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由我来牵制敌军
繁城镇附近的下茹越乡里面,驻扎了一个营的八路军,只是他们风尘仆仆,看起来有些狼狈。
刘昂作为此营营长,已经脱离大部队独自执行任务许久,心里就想着早日完美地完成组织上交代的任务去找主力。只是日军似乎很重视繁峙县,这几日来不停地往繁城镇增兵。
一开始仅仅只是一个小队过来,被他发现后伺机将其全歼,等日军援兵到达前他便已经扬长而去。
后来代县日军仍不死心,继续集结重兵赶来支援,并分出兵力寻找他的踪迹,将他驱逐出繁峙县的平原地区,只能呆在恒山山麓。
下茹越乡乃是恒山北山麓险关茹越口的南出口,一条羊肠小道横跨整座恒山,地势上也非常险峻。
在寂静的营地中,战士们不敢大声喧哗,避免声音传到远处被伪军听见。
“终于有增援了!”
刘昂立刻站了起来,神色非常欣喜。
一个普通主力营硬捍鬼子一千人,实在太过困难,稍有不慎就是被围歼的结局,不仅帮不到友军,很可能会让局部战局形势恶化。
他没法联系城内的友军,无法与他们协同作战,不然两面夹击日军,还能让他们忌惮一些。
而日军调了两千多伪军到繁峙县修建据点,在繁城镇东南西北都修了一座中型据点,足够往里面驻守几十精锐。平时就以少量精锐和大量伪军镇守四方,多出来的部队全部作为机动部队到处寻找八路军的主力。
日军吸取了足够的教训,开始为伪军配备足够的武器弹药,每个伪军营(100多人)配一个小分队的日军士兵负责监管。
这样伪军军队一个团就能具备不俗的战斗力,起码对付八路军的普通部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刘昂就是讨厌这种伪军编制。
正面对打当然能击败一个团的伪军,但里面还有不少日本兵,无法快速解决战斗。一旦被缠上了,敌军的精锐野战军就会迅速过来支援,而他们却没法立即脱身,立刻就会陷入苦战。
“老刘??”
刚刚进门的副营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拿过桌子上的纸张阅读起来,面色也是从忧转喜。
“一个满编团!还有雁北支队的增援部队,哈哈!这下日本人要遭惨了。”
刘昂差点想要仰头大笑,这群日本人追了他好几天,他去哪里日本人就跟到哪里,连休息的时间都没多少,他差点以为自己部队出了奸细。
结果一查才发现当地地头蛇——土匪一直在为日军提供情报,而那些村庄的村民里面就有土匪。繁峙北部匪患严重,本地村民受八路军影响较小,并不会无缘无故帮助八路军,也就造成现在他无处可藏的局面。
由于这里的土匪铁了心地要投靠日本人,刘昂没办法、也没时间仔细勘察,只能任由他们通风报信。平原上的村庄和山里面的村都不能躲,只能找一些废弃的村子,而下茹越乡也就一处山沟里面有一些废弃的房子。
“战士们休息得怎么样了?”
“前日昼夜行军两天一宿,战士们都累坏了,不过休息了一个早上,精力应该补充了一些。”
“好!我们这就下山,给后面的日本人看看我们八路军的厉害!”
刘昂没打算苟着让友军上去打鬼子,如今机会难得,他可不能让后面追着的日本兵给跑了,必须缠住他们。
“日本人不是喜欢以多欺少吗?就让他们看看到底哪一边人多势众……副营长?”
“怎么了?”
“你让战士们都知道这个消息,可以振奋士气。”刘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脸上挂满了狂妄二字,他就是故意让战士们都知道这个消息。
“行。”
副营长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反正友军已经快来了,也就不影响保密这个问题。
…
“快!敌人就在前面!”
日军士兵面露喜色,当他们发现前面的八路军脚步放缓的时候,就已经给他们判了死刑。
这会他们已经迅速绕到了八路军的侧面,再给他们两分钟,八路军就会腹背受敌,除了壮士断腕留下一部分人死守之外别无他法。
他们小胜一次就能剿灭百余八路军,当然也能再小胜几次,等到八路军无路可退的时候,就能引出其他的八路军部队。
数百人行军不可能没有丝毫痕迹,而日军就是靠着大量的脚印和车轮印子找到了这群八路军。战斗在下午三点正式打响,敌人似乎没有防备,第一轮炮火准备就将他们简陋的防御工事给摧毁了。
“突破!突破!”
日军也没有小觑眼前的这股八路军主力,而是拿出自己全部实力应对,不但将重机枪搬了出来,掷弹筒也没有停止过射击。
与沐阳在炮连里面将掷弹筒集中起来进行密集射击的做法不同,日本人操作掷弹筒宛如“散养”,追求的就是支援普通士兵、以最少的弹药击毁最多的敌军火力支援部队。
刘昂早已有了经验,不会让机枪暴露太久,基本上打光两个弹夹就会让机枪班换位置,日军的炮火大多都扑空了。但普通的战士没法用步枪阻挡逆着地势往上强攻的日伪军,只能不时地丢出一大片手榴弹将其击退。
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几乎每五秒都有人受伤,每十秒就有人死亡。
与晋察冀培养出的游击部队不同的是,120师部队大多都是攻防兼备的部队,上至指挥员、下至普通战士都不畏惧日军的强攻,依据着几个反斜面居高临下将敌军挡在了鹿砦外面。
“快把路障拆掉!”
日军指挥官发现了这个问题,八路军还弄了不少陷阱和路障,普通士兵过不去了。
“嗨!”
旁边的副官应声而去,几秒后他们的迫击炮部队再次投入战斗,花了不少时间用燃烧弹和高爆弹将路上的陷阱与没来得及破坏的鹿砦和障碍都毁掉。
刘昂有了喘息的时间,赶紧部署后勤部队往前面送物资,一边将机炮排、手枪队、大刀队集结起来,防备侧面袭来的日军。
第三三六章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这是经验。
日本人正面进攻受阻,立刻就会转为侧面夹击。一面夹击还是没用,就会尝试四面合围,直到敌人全军覆没为止。
而日军士兵从来不在八路军的机枪口下冲锋,再怎么狂热于****的日军士兵也不会随便送死,他们会找准机会全部摧毁八路军的支援火力之后才会展开冲锋。
所以刘昂从一开始就没有将机枪全都部署到前面,仅仅只是往前面布置了两挺。
侧面日军很快也摸上来了,而他们没想到八路军就在林子里等着他们,日军士兵来到八路军跟前几十米外才发现远处的异样。
“哒哒哒!”
机枪与手枪的声音将步枪枪声完全盖了下去,前排还在埋头赶路的日本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走在前面的日伪军几乎全灭。
“撤退。”
日军小队长见偷袭不成,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但却没有被愤怒冲破理智,而是下令撤退。
“停!”
刘昂高举右手,示意部下停止射击。
“出几个人上去收集缴获,其余人回去支援,手枪队留下。”
他没有放松对两翼的警戒,日军撤退肯定只是暂时撤退,一击不成多半会绕到别处牵制,不可能让他安心地离开。
…
等沐阳和陈团长带兵沿着山麓行军至此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了,太阳在天边映衬出带有魔幻色彩的晚霞,树林里的能见度直线下降,远处似乎也戴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面纱。
“该死,有雾!”
日军指挥官抬头望天,忍不住骂了几句。
“长官,我们后面也有敌人!”
一个通讯兵慌张地跑了过来,神色非常焦急。
“后面?估计是八路军的残兵吧?”
指挥官没有看见那个士兵的脸色,还以为那是八路军残兵。
他知道八路军不像刮民党军那样容易被打散,而且被打散之后照样能相互联合组成一个临时的党支部,并且努力寻找自己的大部队。
战斗打了两个小时,估计这股八路军小股部队找到了战场,想着来支援答不对吧?
“长官,是大量的八路军部队,不是小股部队!”
“纳尼?”
指挥官立刻反应过来,起身带队来到了战场后面。
下茹越乡方向冒出了数不清的八路军士兵,他们趁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摸到了他们后面,就在他用望远镜观察的时候,殿后的部队已经与他们发生了激烈的摩擦,枪声愈发密集起来。
“不好……”
指挥官感觉有些不妙,这伙人看起来不太像被困在繁城镇里的八路军,反倒是像从其他地区增援过来的八路军主力。
“命令!快占领后面的高地!”指挥官焦急地喊道。
…
从地下党处了解到繁峙县现状后,沐阳和刘团长就决定一团两个营去繁城镇增援雁北支队的一营,而支队三营和友军三营往北寻找敌军主力。
侦察部队将整个繁峙北部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下茹越附近找到了这一处战场,并且判断出这里至少有数百人在交战。
沐阳和刘团长当机立断,相互将自己的部队托付彼此,繁城镇内的支队战士交由刘团长指挥,而独立一师的三营暂时交给沐阳指挥,两人兵分两路赶到两边的战场。
沐阳一来到这里就发现此地地形对己方不利,两边几个山头若是有人,自己硬闯肯定过不去,便让部队从侧面摸过去,结果发现山头上面一个日本兵都没有。
“把炮架在这里。”
沐阳见山头后面这一处反斜面非常不错,立刻唤来柳河在此处建炮兵阵地。
“快挖反斜面工事,规避日军的密集炮火,能挖多少是多少,千万别停!”
支队战士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铲子等工具挖了起来,而友军战士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唉……”
沐阳摇了摇头,没有去怪罪那个一脸懵逼的友军营长,而是让他们在斜面前面挖常规阵地,阻挡日军的正面进攻。
日军反应很快,发现后面也冒出大量八路军后,就立刻集结精锐部队发起突击,企图打断他们的动作,方便主力部队突围。
看着远处的日本兵借着起伏不定的山丘反斜面和凸起的石头、矗立的树木为掩体,走着不规则的步伐往前冲来,沐阳也没有急,而是转头看向柳河。
“炮架好没有?”
“还需要半分钟。”
“半分钟?”
沐阳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后世西部战区的一句话。
——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给老子炸。
他若是一门炮没有,肯定只能冒险用小股部队穿插到日军侧后方,可他有足够的迫击炮啊。
“迫击炮先不管了,把掷弹筒调过来,对日军实行拦阻射击。迫击炮调好之后,立刻投入战斗。”
“是!”
柳河应声而去,小跑两百米来到炮兵阵地,这里正在挖炮兵坑。
挖炮兵坑可以有效避免破片的袭击,是保护炮兵一种非常重要的方式,完备的工事都有炮兵坑。除非炮弹直接命中这个倒霉的坑,否则仅仅只是破片和冲击波是无法伤到坑里面的炮兵。
“掷弹筒组都有!目标是山下的鬼子,拦阻射击,六发自由射,预备……打!”
下面的日本兵没想到八路军隔着两百米就将榴弹送了过来,并且不计消耗地对他们实行炮击,日军指挥官见了直呼浪费。
“哪有这么用掷弹筒的?”
