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这两条路，你自己选！
这时候，女服务员正好端着烤肉送过来，一看到这房间里的景象，吓得“呀”的一声尖叫，手中盛满烤肉的盘子也“啪嗒”一声放在桌上。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似乎凝固了。
没想到居然是最年轻的钟白开了口。
“服务员，这里只是有人滑到被酒瓶戳伤了，你先出去！还有，别到处嚷嚷，我们自己会处理！”
女服务员看了看满脸是血的耿大力，又看了看钟白，终于抿着嘴巴赶紧跑出房间。
血腥的空气弥漫在房间里，看看耿大力那满脸鲜血的吓人模样，再听到钟白铿锵有力的话语，和他所说的“这国家是有王法的”这句话，一贯在善达乡横行霸道惯了的吴林泉，不禁后怕起来，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说实话，这会儿的吴林泉也很后悔。
明明自己今天本来是想接着吃饭的机会套钟白的话，至少弄明白这次停产和rb人买不了精矿的事情，再好好处理一番，怎么就突然动手把耿大力给打伤了呢？
而且最关键的是，还被刚刚进门的服务员给撞了个正着！
不过，吴林泉也意识到，钟白刚刚说那句“我们自己会处理”的话，似乎局面还没有僵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正当他苦苦思索该如何破这个局的时候，钟白发声了。
“吴老板，你刚才一时冲动打伤了耿主任，这事儿我们先放一边。我现在要说的是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如果你好好听、好好做，那么，我相信事后耿主任也不会因为这点皮外伤就把你告到派出所！”
“你……你说！”这时候的吴林泉哪儿还有讨价还价的本钱，马上鸡啄米点头道。
钟白的声音逐渐严厉起来：“好！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去东林街见了rb人，还和他们达成了协议？”
他是怎么知道的？
打死也不能承认啊！
这个念头在吴林泉脑中一闪而过，但当他抬起头看到钟白那凌厉得要杀人的眼神之时，立刻害怕得只能点头道：“是……是有这么回事。”
“把你和rb人详细谈的内容，达成了什么协议，都给我说清楚，有半句假话，我保证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你会蹲在派出所的审讯房里！”
说罢，钟白索性大马金刀的坐下，又让吴林泉坐在自己对面的小马扎，来了个现场审问。
半个小时后。
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吴林泉毫无保留的把今天带着十几个非法精矿厂老板去东林街面见西村未来的事情给说了个通通透透。
钟白脸上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严肃得紧的表情，但内心却已经兴奋无比！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一直在找rb人的把柄、以及防范他们可能出现的反扑计划，却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落在了自己手里！
说到底，这纯属偶然的让吴林泉吐露心声，根本不是今天钟白来吃饭的目的。
只不过没想到吴林泉居然酒后失态，错把耿大力给打了，才给了自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事前制定的计划，随着今天这次的偶然事件，必然会产生改变，而且是正向的、积极的转变！
“……看来你还算老实，以我对西村未来的了解，那家伙的确是敢做出拿钱让你做出这种铤而走险的举动的人。”钟白现在已经完全拿捏准了吴林泉的心态，说话也放开了许多：“幸好我今天看破了rb人的诡计，要不然，你吴林泉必然是我华国未来的罪人！”
毕竟现在自己做的是有关国家战略资源的大事，钟白不再像之前那样遮遮掩掩，话语之间的高度已经不能和开始伪装的时候同日而语。
“没……没您说得那么夸张吧？”吴林泉被这么一说又吓得不轻。
“如果rb人真的垄断了白云鄂博矿区今年、乃至未来数年、数十年的稀土精矿出口权，事情只会比这个更严重！”钟白不假辞色的训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本地人，才会让他们得逞！”
“我其实就想挣点小钱，真……真没考虑那么多……”吴林泉想了想，又小声问道：“不知道您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今天和rb人见面的事情的？当时我记得还挺小心的，路上也没人跟踪啊！”
“到这会儿了我也就直说吧。你车上那个牛皮袋子里的美元，暴露了事实！”钟白道：“美元现钞，那么大几捆，不要说在白云鄂博矿区了，就是在京城，一次性能拿出这么多的单位也不常见，你一个小小的非法精矿厂，哪儿来的美元？矿区里能提供这么多美元的，除了rb人，还能有谁？”
“原来是这样……”吴林泉这下彻底服气了。
“这钱，明天早上你原原本本的给我还回去，否则，后面处理你有一万种方法，吃牢饭都是轻的！”钟白正色道：“接受外国人的资助，拿钱对付自己的国家干部，你这种行为要是在几十年前，那叫汉奸！”
听完这番话，吴林泉耷拉着脑袋，再也抬不起头来。
原以为自己今天设套给钟白钻，没想到从头到尾，自己都在往钟白的口袋里装啊。
不过，钟白让自己说的，自己把能说的都说完了，眼下尽管还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捏着，可吴林泉也不能就这样放任自己的精矿厂永远开不了工啊！
这厂子虽然是他一个人的，但他也找乡里的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才能一直维持运转，别看善达乡人人都听他吴林泉的话，说东不敢往西，但吴林泉心里也很清楚，大家是看在他能带着挣钱的份儿上，否则，自己成了穷光蛋还不起债，那别说维持往日的地位了，光是要债的人上门，这年关自己别想舒舒服服的过去！
于是吴林泉咬了咬牙，只能叫苦：“您要我说的，我都说了，可我那玉铸精矿厂咋办？这两万美元……也没您说那么严重，不是什么我拿来对付国家的，是西村未来让我们先给工人发工资的，要是发不起工资，就算国家不处理我们这些非法精矿厂，我们自己就先撑不下去了！”
