104、亲自下厨做晚餐
欧阳春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直到闹表“叮铃铃”响了几次,他才醒来,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急忙从床上起来,穿着睡衣就进了厨房。
厨房的活对于欧阳春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下厨房。他觉得做饭做菜是一门艺术,当不同的食材经他的手组合成一道美食的时候,他就能从中体会到一种成就欲和满足感。
欧阳春把做饭做菜形象地比喻成人生,各种调料和食材就如人生百味,只要有机地搭配组合,就能造就色香味俱佳的美味生活,而不单单是酸甜苦辣咸的味道。他把喜欢下厨房的人定义为真正懂得生活的人,只有喜欢下厨房的人才能真正懂得人生的真谛。
欧阳春从米袋中盛了两碗米倒进盆里,用水搓洗了两遍,将米倒入电饭锅中,又在锅中添上水,插上电源,把饭先焖上。
欧阳春又从厨柜中装蘑菇的布袋里抓了一把蘑菇放到盆里,用温水泡上,这才从冰箱中取出鸡,“乒乒乓乓”剁成碎块,装入盆中,又拌上葱和大料放在一起腌上。
一切准备工作做完,欧阳春又回到卧室,将床铺整理好。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欧阳春就又回到了厨房,点着炉火,在锅中倒上豆油,待油六七成热的时候,将腌好的鸡块倒入锅中翻炒。
见鸡肉变了色,又盖上锅盖干炖了几分钟,这才揭开锅盖添上温水,加入酱油、蚝油、姜片搅匀,重新盖上锅盖。待锅内又冒起热气,又揭开锅盖,放入泡好的蘑菇,并将火调小,盖上锅盖慢慢炖了起来。
这种炖鸡的方法是欧阳春自己琢磨出来的,并没有什么特别,这样做出来的鸡肉,不但家里人爱吃,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比饭店里的大厨做的好吃。
孟春桃曾经学着样子做过两回,却一直做不出欧阳春做的味道,孟春桃开玩笑说欧阳春上辈子要么是一个厨子,要么就是一个吃货,否则,不能做得这么好吃。
欧阳春则说,千人千味,不同的人做出来的饭菜有不同的味道,这就好比生活,不同的心态和态度会造就不一样的生活,他是真正热爱生活的人,和厨子和吃货无关。
孟春桃也不和欧阳春争辩,反正欧阳春喜欢下厨房,而且做出来的饭菜也确实好吃,她和儿子乐不得坐享其成。
欧阳春利用炖鸡的时间,将青椒和芹菜洗干净切成段,分别放入盘中备用,又从冰箱里取出一块五花肉,用微波炉缓开切成片备用。
不一会儿,屋内便飘荡着沁人心脾的鸡肉香味。
孟春桃和欧阳秋实很少见地一起进了屋,欧阳春正在厨房往锅内加盐和鸡精。
欧阳秋实不等孟春桃说话,率先喊了起来。
“爸,您回来啦?您炖的鸡肉就是香。”
欧阳春加完调料,用围裙擦着手迎出厨房。
“你们回来啦?再等十分钟出锅。”
孟春桃换上托鞋,进到屋内,将外套脱掉挂在衣架上,便直接进了厨房。
欧阳春跟着也进了厨房。
欧阳秋实则进了自己的卧室。
孟春桃见青椒和芹菜已经切好,笑着说到:“我还怕你只炖鸡呢,你还不算笨。”
“那是,我本来想多做几个菜的,家里也没别的菜。”
“菜够了,我再拌一个凉菜。”
说着话,孟春桃从冰箱里取出一棵白菜芯,切成丝放入小盆中,加上调料拌了一盘糖醋白菜芯。
孟春桃边拌菜边问。
“你白天没睡一会儿?”
“睡了,四点才醒。”
欧阳春站在旁边看着孟春桃拌菜。
“坐火车累坏了吧?”
“还行,一想到离家越来越近就不觉得累了,倒是回到了家,突然感觉浑身酸疼。”
“哪都不如家好,我现在就不愿意离开咱们这个家。”
这时,欧阳秋实坐在桌边问到。
“鸡肉还没好吗?饿死我了。”
欧阳春急忙回身说到:“马上出锅,我再炒两个青菜,春桃,你拌完菜把电饭锅搬桌上去,就别进厨房了。”
孟春桃将拌菜和电饭锅一起搬到桌上,欧阳春则将炖好的鸡肉倒入一个白钢盆中端上了桌,然后返回厨房炒起了菜。
欧阳秋实用筷子夹起一个鸡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边啃边说香。
孟春桃见欧阳春还没上桌,欧阳秋实就先吃上了,嗔怪到:“见到好吃的就忘了规矩,爸妈没上桌你就先吃上啦?”
欧阳春急忙阻止,道:“孩子饿了,吃就吃呗,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孟春桃笑了笑。
“我就这么一说,我还怕饿着我的儿子呢。”
欧阳秋实边啃着鸡腿边说到:“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孟春桃把嘴一扁,道:“给你点阳光就灿烂,给你米饭。”
说着话,孟春桃将一碗米饭放在欧阳秋实的面前,补了一句。
“一会儿吃点青菜,营养要均衡。”
欧阳秋实也没说话,继续闷头吃肉。
欧阳秋实就喜欢吃鸡肉,别的什么肉都差劲,一只几斤重的鸡,他一顿能吃大半只。
孟春桃曾经开玩笑地说,欧阳秋实上辈子与鸡肯定是怨家,上辈子鸡肯定是欠欧阳秋实的,还说欧阳秋实的肚子不是肚子,是一个没底的口袋。
欧阳秋实风卷残云一般吃完饭下了桌。
孟春桃担心吃得太多,叮嘱到:“你先休息一会儿再走,先消化消化食。”
欧阳秋实穿上外套,说了一句“没事,我走啦”,整个人便飘出了家门。
欧阳春见欧阳秋实已走,放下筷子,拉起孟春桃进了卧室。
孟春桃不知道欧阳春要做什么,一脸茫然地跟进了卧室。
欧阳春从床上拿起给孟春桃买的呢子大衣,抖开披在孟春桃的身上。
“怎么样?喜欢不喜欢?上海流行款呢。”
“你花这钱干什么?挺贵的吧。”
孟春桃嘴上虽然说贵,却是一脸喜悦地穿上了大衣。
大衣刚好合身,又是流行款式,很漂亮颜色也好,在抚东是买不到的,孟春桃很喜欢。
“很合身,我一直担心买大了,你再看这个。”
说着话,欧阳春从孟春桃的梳妆台上取过来一个化妆品盒,送到孟春桃的面前,说到。
“这是女儿给你买的化妆品,上海女人都用这个牌子,很好用的。”
孟春桃大感意外,顿时喜不自胜,一把接到手中。
“太好了,我在大楼看到过这个牌子,很贵的。”
孟春桃一时忘了是女儿给她买的化妆品,早已心花怒放。
“不贵的,你喜欢就好。”
欧阳春笑着说到。
孟春桃情不自禁地亲了欧阳春一口。
欧阳春从孟春桃的手里将化妆品取过来放到桌上,一把抱起孟春桃。
孟春桃“呵呵”笑着,一边挣扎一边说到:“快放下我,没吃完饭呢。”
欧阳春也没说话,将孟春桃横放到床上,便扑到了孟春桃的身上。
105、温馨甜蜜的夜晚
如甘似饴的一番运动过后,孟春桃温顺地躺在欧阳春的怀里,脸上滋润着甜甜的幸福。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猴急猴急的,我就真有那么好呀?”
孟春桃的话让欧阳春微微有些惭愧,孟春桃从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他居然在陈红身上心猿意马,他的语气顿时充满着讨好的成分。
“雨泉有一句歌词说的好,‘在我心里你最美’,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了你。”
“切,花言巧语,我可不是初涉人世的小姑娘,不过我爱听。对了,你买这么多东西,要花多少钱呀?也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看到床边的东西,孟春桃顿时一阵心疼。
“大衣钱是我出的,化妆品是夏荷给你买的,她还给秋实买了一个随身听,我忘了给秋实了。”
孟春桃顿时有些担忧,她知道女儿欧阳夏荷并没有多少余钱,很担心女儿不舍得吃穿,苦了自己。
“她哪来的钱呀?这盒化妆品要一百多呢。”
“她说做家教挣的钱。”
“你没让她自己买点好的化妆品?上海是大城市,小姑娘都比着美。”
“她说有,不用管她。”
“做家教挺累吧?”
“应该也累不着,反正晚上她们也不上自习,做两个小时家教,能挣几十块钱呢。”
“我担心夏荷累着,也不安全,她挺好的吧?”
“没胖也没瘦,性格似乎更开朗了。”
“那就好,从小她挺闷的。对了,你见到你爸妈啦?他们都好吧?”
孟春桃一直想问这个,却直到此时才问出口。
“都挺好的,我在家吃了两顿饭呢,爸妈见老了。”
“我一直劝你回去看看,你偏不回去。这次回去,爸妈说啥啦?那天电话里你也没说。”
“说了很多呢,我妈承认以前对不住你,让我和你说说,让你别记恨她,都过去了。我妈和我爸还说一直想来看看咱们呢,就是嫌太远了,担心身体吃不消,让你有时间去上海住几天呢。”
孟春桃显得很高兴,她一直担心婆婆没有转变,那她和婆婆的关系就没法缓和。
“真的呀?你妈这么说我真高兴。其实,自从有了孩子后,我真的就不记恨这些了,你妈思想陈旧,这么做也能理解。我妈总劝我呢,让我不要总想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我妈和我爸也这么说的。”
“你没说我让他们上咱家过年?”
“能不说嘛,就是嫌远,我爸说到时再说,要是来呢,提前给咱们打电话。”
“我还真盼着他们能来呢。”
提起自己的爸妈,欧阳春忽然想起了岳父岳母。
“对了,你爸妈去海南怎么样?适应不?”
“那是相当适应了,我还一直担心这个,你猜怎么着?人家到地方了,过得那个舒坦,还让我也去呢。”
孟春桃说到这里,想起爸爸电话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明年秋实考走了,咱们好好规划规划,上海要去,海南咱也要去。”
“再说吧,现在要紧的是收拾桌子。”
孟春桃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一掀被子下了床,胡乱地套上棉睡衣,便走出了卧室。
来到餐厅,孟春桃问欧阳春。
“你再吃点吗?”
“吃,刚才没吃饱。”
欧阳春已经下了床,正在穿睡衣。
“那我把鸡肉再热一下,都凉了。”
孟春桃说着话,端起鸡肉进了厨房,将盆里的鸡肉倒入大勺中,点着了炉火。
欧阳春从卧室出来,从壁橱里取了一瓶酒放在桌上,又去碗柜中取出烫酒的壶,从暖瓶中倒了半壶热水,将一束酒放入壶中烫上,然后坐在了桌边。
不一会儿,孟春桃将热好的鸡肉端上了桌。
“菜还用热吗?”