日军指挥官实在没办法,只能让部队停止突击,好好躲在掩体后面防御轰炸。
榴弹爆炸产生的破片和冲击波不是开玩笑的,没有掩体的话在爆炸中心附近几乎是100%受伤,即使靠远一点不受伤也会遭受一定的影响。
比如飞扬的尘土与弥漫的硝烟,一定程度上都会影响士兵射击的准头,而头顶的八路军只要露出一个头就能开枪,他们却露出整个身子可以被攻击到。这时候若不能保持一定的火力压制,部队伤亡会直线上升,仰攻就是这么无奈。
在柳河细心控制炮击频率之时,战士们也挖出了一个个散兵坑,进行一些简单的加固后,人就可以藏在里面。需要攻击的时候就站在踏板上射击就好。
“指挥官,敌军已经建好工事了。”
副官面色严峻地走过来。
“我看到了。”
日军队长一拳砸在面前的黄土之上,敌军有了战壕之后火力就能更加充足。
“我们不是有空中支援的吗?怎么还没有见到?”
“指挥官,空中支援已经过去了,刚刚去轰炸那座村子了。”
副官无奈地叹息道。
“是啊……”
日军指挥官这才想起来,他们这一个加强中队和几百伪军只分配了两架战斗机作空中支援,想要更多飞机的话必须向军部申请。
第三三七章 坚守待援还是试图突围?
他征战华夏那么久,上面是什么情况其实他是有一些猜想的。
轰炸机基本都被调去华中作战,此地只留有战斗机可供调遣。
与刮民党军不同的是,八路军的行动特点意味着空中支援大多数徒然耗费航油,上面的人越来越不愿意往八路军这边分配陆军航空兵。那些空军士兵初来时还是热血满满,不过白来几趟之后就变得咸鱼了,对他们而言八路军占领区一望过去都是山地和茂密的树林,而八路军早上大多都在修整,反而是夜晚才会快速行动。
白天打不出战果,那能不能晚上作战?
可飞机哪能在晚上飞行?
在科技不发达的时代,人在野外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白天日光的照度可达十几万、三十万勒克斯,室内日光灯的照度为100勒克斯左右,黄昏室内为10勒克斯,而满月的夜晚的照度却仅仅只有0.1勒克斯左右,没有月光时更是连0.01Lux都没有。
飞机没有卫星定位系统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很有可能飞出去就因为油量耗尽而再也回不来了。
除非有人一直在为他们在地面燃起熊熊大火为他们指路。而现在天色渐晚,他也不指望航空兵那群大爷肯来了。如今已经入秋,十月份的雁北很早就已经暗下来了,若是夏天航空兵的作战时间还能更久一些。
“指挥官,我们怎么办?”
“坚守一阵,等待救援。”
中队长迟疑一会,即使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基层指挥官,但依旧被眼界所限制,他不清楚自己这支部队到底有多重要,所以作出了坚守的决定。
帝国士兵肯定能胜过八路军!
他对此深信不疑。
坚守一个晚上,待到黎明之时,他就能在己方强大空中力量的掩护下撤回繁城镇,这些八路军奈何不了他。
不过他们帝国士官没有一个是坐以待毙之辈。
他不能就这么苟着,必须尝试突围。
相信自己的部下也会举双手同意。
…
“二位同志。”
刘昂见到沐阳后,简直像是见到了亲生兄弟一般,他们来得太及时了,不早也不晚、来得刚刚好。
来早了日本兵还没有进山沟,来晚了日本兵都把他们灭了。
而现在120师一个营卡在下茹越口山路旁边,日军想走山路北上应县,还得问他刘昂同不同意。
而南边的三座山丘都被友军所占据,连成一条线后更是一座坚固的防御阵地,日军不付出点代价连靠近都做不到。两边连山,海拔近千米而毫无阙处,人若是没有工具,那是绝对翻不过去的。
“辛苦了!辛苦了!”
“太难为你了,何必如此拼命?”
沐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紧紧握住刘昂的手,尽可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不如此,何以至此?”
刘昂摇了摇头,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这两人的大名他当然听过,毕竟是远道而来去别人的地界作战,友军将帅的名单和主要介绍他都看过。
陈团长是老资格,红军时期和现在一分区的杨司令员、现在的344旅代理旅长杨旅长并称红军开路“三虎”。
最出名的就是强渡大渡河战役,陈所统红一团在红军中央跟前尝试强渡大渡河,杨所统红五团向右行军周旋迷惑敌人,最后由杨司令员所统红四团向左疾驰,飞夺泸定桥为红军开辟一条血路。
他早就听过陈团长和杨师长大名了,早就想请教一番。
而沐阳是后起之秀,以一己之力撑起雁北那么大块地盘,不论敌人有多弱,能有那么多资源可供调配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听说他跟自己同岁,若是他俩早生几年,或许沐阳的成就会高出他更多。
“那么,两位同志。”
刘昂顿了顿。
“我等该如何弄死这里边儿的日本兵?”
沐阳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那里隐隐约约有一片小树林的轮廓,日军就在那里潜藏。
由于今天有薄雾,似乎入夜后雾气越来越浓了,特别在山区里面,距离一远就啥也看不清,他们三个也不必担心突然有一颗子弹射来将他们打死。
就这个距离,敌人没到自己两百米外根本看不清人影,就是有“鹰眼”的狙击手也看不见。
“制定一个计划,我等去夜袭?”刘昂抛出一块“砖头”,他知道这是比较愚蠢的做法,但却能引出其他两人的“玉”。
“夜袭就不必了,日本兵会自己来进攻的。”沐阳收回视线,看了眼背后还在热火朝天挖阵地的战士们,陷入了沉思。
“何以谓此?”
“日军从来不是安于现状、坐以待毙之旅,他们肯定会尝试趁我等不注意突然发起进攻的。”
“如今我们八路军占据四面高地,本身已经严重威胁这些日伪军的安全,他们会因此而感到恐惧和愤怒,反而会因为生存的欲望而对我们发起猛攻。”
“若他们的指挥官是个软弱无能之辈,那当我没说。”
沐阳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可旁边的八路军同志都感受到了沐阳话中的真实意思。
——日本人哪有怕死的。
可能高级将领会怕死,可这些日本基层士兵、基层指挥官深受****奴性教育的毒害,他们就没见过软弱无能的日军士兵,拼命这一方面可能八路军精锐都比不上。
“我们现在阵地没建好,日军或许会突围,等我们真正建好了,日军见到我们阵地坚固,便不会再来进攻了……而且我们也没有太多时间吧?早上日军就会呼叫空中支援,飞机对我们威胁太大了?”
刘昂分析道。
“这就考验到战士们挖坑的能力了。”
沐阳脸上露出了微笑。
如果战士们能利用这几个反斜面构造几个坚固的反斜面阵地,别说迫击炮的炮弹,就是航空炸弹也不一定能威胁到里面的战士。
不过那种反斜面阵地是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才能建成,他现在一没人手二没物资,只能弄一个简陋的阵地。
但这也足够了。
只要困住这里的日本兵一天,繁城镇的战事也就结束了。
第三三八章 繁城登陆
暮色渐浓,一层灰霾笼罩在繁峙县各处,仿佛老天都是在掩护着八路军的行动。
滹沱河,当地人称其为糊涂河,发音也差不多。
全长千里有余,发源地就在繁峙县,沿着平原向西流,繁城镇作为县城,是享受到最优质的水源的地方。
应地势的原因,滹沱河无法跨越恒山雁门关,也无法向西流向黄河,只能向南往太原方向流,最后向右折去流向华北平原,注入子牙河后汇入华夏的大海。
繁峙就像一个巨大的山谷,北边恒山南边五台山,滹沱河发源地就在平型关附近,向西流的过程中不断有南北两大山的支流汇入,逐渐形成一条真正的河流。
在繁城镇处,滹沱河已经达到了200米宽,上流泥沙不会太多,水底沉积也不多,水深足以让小舟小船行驶。
是夜。
陈团长在浑源县县委人员的帮助下,用银元征召了当地上百条小舟,每一艘小舟搭载三名战士,顺着水流飞速而下。
沿线新修建的日伪军塔楼之上,一个伪军不可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远处薄雾弥漫,这处塔楼虽然就修建在河边,但也不可能贴着河床盖楼,只是找了一处地基稳固之地建立据点,所以他离滹沱河还是比较远的。
“什么东西过去了?”
那一些黑点一闪而过,滹沱河上游因为地势落差的缘故,水流还是较为湍急的,八路军乘着小舟和小船速度太快,距离一远他就看不清。
“叮铃!叮铃!叮铃!”
“快起来!敌袭!”
还没等他提醒,据点里面就响起了警报声,那个巨大的铃铛被敲响了,声音传了数百米远,直接将营地里面休息的日伪军吵醒。
“哪里的攻击?”
“东北边!东北边!”
“机枪快上楼!”
“准备作战!”
“这?”楼顶的两个伪军对视一眼,这河上好像也有人载舟而下?那他们是跟日军队长说?还是不说?
说吧,又要解释半天,人家还不一定信他。
不说吧,又有点懈怠工作的感觉,而且现在有敌人进攻,队长看他们在这里无所事事,肯定会一巴掌拍过来的。
“走吧走吧……”
两个伪军选择闭口不谈,而是下楼去武器库领枪去了。
——他们平时是不允许碰武器的,万一有个愣头青或者内奸将日本士兵刺杀了怎么办?
日军士兵登上了最高楼,居高临下视野很是不错。
塔楼建在河边,南边河床那里没有任何掩体,八路军肯定不会从那里进攻,他们只需要防守北边即可。
视野里面出现了数十道橙黄色闪光,那些都是步枪开枪射击产生的火光,在黑夜里面显得尤为明显。
“开枪!”
…
陈团长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在拥有足够情报的条件下将手里不多的兵力用得出神入化,沿线的日伪军据点只是初建立没多久的新建筑物,并不禁打。
但他没打算一个个平推过去,这样会让日军警觉,而他要做的就是突袭繁城镇,给日本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夜战可是他的看家本领,今夜就让日本人好好领教领教。
分出两个连牵制沿线据点,一个满编主力营顺着滹沱河而下,用了不到两小时就从大营镇来到了繁城镇,最后在繁城镇南城区河岸边登陆。
一团的名号哪是随便叫的?
而且还是工农红军红一军团红一师红一团。
“突破!!”
陈团长亲自带队登陆,登上河岸时发现眼前没有一个日本兵,便知道日本人没有防备河岸,当即就组织一支尖兵队突袭城门。
战士们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弹药袋,发自内心地觉得安心不已,弹药袋装的终于不再是高粱秆子而是真正的子弹了!
“三连快夺下城门!”
凌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惊天动地的枪炮声,守在南城门的一个日军小分队个十几名伪军在乱军中被来自西面八方的子弹手榴弹收割了生命,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南边怎么会有人?
南边可都是毫无掩体的河岸,城中的八路军都不敢往南突围,一旦从南边出来,他们就会成为机枪的靶子,而他们几十人守在南城门完全是意思意思罢了。
“一连二连顺着城墙走,将日军在城外的哨卡和据点都夺了!”