“你只要不将这些珍贵的国家资源贱卖给rb人，一切都好说！”钟白忽然用有些带着玩味的口气说道：“态度决定一切！现在，就要看你到底是什么态度了。”
“你要是执迷不悟走死路，那你尽可以把这两万美元拿回去给工人发工资，然后再勾结rb人去找zf施压！”
“但如果你想求一条生路，而且让以后的稀土精矿生产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天天被rb人骑在头上压价的话，就听我的！”
钟白顿了顿，问道：“这两条路，你自己选！”
第六百六十六章 这个恩我得报啊
这种问题，只要不是白痴，都会选择后者，吴林泉也不例外。
几乎是在钟白说完的同时，他马上不停的点头道：“我选！我选！第二条路！”
钟白淡淡的回了一句：“那就好。”
“您说！”吴林泉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把这个年关安安稳稳的度过。
“我什么时候说难道由你决定？”钟白鸟都不鸟他，瞥了一眼道：“你先把几件事情给我办好了！”
“第一，这两万美元明天必须退给西村未来，你还要当面告诉他，以后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其他免谈！想收稀土精矿，就按照正规流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能不能做到？”
“能。”吴林泉吞了口唾沫，道。
“第二，回去告诉你们那十几家非法精矿厂的老板，等你这边的准信，你告诉他们年前工人的工资不用担心，他们的厂以后也可以转变成合法的有牌照的厂子，该生产生产，该挣钱挣钱，只要不私自和rb人接触，不要跑到zf去闹，都能解决，否则，啥都别想！能不能做到？”
“能。”吴林泉又点了点头。
“第三、这一次我有办法通盘解决你们的问题，但是，你们到时候要各自拿一笔钱出来，给你们每个建厂的乡镇当地解决污染问题，这笔钱不是一次性的，而是以后一直要按照比例出，直到土壤、河流污染治理得差不多了才行。能不能做到？”
“这个……”吴林泉本想答应，但又有所顾虑的问道：“这话我是能带到，但是……您如果不告诉我们现在解决困境的办法，我就是说了，人家也不信啊。”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要不然，你就去派出所和警察同志解释！”钟白一指旁边还捂着脑门儿的耿大力：“你打伤堂堂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这事儿我还没和你说呢！”
“好好好，我能做！我能！您可千万别报警！”这是吴林泉的命门，由不得他不从，只能愁眉苦脸的点了点头。
“行，那我就暂时相信你，你把这三件事情做好了，再来工业局招待所找我，现在就去！”钟白见对方已经放弃抵抗，这才下令。
眼瞅着吴林泉灰溜溜的准备离开，钟白又把他叫住：“慢着！”
吴林泉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后背一凉：“您还有什么吩咐？”
钟白看了一眼耿大力，才把头转过来：“我等会儿要带吴主任去医院看伤，你找个人到时候把医药费给人家赔了，实报实销，不多要你一分钱！”
“这个没问题！要不……我现在就先拿一千块给您？”吴林泉一边说，一边准备往包里摸他那个黑色塑料袋子，里面那一千块还是新的哩。
“别，我可不想让耿主任带上个受贿的帽子，说了，到时候实报实销，拿医院的票据找你，去吧。”
钟白挥了挥手，吴林泉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这一番操作，把耿大力也搞得有点出神，这会儿他肚里也是一大堆问题，正想开口，却被钟白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又走到门口望了望。
直到目送那辆吉普车轰隆隆的启动，朝着矿区的方向驶去，逐渐消失在眼前之后，钟白这才转身关上了房门，对耿大力认真的说道：“耿主任，今天你帮我白挨了一瓶子，这个恩，我得报啊！”
耿大力马上诚惶诚恐道：“这哪里能算恩啊？要不是我今天唐突答应了那吴林泉，又怎么会有今晚这场饭局？又怎么会给吴林泉发疯的机会？”
“没事，这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么？”钟白拿起卫生纸递给耿大力：“擦擦血，你这脑门儿上的血迹都快干了，要是这副模样晚上回家嫂子不得把我给杀了？”
耿大力这才点了点头，顺手拿起卫生纸用酒杯里没有喝完的白酒蘸了蘸，然后才擦了起来。
高度白酒直接擦伤口消毒，疼痛是难免的，但耿大力只是皱了皱眉，喉咙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过。
钟白在旁看着暗暗点头，心道这北方汉子是彪悍，虽然平时为人挺油滑的，但关键时刻能站出来帮自己挡枪，事后也没有邀功，反而主动把今晚事故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看来自己之前还低看了对方！
再说面对吴林泉的利诱、威胁，耿大力始终没有迈过红线半步，这种干部，用好了那可真是一柄利器！
自己必须要招揽人心，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钟白认真的说道：“我这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耿主任你今天啥也别说了，我眼睛都看着呢！待会儿我送你上医院治疗去！另外，这边的医药费除了刚才和吴林泉谈好的，正规费用该他报销之外，这边在额外的给你支付同样金额的补贴！”
“啊？那怎么行？这不是违反纪律了么！”耿大力马上摆手：“钟科长，我耿大力虽然平时爱抽个烟、贪点小便宜，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我可是有底线观念的！你这钱我坚决不能要！”
“呵呵，谁说是我私人出钱？”钟白显然对耿大力的回答颇为满意，笑道：“就是这两天吧，正好有一家国内的大型集团要来白云鄂博矿区投资，你作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接待工作肯定主要由你负责，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安排一个报道，投资企业过来慰问矿区工业局优秀干部，公开、合情、合法，你不用担心！”