“不用了,你快坐下吧,咱俩喝一盅。”
“你今天是开荤了,又吃肉又喝酒的,顺带着把我都吃了。”
孟春桃开着玩笑,想起刚才的疯狂,她情不自禁红了脸,顿时后悔说出了荤话,这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堕落了。
欧阳春却“嘿嘿”一乐,全不在意。
“要是隔三岔五出趟差,确实也挺好。”
“得了吧,我可不愿意,我最受不了离别,去年送夏荷走,把我哭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愿意天天守在你身边,这才是两口子。”
“瞧你这话说的,弄得现在不是两口子似的。”
欧阳春见酒烫好了,给孟春桃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然后端起酒杯。
“趁秋实不在家,咱俩喝点小酒。”
孟春桃已经恢复了自然。
“喝呗,谁怕谁?不过,我不能喝白酒你是知道的,如果我喝晕了,你可要把桌子收拾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的。”
孟春桃笑着端起了杯,两人轻轻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酒。
“这酒啊,还是要烫热了喝,凉酒除了苦和辣,没有热酒绵软和热乎。”
欧阳春发着感慨。
孟春桃没接茬,用筷子翻着鸡肉,见盆里除了骨头没几块肉了,于是,边翻边嘟囔。
“秋实这是属黄鼠狼的,专门吃鸡肉,也不知道他与鸡有多大仇。”
“孩子长身体的时候,能吃是好事,不然的话,长得像个小鸡崽似的,白瞎咱俩的好基因了。”
欧阳春又开起了玩笑。
“你快点吃吧,我还不知道呀,我就是这么一说,他就是想吃月亮,我也得去天上给摘,自己生的孩子就得自己养活。”
孟春桃说着话,夹了一块带肉的骨头送到欧阳春的碗里。
“你将就啃吧,秋实不爱啃骨头。”
“你也吃,没见你吃肉呢。”
欧阳春边啃骨头边说。
“我不爱吃,怕长肉,我现在减肥呢。”
“我觉得你不肥不瘦,刚刚好的,还是不要遭那罪了,靠节食减肥,纯粹是糟踏身体,没好处的。”
说着话,欧阳春一仰脖,把杯里的酒全喝了。
“你慢点喝,喝急酒伤身体。”
孟春桃边吃菜边提醒。
“没事呀,又不多喝。这些天,秋实表现好不好?”
“挺好的,他和英子可能真断了。”
“真的?你不会又被他骗了吧?”
“那妮还问我呢,她也发现英子变了,好象真收心了,你不信我,那妮你总该信了吧?”
“我就说要相信孩子吧,他们不小了,知道轻重缓急的。”
“行啦,这是孩子变了,要不然,我看你不闹死心才怪。”
“那是,我的儿子差不了,来,喝一口。”
孟春桃笑着端起杯,两人碰了杯,各喝了一大口酒。
106、又听到了好事
欧阳春和孟春桃饭还没吃完,陈雷和那妮突然走进了屋。
孟春桃急忙起来打招呼。
“哟,你们俩口子怎么来啦?”
“这不是欧阳回来了嘛,我们过来看看。”
陈雷大声说到。
“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孟春桃随口说了一句。
“看看吧,我说不让你来你偏来,人家不欢迎了吧?”
那妮看着陈雷,故意开着玩笑。
孟春桃拍了那妮一巴掌,笑着说到:“就你会理解,我魂不欢迎你们啦?快坐吧你。”
说着话,孟春桃拉着那妮去了客厅坐下,随手打开了电视机。
陈雷则径直走到桌边,弯下身子看了看桌上的菜。
“哟,不错呀,小鸡炖蘑菇,你自己喝有什么劲,给我拿个杯去,我陪你喝两盅。”
说着话,陈雷坐到了孟春桃坐的位置。
那妮在客厅里扭头看了一眼陈雷,笑着说到。
“就你脸大,拿自己不当外人,也就是欧阳不挑你。”
欧阳春笑着说到:“哎,你还真说对了,我挑谁都不会挑陈雷,尽管他的脸皮有紫禁城的城墙那么厚。”
说完,欧阳春自己先笑了起来。
陈雷也不介意,催促欧阳春。
“快去给我拿个杯子,你还怕我把你的酒喝没喽?”
欧阳春起身去厨柜中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放在陈雷的面前。
“喝没了我去你家拿,我知道你有好酒的,你自己满上。”
陈雷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见酒束中没酒了,又拿起酒瓶添满放在热酒壶里。
“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鸡了,真是来早了不如来巧了。”
陈雷边说话边夹了一块鸡骨头啃了起来。
孟春桃问那妮。
“你要不要也吃点?”
那妮一撇嘴。
“我可不敢吃,晚上吃多了不消化,全长肚子上了,你没吃完吧?快去吃,不用陪我。”
孟春桃急忙说到:“我吃完了,我也正减肥呢,晚上不敢多吃。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年龄,感觉喝水都长肉。”
“可不嘛,我肚子上全是赘肉,陈雷经常拍着我的肚子说,这是一块肥田,可惜就是生不出儿子,你说能气人不?”
“那是他的种子不好,跟你的良田没关系。”
孟春桃说完,和那妮两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陈雷扭头问:“你们又在编排我什么哪?”
欧阳春知道,两个女人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否则不会笑得那么开心。
“让她们说去,咱们听不着,她们说了也白说,喝酒。”
“对,喝酒。”
两人端起酒杯干了一个。
欧阳春又给两个酒杯添满酒,问陈雷。
“你的事有结果了吧?”
“我正要和你说呢,有结果了,那个王八蛋被书记批评了一顿,调到车间当副主任去了。”
“那你当处长啦?”
“嗯,前天下的文,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来,借花献佛,我敬你一杯。”
陈雷端起酒杯,欧阳春和他碰了杯,一仰脖喝干。
放下酒杯,欧阳春说到:“真替你高兴,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是不啦?”
“满上,满上,这么小气呢。”
陈雷显然特别高兴,见酒杯空了,没接欧阳春的话茬,催促到。
欧阳春笑着倒上酒。
陈雷低声说到:“对了,我可提醒你啊,最近你可要好好表现,我听说李总马上就退二线了,厂里正在考察你,你可不能掉链子。”
欧阳春顿感意外。
“真的吗?这十天,变化这么大吗?”
“我只是听说,你可要注意点,我今天晚上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不能到处说去,影响很不好的。”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替你高兴嘛,才和你说的。”
两人边喝酒边聊天,不觉已经是九点以后了。
自从进了门,那妮就和孟春桃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说话,知道欧阳春和陈雷肯定要谈工作上的事,她从来都是自觉回避。
这时,见时间太晚了,这才笑着插话。
“陈雷,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人家小别胜新婚,咱可别耽误了人家洞房花烛。”
“要死啊你,我撕了你的嘴,老豆角子了,早干弦子了,哪还有什么洞房花烛。”
孟春桃打了那妮一巴掌,假装不爱吃。
那妮“哈哈”一笑,起身边往外走边说。
“都是过来人,都能理解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孟春桃也没说话,起身跟了出来。
陈雷把酒杯一放,冲欧阳春说到:“是该走了,改天我请你下馆子。”
说着话,陈雷起身往门外走。
“不急的,再坐会好啦,孩子还等会儿才回来呢。”
欧阳春边起身边挽留着。
“不啦,别耽误了你们的好事。”
那妮担心陈雷不走,边开着玩笑边推着陈雷走出了门。
欧阳春和孟春桃急忙送到门外。
陈雷停住脚回头冲欧阳春说到:“哪天来我家喝酒,我让你喝我存了十年的五粮液。”
“好的,你先放好酒,肯定要去喝的。”
欧阳春笑着回了一句。
那妮回头说到:“你们快回屋吧,外面冷。”
说完话,拉着陈雷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家。
孟春桃摇了摇头,低声和欧阳春说到:“那妮这性子也真够陈雷喝一壶的,难为他怎么对付的。”
“你呀,操这心干嘛?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你看着不合适,人家感觉好呢。”
欧阳春拉着孟春桃进了屋,关上房门,笑着说到。
“你还吃吗?”
孟春桃走到桌边问。
“不吃了,你收拾了吧。”
欧阳春说完进了客厅坐下看电视。
孟春桃没说话,默默地收拾完桌子,将碗筷洗净放好,这才把手擦干进了客厅坐下。
“刚才我好象听陈雷说,他当处长了?”
孟春桃边看电视边问。
“嗯,正式公布了,对了,和你说个事,陈雷刚才告诉我,如果不出意外,我可能要当总工程师了。”
孟春桃顿时脸现喜色。
“真的?太好了,他听谁说的?”
“先不管听谁说的,我早就有感觉,这次我出差之前,李总就暗示过我,当时我还不敢相信呢。”
“真是太好了,你也算没白努力一回。”
“你可不能出去说啊,还没有准确消息,事还没定下来呢。现在的人都打破脑袋琢磨怎么升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知道啊,这事往外说什么。”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关了电视进了卧室。
107、厂里给了奖励
欧阳秋实回来的时候,欧阳春和孟春桃已经躺下了,卧室和客厅里黑着灯,只留着门厅的灯给欧阳秋实照亮。
欧阳秋实怕吵醒爸妈,轻手轻脚关了门厅的灯,摸黑进了自己的卧室,按亮了卧室的灯,直接坐到了书桌旁。
其实,孟春桃和欧阳春并没睡着,耳听欧阳秋实进了卧室,孟春桃悄声说到。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订的什么约?能不能彻底收心,要是还不收心,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白废了。”
欧阳春低声说到。
“收没收心咱上哪知道去,看不出来的,现在的孩子都鬼着呢,这种事不会让你看出来的,明天再说吧,现在又不能起来问他,快睡觉吧。”
孟春桃没理会欧阳春的话,低声说到:“应该是没事。”
“我可提醒你噢,你可不能让他看出来你猜疑他,你要让他觉得你相信他,否则,又把他惹毛了。”
“嗯,睡觉吧。”
孟春桃答应一声,依偎在欧阳春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欧阳春喝了点酒,加上一路奔波的累劲还没缓解,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今天晚自习后,欧阳秋实和陈英一起回家的时候,两人都因为无法安心学习而苦恼。
“英子,要不然咱们就照爸妈的意思办,暂时分开得了,这样下去,咱俩谁都考不好。”
欧阳秋实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英略作犹豫。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又不舍得和你分开,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我也是没想好,可是,再这样下去,咱们的成绩还得退步,人生能有几回搏?我想咱们都全力去拼搏一次,也免得以后后悔,你说呢?”
“可我怕我真的忘不了你,天天想你更完了,我怕我做不到。”
“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欧阳秋实一脸的无计可施。
陈英不忍心让欧阳秋实这么为难,问到:“你真的想好这么做了?”
欧阳秋实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英沉默片刻,狠下一条心说到:“那行,就这么做,如果实在不行再说。”
欧阳秋实和陈英两人就以这样的方式下了决心,高考前绝对不再因此分心,全力冲刺明年的高考。
第二天一早,孟春桃先起了床,见欧阳春也醒了,却没有起床。
“你今天休息啊?怎么不急着起床啦。”
孟春桃问。
“不休,上班。”
欧阳春说着话,一咬牙坐了起来,似乎此时此刻起床,对他来说太难了,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
“要不你再躺会儿,我去买早餐。”
孟春桃见欧阳春一脸疲倦,不由一阵心疼。
“我去吧,我马上换衣服。”
说着话,欧阳春下了床,穿上衣服,拎着保温壶出了门。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欧阳春回头看了一眼马骏飞家门。令他奇怪的是,今天马骏飞居然没出来买早餐。
欧阳春也没停留,出了院门直接去了市场,很快买了包子、油条和豆浆就回来了。
孟春桃把东西接过去送到厨房,用勺子翻搅着铝锅里的粥,问到。
“你今天回来得这么快呢?”
“今天老马没去市场,我一个人走得快。”
欧阳春已经换了鞋进到洗手间刷牙洗脸。
孟春桃将豆浆倒在碗里加入白糖,又将油条和包子用盘子装了,一样样端到了桌上。
见欧阳春洗漱完毕,说到:“你着急就先吃,秋实还得等一会儿才回来。”
“我还是先吃吧,这么多天没去单位,早点去好一点。”
欧阳春坐在桌边,边吃边说。
“你要是不当老总真是亏大了,出差这么多天,回来就上班,就没见你耽误过工作。”
孟春桃开着玩笑。
欧阳春急忙阻止。
“不是说好了,这种话不好随便说的,你怎么忘了。”
孟春桃笑了笑也没反驳。
吃过饭,欧阳春穿上外套,又进到卧室拎着一个塑料袋出来了,袋里装着他带给单位同事的上海小点心。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去外地出差的人,都会约定俗成地给同事带小礼物,礼物虽小,却是一片心意,没有像陈红那样带上千元的礼品的,上千元的礼物谁都不敢轻易要。
欧阳春冲孟春桃说了一句“我上班去啦”,便走出了家门。
孟春桃照例叮嘱到:“路上注意安全。”
欧阳春说了一句“知道了”,将塑料袋挂在车把上,推着车出了院门,拐上大街一路去了单位。
十天没进厂了,骑行在厂区的路上,欧阳春觉得一切都很亲切,甚至有些辛辣的空气都变得新鲜了。他从心里爱这个工厂,更爱自己的职业,他是用心在做这份工作,用他的话说,干工作最起码要对得起厂里给开的工资。
欧阳春一路兴奋地进了办公室,这次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看那个卷柜,他似乎已经彻底卸掉了心头的包袱,心情也不再纠结了。
欧阳春换上工作服,还是将办公室的卫生收拾了一遍,十天没上班,办公室里积了不少灰尘,他用抹布很认真地到处抹了一遍,又打回热水给自己泡好茶,这才坐了下来。
走廊里又开始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见欧阳春办公室的门开着,不时有人进来打招呼。
欧阳春一律笑脸迎送,整个人似乎变得亲切和随和多了。
八点一过,欧阳春拎着装礼物的塑料袋走出办公室,给二楼和三楼的每个办公室送了一盒小点心,考虑到四楼的实验室人多,除了给吴春香送了一盒外,给实验室的人则送了三盒。
送完礼物刚回到办公室,吴春香就进了他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吴姐有事吗?”