…
陈团长这么一搅,彻底将本地搅成了一锅粥,城中少部分日伪军听闻南边爆发激烈的枪战,怀疑八路军有增援抵达,他们立刻决定撤出繁城镇。
只是城中那些平时都藏起来的八路军士兵都走到了大街上。日军凭着微弱的灯火和枪口火光判断出街上至少有十几个敌人。
这还只是一条街,可以想象其他街道的八路军也全都跑了出来。
“撤!撤!”
日军的指挥官不愿与八路军硬碰硬,将信号弹打出去后便让日军士兵后退,让出一部分城区给八路军。
尾大不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别看八路军占领区变大了,其实他们的兵力也愈发分散,自己只要找准机会就能给他们惨痛的教训。
但眼前的八路军战士毫不领情,依旧死死地咬在他们背后。平时这些八路军连他们的探照灯都不敢打,今天却全部出动。
“这是机会?还是我的危机?”
日军指挥官感到些许不妙,自从大队长被八路军狙击手刺杀后,这支步兵大队就陷入短暂的无指挥状态,新来的少佐阁下昨天深夜才赶到,在此之前部队依旧维持着两天前的状态。
“嘭!”
一颗榴弹在他身边不远处炸开,差点让他受伤。
“八嘎呀路!”
身边的日军士兵愤怒不已,八路军敢把掷弹筒拿出来就是在他们面前耍杂技。
“长官,我去把他们掷弹筒给摧毁了!”
“他们太嚣张了,我们必须打退他们,否则他们会变本加厉!”
“指挥官!我们出击吧?”
部下的情绪一下子就炸开了,在城内高度紧张地憋了好几天,是个人都会出现精神问题,现在这些日军士官做梦都想找一个八路军狠狠杀掉。
“不对,这是我们的危机!”
日军指挥官突然惊醒。
而喊杀声也越来越近,分得也越来越散,他们似乎要被包围了。
第三三九章 还有一战之力?
“将协军扔下,我们立即撤到广场。”
队长当机立断,不再管身后的八路军,想着将伪军丢下牵制八路军。
等他往后撤了两百多米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头都大了。
“八嘎呀路!?你们跑什么?”
“……”
后面跟着的伪军面皮抽搐,不知该怎么接话。
不跑还留着干啥?
八路军请他们吃饭?
我看是请他们吃枪子儿吧……
跟紧日本人肯定没错,想投靠八路军的就在刚刚就已经留下投降了。他们这一个营100多人,因为日本人逼得太紧早就想着投靠八路军,就在方才便直接就投降了50多个,而他们这些不想投降的就不能离开日本人。
一走,就是死。
“唉……”
日军队长胸中的愤怒提到咽喉的时候又咽了回去,化作一道叹息,只能仍由他们跟着。
眼下的局势绝对不能起内讧。
他得忍着……
八路军战士吃得很紧,只要前方没有埋伏,他们就敢贴着日本人打。
一分钟后,原本一直是日军占领区的地方变成了八路军的占领区,而日军将所有兵力集中在一起,龟缩在城西的广场和一座地主宅院之内。
“同志们,营长让我们停下休息,围住日本人就好。”
一个指挥员模样的人从一堆瓦砾和废墟之中走出来,面容已经被灰尘染得看不清了,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明亮的。
“辛苦了辛苦了。”
这个指挥员轻轻着一个受伤战士的肩膀,看了一眼他的腿部。
“是轻伤,想办法把伤口敷一下,药品去后面拿。”
“你是连长?”
“对,我就是一连长。”连长点了点头。
“那咱们的指导员和副连长呢?”
“……”
一连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连长?我们怎么办?”
“我们连就剩我们了?”一连长四处看了一眼,只见到三十多个战士。
“还有不少伤员,都在房内修养,没让他们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
一连长点点头,伤亡没直接过半他已经很满足了。
“有党员吗?党员都举手?”
面前三十多人仅有五人举手,不过一连长却是展现了笑容,露出了较为白净的牙齿。
“行,我们重新建立党支部,就由我们作临时委员,大家同意?与否?”
“同意!”
“我同意。”
“同意……”
一连长将其他战士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片欣慰。
“连长,你这样是不对的啊?建支部还得加上伤员里的党员同志啊?”一个战士贴近说道。
“噢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他们伤势如何了?我们不在一起都还不知道。”
众人交流一番,发现仅有8个党员还有战斗能力。
“团员呢?”连长抬起了头。
这下所有人都高高得举起了手,一眼望过去,这里竟然连一个群众面貌的战士都没有。
“行,党员带头,你们每人坚守一栋房屋,这战斗还没完,给我盯紧点!特别是大路口,别让小日本出来了。”
…
当陈团长带兵进城后,看到了是一幅极为复杂的景象。
若是不加以辨别,他很难认出那些浑身灰尘的到底是伪军还是友军。
交战中心之处到处都是被揍得血肉模糊的伪军与横死的日本兵,一些日本兵即使失去了武器也被数把刺刀刺穿身体,死后还被一名战士一脚踢飞,踢飞之后还不忘对准尸体的脑部补上一枪,确保这日本兵彻底死了。
有抓俘虏的,有护住旁边百姓的,好像还有扭打在一起的。
“快接管战场。”
陈团长环顾四周,发现此处已经成了真正的废墟,连一座完好的房屋都见不到,地上到处都是建筑垃圾。
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是他比较少在城市内作战,很少会看到那么惨烈的战况,房屋俱毁,这该如何赔偿普通的百姓?
不赔的话,岂不是令其无家可归?
他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日本人是侵略者,而他们是保卫者。若是放到国统区,百姓房屋被毁甚至还必须要感谢军队,赔偿更是没得提。
只是百姓是八路军的根基,繁城镇的损毁问题恐怕要沐阳头疼很久了,他不是此地主官,不可逾越处理。
“团长,前面大广场与一处宅院内传出枪声。”
“没有其他地方在交战了?”
“没有了。”侦察兵摇了摇头,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
“行。”
陈团长让他下去休息,又唤来通讯员将各部队集合在一起,防止被各个击破。
“城墙还能站人否?”
“恐怕不行,已经摇摇欲坠了。”
“那也要试试,派一个连沿着城墙策应,我们尽快集合去进攻大广场,城外的骑兵连撑不了多久。”
“报告,有一个自称支队营长的人要过来。”
“营长?”
陈团长想了一会,沐阳在城内似乎就有一个营?
“让他过来。”
不一会,满身狼狈地何跃生大步走来,一双眼睛不断地打量着旁边的战士。
“我是一支队一团长陈正湘。”陈团长先给他敬了个礼。
“雁北支队一营长何跃生见过陈团长。”何跃生露出了笑容。
“还有一战之力否?”
“当然能!”
陈团长见他自信,还以为他在逞强,声调也冷了一些。
“你们营还能战?还有多少能战之士?”
“约莫二百。”
何跃生偏头想了一会,得出一个不确切的数字。
“二百?”
陈团长有些发愣,一个营打了十天十夜还有两百人能战斗?
“噢,还有百余伤员,团长同志你需要多少?我们尽量配合!”何跃生无所谓地笑了笑。
打十天是打,打一天也是打。
若是可以让他选择,他宁愿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天也不肯像凌迟一样痛苦地打十天十夜。太难了,对一些人而言,恐怕十天不洗澡不出门便已经受不了了吧?
巷战伤亡其实可以控制,只要让战士们不要轻易出击便可。
只是局势终归是不可捉摸的一种东西,它能被一颗石头左右,一颗从天而降落下的瓦砾,很有可能就会引来一大堆敌人与飞来的手雷。
憋着不打实在太考验战士们的心理素质了。
第三四〇章 被批评了
“什么?还有百余伤员?”
陈团长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一个营该有多少人?算上阵亡
他们八路军之前的编制,一个满编主力团3000人,下面一个主战营也能有五百多人,这何跃生的营,也是一般的满编营?
但那是不太合理的营团编制,谁让老蒋只给三个师的编制?为了编多一些人,八路军只能让下面的营团连编更多人,这样就能让总体人数更多。
事实证明部队人数太多确实不好指挥,特别是雁北这种山地多、人烟少的地方,部队体制太庞大就不怕暴露?
打游击战应当选用小一些的编制会好一些?
不过这沐阳同志好像没怎么用小股部队打游击战?应该是这边匪患严重的原因吧?
陈团长略过这个问题,他不是这里的人,不清楚情况之前最好不要随意下结论。
“不不不,你们坚持了那么久,理应休息才对的。”
陈团长摇了摇头,他只是问一问罢了,哪有让他们也一起参战的?
“此话怎讲?只有打胜仗的八路军啊,没有投降的八路军。我们坚持许久,不正是为了等你们么?”
何跃生笑容渐渐消退,迈腿往后退了一步。
“苦战数天数宿,战士们就等着这一天呢?你让我现在带着同志们去休息?”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便一起吧!先将那地主老宅给端了!可别比我们还慢!”
何跃生摇了摇头,转头就走了,看都不看陈团长一眼。
“同志,那边部署有弹药。”
“知道了。”
“……”
陈团长皱眉看着何跃生离去的背影,不是在反感何跃生表露出来的情绪,而是在思考何跃生对他的批评。
终究不是自己的兵,他不了解。
差点做了错误的决定啊?
让这些战士回去休息,或许看起来很人性化,可却忽略了他们对战斗的渴望?恐怕回去之后就会立刻出问题。
“团长?这?”
旁边的二营长看了何跃生一眼,有些不高兴了。这还给团长甩脸色呢?
“嗯?”
陈团长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二营长愣了一下,也是皱起眉头思考起来。
被批评就被批评,又不是不能被批评。
他们这些指挥员,缺的就是批评。
只要最终能达成目标一致、行为一致和思想一致,他就是跟这何跃生和沐阳吵翻天又有何妨?他们又不是为了批评才去批评的。
“行了,快投入战斗,别给日本兵喘息的机会!”
陈团长大手一挥,二营长应声离去,旁边整装待发的战士一拥而上,在前面路口分散开来,在自己班长的指挥下前往一条条不同的街道。
至于这里,因为侦察兵已经查过了,应该没有留守的日军,要有也早就在他们枪口之下暴露了。
…
在陌生的环境中作战,陈团长感受到了不小的拘束感,城市作战完全是硬碰硬,不但要考验战士们的战斗素养,还要看指挥者的水平。
他们一个营九挺轻机枪,六门掷弹筒,可对上日本兵却不占便宜,这座地主的府邸应该是前朝时期就有的,以前估计是军事官员居住的。
从附近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可以看出,这里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动乱。
府邸附近有不少分散的房屋,还有一座军事据点,虽然都不大,但也占据了高处,日本兵就在府邸里面修建大量的军事据点,依托房屋和军事据点对他们射击。
“团长,我们缺少掩体,恐怕很难攻过去。”
二营长满脸是灰地走回来,脸上满是凝重。
他试过突破一处防线,也成功将一座机枪阵地摧毁,但他们也付出了二十多个伤亡作为代价,这伤亡不可谓不重。
“团长,三营任务已完成。”
“好,给他们传讯:你部尽快与我们汇合,将兵力投入战斗。”
“是!”
陈团长转过头来看着二营长。
“突破不了吗?”