“啊？还有一家国内大型集团来白云鄂博矿区投资？”听到这话，耿大力的心脏不争气的“砰砰砰”跳了起来！
这段时间自从同钟白接触以来，耿大力的眼界那是宽阔了不少，说话办事的思路和过去的自己相比，完全升华了一个台阶。
即使钟白没有明言，但耿大力也清楚，自己的提拔几乎是没有问题的，这一切都要看最近自己表现，至于怎么提，什么时候提，耿大力压根从来就不问！
为啥？
因为钟白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而叶星就更不说了，同为小组成员，还是工业部的副处长，这两人给自己想办法，还愁一个小小的区级工业局办公室主任无法提拔？
那你也太小看上面领导的能量了吧！
第六百六十七章 迎接呼延俊
今天帮对方挡了一酒瓶，就算自己不提，这事儿钟白也肯定会记在心上。
所谓有恩于人不求报，乃是最高境界，耿大力显然也对此很清楚。
这种并非真正的不求回报，而是现在主动开口，那么格局就太低了。
但没想到的是，钟白除了马上提出“双倍”补偿医药费，另外透露出这个信息，耿大力第一感觉就是它十分重要！
破格突击提拔这种事，在体制内算是比较罕见的，也会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
你自身优秀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肯定是有背景、有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你需要一个机遇。
耿大力很清楚，钟白刚刚说的“到时候我在想办法安排一个报道，投资企业过来慰问矿区工业局优秀干部”恰恰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遇！
耿大力感觉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遇出现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请钟科长放心，我一定保证完成接待投资集团的工作！”
钟白显然也感受到了耿大力的决心，于是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咱们就迅速动起来，先回矿区找医院把你的皮外伤好好处理一番！”
……
第二天上午，白云鄂博矿区工业局局长郑进才带着局领导班子于九点钟出发，在国道口迎接前来视察工作的工业部技术司副厂长叶星、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呼延俊一行。
说来这个事儿也十分突然，作为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局外人”，郑进才也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了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立、以及矿区内近期发生的一系列有关稀土精矿厂的变动。
但是，原本作为主管部门的矿区工业局，其一把手郑进才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过任何书面文件、通知，也不知道上面具体是怎么安排落实工作的，他只知道，反正在短短几天时间内，矿区zf就下达命令关停了一大批精矿厂，而那些以往被奉为座上宾的rb会社好像也在矿区zf吃了闭门羹，要不到车皮，天天到处找各部门吐苦水。
郑进才也找机会去给分管工业的副区长孟秀杰“汇报工作”，想要打听一下有关情况，但以往说话常常漏风的孟秀杰却紧得连半个字都没有透露过，这下郑进才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偏偏在昨天晚上，自治区工业厅突然一个电话打下来，说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工业部技术司副厂长叶星将于今天上午抵达矿区视察工作，由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呼延俊陪同出行。
这个规格可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以往白云鄂博矿区来的工业口领导，最多也就是自治区工业厅那么一两位处长下来转转，毕竟矿区只是一个区县级的行政区域，副厅级的领导一年来一次都算多了。
但这一回，不但有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还有工业部的一位副处长！
更重要的是，这位副处长还挂着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的名头！
即使郑进才还有一年就要从位置上下来了，但他的敏锐性可不差，这种机会把握好了，自己不求升职，以后退了休在老干局的实质待遇，怕不是要再上一个台阶！
于是昨天傍晚接到通知后，郑进才便深夜把四位副局长、以及办公室主任叫到局里一起开了个会，安排了今天的接待工作，一大早就带着大家过来了。
这个点国道上的车辆还不多，郑进才瞥了一眼旁边的耿大力，看着他脑袋上那圈绷带，便有些责怪的说道：“大力，你说你，咋偏偏这个节骨眼脑袋还磕到楼梯上了？让上面领导看到咱们局里的干部外形不整，可不好啊！”
“以后我会注意的，这次纯粹是意外，对不起郑局长。”耿大力当然不会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只能默默的点点头，以表示自己态度端正。
一刻钟后，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下，两辆红旗轿车终于出现在国道出口上。
郑进才马不停蹄的带着大家伙儿迎了上去，一眼就看到了戴着眼镜的呼延俊副厅长，以及他身边那位很年轻的同志。
这位不会就是部里的叶星副处长吧？也忒年轻了点儿！郑进才不禁在心中惊呼道。