吴春香走上前去将信封放到欧阳春的面前,又退出几步远站住。
这是吴春香的习惯,上班几十年了,在向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她从来都把握这个分寸,不远也不近。
“信封里是厂里给我们的集体奖励,总共一千元,副所长李剑签收的,等你回来分配,你清点一下。”
欧阳春笑道:“不用点了,这十天,我不是把工作交接给他了吗?怎么还等我呀。”
“李副所长说,工作他可以做,但钱财物什么的,他坚持等你做主。”
“这个小李,做什么事都这么谨小慎微的。”
李剑今年三十五岁,毕业于鞍山钢铁学院,硕士毕业,长得腼腼腆腆的,不爱说话,凡事也不爱出头,但却在专业技术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凡是经他手的工作,从来都不会出差错。
正因为李剑业务能力极强,在原来的副所长退休后,李总工程师亲自点将,让李剑当了副所长。
吴春香笑了笑,说到:“年轻干部谨慎点没毛病,低调谦虚不是缺点的。”
“你对这笔奖励有什么想法?我先征求你的意见。”
欧阳春没再继续谈论李剑,把话题拉回到了奖励上面。
“我建议开个班子会讨论一下为好。”
吴春香虽是实验组组长,但却以工代干,是研究所班子成员,因此她才说这样的话。
“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因为这笔奖励虽然不多,但实验组的功劳最大,你也最有发言权。”
欧阳春并不是在客套,他不想冷了吴春香和实验组的人心,这笔钱理应由实验组来决定分配方案。
108、好事初步得到了确认
吴春香听到欧阳春让她先拿分配方案,也没再客气,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见门开着,走过去将门关好,又回到办公桌前低声说到。
“我的意见是先从奖励中扣除那天聚餐的饭钱,剩下的奖励大家平均分,虽然活主要是我们实验组做,但这也是我们的职责,大家也一起配合的,钱剩不了多少,大家雨露均沾,图个喜庆。”
欧阳春急忙摆着手,说到:“聚餐的钱由我自己出,与奖励是两码事,要分开说事,绝对不能占用奖励,你的意见是平均分?”
吴春香坚持说到:“聚餐的钱不应该由你一个人出,虽然是你请我们,但这钱不能由你一个人出,毕竟不是小数目。这样吧,咱们大家aa制,大家都能接受,这是南方流行的结帐方式。”
“咱们先不说这个聚餐的钱,这么着吧,你去通知一下李副所长和另外两个组长,八点半在会议室开个班子会。”
欧阳春没再纠缠这个话题,既然吴春香坚持不让他自己出聚餐的钱,那就上班子会上讨论一下再说。
吴春香见自己说服不了欧阳春,想想通过班子会讨论来定,即使欧阳春反对也无效,于是,她迅速将人员召集到了会议室。
班子会有两个议程,先是集体讨论聚餐的费用怎么支出,然后再讨论这笔奖励的分配方案。
班子会持续了一个小时才结束,第一个议程的讨论结果与欧阳春和吴春香的想法都不一致。由于意见无法统一,最后只好折中处理,欧阳春个人承担一半餐费,计二百元,另二百元餐费从奖励中支出。
欧阳春坚决不同意,依旧坚持由他个人承担全部餐费。
吴春香笑着劝到。
“所长啊,你的心意我们大家都知道,也都领你的情。但毕竟不是小数字,你如果全部自己承担,我们也过意不去,就这么办吧。”
欧阳春道:“这算什么事啊,我答应请大家吃饭的,到头来还是大家自己出这个钱,我这不是言而无信嘛。”
副所长李剑作了总结发言。
“这样吧,既然是班子会,就少数服从多数,大家都同意就算通过了。所长你就别争了,这样大家心里都过得去,是不是该进行下一个议程啦?”
欧阳春不好再坚持,只好笑了笑,说到:“那好吧,算我欧阳春欠大家的,开始讨论奖励的分配。”
吴春香坚持自己的观点,平均分配奖金,这样谁都没有怨言,大家一团和气。另两位组长却坚持实验组付出的最多,贡献最大,应该多劳多得,双方一时争执不下。
李剑向来不过早发表自己的意见,尤其涉及到钱和物的分配的时候,他更是不轻易说话。
欧阳春见李剑还是不说话,只好说到:“这样吧,你们谁都不要争了好不啦?我有个方案,你们讨论一下,看看行不行。”
李剑早就想平息这样的无谓的讨论了,可他自觉资历不够,虽身为副处长,但毕竟人微言轻,于是,催促欧阳春快点说。
“处长,你有啥想法快点先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就完了,这样讨论容易伤了和气的。”
欧阳春笑了笑,他虽然对李剑的这种为人处世的原则不屑一顾,但李剑的为人还算正直,人品不错,因此,他也不好意思轻易说李剑什么。
“那我就说说,我的意思是赞同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按贡献大小得奖励,天经地义。这次的实验和试生产,实验组功不可没,贡献突出,理应多得。咱们先定实验组的奖励,剩下的其余人平均分摊,你们看这样分配好不好?”
欧阳春看了一眼李剑,自顾自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吴春香自然全力反对,李剑见又将陷入僵局,笑了笑说到:“既然刚才咱们采取少数服从多数的分配原则,那这个也少数服从多数,怎么样?”
欧阳春点头同意,吴春香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讨论的结果是,实验组的十个人人均奖励五十元,吴春香和陈红另外奖励人均二十元,研究所的其余人按人均三十元奖励,加上餐费支出二百元,一千元刚好分配完毕。
回到办公室,欧阳春总是感觉过意不去,他压根就没想用奖励请大家吃饭,他请大家吃饭纯是感谢全所的人对他的工作的支持。在新产品实验和试生产的三个多月时间里,全所的人没日没夜地跟着他干,从无怨言,这让他总是心存几分感激。
可是,客也请了,饭也吃了,却是大家自己请自己,这让欧阳春的心里总是过不去这个坎。
欧阳春正胡思乱想呢,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是欧阳吗?”
欧阳春刚一接起电话,话筒里便传出马骏飞的声音。
“老马呀,有事吗?”
“你回来啦?昨天晚上我加个班,没回家,你昨天回来的?”
“昨天上午回来的,白天在家休息了一天,我还奇怪呢,今天早上怎么没见你买早餐。”
“别提了,昨天一号炉出了点问题,我一直忙到后半夜,见太晚了就没回家,在办公室睡了一觉,你现在忙吗?”
“有屁快放,什么忙不忙的。”
欧阳春和马骏飞、陈雷、李家和向来很随便。
“嗬,你这个家伙去了一趟大城市,好的没学会,学会冒粗话了,在我面前,你装什么孙子,本公也去过上海。”
马骏飞嘴头也不饶人,回敬了一句粗话。
欧阳春“哈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说到:“有事说事,办公电话禁止聊闲。”
马骏飞电话里骂了一句。
“真能装犊子,老陈当处长了,你知道不?”
“昨天晚上就知道了,老陈俩口子去我家,那个熊货还蹭了我一顿酒,他告诉我了。”
“太可惜了,昨天要是不加班,我也去你家蹭酒,你可是欠了我一顿酒,记着哪天还我。”
“滚犊子,我什么时候又欠你酒啦?你家里藏着好酒,也没说让我喝一口。”
“昧良心要遭报应的,你没去我家喝过呀?我的好酒都喂了白眼狼了。”
欧阳春又“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到:“有事快说,我可没闲功夫和你磨牙。”
“我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你不听就算了。”
欧阳春猜测马骏飞一定也是说提总工程师的事,他明知故问。
“什么好事呀?是你的还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我的告诉你什么劲儿?我刚忙完回到办公室就给你打电话。”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记住喽,以后不论好事坏事,只要是你的,我都懒得听。”
“小样,还没怎么着呢,就端上官架子了,以后还不眼高于顶,不认识人啦?”
“不要在这里兜圈子好不啦?说事,闲言少叙。”
“你可听好了,别乐抽过去。”
马骏飞压低了声音说到。
“你快说吧,我没那么脆弱,我可是宠辱不惊。”
“你就装吧,我可听说了,李总马上退二线了,你是接班人的候选人,而且排在第一号。”
“你听谁说的?这么保密的消息,你一个管设备的大处长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不会是忽悠我吧?”
109、忙了整个下午
欧阳春有意打探虚实,尽管李总已经暗示过他,但他还真的没敢往这方面想。昨天晚上陈雷告诉他,他心里就一直在划弧,不知道消息属实不属实。
“不准确的事我能告诉你吗?你再空欢喜一场,一时想不开,那我不是少了一个狐朋狗友啦?”
“哈哈,你还算有良心,还拿我当狐朋狗友,你的消息真的可靠吗?”
“百分之八十,听说李总点的你的将。”
“还有谁?”
“技术处的老彭和两个车间主任,这三个人中只有老彭有竞争力,可他也快退休了,估计争不过你。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靠上李总这棵大树啦?”
“这话可不好乱讲的,如果是真的,只能说明李总人正大光明,坦荡无私,当然,我的工作水平也不赖,两好嘎一好。”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真的,你被提拔是板上钉钉了,到时别忘了请我喝酒。”
“不到下文公布那天,你休想喝到我的酒。”
“那我就等着,好酒不怕晚,说心里话,我真替你高兴,咱们四个狐朋狗友也该熬出头了。”
“你这大处长当了快十年了,也该高升了,没有你的什么好消息?”
马骏飞忽然停顿了一下。
“也算是有吧,不太准确,我不能乱说,你也帮我留意一下,你当上总工程师了,内部消息也能知道得更多。”
“快打住吧,我还真没细想这个事,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挂了啊,我这边正好来个客人。”
说完话,马骏飞率先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欧阳春坐到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马骏飞向来口风极严,事情不到**不离十,他绝对不会说,从马骏飞的嘴里听到升职的消息,这让欧阳春终于探到了虚实。
眼见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欧阳春拿起饭盒下了楼,向厂
东部小食堂走去。
小食堂是厂里为解决东部几个单位员工吃午饭问题专门设置的,规模不大,仅有四五间平房,生活公司专门安排了厨师和服务人员。
好在东部各单位的员工大多自己带饭上班,不带饭的也偶尔去厂外小饭馆吃,真正在小食堂吃饭的人并不多,小食堂虽小,却也能满足需要。
欧阳春几乎天天在小食堂吃午饭,今天来得早了一些,他走进食堂的时候,食堂里面还没有几个人,他没用等多长时间,很快买完了饭。
欧阳春端着饭盒刚走出食堂大门,吴春香和几个同事刚好正往食堂里走,见到欧阳春,一起停了下来。
吴春香笑着打招呼。
“所长今天来得早啊?不在这里吃完回去?”