“能是能……只是……”
二营长有些迟疑。
“那就取巧突破,难不成你要打得比友军还慢?”陈团长已经有些发怒,右手遥遥指着何跃生负责的那边。
二营长顺着陈团长的手看过去,拿起望远镜见到那些友军迈着娴熟的步伐绕过了敌人的机枪口,不时射击引来日军注意。
没过多久,那个日军机枪口就被掷弹筒炸得没法继续射击,当那些日本兵正要撤离之时,战士们就立刻压上去投掷手榴弹,一间房一间房地肃清。
…
“营长,前面突破不了。”
一个脚下生风的战士从前面跑下来,来到何跃生面前。
“我看看。”
何跃生找了一块干净的布条擦了擦望远镜,举起来往前看。
只见前面有一条完备的防线,日军在那里建立了连续的火力点,火力点之间连成一条弧形的曲线,几乎已经没有死角可言,战士们自然没法渗透进去。
“还有烟弹吗?”
“只有两发了。”
“打到右边的机枪点上。”
“是!”
火力连的炮兵战士应声而去,稳住有些颤抖的双手,隔着三百多米将发烟弹打到敌人脸上。
发烟弹落地后立刻爆开,喷洒出里面的极易燃烧的物质,空气中立刻被一阵灰蒙蒙的烟雾所笼罩,一定程度上遮住了一点视线,日本人看不清八路军的位置,八路军也看不见日军的方位。
“把那喷火的箱子拿出来,让日本兵尝一尝他们家武器的厉害!”
何跃生冷笑一声,把沐阳留给他的秘密武器都带出来。
“快,密集射击,为战士提供火力掩护。”
何跃生将最后的临时编的预备队投入进去,幸好刚刚从陈团长那里补充了不少的弹药,不然他还不敢打得那么激烈。
巷战看似是分散作战,其实必须要有指挥部,他这几天可是东躲西躲,就是为了不让日本人发现他的指挥部,一旦指挥部被破坏了,在城市作战的战士立刻就会失去作战目标,只能原地坚守。
而他也在保护战士们作战所需要的一些物品,还有沐阳特地给他留的东西。
之前在浑源县山区作战时,见到日军所用的火焰喷射器,当时他便惊为天人,想办法缴获一具之后就想让沐阳修好。
结果因为零件缺失,等到有机械专家来浑源县探察设备时才修好,今日才拿出来使用。
第三四一章 焚毁
“打!”
战士们从掩体后面探出一个头,凭感觉对准日军所在的地方射击。
双方士兵已经很了解对方了,几乎不会留在原地等着子弹飞来,就算自己位置再好也不会移动。
唯一不能移动的正是日军的机枪阵地,他们为了阻滞八路军的突击,早就暴露在茫茫黑夜之中,那连续闪烁的火光即使在数百米外依然清晰可见。
子弹从西面八方袭来,一场步兵的对决完全由机枪手主导,哪边的机枪最先损坏,哪边就会发起冲锋。
别看日本人现在是防守方,若是给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日本人就敢发动反冲锋,给八路军一个大大的惊喜。
背负火焰喷射器的正是部队里面非常“珍贵”的机械兵,火焰喷射器虽然操作简单,但有些东西没有提前培训是无法将其发挥出战斗力。
这时候平时被战士们当成宝贝、每日都能维修十数把长短枪的机械兵战士却是主动请缨,冒险背着储存大量油料的火焰喷射器来到战斗第一线。
这可是一颗定时炸弹,跟黑火药填充的炸药包几乎没有差别,都是威力巨大的武器。
黑火药炸药包极易燃烧,被子弹打中就会燃烧、爆炸;而喷射器的油桶体积较大,也容易招子弹。
一颗子弹就能打穿薄薄的铁皮外壳,里面粘稠的油料就会从里面流出。这时候再来一颗子弹擦出火花,立刻就会引燃暴露在外的燃油。
战士因为背着破损而混合了空气的油料桶又遇到了明火,被烧得全身焦黑都算是轻伤。
只有机械兵懂得其中原理,也只有他才能少犯错。
普通战士自然知道按一下就能把油喷出来,可他们不清楚安全原则与作战方式,因为战士们只在敌人手里见过这种恶魔般的武器。
一旦犯错,就没有第二次了。
子弹从头上略过,带着一股股强烈的劲风和极为尖锐的“叫声”,即使这名机械兵没有被日军火力网锁定,但也被密集的子弹惊出了一身冷汗。
“冷静冷静!”
机械兵润了口唾沫,缓解了一下自己干涸已久的喉咙。
后方传来更为密集的炮击声,这是营长再给他打掩护!
何跃生带着两个火力连仅剩的两门掷弹筒找到陈团长,希望能得到他的炮火支援。
陈团长想都没想,将沐阳匀给他的六门掷弹筒全部交还给这些支队战士,一门都没有给自己一团战士留。
“谢了!”
何跃生匆忙敬了个军礼,带着一团掷弹筒兵和自己炮兵匆匆赶回战场。
陈团长与干部们对视一眼,也是好奇地跟上去,想看看何跃生想用这些掷弹筒做什么。
难不成直接用掷弹筒强行为部队炸开一条通道?
那还不如强攻呢!
这么多榴弹,放到游击战里可以让部队少牺牲多少战士?
只见何跃生指挥炮兵战士们将掷弹筒全部部署到第一线,陈团长已经猜想他们就是要利用优势炮火。
可却没能猜出这些炮火的意义。
八门掷弹筒一齐射击,挥霍着本来就没多少的榴弹,物资箱里面的榴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不一会就用光一箱,何跃生毫不自知,又让战士们搬来一箱继续挥霍。
效果似乎很明显?
日军被密集的炮火打得立刻哑火,战场上的枪声愈发稀疏起来,渐渐只有炮弹爆炸的声音。
是日本兵被榴弹炸死了吗?
当然不是!
陈团长在心中叹气,日本人肯定没那么蠢,站着让榴弹的破片击中他们,他们肯定在第一波射击之后便全体隐蔽起来,后续的榴弹最多起压制作用。
“不对?压制?”
陈团长面色一凝,又望回主战场。但由于光线太暗,即使有月光照耀,大地也只是勉强蒙上一层银辉,他还是看不清物体。
炮火压制的频率似乎变低了,陈团长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变化。
突然,黑夜中凭空生出一道闪亮的火焰,火焰之亮盖过了延伸到了远处的榴弹弹幕。
“火焰?”
陈团长这才如梦初醒,火焰喷射器这种武器他也见日军用过,只能用一句话来评价:
进攻时宛若恶魔之兵,防御时好似鸡肋摆设。
“好计划!让烟霾遮蔽日军视线,以猛烈的火力掩护火焰兵抵近一线,而后用炮火压制日军,继续掩护火焰兵来到日军阵地之前,确实是个战术……”
陈团长思考许久,突然反应过来这种战术完全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可言,完全是非常正规、中规中矩的战法,日本人就是不服也不行。
但他模仿不了,不说他没有缴获到这种火焰喷射器,就说战士们就没法像这些雁北支队战士一样配合得如此默契,能够为了胜利下如此巨大的决心……还能有如此好的运气。
没错,是运气。
友军的子弹完全可以误伤那名潜伏的火焰兵,这是其一。
地上到处燃烧着火焰,万一引燃了自己,就会立马变成一个火人,这是其二。
友军的密集弹幕很有可能会误伤那名火焰兵,只需要一颗榴弹就能让他变成一颗火球,这是其三。
要么这些雁北支队的战士都有老天帮助,没有一人犯错,炮兵投掷的榴弹没有一颗打偏……要么就是这些战士已经配合得炉火纯青,在自己指挥者的指挥下能配合隔壁友军达成某种战术目的。
“羡慕啊……”
陈团长勉强用肉眼看清了日本人那座机枪阵地的情况,在烈火的焚烧之下,里面的日本兵立刻停火,整座半地面工事都让给了八路军,日本人的半环形工事至此多了一个缺口。
雁北支队的战士们一拥而上,当普通战士们还在地上匍匐行动,慢慢瞄准射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手持手枪和战士站直了身子朝天开枪。
枪口的火光在夜中尤为明显,是个人都能被它注意到,陈团长当然也看到了。
也不知他们施展了什么“戏法”,前一刻还苟在地面不敢露头的战士们,下一刻就跟着那些一开始站起来的战士一齐往前冲锋,隔着数百米陈团长都能感受到那种血腥的狠劲,那是一种势必要将敌人弄死的决心。
第三四二章 冲锋与反冲锋
“不错……”
陈团长在后面看得连连点头。
他是经验丰富的老指挥员了,这种场面他自然见过,甚至自己就有过这种行为,而且还不止一次。
当然是党员带头冲锋、带头坚守岗位,团员跟上。
党员没了,自然是团员代表负责组织,群众面貌的战士们跟上。
除非党员团员全部死光,这支八路军残兵才有可能投降,否则党支部永远会稳稳地建在连队之上,并且永远不缺乏有志之士号召群众战士英勇抗敌。
没错,激励普通战士去英勇战斗的并非陈团长他们这些高级指挥员,普通战士虽然崇拜他们团长、旅长以上的首长,但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敢死”。真正能影响战士信仰的人,除了延安中央的几位首长之外,就是与他们平时一齐生活、一起扛枪的党员战士了。
“跟在他们后面一齐冲锋,别落后他们太多了!不然会被友军笑话!”
陈团长只在几秒内就想通了这一切,立刻转头对那些指挥员命令道。
“你也上去,骑兵没了马,提着马刀也要比步兵跑得快!”刚刚回来的一团骑兵连,也被陈团长投入前线,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因为伤亡严重而败退。
…
“疯了!八路军疯了!”
日军仅剩下的那名中队长躲藏在地主府邸核心地区,嘴里不断重复着骂人的话,只是这一切都显得乏味,没人会觉得这位中队长可怜。
十天十夜战战兢兢地稳固战线,本就是宛如在钢丝绳上行走,一不留神就会满盘皆输。
别看他们武器优良、弹药充足。
但他们终究是在异国他乡作战,有人杀了自己的父母,即使是日本人也会因此而疯掉,平时没事哪里有人敢闯入华夏人的民宅,去里面睡觉?
万一睡着睡着突然有一群愤怒的暴徒提着菜刀破门而入,该当如何?
因此一开始他们几乎是一路屠杀扩大占领区。
随着屠杀的平民越来越多,繁城镇也变成一座空城,他们只杀了1%的人就将剩下99%的人都吓得逃离了城镇。
他们没限制普通百姓出城,这个人有没有抓过枪一眼就看得出来。
原以为失去了群众基础之后八路军会变成无根之萍,但这些八路军越战越勇,空出的城区反而变成他们的游击区,变相扩大了敌人的活动范围,敌人没了牵挂,反而更加难缠,他们更加悍不畏死,更加的隐忍。
既隐忍又悍不畏死,似乎有语病。隔着
但事实确实如此,他们在没有研究出有用的战术之前,拿城内的八路军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借助饥饿、天灾来取得胜利。
这座府邸早就被帝国.军队征用了,五天便已经开始改造成军事阵地,但他现在宁愿这座阵地永远用不上。
缺少重武器的敌人拿堡垒没有办法,只能悲惨地结束他们匆匆而来的一生,而当八路军亮出火焰喷射器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自己国家的火焰喷射器到底有多厉害他哪里不清楚。
别说欧洲列强,就是米国佬的火焰喷射器也不一定有他们日本国的先进,两国军用火焰喷射器性能几乎相差无几,日本国的武器甚至优于美造武器。
隔着十数米,八路军就能将带有火苗的浓稠油料喷洒到机枪阵地之上,透过狭小的射击孔渗透到堡垒内部。
那坚固的工事立刻就会变成士兵的埋葬场。
沾到火星了,自己就会变成一个火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没受伤,也会因为氧气被燃烧所完全耗尽而逐渐出现头晕脑胀的情况,这时候再不走就只有窒息而死的下场!