但面上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快步走上去，被风沙吹皱的脸上露出笑容，主动伸手和两位领导握手，又简单的介绍道：“欢迎两位领导莅临咱们白云鄂博矿区，这是我们的局班子和办公室主任，我给您介绍……”
这些都是规定动作，不管你上面多大的领导，只要是选定时间下来，地方上的下属们过来迎接，大家也都是互相问候致意，流程少不得。
叶星面带热情微笑和郑进才以及诸位副局长一一握手，当他走到耿大力面前的时候，一边握手一边小声问道：“钟白呢？”
“钟科长还在招待所。”耿大力很机警的看了看四周，示意道。
叶星点点头，对耿大力的状态十分满意，不过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对方脑袋侧面有白色的绷带，皱眉道：“你这咋回事？”
“昨天和钟科长一起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待会儿我抽个时间单独和您细说……”耿大力压低了声音。
简单的寒暄不超过五分钟，大家就纷纷钻进车里驶向矿区——因为这他娘的风实在是太大了，吹在人脸上和刀割似的。
呼延俊两年前曾经来过白云鄂博矿区调研，对矿区工业局还是有印象的，加上这一次他的主要任务是陪同叶星下来，也算是半个主人，所以跨进矿区工业局大门后便主动和郑进才一起介绍起矿区的基本情况来。
叶星面上频频点头，也显得很谦虚，但心里却不禁吐槽道：麻蛋的，我都在这窝了好几天，跑了好多乡里的非法精矿厂了，还非得要浪费时间在这儿听你们比比……
接下来依然是雷打不动的见面会，本来郑进才为了体现局里对领导视察工作的高度重视，是准备让全局干部职工一起出席，搞个大会的，但在叶星的坚持下， 还是只开了一个中层干部以上的小会议作为替代。
第六百六十八章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呼延俊在台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既体现了工业厅在年关将至之时对基层局的关爱，又重点提出要大家一定好好配合叶星副处长的视察工作。
虽然呼延俊的话说得很漂亮，台下的干部们巴掌也拍得很响亮，但他其实对这次视察工作其实也没弄清楚到底要视察个啥。
两天前，工业厅突然收到部里的通知，说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叶星副处长准备马上前往白云鄂博矿区开展工作，需要工业厅陪同。
呼延俊正感觉突然，却发现叶星竟然已经跑到厅里来了！
这还是以往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呼延俊好歹也是一名多年的副厅长，对于这种突击性的视察工作，他还是很敏感的，至少先要摸清楚上面的意思，才好下去开展工作啊！
不料，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叶星都是含糊带过，只说和近期的出口稀土工作有关，让他带着去就可以了。
就这样，呼延俊稀里糊涂的跟着来到了矿区工业局，现在自己把话讲完了，便一转头看着叶星，对全场干部说道：“下面，就由叶星副处长讲话，大家欢迎！”
这年头基层局里还没配话筒的条件，叶星其实下去调研、检查工作的经验也不少，这会儿也没有丝毫慌乱，马上拿出了工业部干部的样子，咳嗽一声，台下立刻安静了不少。
“嗯，首先我要代表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和部里给大家说声打扰了。因为工作比较紧急，这次下来的过程很仓促，是在很短时间内做出的决定，所以呼延俊副厅长也是放下了手中忙碌的年底工作，专程陪我过来的，在此我对自治区工业厅以及你们全局表示感谢。”
一般来说，上面来的领导甚至连场面话都不说，一来就给你强调什么“工作比较紧急”这种话，那事情绝对小不了！
这个开场白，显然和刚才呼延俊那种喜气洋洋的慰问完全不同，场下干部们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个个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叶星接下来的话让每一位干部心情都沉到了谷底。
“近段时间，协调小组接到反映，因rb方面进口锐减，导致白云鄂博矿区部分稀土精矿厂减产停工，无法支付工人工资。年关将近，工人待遇问题一直是各级各部门高度重视的事情，协调小组派我和另外一名同志来对此事进行调查，并在年前务必想办法解决困难。”
“各位同志，凡是涉及到人的工作，都是重中之重！我希望大家能够打起精神，克服眼前的困难，稳定局面，恢复生产，将矿区来之不易的良好发展势头继续发挥下去！”
这段话虽然短，但给大家的震动可是不小的。
精矿产减产停工的事儿，工业局这些中层干部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但没有人傻到主动给上面反映。
背后的真实原因嘛，自然是rb会社突然停止了收购。
但为什么停止收购，这事儿就不是基层工业局的干部们所能掌握的了。
而现在听说上面竟然对此事如此重视，还要在年前务必解决，这下在座的干部们心里都打起了鼓。
领导，这解决困难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难啊！
说到底，工人没有工作，从短期来讲就是要拿钱发工资稳住人心，从长期来讲就是要给他们创造就业岗位。
而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这两件事情都是任何干部都感到头疼的事儿。
见大家纷纷面露难色，叶星便主动开口道：“今天是见面会，有什么情况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第一个说话，最后还是局长郑进才想了想，发言道。
“呼延厅长、叶处长，我们局里也掌握了一定的情况，但是这件事情涉及面广，而且现在短期内让这些精矿厂恢复生产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是订单方面出现了问题，这恐怕不是单单我们矿区工业局能解决的问题，还清叶处长明示具体做法，当然，我们局肯定是无条件支持的！就算马上过年，大家加班加点完成上面交办的工作，肯定是尽心尽力的！”
听了这番话，叶星暗暗皱眉。