欧阳春冲几个人笑了笑,说到。
“回去慢慢吃,这里太闹了。”
吴春香笑着说到:“确实挺闹的,还是回去吃消停,那你慢走,我们进去啦。”
欧阳春冲几个人点了点头,吴春香就和几个同事一起走进了食堂。
欧阳春则直接回了办公室,将饭盒放在茶几上,回身将茶杯端过来,坐在沙发上边看报纸边吃起了饭。
吃过午饭,欧阳春去水房刷了饭盒,回来后依旧在办公室里踱步。
这是欧阳春的习惯,他信奉“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的老话,已经坚持了十年。
欧阳春对民间的俗语向来不作怀疑,他始终相信,大凡能被人们口口相传了上千年的话,一定是经过反复验证,并经过实践推敲过的经验之谈,是人们在生产生活的实践中逐渐摸索出来的浅显易懂的至理名言,总有几分道理。
十几分钟后,欧阳春忽然感觉到有些疲惫,长途旅行的疲劳感觉似乎此时找上门来,而且,这种疲惫感越来越重,他清晰地感觉到眼皮发沉,浑身酸疼。
欧阳春停止了踱步,头枕着沙发扶手仰躺到了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
可是,欧阳春的身体在休息,他的思维却没有休息,他又想起了马骏飞的电话。
“看来,提总工程师的事应该是真的了。”
欧阳春这样想着,一股喜悦之情让他的疲惫感有所减轻。
欧阳春一向对升职加薪的事从不放在心上,也从来不花费脑筋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很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他已经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了,他挺知足的。
提总工程师的消息,对于没有什么功利**的欧阳春来说,简直可以用惊喜和意外来形容了。
面对这种意外的惊喜,任何人都不会无动于衷,置若罔闻。
此时的欧阳春似乎被这份惊喜打懵了,尽管他很确定李总对他的暗示是确切无疑的,但对于马骏飞和陈雷的消息却始终不敢相信。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个无根无梢无靠山的“三无”人员,这样的机遇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一般,他从来不敢去想。
欧阳春记得有一次和陈雷吃饭,曾经聊过这个话题,他开玩笑地说,除非雨点有磨盘那么大才能砸到他的头上。陈雷则开玩笑地说,是人都有三分运,要饭的还能拣到钱呢,万一走了狗屎运呢?
欧阳春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或许真的如陈雷所言,正在走狗屎运呢”,他这样想着。
欧阳春睁开眼睛看了看挂钟,见已经到了一点,于是坐起身来,搓了搓脸,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他觉得自己的疲惫感减轻了。
起身坐到办公桌后面,欧阳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等待开机的时候,他打开了自己的日记本,翻看着在上海博览会的每一天记录的内容。他准备先把自己记录的内容整理出来,等明天陈红上班了,交给陈红写考察报告。
欧阳春将日记本上记录的内容全部敲入电脑中,先是作了备份,然后才将记录的内容进行了整理和删减,将一些与写考察报告无关的内容全部删除,形成了一个大纲,存在了电脑的桌面。
这一切作完,已经快下班了,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办公室里更是显得昏暗。
由于一直忙着整理资料,欧阳春丝毫没有意识到光线的不足,直到资料整理完,感觉到头昏脑胀了,他才想起来该开灯了,这才起身去到门边按亮了办公室的灯。
回到座位上,欧阳春将资料重新审视了一遍,又静静地回忆了一遍参加博览会的整个过程,见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感觉到眼睛有些酸疼,他站起身来,习惯性走到了窗前。
110、急着回家做晚饭
窗外夕阳正浓,红色的晚霞将空气染成了浅浅的黄褐色,隐约可见浮动的细小的灰尘,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呼啸的北风将花坛中枯败的菊花残枝吹得不住地摇摆,仿佛饱经风霜的人,在寒冬腊月里经受不住寒冷,努力地晃动着身体一般,似乎只有这样,残枝才能从冰封凝冻的土地里获得一丝温暖。
地面的垃圾被风吹得满地翻滚,四处躲藏,楼前的空地被风吹扫得干干净净,就连那一堆覆盖着一层黑色残冰的雪堆都显得有些发亮。
这样的天气,在上海是见不到的,上海的风总是象江南的女人一样温柔和善解人意,大街上总是干净得象是梳洗了一般,空气中闻不到灰尘的味道,更见不到蒙着一层黑灰的遍地残雪,似乎这样的场景,只有在北方才会有。
欧阳春觉得后背和腰部发紧发酸,胸部有些发闷,他轻轻地活动着腰身,这才慢慢感觉到好受了一些。
虽然年纪刚刚四十过五,但欧阳春明显感觉自己的精力不如年轻那时候了,坐得时间久了,用脑过度一点,他总能感觉到一种疲乏。
尤其坐在电脑前面时间稍长一点,欧阳春就会觉得颈椎酸麻,甚至心烦恶心。他怀疑是颈椎出了问题,为此,曾经去医院专门拍过x光片,检查的结果是除了有些骨质增生,别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医生建议欧阳春减少在电脑前坐着的时间,伏案时间长了尽量起来活动活动。特意提醒动作不能太大,尤其颈部,活动时一定要轻,要以颈椎为轴,轻轻转动颈椎,以免对颈椎造成伤害。
欧阳春一直按照医生的指导在轻轻地转动颈椎,他感觉自己不再昏头胀脑了,就停了下来,用手揉着太阳穴。
此时,楼下已经有人陆续走出了办公楼,楼前的马路上已经有人骑车下班了。
欧阳春回头看了一眼挂钟,见时针已指向了五点,忙回身来到换衣箱前,打开箱门,开始换起了衣服。
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欧阳春一边换衣服一边接电话。
电话是孟春桃打来的。
欧阳春刚一接起电话,孟春桃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
“喂,是欧阳春吗?我是春桃,幸亏你还没走,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单位聚餐,晚饭你给儿子做吧。”
“家里有什么菜吗?”
欧阳春急忙问。
“你顺路去市场买点吧,骑车也快。”
孟春桃语气有些急迫。
“秋实说没说想吃什么?”
“你看着买吧,秋实爱吃的就行,楼下车等我呢,我挂了啊。”
孟春桃说完,着急忙慌地挂断了电话。
欧阳春也急忙换好衣服,将电脑关掉,拎起皮包就走出了办公室,临出门前没忘了关掉办公室的灯。
欧阳春锁好办公室的门,飞快地下了楼。
从车棚推自行车的时候,吴春香正好也下了楼,笑着问到:“所长今天怎么这么急着回家?”
“啊,回家给孩子做饭。”
欧阳春也没过多解释,推起自行车,偏腿骑上便向厂大门奔去,一路没作停歇,直接来到了大街上。
由于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和车流交杂在一起,象是被阻滞的河流一般缓慢地流淌。
欧阳春尽管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随着车流缓慢前行。
这两年,大街上的机动车似乎在逐渐增多,自行车更是因为方便快捷始终不见减少,反而多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山地车。
很多年轻人骑着时髦的山地车炫耀般地在车流中穿梭,让自行车流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原本并不宽敞的马路更显得拥挤,不堪重负,车流和人流中不时有人在抱怨,甚至因为碰撞冒出脏话。
欧阳春尽管也被这缓慢的车流弄得心浮气躁,但他还是全神贯注于安全驾驶。
终于到了通向市场的岔路口,欧阳春慢慢靠近路边,直接拐进了岔路,直奔市场口,快速将车停在车棚锁好,径直进了市场。
一路上,欧阳春早已经想好买什么了,他准备买一条鲤鱼,给儿子秋实做糖醋鲤鱼。
欧阳春直奔水产区,买了一条三斤重的鲤鱼,让卖鱼的帮着收拾好,装入塑料袋中拎着,又去蔬菜区买了一斤绿豆芽和一把蒜台,晚上做糖醋鲤鱼、蒜台炒肉和豆芽炒肉。
走出市场,欧阳春将装鱼和菜的塑料袋挂在车把上,打开车锁,将自行车推出车棚,偏腿上了车,抄近路直接回了家。
进到屋里,欧阳春将鱼和菜放进厨房,一刻也没敢耽搁,把手冲了一下,急忙换了衣服进了厨房,系上围裙,把鱼放进盆里准备清洗。
这时,欧阳秋实也回来了,见欧阳春在厨房做饭,一边换鞋一边问。
“爸,今天你咋做饭啦?我妈呢?”
“你妈单位聚餐,晚上不回来吃了。”
欧阳春一边洗鱼一边说。
欧阳秋实换完鞋来到厨房,抻脖问。
“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糖醋鲤鱼,你最爱吃的,还有炒豆芽和蒜台。你妈下班了才告诉我,我临时去买的菜,做晚了,你进屋歇一会儿,很快就好的。”
欧阳春手没闲着,一边说话,一边用刀在鱼身上斜着切了几刀,又将葱切成段,将蒜拍碎,切了几片生姜,混合在一起放在一个碗中备用。
“太好了,都是我爱吃的,爸,我不急的,你慢慢做。”
欧阳秋实说着话,折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欧阳春也没说话,将蒸锅里添上水,回身从冰箱里取出几个馒头放在蒸锅里,点着火热了起来。
幸好有馒头,现焖米饭时间肯定来不及的,欧阳春可不想让儿子饿着肚子上晚自习。
欧阳春知道空着肚子学习是什么滋味,上大学时,他总是赖床,因此经常会吃不上早饭,有时匆忙去食堂买个馒头夹一块腐乳就将就一顿,弄得一上午都没有精神。
欧阳春在改完刀的鱼身上抹上了淀粉,这样做可以防止鱼粘锅,又将大勺烧热,倒上大豆油,待油微微冒烟,将鱼放进锅中,将鱼的两面煎成金黄色,再将切好的调料放进锅中,倒入酱油、料酒微炒一下,加入清水,又放入白糖、大料、白醋和盐,盖上锅盖炖着。
利用这个间隙,欧阳春将豆芽洗净放在盆中备用,将蒜台洗净切成段装入盘中,又从冰箱里取出一块缓好的肉切成片,然后打开锅盖将鱼翻了一翻,又盖上盖子炖着。
估计锅里的汤汁靠得差不多了,欧阳春打开锅盖,加入味精和切碎的香菜,倒出装入盘中,放在炉台上,接着麻利地刷净锅,“滋滋啦啦”地炒起了蒜台和豆芽。
111、看新闻让他想了很多
不一会儿,欧阳春炒好了菜,见蒸锅中的镘头也已热好,关了炉火,将馒头和菜一样一样端上了桌摆好,这才伸脖看了看儿子的房间。
欧阳秋实正躺在床上看作文精选。
欧阳春大声喊到:“儿子,过来吃饭。”
欧阳秋实答应一声,放下书跑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桌边,伸鼻子闻了闻,冲欧阳春一伸大拇指,赞到。
“爸,您做的菜就是香。”
欧阳春已经盛好了饭。
“快点吃吧,今天的饭做得有点晚,你不要迟到了。”
“没事,不耽误晚自习。”
欧阳秋实边吃饭边说话。
欧阳春给自己盛了饭,也坐了下来,和欧阳秋实边吃饭边聊天。
“这眼看着就到明年了,高三也快过去一半了,你学习还跟得上吧?”
这个问题,欧阳春早就想问,一直担心欧阳秋实不爱听,也没敢问。
“没问题的,我跟得上,您就放心好了。”
欧阳秋实并没有表现出反感,这让欧阳春敢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学习这东西不能操之过急,是一个慢慢积累的过程,要稳扎稳打才好的,没有捷径可走的。”
“我知道,爸,您今天怎么了?您可是很少嘟囔我学习的,我可没有什么分心事噢。”
欧阳秋实显得很是敏感,他以为欧阳春肯定是又听到了什么和他有关的事。
“我没说你分心,你不用多心的,我只是提个醒,响鼓还需重锤敲呢。”
“爸,您可别学我妈,动不动就唠叨我的学习。”
欧阳秋实显得有些不耐烦。
欧阳春看了一眼欧阳秋实,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出差这些天,看来你对你妈意见挺大呀。”
欧阳秋实依旧边吃饭边说话。
“意见倒是谈不上,就是总感觉我妈还不相信我。”
“你有什么让人怀疑的吗?”