八路军暴露了他们的火焰兵,他当然能立刻调人专门去猎杀那名火焰兵,可阵地已经被破了一个角,就不再完美无缺。
眼下,八路军就以那处缺口开始尝试撕裂他们的防御阵地,一时之间或许难以攻破下一道防线,可对八路军而言最残酷的一关已经过去了,对他日军指挥官而言,这是最坏的消息了。
“啊!!!”
看着周围惊慌失措的伪军,中队长有些发狂地摔打着桌上的工事示意图,已经不再对坚固的阵地抱有幻想。
射击孔很坚固,但却不能立刻挪到另一边。
射击孔再小,八路军也能往里面塞一颗手雷。
阵地再坚固,也挡不住直接从交通壕攻过来的敌人。
“命令部队!将弹药全部打光!我们要与敌军决一死战!”中队长刷的一声拔出了自己雪亮的军刀,拔刀之时就将面前一个逃跑的伪军砍死,令周围其他伪军忌惮不已,再也不敢随便乱跑。
“队长!八路军冲锋了!”
“啊!??”
中队长走上高处一看,八路军已经逼近到半环形阵地100米前,再给八路军十秒,他们的手榴弹就能扔到帝国士兵的头上。
“混账!怎么能让八路军向我们展开冲锋!这是耻辱!莫大的耻辱!”
中队长大声吼道,旁边不明所以的伪军即使听不懂日军也感受到那位长官胸中所蕴含的愤怒。
新来那位少佐阁下他已经完全管不着了,因为那名少佐并不在这座府邸之中,而是在另一边广场处,他身边也不过两个步兵小队,肯定已经被八路军卡住了撤退和支援的所有道路。
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八路军竟敢丢弃所有掩体,明目张胆在帝国士兵的机枪口前冲锋?
可事情的发展让他措不及防。
八路军完全不管那些已经建好的火力点,转而选择集中兵力将那处缺口撕得更开,沿着阵地往侧面的帝国士兵进攻
“岂有此理!!”
“啊!”
“勇士们,带上我们的军刀冲锋啊!把敌人赶出阵地!”
后门一直跟随中队长的几十名日军情绪早就被调动到了一个危险的界限,仅仅差一丝一毫的引导就能到达顶峰,彻底爆发出来。
“呜哇!”
“冲!”
日本兵见到自己长官也提着军刀冲锋,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困惑,也跟着自己长官冲锋,就算这样做的结局就是横死当场,但他们也没有任何犹豫。
第三四三章 引着敌人的刺刀冲锋
一直镇守最前线的何跃生察觉到了异样,敌人那边声势大涨,远远都能听见那种冲天的喊杀声。
大喊大叫谁都会,重点是平时端枪射击并不需要吼叫,那只能让自己连枪都端不稳,只有冲锋的时候需要发出战吼。
“营长,敌人好像冲锋了!”
“不是好像,就是冲锋。”
何跃生不疾不徐地看了几眼,见视野里面并没有日军冒头,猜测他们还在府邸内部,一时半会冲不出来。估计他们也算好了时间,等到自己战士突破到府邸外部的时候,一大群日本兵也正好能冲出来与他们乱战在一起。
“手枪队准备好,要开打了。”
“手榴弹准备好,等我口令一齐丢出去。”
听到营长下令,附近的战士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并且相互传递着营长的命令,让没有听清命令的战士也能及时归位。
“去保险!”
何跃生屏住呼吸,仔细分辨敌军的方位,他的耳朵因为经历了太多近距离爆炸而变得耳鸣不止,有时候几乎每时每刻都好似耳边有只苍蝇一般烦人。
“3……2……1……扔!”
拔掉拉火环后,战士们一个助跑,左脚狠狠踏在地面上,右手抡了一个大圈,好像打排球一样将手雷甩了出去。因为用力过猛,甚至有战士因为没站稳而摔倒。
一大波手雷像是农民往鸡群挥洒米壳一般,精准地落在了几个院子里面。
日本兵刚好冲到了一个月门附近,正要冲出这个月门时,前排的日本兵已经见到了扔来的手雷。
“!!!”
理智告诉他手雷是致命的,必须告诉后面的战友。
但理智同样也告诉他,现在减速就是找死,他很有可能没有开口说话就会被后面的战友踩在地上,然后被踩踏致死。不论如何,冲锋的时候有人退却就一定会影响整个团体。
因为不想连累后面的战友,前排的日本兵只能埋头冲锋,手雷还是延时雷,一些手雷还没落地就已经在他们头上炸响。
“嘣!”
“啊啊!”
在爆炸中心的日本兵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附近的日本兵也有不少被破片所伤,冲锋的势头一下就止住了。
“打!”
何跃生在院子等了许久,终于见到有日本兵冲了出来,连忙抬起手枪射击。
十几条步枪和一挺轻机枪对准同一个门,众人枪法再烂也能将冲出来的几个日本兵打死,后面似乎也没有日本兵。
“别愣神!”
何跃生厉声喝道,急忙提醒旁边的战士。
不一会,被手榴弹震撼到的日本兵已经回过神来,他们无视地上还躺着的伤员,甚至踩在它们身上往前冲锋。
支撑他们的既有信仰,也有军纪!
后面的指挥官并不管前线士兵有多么艰苦,因为这就是日军的军纪,他们只见到士兵们在冲锋的时候停滞不前,这就是懦夫的表现。
而他们并不想做懦夫。
…
何跃生将手里手枪的子弹打到只剩下一发,身边拿着手枪的战士也很快将弹匣打光,轻机枪也需要时间换弹,这时候继续留在掩体后面约等于找死。
所以他选择向反冲锋的日军发起反冲锋。
他左手握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日军尉官刀,一马当先站了起来。
“同志们!!冲啊!”
以鸣枪为号,何跃生随手扔掉右手的手枪,右臂一转将左手握着的军刀拔了出来,这一幕像极了要万岁冲锋的日军军官。
但区别在于,他是在为战士们做表率,这是他这个指挥员的责任。
他不能要求还没入党的战士也能无条件跟随自己冲锋,但却能激励他们想起自己作为战士所担负的责任。
“杀!”
受到何跃生的激励,部队里面的基层指挥员第一个站了起来,后面的新同志也跟着站起来往前冲去。
两军很快扭打在一起,在府邸的几个院子与月门处展开激烈的交锋,每一秒都有人受伤。
“同志们杀!”
“杀!”
一团的战士不堪示弱,紧随其后攻了上来,很快就找到一个缺口冲了进去。
狭窄的环境绝对不适合短兵交接,面对身体强壮的日军,普遍较为瘦弱的战士们绝对在先天上不占优势。
天真是中性词。
而幼稚是贬义词。
若是认为八路军战士肯定揍不过日军士兵,那这人要么是天真的小孩,要么是幼稚的巨婴。
日军士兵只有在日本国的时候才能享受到征兵广告中所说的“经常有肉吃”的待遇,肉制品不管在哪里都是稀缺的物资,除了鱼类其他肉类都只能靠从欧美国家进口。
在此基础上,在华夏作战的日军士兵仅仅只有军官能吃到牛肉和猪肉,绝大部分日军士兵平时能吃到的只有鱼肉罐头,若是碰上八路军端了他们的后勤交通线的时候,挨饿都是不可避免的。饥饿的日军士兵不能随便动那些土豪人家,便只能下乡抢劫普通村民,没准还能遇上埋伏他们的游击队。
对于八路军战士而言,虽然伙食同样不稳定,但也肯定没有到天天喝稀粥的程度。
天天喝稀粥,别说让军队深入敌后打仗,这支军队在红军时期就覆灭了。
对于没有了解过共产信仰、没有入团入党的新兵而言,可以吃饱饭、能吃肉、同时兼顾保卫家人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景。若是饭都吃不饱,红军早就被迫解散,人走茶凉了。
热武器时代下,子弹和刀剑面前人人平等。
子弹专治各种花里胡哨,任你世界第一强壮、任你皮糙肉厚,中了一发子弹也不能无视血流不止的伤口和剧烈的疼痛感。
战士们依靠仅有的空间向前冲锋加速,当敌人离自己仅剩十余米时便提高自己的重心,双手紧握钢枪并将之高高举起。
步枪在自己上方与自己一起割裂面前凝固的空气,眼见敌人就在眼前,步枪连带着刺刀猛地往下穿刺,大势不可挡,如此劈刺的方式一旦戳不中敌人就是摔倒引颈就戮的结果。
但战士们早已对冲锋的战术烂熟于心,刺刀见红的传统讲究的不单是快准狠,还有战友之间的支援。
第三四四章 战后向他们请教?
前面的战士一击不中,后面的战士立刻就会冲上来。
与最前排的战士不同,最前排的战士讲究“兵威已振,譬如破竹”,用自己冲锋的势头击溃敌军的阵型,让日本兵无法聚集在一起,为后面的战士创造群殴的机会。
而后面的战士不能用高位劈刺,而是用普通的冲刺,讲究“后发制敌,一招制胜”。将刺刀握在手中,从下往上突刺,一旦成功,最次也能刺穿敌人的腹部,令其流血不止丧失战斗力。
由于身上背负着两千人的性命安危,陈团长按耐住内心的躁动,没有跟着一线部队往前冲锋。
他早就不是连营干部,决计是不能随便跟随部队冲锋的。
他要是有这个习惯,别说战士们喜不喜欢,他的顶头上司杨师长第一时间就会把他撤职去干后勤。哪有团级干部去冲锋的?万一死了部队谁来带?
团长死了营长上,营长死了连长上就是一句空话。
真实战场之上情况太过复杂,团里面党总支领导着各个党支部,他这个团长若是随便带着身边的干部上去拼刺,万一有个好歹,各个党支部就会失去下一步的目标,部队也只能交给王政委带领。
这在局部战场上或许没有影响,可若是在执行某项任务,那麻烦可就大了,还没到达任务地点就受伤,那可不是小问题。
“那里是何跃生同志?”
陈团长注意到何跃生那边的情况。
“是的,团长,他们刚刚就在那里,进攻方向肯定也是那里。”
“咦?那不错啊!”