这就是现年53岁、当了多年局长的郑进才，说话滴水不漏！
一方面也承认自己说的都是事实，另外一方面点明了原因，又暗示他们一个单位根本没法解决问题，需要上面想办法出力。
“另外，刚才叶处长提到还有一名协调小组的同志，不知道是哪位？”郑进才又追问道。
对哦，台下的干部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了，疑惑的看着叶星。
而他旁边的呼延俊副厅长也满脸问号的朝叶星转头，心道这事儿你咋从来没说过？
呼延俊原本心里也觉得纳闷，毕竟上面派人开展这种突击性的视察工作，原则上是不可能允许一个人调查的，因为那样有可能出现猫腻，所以一般都是两人或更多。
叶星当时找他的时候来得匆忙，部里的通知也写得很笼统，所以呼延俊一开始没有问，没想到这叶星反而在开见面会的时候说出来了！
“大家不要着急，这位同志其实已经先于我抵达了白云鄂博矿区，现在应该正在往局里赶，大家稍等片刻就是。”
叶星一边朗声回答，一边把目光朝会议室门口望去。
谁也没注意一开始还在会场服务的办公室主任耿大力已经悄然消失了半个小时！
就在大家等得有些心焦的时候，终于……
一个挺拔的身影在耿大力的陪同下，快步走进了会议室！
当看到这人面孔的时候，在座的每一名矿区工业局干部无一不露出惊讶的表情！
因为他太年轻了！
如果说台上的叶星副处长的岁数已经让今天参会的干部们觉得有些意外的话，那么这位年轻的面孔，更是让他们怀疑人生！
这人……怎么看也不超过二十五岁吧？怎么就成了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且更夸张的是，这人自从进门之后，脚步就根本没有半点停顿，直接走向了发言的主席台，径自在叶星和呼延俊的身旁坐下之后，才朗声说了一句话。
“抱歉，因为有些事情来迟了。我叫钟白，也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
第六百六十九章 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钟白？
这个年轻的面孔、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名字，让在场每一名干部绞尽脑汁去想他的来历，但却无人知晓！
怕不是个走后门的二代子弟吧？
但钟白接下来的话，立刻就让所有人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呼延厅长，您好。我到矿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一次没有提前告知您，是因为有一些实际情况。”
钟白又转头，望着台下一双双充满怀疑的眼睛，开始了他的讲话！
他一开口便语惊众人：“作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工作方案的起草人、全国稀土高级培训班优秀学员，今天和大家在这里共商处理矿区稀土精矿厂因环境污染问题导致大规模关闭、工人面临失业威胁的不利问题，我的心情是有些沉重的。”
“但，困难出现了，就要解决困难，这才是我们gcd干部的作风！”
“关于这次问题出现的原因，我在这里不做过多叙述，因为在座各位的工作职责所在，我们主要就如何开展下一步工作，有力的解决两大难题在这里征求大家的意见——即：一是要尽快解决稀土精矿厂环境污染、恢复生产；二是要保障工人权益，让他们有工可做、有薪可拿。”
“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精矿厂一共有72家，其中正规登记注册的54家，其他采取‘挂靠’手段生产的有18家，这18家不用我说，相信大家也很清楚，他们本质上是非法生产的！”
“在处理这些稀土精矿厂环境污染问题的时候，我们并不能因为它们的身份不同而采取差异化的做法，因为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身份产生有一定历史原因，我们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过去的纷纷扰扰中，关键是处理现在的问题！那就是怎么样在短时间内改善它们的生产工艺，让污染尽可能的减小，符合国家相关排放标准，从而重新恢复生产！”
“这方面，除了征求大家的意见之外，我也和国家科学院的专业人士一直进行交流，希望到时候能拿出一个比较有可操作性的实际方案出来。”
“至于另外一个方面，也就是失业工人的问题，恐怕就需要在座的各位工业局干部们想办法了！大家如果有什么建议，尽可能的形成书面形式报告给我们。”
“对了，我和叶星处长会在你们局里集中办公一天时间，专门收集和听取各位有关于刚才我谈到的两个方面问题的意见、建议。”
说完这一番话，钟白便在给叶星打了个眼色后，闭口不言，如同老僧入定一样坐在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
叶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侧着观察了一下一旁的呼延俊副厅长，然后才开口询问道：“呼延厅长，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对方的脸色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眉头并不舒展，显然是因为养气功夫了得，所以才忍住了不爽的情绪。
毕竟钟白这种不告而来，突然宣布工作的做法，的确没有把他这个自治区副厅长放在眼里！
所以现在呼延俊尽管一肚子火气，但毕竟自己是打着专程陪同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下来开展工作的名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着基层的干部们在会场就大发雷霆。
叶星也知道钟白这个操作肯定是要冒相当大风险的，但如果不这么来个突然袭击，而是像走常规流程一样，先开个不咸不淡的见面会，然后再等基层干部们反应过来，开始慢吞吞的走程序，那么对后面的工作开展无疑是大大不利的。
呼延俊抓起桌上的茶杯大口喝了一口茶水，压住了心中的火气，这才抬头朗声说道：“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请大家抓紧时间将刚才协调小组的意见赶紧落实，按照要求开展工作！散会！”