“还不是和陈英的事。”
“你们不是不来往了吗?你亲口答应我的。”
欧阳秋实的表情显得有些委屈。
“是呀,我们高考前绝对不再来往了,我妈总是疑神疑鬼。”
欧阳春很怕欧阳秋实产生抵触情绪,急忙笑着安慰到。
“我相信你,等晚上你妈回来,我说说她。”
“您是应该和我妈说说了,我最烦别人怀疑我。”
欧阳春伸手轻轻打了一下欧阳秋实的头,笑着说到:“臭小子,对你妈意见还挺大的,你妈还不是为你好呀。”
欧阳秋实一边吃饭一边说到:“我知道是为我好,可我妈要是像您这样信任我多好。”
欧阳春一时没再说话,儿子的话让他突然发现欧阳秋实真的长大了。他已经不再需要无微不至的照顾了,和嘘寒问暖比起来,他更需要一种成年人之间应该有的那份尊重和信任。
欧阳春和儿子欧阳秋实谁都没再说话,默默地吃完了饭。
欧阳秋实放下筷子,回到房间里穿上外套,边往门边走边说到。
“爸,我去学校了,等我妈回来,您还是别说了,弄得像我打小报告似的。”
欧阳春笑了笑,边收拾碗筷边说到。
“放心吧,你不让我说,我坚决不说,快走吧,别迟到了。”
“那我走啦。”
欧阳秋实话音未落地,人已经出了屋。
“注意安全。”
欧阳春边刷碗筷边叮嘱了一句。
刷完碗筷,欧阳春将桌上的菜用纱网罩住,他知道孟春桃每次在外面吃饭都吃不饱,回来后总要再吃点。
欧阳春见时间已经快到七点了,急忙打开电视机,调到中央一套,坐在沙发上等着看新闻联播。
自从有了电视机后,欧阳春不知道为什么就迷恋上了新闻联播,只要不是出去应酬,每天晚上的七点,他一定要看新闻联播。
孟春桃不喜欢看新闻,就埋怨欧阳春霸占电视机,经常唠叨一句话:新闻联播有什么好看的,但也仅仅是唠叨几句,却从来没有耽误欧阳春看新闻联播。
欧阳春就是觉得新闻联播比肥皂剧好看,看新闻联播能知晓天下大事,更能了解国内国际的政治和经济形势的风云变幻。
确切地说,欧阳春通过新闻联播更能准确地把握改革开放和经济体制改革的风向标。他一直期待着深度变革的春风能早一点融化掉凝固抚东钢厂振兴和发展步伐的坚冰。
电视中先是播放了几个重要新闻,然后就播放了一段深圳特区建设的历史影像,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分钟时间,但深圳近些年翻天覆地的变化却被清晰再现。
深圳从一个小渔村完成了华丽的变身,一跃步入亚州四小龙的行列,成为了东南沿海一颗璀璨耀眼的明珠。
这让欧阳春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进入九十年代以来,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入,抚东钢厂也和其它国营企业一样在发展的道路上步履维艰。虽然过去的几任厂长都在试图力挽狂澜,一心想改变点什么,但最终都不得不半途而废,不了了之。
因为,作为大型国营企业,又是地方的支柱产业,肩负着上万名职工的生活和地方稳定繁荣的重任,可谓牵一发动全身,这里的改革绝对是一个非壮士断腕的勇气不足以破解的难题。
由于多年企业办社会的痼疾已根深蒂固,每个大型国营企业都背负着医院、学校、幼儿园、住房及后勤服务等沉重的包袱,象一只蜗牛一样背着重重的壳在改革的道路上负重前行。
钢厂也不例外。
和抚东钢厂滞步不前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改革的历史车轮一直滚滚向前,在这日新月异的变革时代,抚东钢厂却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不破不立,钢厂如果不打破原有的框架,不走一条与市场经济并轨的发展道路,势必还会象是被捆绑住手脚的人一样,裹步难行,原地踏步。”
欧阳春边看电视边这样想。
可是,如同小社会一般的国营企业,背负着社会稳定和民生大计,想真正甩掉包袱,在市场经济的道路上轻装前行,绝不会是一蹴而就,一朝一夕的事,更不会一帆风顺。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融化坚冰自然也需要蓄势待发,绝不可操之过急。
想到这些,欧阳春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些事似乎不应该是他应该去想的事,他自己这是在“闲”吃萝卜淡操心。既然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那这样胡思乱想地做着乌托邦似的梦,就是在浪费脑细胞。
欧阳春相信,自己的脑袋肯定没有历任厂长的脑袋聪明,他更相信,他能想到的,历任厂长也一定会想到。
欧阳春正胡思乱想,孟春桃回来了,脸色红扑扑的,见欧阳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脱鞋边问。
“你吃晚饭了吗?”
欧阳春已经起身迎了过来,见孟春桃脸色绯红,忙问到:“外面这么冷吗?脸都冻红了。”
孟春桃白了欧阳春一眼,嗔笑道:“哪有那么冷,我喝了点白酒,我喝酒上脸你又不是不知道。”
欧阳春一脸的诧异。
“你不是从来不在外面喝酒吗?今天怎么开荤啦?你没什么事吧?”
112、真正无眠的一夜
“我能有什么事?我平时不喝酒,并不说明我不能喝酒。今天我们局长也参加我们部门的聚餐,你知道的,当初我爸找的人就是我们现在的局长,是他的帮忙,我才分到了财政局。只是那时候,我们局长还是一个副局长,我当然要敬他酒,表达谢意啦。”
孟春桃已经进了屋里,边脱外套边说到。
欧阳春等孟春桃说完,这才插话。
“你也不怕被同事知道?一旦传扬出去你走后门,影响多不好。”
“我又不傻,当然是含蓄地敬酒啦。我们局长也是心知肚明,心照不暄,我和你说过的,他是我爸最好的战友的弟弟。”
“你是和我说过的,不过,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多讲的好,饭菜我还给你留着呢,你还吃吗?”
欧阳春站在餐桌旁问孟春桃,如果孟春桃不吃,他就准备将桌子收拾了。
“吃呀,在外面吃饭我向来吃不饱,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今天又喝了酒。”
孟春桃说完话便走出了卧室。
欧阳春端着饭菜边往厨房走边说话。
“放着饭店的好菜好饭不吃,脑筋真是坏掉了,家里的饭菜怎么可能比饭店的香啊?”
孟春桃去水池洗了手,一边擦着手一边说到。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大口吃呀,哪能那么没有‘身沉’,弄得象是没下过饭店似的,多丢人。”
“这有什么呀,人生一世,吃穿二字,都是出去吃饭,放着好东西不吃,真是傻得可以了。”
欧阳春说着话,用微波炉热好饭菜,端上了桌。
孟春桃也没客气,坐在桌边边吃饭边和欧阳春聊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那里就感觉不饿,啥也不想吃。更不好意思动筷子,又是旋转桌面,你吃了一口再想吃第二口,菜不知道转谁面前了,又不好意思多夹,根本就吃不饱。”
“那你就自己转呗。”
欧阳春说着话,已经来到沙发上坐下,边看电视边说话。
“你这话说的,别人都不转,就我转托盘?弄得像人家几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似的,我可丢不起这人。”
“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回来自己再吃喽。”
“你少在那说风凉话。”
孟春桃听出欧阳春的话里有取笑的成分,假装生气怼了一句,继而又笑着说到。
“说实话,饭店的饭菜还真没你做的好吃。”
“那你就多吃点。对了,今天晚上,秋实可和我说你啦。”
欧阳春的话让孟春桃顿时一愣,她急忙放下筷子,扭过身子问到。
“他说我啥啦?”
欧阳春眼睛看着电视,随口说到。
“他说你不相信他,说你总怀疑他和陈英没断,还说你总唠叨他学习。”
孟春桃笑了笑,转回身子,边嚼着嘴里的饭边说到。
“他感觉出来啦?我还真怀疑他,我就是怕他分心,影响学习,才经常提醒他。”
“我出差这些天,你又发现什么苗头了吗?”
“没有,我只是猜测的。”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一点作用不起,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的,你知道吗?”
孟春桃转回身去继续吃着饭。
“行吧,反正你回来了,他又愿意和你说心里话,我也懒得再唠叨他的学习,我自己都嫌烦。”
“你都嫌烦,秋实不更嫌烦啦?秋实差不了的,你不相信他,他当然对你有戒心啦,更会对你说的话敏感,自然也就不和你说心里话的。”
孟春桃沉思片刻,觉得欧阳春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说到:“好吧,我倒是乐得清静,以后他的事全归你管。”
欧阳春大包大揽说到:“行,我全管。”
孟春桃已经吃完了饭,边说话边收拾桌子。
欧阳春起身帮着收拾完桌子,两人简单洗漱完,就一起进了卧室。
欧阳春先换完了睡衣,上床躺下了,孟春桃则先是卸了妆,才换了睡衣上了床。
孟春桃依旧小乌依人一般钻进欧阳春的怀里。
欧阳春则伸出胳膊将孟春桃轻轻搂在怀里。
一股酒味飘进欧阳春的鼻子,他看了一眼孟春桃,见孟春桃闭着眼睛,已是半睡眠状态,不由心疼地说到。
“你这是喝了多少白酒?不能喝就少喝点,你这是何苦呢。”
孟春桃依旧闭着眼睛,抱着欧阳春的身体,说到:“没喝多少,喝点酒就想睡觉,你别和我说话了,我真是困了,我睡觉了。”
说完话,孟春桃离开欧阳春的身体,自己躺到一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欧阳春则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将孟春桃的被子盖好,头枕着胳膊一时却很难入睡。
欧阳春的思绪象水一样在浓重的夜里随意地流淌,他一会儿想到远在上海的爸妈和女儿,一会儿又想到近在身边的儿子欧阳秋实。
儿子欧阳秋实的嘴唇上已经长出了黑绒绒的胡须,一米八的大个,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明年高考一结束,也就要像女儿夏荷一样离开家,想见一面都难了,这让欧阳春突然涌起一阵伤感。
欧阳春想起了龙应台在散文《目送》中的一句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欧阳春也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变老,从明年开始,他将与孟春桃相依为伴,过早地体会到空巢老人的滋味。
这让欧阳春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远在上海的爸爸和妈妈,两位老人明显地老了,曾经健步如飞,从不知疲倦的爸爸已经驼背了,而且拄起了手杖,曾经说一不二的妈妈也变得放下身段,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了。这一切能说明什么呢?无外乎一个,那就是时间催人老,岁月不饶人。
看到了爸妈的今天,也就看到了自己的明天,这一点,欧阳春深信不疑。但他又似乎觉得将来的自己会比爸爸妈妈更可怜,因为爸妈还有小弟陪伴,而他和孟春桃却只能作一对空巢老人。
想到这些,欧阳春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他不愿意去想那久远的未来,他对未来有些恐惧,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孟春桃。
黑暗中,孟春桃的脸显得模糊,欧阳春想象着这样一张光滑的脸上,有朝一日也会爬满了皱纹和老年斑。他在黑暗中想象着这样一张老去的脸,忽然觉得这样对孟春桃实在是一种冒犯和失礼。
欧阳春伸手搓了搓脸,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伤感的事,他把思绪强行拉回到上海的博览会。
113、每天都在平淡的重复中开始
在这次博览会上,欧阳春是真正的开了眼界,如果说以前参加过行业举办的年会和技术交流会算是开阔思路,那么这种国际性的博览会才是一盏真正的开眼明灯。
欧阳春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高科技和高技术,什么才是高标准和够档次。
博览会上云集了众多欧美和韩日国家的钢铁企业生产的钢材产品,那种无缝切割和对接的精确度让欧阳春叹为观止,全能机器人的机械化控制水平更让欧阳春看得眼热。全新的机械智能生产线和一流的控制技术,确实是当年国内钢铁企业学习和追赶的目标。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国的钢铁企业才能达到那样的精度,也实现智能化生产和控制。与这些国际企业相比,抚东钢厂确实存在太大的差距,这种差距是显而易见的,任何人都否定不了。”
欧阳春这样感慨的同时,又为抚东钢厂感到隐隐地担忧。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国家一旦全面放开钢材市场,众多的国外产品涌进国内市场,抚东钢厂生产的钢材将很难有立足之地。抚东钢厂也必然遭受重大打击,抚东钢厂只有进行脱胎换骨般的改革才行。”
想到这里,欧阳春不敢再想下去了,照现在的情形下去,他不知道抚东钢厂的未来会是什么样?会不会也象很多技术落后的中小企业一样被市场无情地淘汰?那样的结果令他感觉到后怕。
欧阳春努力地想把思绪拉回现实中来,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他似乎总也摆脱不掉这种忧虑。
幸好欧阳秋实下晚自习回来,随着客厅里的灯光一亮,欧阳春这才从黑暗的桎梏中走出来。他用力搓着脸,试图将那份忧虑搓得粉碎。
然而,随着客厅的灯光一熄灭,欧阳春不得不又陷入这种担忧和思虑当中。
欧阳春觉得自己这一次上海之行,绝对是一次里程碑式的出差,他已经写好了一些建议,这些建议事关抚东钢厂的未来和发展,他准备明天让陈红一并用电脑敲进考察报告中。
欧阳春就在这种思绪中似睡非睡,半梦半醒,直到清晨儿子欧阳秋实起来上早自习,他都没有真正踏踏实实地睡着。似乎这一夜,他就跟着他的思绪不停地在到处游走,累得他腰酸背痛,浑身疲惫不堪。
清晨的阳光已经一如既往地照进了向阳院,可欧阳春却懒洋洋不想起来。
孟春桃已经起了床,见欧阳春一脸倦容,诧异到。
“我昨天晚上回来也没闹你呀?你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一脸的憔悴呀?”