陈团长的眼光第一次没有放在自己战士身上,站在高处的他一直看着何跃生那边的情况。
也许是压抑了许久?如今见到日军之后宛如在汽油桶下面点火一般引爆了自己内心的暴戾,雁北支队那些同志像是发狂一样,打到最后都开始分日本兵的尸体了。
不过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日本兵死状再惨也是他们活该,在他眼里,到处杀人放火的日本兵就应该凌迟处死。
他发现那些友军的战士似乎也挺擅长拼刺,不像一支新生的部队。
“那个沐阳同志是擅长拼刺的吗?”陈团长转过头来问他的团副,他没有让副团长去另一个营,也就交给沐阳的步兵营那里,因为这会造成指挥紊乱,不能给沐阳派团级干部。
“不知道,不过没听过这回事。”
副团长摇了摇头
“老王,你呢?”陈团长看向王政委。
“没听过,后起之秀着实令人吃惊。”王政委也是摇头,他跟陈团长其实同岁,都大杨师长三岁,他以前自然也不认识沐阳。
毕竟杨师长参军的时候才14,这沐阳参军的年纪那可就更小了,没听过他们的名字那才正常。
毕竟甘罗拜相,同年而亡,再无史记。
曹冲称象,十三病亡。
诸葛瞻年少有为,但嫌其早成,恐不为重器。
对于后起之秀,像陈团长这些干部当然不会心怀嫉妒,只要这个“后起之秀”品行不要有问题就好,事实证明人的品性的坏与好、心境劣与优和年龄大多都成正比。
八路军喊着“刺刀见红”,并不一定是指望战士们去跟日本兵拼刺刀看哪个人强壮。
刺杀训练的“隐形价值”才是八路军指挥员所重视的因素。
今天所见,雁北支队已经是一支下至战士应敌处变不惊,上至指挥员果敢机慧之军旅,虽然这些战士战斗素质仍然有不小的进步空间,但陈团长已经从其中看到了强军之魂。
“那着实难能可贵,道邦你说呢?”
陈团长偏头看了眼王政委,王政委也是叹了口气,知道陈团长是在说哪一点,只是心中仍然有不服气的地方。
他作为政委,部队没带好团长其实只有小半责任,他这个管思想的才负大半责任。
一团之前东征冀中,组成东进支队。由易县出发,争取当地伪军两部共800人投降,一度收复了涞水、涿县县城。
攻入高碑店、占领琉璃河,破坏铁路百余里,致使敌人三日未能通车。攻占容城县城,灭敌300余人。
最后,一团带着1000多名新兵,胜利返回一分区。
可问题就在于此,没人不想乘胜追击、愈战愈勇,可军区和军分区就这么将部队召回来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还不是一团有人私自下乡没收了地主的钱、物,甚至还玩了女人。这在当地影响极其恶劣,不但败坏了老一团的名号,还影响部队的民众基础。
红军一直到现在的八路军。
最推崇的就是“红一”,也就是“红一方面军”
比这更加光荣的,就是“双红一”,即“红一方面军红一军团”
比这还要稀罕的,当属杨师长的一支队,也就是独立一师是“三红一”,即红一方面军红一军团红一师,是红军真正的急先锋,哪里有恶战,哪里就有红一师,称杨师长为“赵子龙”就是这个原因。
而他老一团,若是不那么严谨地在前面接上杨师长的“三红一”绰号,加在一起就是“四红一”。
以前的“四红一”是得志同志的红一团,那已经是长征时候的红一团了,现在的红一团是他老陈的一团。
如此根正苗红的部队,竟然就这么出了思想问题,怎能让他们这些指挥员震惊?
查到罪魁祸首之后,陈团长第一时间就把他们毙了,并且没有任何人可怜他们。
即使这些行为不是他们这些指挥员下命令让战士们去做的,可名声已经坏了,若是不做点什么,他们红一团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最后还是赔了不少财务,团长团政委亲自上门才解释清楚。
那几天耗费了多少时间啊?
“老陈啊,若是这些友军战士连思想方面都做得好,那我真的是心服口服矣……”王政委把头偏到一边。
“你啊……”
陈团长摇了摇头,两人共事已久,他当然知道政委不是在耍小心眼,而是真的对自己部下有些失望。
“繁城镇本就没有多少日军,其他日军好像还在城外观望?”
“对,三营刚刚出城寻找敌军主力,可日军退到十里之外构筑防线,三营长没有去进攻。”
“他做得对,我们确实不好两线作战……等到战后,得问问沐阳同志和王刚同志是怎么治军的,我记得雁北匪患可是很严重的,当地人匪徒思想根深蒂固……”
“冀中地区虽然土匪不多,但伪军势力很大,我们作战对象也多是伪军。”
两人对视一眼,已经在想办法如何向王刚和沐阳请教这个问题了。
第三四五章 思索
幸好有友军一个营配合,他成功将日本兵围在了一条山沟之内,令其只能龟缩在林子里面不敢轻易突围。
不大的山沟里面,这片小密林是日本兵唯一的藏身之处,若非沐阳的炮弹不经花,他非得用炮火覆盖将这些日本兵葬身此地。最好的进攻方式就是放火烧山,只是此处是恒山山麓,森林大火烧起来可不是随便就能扑灭的,造成的经济损失恐怕会远比战果要大。
而日本兵也失去了最佳突围的机会,他们幻想着次日早晨太阳升起之时就是他们突围之时,因为他们有两架轻型战斗机作空中支援。
说是轻型,每辆战斗机也挂着两挺机载重机枪和航空炸弹,一趟来回就能报销八路军大半个步兵排,并死死地压制八路军一整个连。日军战斗机从太原起飞,在4000米高空匀速飞行400里最多花费半个多小时……若不考虑保养和飞行员的因素,1架战斗机一整天就能炸八路军5次。
但他们注定失望了,飞机巡航过后,日本兵发现八路军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又出现在山顶附近,依然是不计弹药消耗地对他们发起阻击,往南与繁城镇日军汇合的希望就此破灭。
而北边刘昂所部沐阳也没有忘记,他派了支队骑兵营与一个民兵中队带着大量物资去增援他们。凭着山边的废弃村落,刘昂所部的火力覆盖区可以笼罩整个北山平路,日本兵想要往北突围伤亡恐怕会更大。
两军积怨已久,但沐阳没有急着围歼这些日本兵,己方占优势那也仅仅只是占地形优势。现在若想放弃脚下的阵地端着刺刀冲下去歼敌就是傻子,日本兵的枪杆子也不是摆设。
在早晨太阳升起之时打退了日军一次试探性进攻之后,沐阳长舒一口气。
“行了,快加固防空洞,现在我们应该有一阵子停战时期……就你们挖的,顶天就是蛇洞,别看那两颗炸弹炸不死你们,若是多来几颗,你们肯定连命都没了。”
鞭策了这些干部一番,沐阳就地坐下,周围全是植株,他在这里很是安全。
透过树木深深地看了底下的树林一眼,如今入秋不久,树木还有些许叶子遮挡视线,不然他也不会对密林里的日本兵客气。
“老沐,陈团长来了。”赵守诚带着一干参谋部同志来到山顶反斜找到沐阳。
…
“问我?”
沐阳有些惊奇地看着陈团长,不知道他们所为何来。
“是啊。”
陈团长和王政委对视一眼,他们早就决定来询问一番,就当是学习了。
面子什么的不重要,自己的老脸哪有底下战士的性命重要?哪个将军不是爱兵?
“……”
见他们不是开玩笑,沐阳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渐渐消失,只是让人搬来两张临时砍伐树木削成的粗糙凳子,他底下的凳子也是如此做出来的。
这俩人有事没事来请教自己?难道是自己做了什么太过超出此时代的事情吗?
都说读史使人明智,前世酷爱历史、政治的沐阳即使去中年人的餐桌上也能侃侃而谈,自身的眼光和思维自然不是那些只会当网络喷子的人可比。
这两人是典型的开国中将之资,他一个愣头青去请教这两人还差不多,军队看资历可不是封建传统。年龄大军龄大党龄也大的人,其学识、政治觉悟自然不是他这个新人能比的,他来到这世上也很是小心,遇到大事很少自己做主,都会想办法联系杨师长。
这样不但可以避免自己犯大错,还能规避自己知识狭窄面所带来的危害。
毕竟他们是真正的精英,从他们建国之后的职务就知道的。
杨师长授衔那会是什么职务?
55年北.京军区司令员。
这陈团长什么职务?
55年北.京军区副司令员。
这保护首都的沉重任务哪可能随便一个人就能担当的?尤其是对于第一任指挥员而言,将百废待兴的首都军事防御圈建设好可是个不小的考验。
那些不出名搞后勤厉害、搞管理搞政工的开国将军沐阳不了解,唯独这些战功赫赫能活到建国后并且担任重要职务的他才有去了解过。
王政委他不清楚,陈团长也是因为杨师长他才有过了解,毕竟史书上写着一年后陈团长亲自指挥的炮兵就在黄土岭上把一个叫做阿部规秀的日军中将给弄死了,黄土岭战斗也因此闻名全国,乃至撼动日本国内。
若是没有他沐阳这个外来人,这时候的陈团长应该还在第一军分区修养并准备拱卫军区核心地带。
现在是10月初,日军集结重兵进攻军区腹地,正是各军分区增援总部的时候,不过也是因为有他存在,杨师长得以再抽出一个团,与游击队、三团总计5000人回援军区金岗库地区“勤‘王’”,帮助老首长将军区的鬼子驱逐出去。
又是改变局部战场历史的一天。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自从他将地盘横跨周边三县就早就意料到会出现蝴蝶效应。
“……”
王政委暗自戳了戳陈团长,两人对视一眼,发现沐阳有些发愣,还以为是自己唐突了。
倒也不是觉得这是沐阳的知识,不足以为外人道。
大家都信仰共产.主义,哪有什么东西是私有的?哪怕是思想和方法也是如此,彼此之间都可以分享出来,这样大家就能相互学习、相互批评、共同进步,何乐而不为?
只是各根据地的指挥员都在摸索建军的方法与策略,沐阳的计划多半也是残缺或者不完整的,此时要与之交流,或许还需要一些“引子”来避免尴尬。
“沐阳同志,当初东征冀中之时,曾有组建炮连的想法……”
陈团长不时瞄了瞄旁边藏在炮兵坑里的一门发着油亮光芒的迫击炮。
他没有选择先提敏感的问题,这方面的问题连他都搞不明白,更别说随便询问一个比他还要年轻的人了。
坑里面应该就是90mm的中型迫击炮,他在冀中的时候见过,不适合攻城,但在镇乡之中作战却是神器,四枚炮弹下去能摧毁小院子。它不像重型迫击炮一样依赖运输工具,也不像掷弹筒一样威力太小,也不同于步兵炮必须以排为单位移动,突出的就是中规中矩,能适应更多的战场情况。
第三四六章 赠予
“嗯?”
沐阳挑了挑眉,他不相信陈团长找他就为了这件事。
就这?
直接问师长更实际。
“林文。”
“到!”