干部们各个脸色凝重，快不离场，而局长郑进才则马上快步走到主席台上，脸愁得和苦瓜一样，就准备开始叫屈：“各位领导，这……”
“郑局长，是不是应该先把我们的住宿安排一下。”呼延俊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我们这坐了一宿的车过来，也得休息一下吧？”
“哦哦，这是我考虑不周！”郑进才一拍脑门儿：“耿大力！走，赶紧带几位领导去招待所！”
一路上，作为在场职位最高的呼延俊不吭声，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主动说话的份，从局机关到招待所这几百米路，竟然大家就这样静悄悄的走完了。
到招待所登记完，一路跟着的郑进才当然是想借这个机会单独和呼延俊他们沟通一下，了解后续的工作思路，但没想到呼延俊却一口拒绝，说是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下午再在办公室谈，郑进才只好心怀忐忑的离开。
钟白自然是住在自己原本登记的那间房里，他坐下来点了根烟，慢慢悠悠的抽了起来，一点也不慌，时不时的瞟一眼房门。
果然，这根红塔山还没抽到一半，房门就响了！
“砰砰砰！”
“钟白，是我！”
外面传来叶星的声音，钟白立刻起身开门，把他迎了进来。
“怎么，那位呼延厅长发脾气了？”钟白倒是不着急，笑呵呵的给叶星递了一支烟。
“你这操作有哪位领导不发脾气，那还真是见鬼了。”叶星白了他一眼，道：“你没看到在会场上自打你上台说了那两个方面的工作要求之后，呼延厅长那脸色黑得和包公一样！呵呵，要不是之前见识过你的本事，这一次说啥我也不敢去得罪一位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啊。”
“这可不是故意要得罪他的。”钟白轻轻摇了摇头道：“但如果不这样做，提前把消息泄露出去，耿大力那边搞培训班的事儿就不能算作他的成绩，而且也会让现在的局势变得更加不容易控制——谁敢说，今天台下坐的那一群中层干部，全都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呢？”
“得了，你说这些道理我都懂，但这次是打着工业部的名号由我去找的呼延俊副厅长，现在你跟我一起，去他房间唠嗑唠嗑，别让他一位过来给咱们壮声势的副厅长理解产生歧义，行吧？”
第六百七十章 关键人物还是钟白
呼延俊当然没有什么午休，他也点燃了一支烟，想着是不是要主动叫叶星和钟白两人过来谈谈。
叶星虽然也是头次见面，但昨天至少呼延俊也通过关系找上面打听了一下，这位年轻的副处长最近在部里表现很亮眼，不但在他们技术司里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听说某位副部长最近也对他参与协调小组的工作颇为满意。
这种本来就在上级机关，有年轻又有前途的领导干部，只要不针对自己，呼延俊当然是不可能得罪对方的，毕竟在体制内大家都是抱着共同发展，好上加好的想法嘛。
但对于那位突然闯入会议室的钟白，呼延俊可就没有那么友善的想法了。
年纪轻轻，上来就抢话，这无疑是大忌。
甚至连他到底具体是什么身份，在哪个单位上班都不说，这是真没把自己这个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放在眼里啊？
就在呼延俊皱眉思索的时候，房门响了。
打开门，发现是叶星和钟白二人过来，呼延俊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儿。
不过，他脸上依然表情严肃，道：“你们中午不休息一会儿？”
“呼延厅长，我这是专门带钟白过来给您汇报工作的，之前因为时间紧急，所以有些环节不是很细致，还请您见谅。”叶星一开口就把姿态拉得很低，说道。
叶星也很清楚自己在这次事情中的作用，他并不是那个想法的发起者，只能算是参与者，并且由于自己在部里工作的身份，可以很好的起到一个润滑剂的作用。
关键人物，还是钟白！
但钟白这种突然袭击的搞法，如果事后不和呼延俊做沟通，那么开展后面的工作，只可能增加难度，对于解决问题本身是不利的，所以他才急忙拉着钟白到呼延俊的房间来。
“呼延厅长，刚才的举动并非对您不敬，只是因为目前的局势实在不乐观，如果我们再走以前那种慢吞吞开展工作的流程，恐怕精矿厂、rb方面就会有所调整，不利于下一步工作。”钟白没有掩饰，决定开门见山的和呼延俊交流。
“在说正事之前，恐怕你得好好介绍一下自己才应该。”呼延俊并没有理会钟白，而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的确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也是工作方案的起草人，这一点在会上已经说过了。”钟白并没有任何怯懦之意：“我的编制在天河省工业厅，目前担任技术处矿山冶金科科长，不过自从两个月前被徐光先院士借调到稀土调研组，我就基本没有回天都工作，全力投入到这边。”
“天河省工业厅？刘正富厅长手下？”听到钟白的身份，呼延俊楞了一下，才在脑中回忆起天河省工业厅一把手的名字，皱眉问道。
对于呼延俊这种副厅级领导而言，全国工业系统的大部分厅长都认识，副厅长那就要看关系了，所以在听到“天河省工业厅”几个字之后，第一时间从他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刘正富的名字。
“对，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分管领导是吕旭东副厅长。”钟白知道对方依然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开展目前的工作，索性把以前的工作亮点都说了个遍：“我参加工作是前年下半年，在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不到四个月提拔为副厂长，然后再调到省厅任科长，期间注册了全华国第一个瑞士工业局个人专利，并参加了瑞士考察团，就是在那期间认识叶星副处长的；另外，我还参与并负责了华国同md方面有关地下矿山支护设备选用的专案，成功用我们华国自己的dwx液压支柱胜过md的自动钻爆系统，让这一块走上了世界前列。这些，都是在工业部有案可查的。”