欧阳春苦笑了笑。
“昨晚你睡着后,我想到了上海博览会,然后又想到了钢厂的未来,想起这些,我就再也睡不着了。”
孟春桃笑了笑。
“位卑未敢忘忧国,我能理解,那你就再睡会儿,我去买早餐。”
欧阳春一狠心掀开被子,一跃下床,边换衣服边说到。
“发昏当不了死,我去买早餐,我也该起床了。”
孟春桃急忙阻止到。
“你动作慢点,很多人的腰脱都是在起床的一瞬间得的,得了腰脱可是真遭罪,年龄也不小了,可得注意点。”
欧阳春笑道:“我有分寸的,没事。”
“别逞能啊,腰脱就是一个寸劲,你还是给我注意点,我可不想要个废人。”
孟春桃边嘟囔着边拉开窗帘,在早晨的阳光中沐浴了几秒钟,这才转身走出了卧室。
欧阳春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孟春桃已经将保温壶准备好,递给欧阳春。
“儿子想吃油条豆浆,家里还有馒头,我熬点二米粥,拌个小菜就行了。”
欧阳春答应一声,拎着保温壶出了家门。
正巧马骏飞也刚出家门。
欧阳春笑着说到:“老马,你坚持得不错啊。”
马骏飞也笑道:“这有何难?现在我早晨不去市场还象少点什么似的,这习惯一旦养成了,还真约束人。”
欧阳春:“坚持做一件事,都会养成习惯的,不足为奇。”
马骏飞:“这话我信。”
两人说笑着走出了向阳院,结伴去市场买了早餐。
欧阳春从市场回来的时候,孟春桃已经熬好了粥,正在拌小菜,见欧阳春回来了,急忙迎过来接过保温壶,边往厨房走边问到。
“你今天还早走吗?”
欧阳春脱掉鞋,进了客厅,边脱外套边说到:“不用早走,等秋实回来一起吃就行。”
“那豆浆先放在保温壶里吧,免得凉了,秋实也快回来了。”
“行,我忘买茶叶蛋了,你给秋实煎两个鸡蛋吧。”
“好,我马上煎鸡蛋。”
孟春桃说完话,从冰箱里取出两个鸡蛋,“滋滋啦啦”地煎着鸡蛋。
鸡蛋刚煎好,欧阳秋实就回来了,孟春桃将保温壶拎到桌上,问欧阳春。
“你吃豆浆还是喝粥?”
欧阳春边往餐桌走边说到:“我喝豆浆吃油条。”
孟春桃没再说话,从保温壶里倒了两碗豆浆,将油条放在盘子里,又从厨房取来白糖放在桌上。
孟春桃不用问儿子就知道一定喜欢吃豆浆油条,知子莫若母。
“自己加白糖啊。”
孟春桃说完话,给自己盛了粥,又从锅里取出热好的馒头,坐到桌边吃了起来。
吃过早饭,欧阳秋实又急三火四地去了学校,欧阳春则穿上外套,拎着皮包出门上班去了。
孟春桃将碗筷洗刷干净,回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化起了妆。
自从听了同事刘颖的话,孟春桃也开始注意保养自己了。她每天都要在脸上、脖子和手上抹防护霜,将眉毛描黑,再在嘴唇上涂上淡淡的口红。
孟春桃原来不会化妆,是刘颖手把手教的她,也是她的悟性快,几次之后,化出来的妆居然很是得体,让人看着丝毫不觉得别扭,她整个人也因此变得年轻和漂亮了。
花了十几分钟,孟春桃才终于化好妆,见时间不够了,她急忙换上外套,拎起挎包匆匆忙忙出了家门,不忘将门锁好,这才一路小跑去了车站。
114、陡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大街两旁挤满了自行车和行人,欧阳春知道不能急,为安全起见,他不得不容身在自行车流中缓缓向单位骑行。
由于路上拥堵,欧阳春进到办公室的时间比平时要稍晚一些。他快速地换好工作服,将办公室的卫生收拾一遍,等水房的人少了,他才将盆中的脏水倒掉,打回一盆干净的水,顺道打了一壶开水回来。
欧阳春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这才坐在座位上,将今天一天的工作在头脑中屡了一遍。
八点一过,陈红敲响了欧阳春办公室的门,欧阳春正在低头看着自己手写的考察内容,头也没抬说了一句“请进”。
陈红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所长,早啊,我来啦,您有何吩咐?”
陈红的情绪看起来不错。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我正在看我整理出来的考察内容,正要找你呢,你来了正好,请坐。”
欧阳春用手一指桌边的一把椅子,示意陈红坐在办公桌边。
陈红很自然地坐了下来,欧阳春立即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但这次他并没有心慌意乱,心里感觉很坦然,面对工作,欧阳春从来都没有杂念。
“这是我昨天白天整理出来的考察内容,你拿回去和你的考察内容整理到一起,形成一个考察报告初稿给我看看。记住,一定要有新意,突出重点,一些细枝末节、无足轻重的内容该删就删。”
欧阳春说着话,将一撂稿纸递到陈红的面前。
陈红伸手接了过去,依旧笑着问到:“所长还有什么吩咐?什么时间来得及?”
欧阳春笑了笑。
“如果明天能完成最好,实在完不成,后天也行。”
“请所长放心,我明天保证完成任务。所长如果没事,我走啦。”
陈红说完话站起身要走。
欧阳春忽然想起来,叮嘱了一句。
“对了,我写了一些建议,你再帮我想想,如果有好的建议也一并写进去。”
陈红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接着探过头来,笑着低声说到。
“这样的所长才是我最喜欢的,自然舒展,落落大方,魅力十足。”
说完,陈红雀跃着离开了欧阳春的办公室,似乎上海一行的所有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欧阳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陈红又象蝴蝶似的飞出了办公室,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又飘了过来。
欧阳春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陈红身上的这股朝气和活力。这和陈红漂亮的外表无关,他觉得人活着就应该永远保持一颗具有朝气和活力的年轻的心。
这样的朝气和活力,欧阳春年轻时也曾经有过,但经过二十年岁月的打磨,他身上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年轻时的自己了,变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他的心已经慢慢变老了。
欧阳春清晰地记得,他刚来到抚东钢厂报到,接受入厂前安全教育的时候,厂组织部长在厂办的大会议室里,当着所有新入厂员工的面说过的一句话:在国营大厂,年轻人就要先学会夹着尾巴作人。
当时,欧阳春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自然也感受不到这句话的份量。可是,经过二十年国营企业的熏陶和洗礼,现在的他对这句话有着深刻的理解和切身的感受。
尽管欧阳春很喜欢陈红身上的这份率性和朝气,他也一直认为年轻人就应该这样,但他还是觉得陈红有些过于张扬和外露了。这在论资排辈的国营大企业,势必要吃亏的,年轻人还是要沉稳一些为好。
欧阳春不由隐隐地替陈红担心,但转而又嘲笑起了自己,认为自己这是在杞人忧天。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况且,时代不同了,或许这样率真的性格更符合这个时代对年轻人的标准和要求,他实在不应该用老眼光来看待现在的年轻人。
因此,欧阳春很快放下了陈红,让自己不再去想陈红。
由于手头没有急活要做,欧阳春随手翻看着从上海世博会上带回来的国外企业的产品说明书。
国外企业的产品说明书都是英文,幸亏欧阳春的英语功底还不错,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又没有就饭吃,因此,看这些说明书也大致都能看懂。
欧阳春仔细地琢磨着产品技术说明和每项产品数据,并将这些数据与钢厂现有产品的标准进行了比对。他惊讶地发现,两种数据的差异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以钢厂现有的水平,至少比国外先进企业落后二十年,是从技术到管理全方位的落后。
这种对比分析,让欧阳春突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这种压力让他意识到肩头的担子越发沉重了。
作为具有几十年历史的抚东钢厂,曾经在社会主义建设诗篇中留下过辉煌的一页,也曾经成为新中国衡量工业水平的一把标尺,这让抚东钢厂一度成为新中国的骄傲,更坐上了钢铁行业龙头老大的交椅。
这种老大自居的思维一直延续到九十年代末期,钢厂从管理层到普通员工早已经养成了一种惯性思维,那就是背后有国家的强力保护,不论钢厂是亏是赢,国家都不会袖手旁观,人们习惯四平八稳,按部就班,心安理得地习惯于一种依赖心。
这种惯性思维,禁锢了钢厂人艰苦奋斗的斗志和居安思危的危机意识,更消磨掉了钢厂人曾经有过的无与伦比的创新和创业勇气。
钢厂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改革开放给国营企业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在如今开放的市场面前,抚东钢厂不能再夜郎自大,固步自封,必须开放经营和管理思维和模式,主动在变革中求改变,在竞争中求生存,大胆进行自我革命和改造,否则,必然会失去美好的未来。
欧阳春越想越后怕,越对比越感觉到了差距,也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紧迫。他忽然作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向李总工程师汇报考察情况的时候,一并将自己的担忧和建议作详细的汇报和论述。
作为抚东钢厂特殊引进的技术人才,欧阳春不想亲眼看到一个钢铁巨人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轰然倒塌,他要尽自己所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尽管他深知凭一己之力根本就做不到,但他就是想这么做。
欧阳春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写好的建议,重新进行了详细的注解和说明,他决定将这些想法和建议形成书面材料,连同考察报告一并呈报给李总工程师。
115、又听到烧脑的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欧阳春一直坐在座位上没有起来,连午饭都没有吃。他始终在反复思考着如何才能让自己的陈述更能打动李总工程师,更能引起钢厂管理层的注意。
欧阳春将自己的建议进行了反复的修改和完善,字斟句酌,直到下班的时间到了,他才站起身来。
长时间使用电脑,让欧阳春的双眼酸涩难忍,头脑昏沉。他用手揉着太阳穴,来到门边打开办公室的灯,然后慢慢站到窗前向外看去。
窗外已经夜色阑珊,有人陆续下班回家,马路上不时有自行车快速一闪而过。
欧阳春回头看了一眼挂钟,见时间已经到了五点,这才慢慢回到办公桌前,弯下腰将电脑关掉,直起身子后,又用手搓了搓脸,这才开始换起衣服。
等到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欧阳春的衣服也已经换完了,他感觉到有些累,于是慢慢走下楼,从车棚内取出自行车,没有立即骑行。
坐了一天,欧阳春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他必须活动活动身体,反正也不用急着回家给儿子做饭,他索性推着自行车慢慢地往厂大门走。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路灯也已点亮,略显昏沉地为下班回家的人照路。
远远看去,厂大门处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一片拥堵。
欧阳春慢慢来到厂大门口,略作停留,这才挤进拥挤的人流,被人群簇拥着缓缓向大门外走。
刚刚出了厂大门不到二十米,欧阳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
“欧阳,你等等我。”
欧阳春不用回头,单从声音上判断,他就知道,身后喊他的人一定是李家和。他没有立即回头,而是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这才扭过身来。
只见李家和推着自行车,一路小跑着凑了过来,边跑边笑着说到。
“你今天走得够晚的啊,不用急着回家给令公子做饭啦?”