林文在门外等待许久,看得出来他脸上满是风霜,不过面容很是精神,没有丝毫被工作压垮的感觉。
本想提拔他作主力营营长,只是临时组建三营的时候林文不在身边去了白崖台。等他组建了三营之后,已经制定了徐湘做代理营长,这时候再给战士们空降一个营长就不打好了。
沐阳没打算继续组建主力营,看来只能让他独领一军了,否则继续放在后勤部队就是浪费他们的才能,也阻碍后来人的晋升道路。
毕竟八路军对外宣称不设置政委一职,营不设置教导员,连也不设置指导员,当初邓政委来到一支队担任政委的时候。对外宣称也并非政委而是其他职务,名义上却比政委低了半级。当时邓政委可是很不高兴的,要不是刮民党监管不了一支队,邓政委与杨师长之间的怨念恐怕会更深。
“我们藏在山麓那个洞口里的步兵炮呢?还有一门我记得藏在了山沟里!”
沐阳兀然想起当初第一次兵出平型关西进繁城镇时,他是完全用光了步兵炮的炮弹压制了繁城镇的日军,没有让他们快速突击,防止自己部队被敌人包围。
步兵炮没了炮弹就是一堆废铁,八路军缴获到步兵炮都是随手就将炮弹打光就拆了埋掉。
最多就是拿去炼钢。
炮钢也是不错的材料,即使是有些老化的炮钢,其性能也比普通枪管钢要好不少。
不过沐阳不甘心就这么拖去军区炼钢,便自作主张将其埋在了西边几里外的那片山丘附近,西征之前上交给军分区的战报里面也有提过这件事。
经过各大军分区和军区总部的不懈努力,组合而成的军械所终于能够打造刺刀了,只是缺乏合适的钢材,无法锻造耐用且锋利的刺刀。
沐阳知道此事,更加不肯让这三门步兵炮拖回军区融了,那只能叫做暴殄天物。
“我记得……”
林文点了点头,具体的埋藏地点仅仅只有几个民兵干部和炮连战士知晓。
炮连战士他不清楚,那几个民兵干部他认识,如今都已经进了主力军担任基层指挥员了,更加不会有泄密的问题。
“趁现在战事较少,尽早将其找回来。”
沐阳估算了一下时间,从离开到回来,他总共花了好几天时间,即使零件外面都包裹了汽油涂抹过的油布隔绝氧气,这些大炮恐怕也有一些损坏,还是尽可能早地挖出来好好保养一番。
“沐阳同志你这是?”
陈团长听见步兵炮几个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不你带两门回军分区?我可以从炮连里面抽调教员,但作为交换,你必须按教官人数的三倍给我带回一些炮兵新兵。”
沐阳看了眼陈团长,两人目光交接,皆是微眯眼睛、心有所想。
陈团长是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至于新兵他完全不心疼,那些都是从冀中带回来的儿郎,本身也没有什么归属感,他分配起来并不麻烦,挑选一番想识字会读数字的即可。
而沐阳是在回想史书上记载的黄土岭战斗。
由于上次读文献已经是许久以前,本身他就记不清其中细节,并且他并非研究晋察冀史的专家,谁知道这本《史》有没有谬误?
好像是陈团长亲自指挥炮连,发现了八百米外疑似鬼子指挥部后,让手下炮连连长带着迫击炮打了几发炮弹,就将阿部规秀所在的一座独立小院炸了,几日后就传出“华夏战场之花”凋谢于黄土岭之上的消息。几发炮弹就把一个中将给炸了,这可是大新闻,阿部规秀不一定是在华夏阵亡的军衔最高的日军将军,但却肯定是第一个阵亡的中将。
眼下一团的炮连似乎都还没建立起来,人手装备一空,沐阳看不到一年后一团炮连的辉煌前兆。
“这算是交易么?”
陈团长反应过来之后,与周围的干部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沐阳的想法。
支援就支援吧,怎么这些教员回来的时候还要带一些新兵呢?
这不成交易了么?
“毕竟雁北人烟稀少……相应的,人才也不会太多,能找到识字并且有数学基础的战士那可都是心头肉,查清家世之后第一时间就会送来支队部由我教诲,我还希望你给我匀一些好战士。”
沐阳呵呵一笑,但这笑容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这……”
陈团长终于抓住沐阳所说的重点,这些战士必须是有点文化的战士,那可真是有些难为他了,他虽说只是步兵指挥官,但也不是没用过那些炮,自然知道操作大炮不能只懂1+1=2就够的。
“你放心,我会持续不断派人前去交流学习的,至少几个月后粗略操作迫击炮是没问题了!”沐阳保证道。“王庄堡还存了一百多发步兵炮炮弹,足够你们打得了,都是我从代县冒死带出来的,上面可都沾满战士们的鲜血!”
“回去替我向师长问好,不能回平西与他一同打鬼子,我也很是遗憾。”
沐阳趁陈团长还有些糊涂,赶紧略过此事,这几门步兵炮本就是他跟杨师长私下商量的东西,要是正常而言,这几门炮老早就得先运回军分区上交给上级去了,哪里轮到他这个支队长用?
陈团长若是问起来,他还不太好回答。
而且他一直在等待军区和军分区的安排,在八路军里面,把一地最高指挥员调到另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算常见,不过杨师长和老首长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他也乐得好好构建雁北三角防线体系。
“好吧……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陈团长不清楚沐阳为什么突然帮他这么大忙,但却也能感受到沐阳的确实是比较真诚的,即使带有目的也是希望他能做得更好。
陈团长跟着沐阳他们钻入一个防空洞,洞口只有一个小孩高度,大人只能猫着身子进去,进去之后才算豁然,但也无法完全挺起腰部。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洞口,就足以让战士们挖一个晚上。
“此行前来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不知你有何见解?我等也是洗耳恭听!”
第三四七章 比较与惊讶
“如何让根据地财政不会陷入入不敷出的窘境呢?就在两日前,我军成功抢救出几十万根据地票子,不至于让日寇击溃根据地的财政。”
陈团长不再遮掩,来的时候他与沐阳相谈甚久,虽说谈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但也能看出沐阳是个保密性很强的同志,趁旁边没有外人,便于沐阳提起此事。
“嗯?”
沐阳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领着他继续走向工事深处。
不断有战士提着小推车运输泥土,每往外面运一车泥巴,就意味着外面的掩体能多一处,山体表层是泥土,而里面坚固的石头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只是票子么?军区还有其他政策?我离阜平太远,不大清楚那边的情况,军分区应该也在试行,没有让我也加入。”
沐阳终于来到自己的指挥部,支队部的资料已经转移到了这里,旁边还有个洞口通向山腰作紧急出口。
“只?”
陈团长有些无语,这根据地票子那是说发行就发行的?为了研究纸币的流通情况,老首长和几个军区首长加上十数名经济学干部研究了十天十夜也没有怎么休息,终于决定了具体事务。
比如发什么票子?
发多少票子?
往哪里发?
有什么禁忌?
纸币哪里是想印就印的?
其中学问可大了,足够一个人研究一辈子。
当下他就有些不满沐阳那有些无所谓的语气,但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毕竟是讨论问题。
不是吵架。
“嗯?”
沐阳余光见到王政委面色有些不好,知道是自己态度有些散漫,心思也完全放回到这件事上。
“入不敷出,你指的是哪一方面?钱?粮?还是物?”
“都缺。”
陈团长叹了口气,平西虽然靠近北平、毗邻华北平原,但由于日军据点和城市的封锁,最为富饶的地方都不是八路军能长时间停留的地方,与沐阳这边差不多,都是以山区为主。
“都缺?”
沐阳脚步一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粮食也缺?你们今年耕几余一?”
沐阳问了一个关键点,余一这个“一”是固定的数字,而耕几这个“几”才是反应收成的关键点。比如耕三余一,就意味着此地人民耕了一年的地,除去一些明年当种子用,一共产出足够自己吃一年零四个月的粮食。
这要是换成去年刮民党统治时期,百姓余的这四个月的粮食多半会以各种理由被刮民党政.府、土豪乡坤收走,百姓只给自己留一些口粮,能有余粮拿去换钱就不错了。
不然为啥百姓躬耕劳作一年,到头来连几件新衣都得咬牙购置?
“耕四余一。”
“垦了多少荒地?”
这里沐阳问的是晋察冀在今年发布的《垦荒条例》,还有《奖励条例》、《修滩办法》,这也是老首长他们探讨出来的试行办法,他作为浑源县县.委.核心干部,自然是知道这件事。
“约莫5万亩。”
“渠沟呢?凿井多少眼?”沐阳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对这隔壁团长和政委的想法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不多。”
“这?”
沐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必拿最终产量出来比较,他就知道自己雁北区的粮食增产肯定比一分区一团所管的涞源、易县地区要多上不少。
“我们雁北……”
沐阳回忆着县委之前收上来的报告。
“平原区绝收、被毁近半,产出粮食仅能做到耕五余一;山区平地还算丰收,大多数是耕三余一,少数能做到耕二余一。”
沐阳缓缓说道,仅此一点就比易县那边要好上不少。
要知道易县就在保定旁边,平原区哪敢驻守八路军主力,那里的粮食自然不能算作八路军的囊中之物。
谁让沐阳的敌人多是土匪军,是汉奸,而一团的敌人多是日军主力。
“那也比我们要好上不少!”
陈团长很是肯定。
“开垦新地三万亩、修滩四万亩、开梯田一万亩、凿泉眼300口、开新渠200道、整旧渠200道,预计每年能增五万石!这就是我能交给上级的成绩了!”
沐阳和陈团长两人相互比较彼此根据地的秋收情况,暂且不管新开垦的土地,两人发现雁北的粮食增产还是比易县要高很多。
“你们组织得早!”陈团长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对,去岁十一月便开始组织了。”
“那也太早了!你到底如何做到的?那也太厉害了!”
陈团长非常惊讶,军区政策今年才下达,沐阳去年就开始搞农业发展了,这是什么意思?
况且去年八路军七月份才来的晋省,八月才在晋察冀站稳脚跟,紧接着就是八路大围攻,好不容易打退了围攻,敌人的封锁紧接而来,哪有时间搞这个?
大部分八路军直到今年二月才缓过劲,开始重视根据地的经济发展,为明年作准备。
二月开始重视。
三月制定计划。
四月开始实施。
这时候春耕都差不多过去了,受限于刮民党留下的那可谓“千疮百孔”的大地,八路军就是想让土地增产也做不到。
“呵呵呵……”
沐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他能安稳地做那么多事情,那个稳如老狗的野原功不可没。
要知道这支强大的关东军机械化部队可是让他忌惮不已,他宁愿面对一个战车联队也不想再跟野原雅彦的一个满编大队打一次。
浑源城的日本兵根本不出城,仅仅只在城池旁边的村子建立据点,双方还私底下签了休战协议。
为此他还防备了许久,生怕野原突然撕毁条例悍然入侵他的地界。
他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加在别人身上。
要知道***元.首希.特勒还被提名过诺贝尔和平奖呢!合约、协议这玩意,双方若是承认那就是神圣的法约;双方若是不承认,那张纸就是厕所里的矢。
结果两边彼此之间防备许久,也不见对方有越界的举动。
沐阳自己当然是不敢逾越。
对此沐阳也查了不少的资料,从各方得到了一个比较贴切实际的自我解释。
第三四八章 不自觉
沐阳总结出的解释是,野原这个人压根就是懒得搞他。出身贵族、青壮年又是难得人才的野原根本不需要什么战功,就是打了败仗照样能晋升大佐,而野原今年也比他沐阳大不了多少岁,是真正的壮年派日军士官。
若是拿他跟历史中黄土岭上暴毙的阿部规秀相比较……
阿部规秀恐怕会非常羡慕!