“说这么多，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科长非要在您这位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面前显摆什么，我只是强调这些成绩，足以说明我有足够的能力来应对这次的矿区稀土精矿停产升级事件，还请呼延厅长见谅。”
说罢，钟白主动低头致歉，又递出一根软中华，至少在姿态上放得还是挺端正的。
叶星也恰到好处的补充道：“钟科长以上所说的都是事实，我可以作证没有半点夸大的成分。这一次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立，也是由他先找到我，然后写了一篇报告，由我报给我们刘司长，再传到部里，最后由国家计委统筹协调，最终在短时间成立了这个小组。”
面对这种级别的领导，完全不用走基层那些拍马屁什么的流程。
因为他们见多识广，对于工作中的大是大非很有自己的判断力，这一次能让呼延俊这位堂堂自治区副厅长突然下来，工业部那边的通知固然起了作用，但更重要的还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名头。
而眼下这位年轻人不但之前有一连串瞩目的工作成绩，而且其“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方案起草人”身份也经过了叶星的证实，果然，呼延俊听完这番话之后，看钟白的眼神立刻变得和开始不一样了！
“嗯，年轻干部勇于担当，这是好事。但为什么我们厅里没有收到这次事件的具体文件？”虽然放下了对钟白的不爽，但呼延俊该问的关键问题还得问，要不然后续自己配合对方开展工作的理由在哪里？
“这件事，说来其实很偶然，最初是因为两个多月之前由徐光先院士委托工业部发出的一个稀土高级培训班说起……”
既然要解释，就要把来龙去脉给对方说清楚，否则以钟白对呼延俊的观察，对方不可能无条件顺顺利利的配合开展工作。
他索性直接把从培训班选人，一直到后面的借调，然后再到rb会社加大进口力度，即将突破钕铁硼永磁体研究，从而改变全球稀土高级产品市场的所有经过说了个遍！
这一说就是半个多小时，期间呼延俊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全程用心倾听！
当然，涉及到白峰集团的几件事，钟白有的根本不提，实在绕不过去的，钟白只说表面的经过，不谈自己的安排。
第六百七十一章 短期和长期相结合的做法
“……现在的情况是，rb会社方面和rb国内已经着急了，他们想尽各种办法施压，希望能破除掉我们协调小组阻断出口的措施。国家层面的应对我这里不谈，因为专门有我们协调小组的副组长、国家计委产业发展司司长夏长东同志负责。”钟白继续道：“我和叶星最近所做的工作，主要就是从源头上减少稀土精矿的滥挖滥采，减少低价不正当竞争的稀土精矿出口。就在昨天，我刚刚发现rb会社在矿区的办事处已经在和那些非法精矿厂私下接触，并策划以工人停工为契机，进而对zf进行威胁的阴谋！”
“正因为rb人这个阴谋，我和叶星副处长商量后，才让他第一时间去自治区工业厅‘拉人马’的。这种事情的敏感性不用我多说，呼延厅长肯定清楚它的严重性。”钟白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我们工业口必须要主动想办法解决工人们没有工资的问题，否则后面会引起轩然大波，rb国内也会利用它大做文章，目前得来的大好局面便会一去不复返了！”
听完钟白这番长篇大论，呼延俊内心要说不震惊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种层次的认识高度，以及从一开始介入事件后直抓问题核心本质，采取一系列应对措施的手段，这特么哪儿是一个科长能干的事儿？
这分明至少是工业部一名司长才能做出的决策啊！
但偏偏眼前这位年轻的科长就给它做成了，而且尽管现在面临了一定的困难，可刚才钟白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害怕，反而表明了一种直面困难，齐心协力解决它的勇气！
“那么……这方面你有什么具体做法吗？”呼延俊好半晌之后，终于深思熟虑的说道：“自治区工业厅想出力不是不可以，可这事涉及层面太广，虽然看上去只是白云鄂博矿区的几十家精矿厂，但又是rb会社、又是地方zf，还有年关将至的这个关键时间点，如果工业厅直接出手解决，恐怕要引起各方面的轩然大波啊！”
钟白和叶星对望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暗自点头。
不得不说，呼延俊这番话的确有点水平。
至少在自己的叙述后，短时间内呼延俊就能把面临的困难，还有一些敏感因素看得如此透彻，没点水平还真不行。
问题发生在地方，原则上当然是由地方解决，不要说在华国了，放眼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理应如此。
而如果上面随随便便干预，那就会产生以下几种负面效应。
第一，展现出了对地方相关部门管理能力的极度不信任。上面的干预只是一时，长期管理必然是由地方的基层部门和同志来做，会导致大面积换人反而形成对整个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行业的负面影响。
第二，工业厅出手，无疑算是层面比较高的官方手段。而rb人现在天天都用放大镜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一旦他们认准是自治区工业厅出手，肯定会想方设法让rb国内舆论做报道，从而让rb外务省以此为理由给华国外事部施加压力。
这就是通常所说的有时候“省队”或者“国家队”下场，解决眼下的问题容易，但长远带来的影响是犹未可知的。
“所以，咱们必然要充分利用在矿区工业局听取意见的这24小时。”钟白微微一笑，道：“我相信，基层同志中总会出现一些有智慧、有眼光的人，他们提出的办法不一定就不可行。”
“唔……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如果全部寄希望于矿区工业局的同志们，那未免也太被动了。”呼延俊不愧是副厅长，脑子一转，又道：“我们也应该和矿区地方zf取得联系，他们在这件事上怎么说也是最大的婆婆，即便工业局同志们提出了好的做法意见，但也不能和地方上的理念想背啊。”