“你说风凉话就不怕风闪了你的舌头?我只是偶尔急着回家做饭好不啦?你今天走得好象有点早呀。”
欧阳春笑着回了一句。
“今天车间难得没事,我才有机会早走一会儿。我可比不了你们,坐机关和研究所的办公室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可是要身先士卒,亲历亲为的。”
李家和开着玩笑。
“骂人都不带脏字,就像我们有多轻闲,你有多辛苦似的,分工不同而已,并不是说明我们就比你付出的少好不啦?”
欧阳春知道李家和在开玩笑,但还是很认真的把话说了。
“对,你说的都对,我没意见,走吧,咱就别杵着啦?”
李家和见下班的人流已经越来越稀薄,不由催促到。
欧阳春却似乎不急着回家,并没有立即上车,扶着自行车把说到。
“今天写考察报告,坐了一整天,腰酸背疼的,我想走走,你先骑车回去吧。”
“看看吧,温室里的花朵喽,坐办公室居然能腰酸背疼。这可是富贵病,像我这样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整天在装置里转悠,天晴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也没腰酸腿疼。得了,为防止你一个人走路寂寞,我李某也是讲义气的人,舍命陪你这个君子走一程。”
李家和依旧开着玩笑,反正他更不急着回家。他每天都在故意躲饭口,尽管他做饭很好吃,但他就是不愿意做,他知道回家早了就得下厨房。
“滚蛋,我可不稀罕,你可别因为陪我,回去晚了再闹个鸡犬不宁的。你家那口子的脾气像一匹烈马,我可不敢招惹。”
欧阳春回怼了一句。
“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你这是什么你知道吗?典型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快走吧,我家的张蕊可没你说的那么糟糕。”
尽管欧阳春揭了李家和的短,但他并不介意。
欧阳春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他不该扯上张蕊,也怕李家和多心,于是急忙笑道。
“我开个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张蕊还是蛮不错的。”
说着话,欧阳春推起自行车往前就走,李家和急忙推车跟了上来,两人顺着大街并排往家走去。
经过刚才这一短暂的耽搁,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明显减少,似乎人们谁都不愿意耽搁那十几分钟。
“你说人是不是都犯贱?当然这里也包括你和我,这才十几分钟时间,人就少了一大半,干嘛都挤在那一会儿回家呢?”
李家和见大街上不再拥挤不堪,发着感慨。
“你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你以为人都像你似的,下班都不急着回家呀。老婆孩子热炕头,外加一壶热酒,那才叫生活。”
欧阳春知道李家和不会生他的气,说的话自然也欠考虑,总有点戳李家和肺管子的味道。
李家和自然知道欧阳春的性情,彼此也随便惯了,两人的关系就象是一件破棉袄,没有里外反正,欧阳春说什么,李家和确实并不介意。
“这样的日子我也想,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也想天天早回家,可我走不了啊,要不咱俩换换,你去我们高炉车间当主任,我去研究所当所长,咋样?我保证不比你差。”
欧阳春笑着说到。
“我没意见,你去和厂领导提吧,我不好提的,我绝对服从组织安排的。”
“切,德行吧,你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啦。对了,我正好有事想讨教,前些天你出差,我也没机会说。”
李家和突然转移了话题,欧阳春顿时一愣,急问到。
“发生什么事啦?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吧。”
“噢,怎么说呢?一时我还真开不了口。”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瞎耽误功夫。”
“真不文明,你这个谦谦君子居然也冒黑话。我要说的话会与老马有关,所以,我不得不想好怎么说。”
“和老马有关?你再卖关子我可不理你啦。”
李家和的话让欧阳春颇感意外,他急于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话。
“是这样,我也不怕你笑话,你知道的,我家老二迎娣整天不务正业,打扮得像妖精似的,这天这么冷,她居然光着腿穿裙子,你说这不是捉吗?前几天,我说了她几句,这就又和我干上了,说我管不着她,她也不用我管,她马上成年了,她有自由和平等的权利,你说气死个人不?”
“你们又吵架啦?我不是劝过你,不要去管她吗?这又和老马有什么关系呢?”
欧阳春见李家和又说起了家事,与马骏飞似乎并无挂葛,于是问了一句。
李家和显然不想让欧阳春打断他说话。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那可是我的闺女,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一旦出点什么事,一辈子不就全毁啦?可这个倒霉孩子就是听不进去劝,就象我能害她似的。我看了,院里就你家的孩子最省心,你教教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我闺女醒悟过来?”
欧阳春笑了笑,虽然李家和依旧没有说出与马骏飞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顺着李家和的意思说了下去。
“这个还真不好说,孩子和孩子也不一样,迎娣咋想的我也不知道,我倒是建议你先不要盯着她的脚后跟,先了解一下她心里到底是咋想的,对症下药才有用的。”
116、自告奋勇当起了和事佬
李家和在对待女儿李迎娣这件事上颇感头疼,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女儿,一脸的忧愁。
“这倒霉孩子也不和我们好好说话呀,每次都是几句话不来,保证要吵架,吓得我和张蕊谁都不敢多说话,真怕她一时冲动做点出格的事。”
欧阳春虽然也不知道怎么对待这样的李迎娣合适,他并没有经验,他的女儿欧阳夏荷从小就是一个乖乖女,但李家和既然问到了他,他还必须说点什么。
“所以,你们更要试着走进她的内心,如果她真的不喜欢学习,你们也不要逼着她学习,把利害关系讲清楚,先暂时顺着她。不是有句话叫温水煮青蛙嘛,我觉得你们首先得缓和关系。”
欧阳春的话虽不是经验之谈,却让李家和陷入了沉思,他是应该和女儿迎娣缓和关系了,迎娣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再过几年就嫁人了,总这么针尖对麦芒也不是个事。
李家和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你说的有道理,我一见她那样就来气,自然也没法继续沟通,回去我就照你的办法试一试。其实,我更闹心的还不是这个。”
李家和的话让欧阳春又是一愣。
“还有什么事?”
李家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不是问我,我家的事与老马有什么关系吗?其实,迎娣变成现在的样子,和老马的老二马驰有直接关系。你知道的,两个孩子从小就好,是马驰经常拉着我闺女逃课,去和社会小青年鬼混的。”
欧阳春想起在河心岛看到的一幕,他一直担心李家和知道两个孩子混在一起,迁怒于马驰,再和马骏飞掰了脸,这让他突然有些担心。
“你怎么知道迎娣和马驰在一起?”
李家和眼睛看着前面,仿佛又看到了曾经发生的一幕。
“你出差的时候,张蕊和迎娣吵过一次架,你知道马驰做了些什么?”
欧阳春急忙问到:“他做什么啦?”
“小兔崽子居然到我家门外示威去了,公然支持我闺女和我们干架,而且,听张蕊说,当时在大街上还有好几个社会小青年在起哄。我tmd真想教训教训这个小兔崽子,可我又怕影响和老马二十年的交情。”
欧阳春急忙劝阻到。
“或许是偶尔一次也不一定呢,你就这么确定和马驰有关?”
李家和扭头看了一眼欧阳春,一脸的气愤。
“当然有关,有一天晚上,迎娣前脚出门,我后脚悄悄跟了出去,那个小兔崽子居然和几个小青年就等在路边,骑着自行车抽着烟卷,拉上迎娣大呼小叫地走了,你说和他有关没有?”
欧阳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直担心两个孩子的事一旦被发现,就必然会牵扯到两个家庭,他可不想让两家因此结了仇。
“我倒是劝你要慎重处理这件事,你知道的,老马其实也拿马驰没有办法,只是可能还不知道马驰和迎娣搅在一起。你要是冒冒失失地去找老马,依老马的脾气,不把马驰打残了才怪,你们两家的交情也就完了。”
李家和的脸上又换成了忧虑之色。
“是呀,我就是为这事闹心,不和老马说,我心里还不平稳,说了吧又怕出大乱子,这才想和你说说,听听你的意见。”
欧阳春笑了笑。
“你真的想听我说?”
“别墨迹了,我不想听你说,我就不和你说了。”
李家和显得很急迫,这件事也确实让他左右为难。
“那好,我为了迎娣好,更为了你和老马的关系,我劝你先忍住。不论谁对谁错,先从自身找原因,加把劲做好你闺女的工作。如果迎娣有了转变,一切也就都解了,如果迎娣还是听不进去劝,你再找合适的机会和老马聊聊,你看这样成不?”
欧阳春试探着劝到。
“可我怎么和老马说呀?明明是他儿子拐坏了我的闺女,我能这么直说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两个孩子都有责任,你当然不能把责任全推给人家老马没教育好孩子。你可以开玩笑的方式把话挑明了,如果老马表现得很气愤,那你就把话先圆回来,如果老马很冷静,那你就明说,把事摆上桌面,和他商量怎么办。”
欧阳春的话音刚落,李家和像是早已经想好了似的,忽然又笑嘻嘻地说到。
“要不然这样得了,你帮我和老马说吧,我真张不开这嘴,二十年的交情,我真怕因为这个没了。”
欧阳春并没有拒绝,他不想让大家都别别扭扭的。
“我也正替你担心这个,不过,先试试也未尝不可,总比你这天天打闷葫芦强,我找个机会和老马说。不过,我可提醒你啊,等我先和老马说完,你才能去找老马。”
“放心吧,我要是先找老马,还来求你干嘛?”
“不管我找老马结果怎么样,我还是劝你务必先做迎娣的工作,如果能和马驰先对上话就更好了。”
“那个小兔崽子绝对不会承认的。”
提起马驰,李家和又来了气。
“不是让他承认,是探听一下他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喜欢迎娣,而且两个孩子又都彼此喜欢呢?你这么硬别着,迟早会出大事。”
“不别着就不能出大事啦?一个丫头片子,整天和一群半大小子混在一起,怎么能让我放心?”
李家和的态度让欧阳春也微微来了气,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你别着就能起作用啦?你真是糊涂透顶啦,大禹治水知道不?我和你讲过的,堵是堵不住的。”
李家和又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摇头苦笑。
“咳,养个丫头片子就是操心,要是一个臭小子,我早归拢好了。”
“其实呀,根源在你和张蕊身上,你们总是吵,从没有试着和孩子交朋友,孩子的心不往外面飞往哪飞呀?”
“你说的很对,有时我也这么想,可事实已经改不掉了,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这么想也对。”
李家和见大街上灯火通明,早已到了吃饭的时间,于是笑着说到:“光听我这闹心事了,你说得有道理,我试试再说,咱们也该回家了,你别忘了和老马说。”
欧阳春其实早就想回家了,今天晚回家,他并没有提前告诉孟春桃,估计孟春桃一定等着急了。
可是,见李家和似乎还没明白应该怎么做,依旧说个不停,也没好意思打断。
此时,听李家和说话,忙说到:“是该回家了,你就放心吧,咱们快走吧。”
两人没再说话,骑上自行车一路向家奔去。
117、有些事总是无法回避
孟春桃果然等在了家门口。
原来,孟春桃下班回来做好了饭菜,见欧阳春没回来,一时放心不下,担心欧阳春路上出了什么事,就让欧阳秋实一个人先吃饭,自己则穿上外套站在门外等欧阳春。
欧阳秋实问到。
“我爸今天不回来吃啦?”