别看阿部规秀现在已经是少将,到时候会晋升为中将。
但阿部规秀是没有上过陆军大学的,在“陆士”毕业后就投身军旅,凭借战功一步步爬到将军之位的。
而野原作为贵族和人才,却不需要那么多战功也能达到阿部规秀的高度。
要知道阿部规秀今年50岁才成为少将,长时间的沙场经验令其成为一个真正的战术家,尤其擅长“山地战”。而野原雅彦今年才27,就已经摸到了大佐的“停年”。把两年“停年”熬过去,日军将军们找个借口就能把他升为少将。
两人待遇简直不能比,而没上过大学的其他日军士官基本上一生都成不了将官。
窃取不少情报后,也证明他所率领的部队大多都是千叶人,恐怕野原是不希望这些同乡士兵死伤过多,也不希望高素质士兵损失在八路军枪口之下,便采取了消极防守的策略,只守浑源城及其浑源-应县交通线。
这也给了他沐阳难能可贵的发展机会。
一个大多数根据地所不具备的良机。
没了那么多的外部干扰,他才能腾出手来管理根据地的财政和防间谍这两个部分的工作,仅凭王刚一人处理不了那么多事情。
“难道我们重心错了?”
陈团长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
“不,你们没有错。”沐阳摇了摇头,不能让这种想法滋生。
“我们的主要敌人永远都是日本人与他们养的狗,只是你们的压力比我们大,而我们相较于你们而言却轻松很多罢了!”
他自己也有这方面的猜想,哪有让敌人发育起来反过来把自己揍一顿的道理。
“方法都是一样的,民办公助、垦修荒滩、修缮水利,还有推广优良粮种。”
“粮种?”
“对,我们通过实验比较,找到一种产量较高的谷种,现在那片田地所产的谷种已经全部被收割保存下来,准备全部拿去做种子。”
“怎么比较法?”
“各村建小农场,组建合作社,培育高粱种、选育杂交小麦。”
“这?”
陈团长迟疑一阵,他完全不懂这个领域,种地他会,但涉及生物学的地方他就不懂了。
沐阳也不担心自己说的话太过超前。
土八路可一点不土。
该有的东西会有,不应该有的东西照样会有。
穷是穷了点,可育种工作一点不落。
现在没有出什么成果,那也是八路军才来了一年,等过两年,什么“燕京1号”“燕京15号”“边区1号”“曲阳2号”小麦,还有玉蜀黍的“试验杂交”都会出来。
他只是把这些科学工作提前了一小会,得到的成果也能早日起效罢了。
也许今年增产不多,大部分靠的还是改善水利。
可明年就不同了,他敢说明年的雁北绝对不会再面临缺衣少粮的局面。
“好吧……”
陈团长摇了摇头,知道今天这趟除了白嫖了沐阳两门步兵炮与一些炮兵教员之外,什么具体经验都没问到。
不过这合作社和小农场倒是有点东西。
特别是这合作社,似乎可以好好讨论一番。
“合作社是何物?”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合作社。”沐阳看了他一眼,确认这陈团长是真的不知道合作社是什么。“现在物价不稳,粮价忽高忽低,百姓买粮非常困难,我那时候决定组建合作社,有社里面出面购粮。”
“有何用?”
陈团长眉头一皱。
“用处可大了!”
沐阳感到有些口渴,顺手拿起警卫员递给他的杯子。这讲解就是伤喉咙,讲多一会喉咙就有些不适。
“由合作社出面购粮,各地物价便会趋于平稳,可以起‘平粜’作用,这合作社除了汉奸和日本人人人都能参加,加之有我党领导,这样军民联系就更紧密了。”
平粜,意味战争年代官府平价出售粮仓内的粮食,作用就是平均物价。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陈团长哗然站了起来,他正好拿混乱的市场没啥办法。
“其实,商业才是最要命的。”
“商?”
陈团长突然有些紧张,不过这点紧张的感觉立刻消散,周围都是自己人,不需要这么敏感。
毕竟说商就避免不了资本二字。
“想办法将物资从敌占区换回来,同时避免粮棉资敌才是最重要的。”沐阳见他没有反应,就知道陈团长压根没关注过这个领域。
“避免资敌吗?”
陈团长第一次陷入了沉思,旁边的人走走过过都没去注意。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沐阳已经出去办事去了。
“人呢?”
“首长已经下山,去找一营的首长去了。”警卫员战士答道。他对营团指挥员一直称呼为首长,对其他干部一致称呼为同志,这样就避免间谍、内奸和被收买者窃取重要机密。
“那个姓何的同志?”
“对,他快要回家了。”警卫员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回家?呵呵。”
陈团长敷衍过去,没有为沐阳的不辞而别感到不满,毕竟人家也是有工作的,哪能天天陪着自己。他老陈又不是军区的老首长或者军区参谋长,不可能让一个友军团级干部天天跟着自己跑。
“正湘,你回过神了?”
王政委看了他许久,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
“怎地?没见过我思考问题?”
“嗯……除了打鬼子和写情书,我还真没见过你想一个东西要那么久。”王政委缓缓说道。
“去去去!”
见王政委拿他写情书给根据地小妹的事情,陈团长面色作怒,不认识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在生气。
他也不小了,今年也有26,自身也是团级骨干,自然有资格娶老婆。
“今日收获颇丰,我们结束战斗后立刻回军分区,我要和师长好好讨论一番。”
“在此之前。”陈团长看了看洞口,“恐怕还需要麻烦他一番。”
第三四九章 疑虑重重
“Emm……不,我拒绝。”沐阳看着又找上门来的陈团长,虽然陈团长说得很诚恳,可沐阳还是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让他研究研究根据地农业与水利情况?
算了吧。
他也只是小时候下过田,论耕地经验他哪里有这些老农多。
“为何?”
“你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
“嗯?”
陈团长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在后来赶到的王政委提醒下才反应过来。
也是。
大家伙都是军事干部,又不是专门搞后勤的专家,即使沐阳所了解的东西再多也不可能让他静下心来做后勤工作。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来·一趟,我会将根据地所面临的所有问题都给你总结一边,你回去之后,顺手帮我交给师长。”
好不容易打发走这两个友军干部后,沐阳又急急忙忙地去到山脚下的支队营地。
因为他要坐镇这片山头的缘故,繁城镇战斗结束了他也没有下去探望自己的部下,等到陈团长带着主力军过来增援时他才腾得出手来。
目前的局势是:
我军在此地用三个营外加大量游击队、民兵围住了两百多个日本兵。而日军今天派了十余架次的飞机来支援这些日本兵,不过由于山高林密、战士们隐藏得很好,那几架飞机收效甚微。
繁城镇战斗已经结束,城中困兽犹斗的百余日军士兵被全歼,我军伤亡也不小,一时间缓不过来,便在山脚下建了座临时营地。
二分区的干部们腾出手恢复了交通线与情报网后,沐阳得知代县日军没有出动,仅仅是在代县县城集结,人数约莫五百人,似乎没有想前来增援的样子。
看样子陈团长不会在繁峙待太久,他必须尽快解决面前这伙日本人,不能让他们毫发无损地回去,即使没法全歼他们也要把他们打成半残。
要知道浑源城还在日军兵峰威胁之下,他无法无视一支携带大量战车的日军部队。
…
“钟宇,浑源城情况如何了?”
沐阳回到营地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钟宇,只有他才能联系上整个浑源县的地下党,就是沐阳自己手上的情报线也仅限于自己的特务连管辖的。
“嗯……”
钟宇犹豫了一会,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有些奇怪,日军毫无动静,应县、山阴两县地下党的工作皆无建树。”
“都没有发现?”
沐阳眼光一凝。
日军的战车部队有随军后勤系统他是知道的,日军战车部队虽然主战车辆不多,一个联队仅有五十多辆坦克和几十辆装甲车、骑兵战车。
但还有数量不少的汽车,加上随军的卫生车、油料车、消防车、维修车,一个日军战车联队就是一个独立的作战系统,完全可以在不需要后勤保障的情况下独立行动一个月。
但那是没有打起来的条件下才成立的。
若是天天都有作战任务,仅凭几十辆汽车和三轮车运输的物资恐怕还不够这些日军士兵消耗十天的。
况且,折戟而返绝对不是日本人的风格。
在水沟村没了一个战车中队,轻坦克被他缴获三辆、装甲车和骑兵战车被他缴获六辆,还有来不及炸毁的一些汽车与摩托车,日军那次搜索任务可谓损失惨重。
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可能P都不放一个就走了?
现在听钟宇所说,应县与山阴县没有一丝日军的消息,那肯定是没有了。那么大个日军战车联队,若是经过应县或山阴县,那肯定会被情报人员注意到。
浑源县从地形上看,三面环山,仅有一面平原面向应县,日军战车部队总不能长了翅膀飞走了吧?
浑源县他沐阳苦心经营许久,三面大山中的村庄都有八路军的影响力,老乡们肯定会告诉他日军的动向。
他猜想日军一定在伺机行动,找准机会就给他致命一击。
“山民老乡们呢?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
钟宇迟疑一阵,还是摇头。
“你在担心什么?”
“我?”
钟宇看了沐阳一眼,他着实有些搞不懂沐阳的想法。
不是军事上的想法,而是政治、人心啊。
他在沐阳麾下工作了那么久,沐阳的才华他当然看得到,而且沐阳的天赋是他见过同年龄里最高的。
八路军其他指挥员他也没见过,不清楚他们才华如何。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哪个山旮旯出来的农民儿子,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就成为人才的,即使是学习氛围极好的红军、八路军军中也是如此。
文化水平最高的那一批人如今已经是八路军核心干部,不是在延安谋划着整个华夏的未来就是在敌后主持一方军政大事。而最早跟随红军起义的人,与那些高文化水平的人相处许久以后本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问题就在这里,知识一代传一代,总会出现失真的情况。晋察冀文化水平最高的老首长,他就在欧洲留过学,即使不从军也能做一个高级技术专家。而较晚加入红军的同志,能学到的知识仅限于共.产主义理论与普通的国语、数学。
而沐阳,到底是个接受过正轨教育的干部,还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小卒?
在军队之中啊,把权力全部托付于一人,从古至今都是大忌啊。
沐阳辛苦建立一年的情报收集系统就在半年前就全权交由他打理,外人看来他是非常风光的,可他自己心里清楚,万一有做不好的地方,绝对就是他负责了。
并非他不想负责,而正是因为他太负责了,事事都要经过自己之手,很少将工作交由他人处理,因为他就是信不过其他的八路军同志。
不是他心胸狭隘,这种总管全局的情报工作由他一人负责,却无人制衡,万一他自己出了问题怎么办?对于八路军而言那不就崩盘了么?
支队长竟也放心他工作,从不过问他其他事情,也没有给他安排什么监视者。
这反而让他觉得有些担心,甚至恐惧。
“嗯?”
沐阳见他心事重重,还以为山民老乡有什么奇怪的发现,便赶紧问道:“有什么发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