孟春桃道:“今天晚回来一会儿,你先吃吧。”
欧阳秋实见时间快来不及了,就坐下自己先吃了起来。
平时,欧阳春每次晚回家都事先打回电话告诉一声,由于今天没有接到电话,孟春桃不由担心起来,她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向院外望着。
此时,见欧阳春和李家和一起走进了院子,孟春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归了位。
李家和用下巴指了指孟春桃,低声说到:“嫂夫人对你可真是够意思,你好有福气哟,你看看我家那口子,估计早吃完饭了。”
欧阳春笑着说到:“不会的,一定在等你吃饭呢,快回家吧。”
说完话,欧阳春推着自行车快步往自己家走来,他一边将自行车停在墙根锁好,从车把上取下皮包,往门口走,一边冲孟春桃说到:“外面好冷的,快进屋吧。”
孟春桃绷着脸说到:“晚回来怎么不先打电话回来?让人白担心。”
欧阳春陪着笑,低声说到:“进屋说,这里说话不方便。”
说着话,欧阳春将孟春桃推进了屋,自己随后也进了屋,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欧阳秋实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爸回来啦”,就又低头吃起了饭。
欧阳春答应一声,换上拖鞋,脱去外套,将外套挂在衣架上,这才回身冲孟春桃说到。
“下班的时候碰到老李了,他非要和我说点事,我们就边走边说。”
“什么事不能回家说?偏要在外面说,还怕我听到呀。”
孟春桃说着话,人已经坐到了餐桌旁。
“没有事要瞒你的,一句两句说不清,先吃饭,吃过饭我和你细说。”
欧阳春边说话边也来到桌边坐下。
孟春桃心中本来就没有真生气,那一点怨气一出,整个人就像没事人一样,她给欧阳春盛了碗饭放到欧阳春的面前。
欧阳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欧阳秋实边吃饭边说到。
“爸,我给您提个意见,您以后再晚回来,不管什么事都要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妈一声,你不知道我妈急成什么样,弄得我都吃不安稳饭。”
欧阳春急忙笑着说到。
“行,儿子的意见,我虚心接受,保证以后不会忘了。”
欧阳秋实把碗里的饭吃净,放下筷子,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就回屋穿上外套去了学校。
送走欧阳秋实,孟春桃一边吃饭一边问到:“你们到底聊的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秋实在家,有些话是不能让他听到的。”
欧阳春边吃饭边说。
孟春桃显然一愣,急问到。
“快说说是什么事?”
欧阳春将嘴里的饭咽下去,才说到:“还不是迎娣和马驰的事?”
孟春桃立即惊讶道:“妈呀,家和到底是知道啦?”
“可不嘛,听他说,他跟踪迎娣亲眼发现的。”
“我说前几天咋又吵起来了。”
“听家和说,就是那次吵完架,他才跟踪的迎娣。”
“天呀,这跟谍战片似的,跟踪与反跟踪,那家和准备咋办?”
“因为牵扯到老马,他也不知道咋办了,这才来问我的。”
“老马也知道了?”
“我怎么会知道哟。”
“老马那脾气,要是知道了,还不把马驰打死呀,你可得好好出出主意,别弄出人命。”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劝家和先稳住。”
“这事你可不能胡乱说话,二十年的交情呢,如果因为两个孩子的事闹掰了,多可惜,你也会落下埋怨。”
“家和也顾虑的是这个,要不然,他早就和老马说了。”
“要我说呀,两个孩子也闹得实在不成样子,那一身打扮,我看着都不顺眼,哪像一个学生的样子?典型社会小青年没什么两样。”
“这话就在家说说成了啊,你可不能外面乱说。”
“我知道呀,也就和你说说罢了。你说两个孩子小时候看着挺好的,怎么长大了变化这么大呢?”
“人都是会变的,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孩子和孩子也不一样的,咱们是摊下两个好孩子,就偷着乐吧。”
“我当然偷着乐啦,佛学上不是说嘛,父母和孩子的上辈子就是一种债务关系,这辈子孩子来,要么是来讨债的,要么就是来追债的。孝顺的孩子是上辈子欠父母的,这辈子来还债了,不孝顺的孩子是父母上辈子欠孩子的,孩子这辈子来讨债来了,咱家的两个孩子是来还债的,迎娣和马驰肯定是来讨债的。”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奇谈怪论?父母和孩子能遇见是缘份,是生物进货的产物,是一种生命的延续,这是自然的法则。人只有一辈子,这辈子过完了也就一了百了,你可别信什么世道轮回,那都是骗人的,更没有上辈子和下辈子之说。”
欧阳春说完话,放下筷子,起身走向客厅,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是这么个理。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道理我懂。”
孟春桃说完,把碗中的饭粒扒拉进嘴里,边嚼边问欧阳春。
“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吃饱了,今天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感觉吃多了。”
欧阳春将电视节目调到中央一套,一边看新闻联播一边答到。
孟春桃起身将桌子收拾了,又把碗筷刷完,就也进到客厅坐下看电视。
孟春桃不喜欢看新闻节目,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到。
“我记得那天你在电话里说,回来要和我细说你家的事,你想和我说什么呀?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事。是不是你妈还不认我这个儿媳妇呀?我给你们欧阳家生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会到了连个名分都得不到吧?”
孟春桃虽然是以开玩笑的语气问的,但她确实有这个顾虑,和欧阳春结婚二十年了,自从第一次被赶出公婆家门,她还一次都没再进过公婆家的门呢,她也从来没有接到过公婆打给她的电话,这让她的心里总是感觉到不是滋味。
118、终于等来冰消雪化时
一家人没必要非要争个谁对谁错,重要的是互相要多理解和多宽容。谁都会犯错误,错了改过来就行了,争出一个对错来又能怎么样?最终,血总是浓于水,一家人还是一家人,总有相聚的时候,只要聚在一起,还不是在一口锅里盛饭吃?
孟春桃几年前就这样认为了,她知道婆媳关系是最难处理的一种关系。她一直想和婆婆缓和关系,尤其现在,她的孩子也长大成人了,她这个媳妇也快熬成婆婆了,她更能理解婆婆当年的想法和做法了。
欧阳春听孟春桃这么说,顾不上看新闻,急忙把身体转向孟春桃说到。
“瞧你说的,你想哪去了?和你想的正好相反的。这辈子,我能娶到你,是我欧阳春的福分,你给我生了一儿一女,你是我们欧阳家的功臣,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自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欧阳家的媳妇,是我欧阳春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你可不好胡乱讲话的,连没有名分的话都讲出来了,也亏你讲得出来哟。”
欧阳春一着急,语气中便夹杂着走了味的上海话,来东北二十年了,他说话的口音已经更接近于东北话了。
“这么多年了,我确实一直在想,如果我这辈子得不到你妈的认可,我就不能算是你家的媳妇。”
欧阳春有些急了。
“瞎说,这种话以后不好再讲的,别说我妈妈已经后悔了,就是我妈没后悔,你也永远是我欧阳春明媒正娶的好媳妇。你可不要再乱讲的,很不好听的,我是不爱听的。”
欧阳春的话让孟春桃一愣神,急急问到。
“你妈后悔了?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你是在安慰我吗?”
孟春桃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欧阳春的话说的是真的,以为欧阳春在安慰她而已。如果真的是欧阳春说的那样,那简直是她最开心的事。
“怎么会呢?我从来不骗你的,我想回来和你细说的就是这个事的,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的。”
欧阳春急忙解释到。
孟春桃依旧不敢相信,但心情显得很是急迫。
“真的啊?你妈真的后悔啦?那你快说说。”
欧阳春笑了笑。
“你还是不要这样一惊一乍的,好吓人的。那天,我一进我爸妈家门,我妈和我爸就都哭了,我当然也哭了,毕竟二十年没见了,想想也是蛮惭愧的。”
“我劝你回去,你偏不回去,是你不对在先,你妈没以为是我不让你回去的吧?”
“怎么会呢?那天我陪我爸去买菜,回去陪我妈做饭的时候,我爸和我妈都问到了你,也提到了当年你去我家的事。我能听出来的,他们真的是从心里感觉到后悔,后悔当初那么对待你,我爸我妈都说是他们做错了,我妈还要当面给你赔不是呢。”
“你真的没骗我?”
孟春桃将信将疑追问了一句。
“我对天发誓,那天,夏荷也一直在的,你不相信我,你可以打电话问她。”
欧阳春急忙辩白。
孟春桃呡嘴一笑,说到。
“这可真是太好了,只要你爸你妈不记恨我,我其实早就放下了,我可不要他们赔什么不是,没的折了我的阳寿。”
欧阳春动情说到:“你真是好媳妇。”
“快拉倒吧,我可不希罕这些甜言蜜语。对了,夏荷还好吧?今年冬天肯定不能回来了吧?”
孟春桃听到婆婆有了转变,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忽然想起了女儿。
“嗯,她现在在忙着毕业设计和找工作呢,听说联系了一家上海的大公司,正面试呢,应该没问题。”
“能留在上海工作,以后把家也安在上海挺好的。”
“我爸妈还让秋实也往那边考呢,说有他们帮着照应,也省得咱们牵挂。”
“爸妈还挺为咱们考虑的,秋实如果真考到上海当然好啦,现在的上海可不一般啦。对了,你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问呢,你爸妈今年能来咱家过年吗?”
“他们说到了年根再定,现在定不下来,主要是嫌太远,担心路上身体受不了,一旦折腾出毛病,弄得谁都过不好年。”
“你把我的意思和你爸妈说啦?”
“肯定要说的,本来是你的心意嘛,我爸妈看起来真的想来。”
“你爸妈要是能来,我举双手欢迎,绝对不会慢待他们的,如果不来,我也不会多心的。”
“如果夏荷和秋实在上海落了脚,等咱们退休了,也搬到上海去团聚,到时把你爸妈也接过去。”
欧阳春的话提醒了孟春桃。
“对啦,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和你说,昨天我爸妈从海南给我打电话了。”
“对了,我正想问呢,他们在那边怎么样?还能适应吧?”
“那是相当适应,我爸说啦,他想在那边长住了,还找了一份工作呢,让咱们搬到他们的房子去住,说房子就怕空着,应该经常沾沾人气。”
“你爸妈在那边挺好的我就放心了,你爸妈的房子在城西,离咱俩的单位都挺远的,秋实上学也远,挺不方便的。你和爸说说,咱就不搬过去了,你隔三岔五去照应一下房子,你看行不?”
“行,听你的,我也不想离开这个房子,住出感情了,以前不太理解故土难离,这过了四十岁,这种感觉越来越重了。”
“早晚得搬,用不了十年。”
孟春桃顿时一愣。
“什么意思?”
“你没看现在旧房在拆迁吗?政府正在改造老城区,说不定几年以后,这里就变成商业圈,你不搬都不行。”
“切,一天不拆迁,我就一天不搬。”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关上电视回屋上床休息了。
欧阳秋实回来的时候,欧阳春和孟春桃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欧阳春来到班上,又将已经写好的汇报材料进行了修改,正坐着想休息一会儿。
陈红拿着写好的考察报告敲响了欧阳春的办公室的门。
“请进。”
欧阳春随口说到,并用手揉着眼睛。
看电脑时间长了,欧阳春总感觉到眼睛酸涩发干,象是熬了几个通宵似的难受。
陈红推门进来,笑着说到:“所长,考察报告我写完了,请您审核,如果什么地方需要修改我再改。”
陈红边说话边来到欧阳春的办公桌前,双手递过考察报告。
欧阳春伸手接过来,随手翻了翻,放在桌上。
“放我这吧,我再看看,你辛苦啦。”
“不辛苦,您修改完了叫我来取,我走啦。”
陈红说完,又向一只蝴蝶似的飘出了欧阳春的办公室。
这一次,欧阳春似乎有意又似乎无意地忽略了那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或许在他的心里,考察报告和他自己的汇报材料的分量更重一些,又或许是什么其它的原因。
由于坐的时间久了,欧阳春感觉到有些累了,他把考察报告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到窗前,一边活动着腰身一边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