“这一点不用担心，呼延厅长。”一直没有吭声的叶星插话道：“自治区稀土办副主任韩毅前段时间曾经到矿区zf明察，也和分管矿区工业的副区长孟秀杰同志进行过‘交流’，地方对于协调小组的工作是大力支持的，那么自然对前来共同开展工作的自治区工业厅和您也是大力支持的。”
“这里是一份协调小组的内部简报，上面记载着我刚才所说的事实，您可以看一下。”叶星从包里掏出一份红头简报，递给了呼延俊。
这份简报，当然不是叶星直接回京城去拿的。
而是在离开白云鄂博矿区之前，按照钟白的授意写好，然后让顺便返回京城的华清大学司机李军加急带到国家计委（也就是协调小组办公室所在的国家计委办公厅），马上做成一份简报，除了给协调小组各成员分发之外，也上报给了更高级的领导阅读，在确认没有问题后，将这份简报马上又送了一份到自治区首府，交给了叶星！
呼延俊接过来细细一看，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一丝焦虑、凝重慢慢变得轻松起来！
最后，他脸上甚至出现了微笑，对两人赞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一位副处长、一位科长做事不但雷厉风行，还注重程序，一丝不苟！这份简报应该是有密级的吧？我看上面说到有关于矿区zf之前的处理有些消极的评价，可不是一般人敢说的。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可以抽时间去矿区zf，找一下孟秀杰副区长沟通一番！”
“嗯，但在这之前，还请您务必坐镇矿区工业局，听取基层意见。”钟白见对方再没有疑虑，便适时引出了关键的下一段：“或许……对于失业工人的处理，我们可以采取短期和长期相结合的做法，更为合适，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想法，具体的，肯定要集思广益，多听听基层同志们的意见才是。”
呼延俊何等聪明之人，怎会听不出钟白所说这个“短期和长期相结合的做法”？
现在眼看就要过年，短期当然是让工人们情绪稳定的度过春节这个传统佳节再说！
第六百七十二章 耿大力出场
下午三点整，呼延俊、叶星和钟白三位，便在“午休后”坐镇矿区工业局小会议室，分别接见前来提出意见、建议的基层同志们。
开始来的几位股长、分局长们的意见都很笼统，听着洋洋洒洒，但却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做法，更不能立竿见影的解决钟白在会上说的两个方面的问题。
就连局长郑进才都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心道这些下属们都是来凑热闹，争先在领导面前混脸熟的吗？这点水平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偏偏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个过来提建议的，是那位脑袋上还缠着绷带，平时负责办公室工作的主任耿大力！
一看耿大力进门，郑进才坐不住了，起身就直接拦住他：“哎哎，大力！这又不是给后勤、文字材料工作提意见，你怎么过来了？”
倒不是郑进才看不起耿大力，实在是因为对方岗位职责所限，一个办公室主任平时搞什么工作？那当然是非业务的各种后勤服务工作啊！
耿大力平时在单位上总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憨厚模样，见局长郑进才拦住自己，装作委屈的反问道：“咋了，郑局长，我这不是有点个人思考想给几位领导们汇报一下嘛！”
郑进才瞪了他一眼道：“刚才几个业务股室的同志来都没说出个啥，你一个办公室主任，能想出啥好办法？这工作都是很具体的业务工作，又不是让你写年度总结来着？你这不是浪费领导们的时间吗？”
这时候，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呼延俊见叶星和钟白两人并未反对那位耿大力主任的汇报，便咳嗽一声提醒道：“咳咳，进才同志，这位耿主任既然有意见想提，你就让人家提嘛。我以前也是搞办公室工作出身的，办公室工作是杂，但也能接触到方方面面的信息，如果善于思考，未必就不能想出好点子不是？”
既然副厅长大大都这么说了，郑进才只能悄悄怒瞪耿大力一眼，道：“大力，有话就快说，领导时间很宝贵的！”
“行。”耿大力憨厚的笑了笑，但内心却十分紧张的坐在了三人对面。
来这里之前，他在内心早就无数次背过那个工人培训班的点子。
但毕竟没想到今天坐在自己面前的除了钟白、叶星二人之外，还有自治区副厅长呼延俊！
一个小小的区级工业局办公室主任对上副厅长，这中间的级别跨度差了整整五级呐！
尤其旁边还有局里一把手郑进才，如果今天自己搞砸了，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但机会既然来了，也没有错过的道理，耿大力深呼吸一口，便朗声说道。
“我这边倒是有个好办法，不敢说能管他三年五载，至少把过年这个月挺过去，保证稀土精矿厂失业工人不出纰漏倒是没有问题。”
“那就是开办专门的工人培训班！”
“这个培训班不是走过场，因为我们矿区工业局针对矿区产业结构单一、风险大的隐患，在去年南就曾经设立过一项工人转岗培训的计划，也给市、自治区报备过。”
“这个培训计划之前是比较灵活的设计，局里没有固定的方案，但会根据矿区每个季度、年度工人群体变动的具体情况进行变化。”
耿大力正准备往下继续介绍，却被呼延俊突然打断了：“等等！你这意思是，这个工人培训方案其实更多是个停留在纸面上的东西？以前有成功案例吗？”
这个点子钟白、叶星都未曾事先给呼延俊通气过，听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反问，不禁同时把注意力投在了耿大力身上，期待他的回答。
什么叫做“比较灵活”、“没有固定的方案”？
姜不愧是老的辣，呼延俊一眼就看出，这其实是一个并没有制度化的规定，于是才出此反问。
耿大力还没回答，郑进才却已经坐不住了，一边给耿大力狂打眼色，一边忙不迭的给呼延俊解释道：“大力，那都是局里的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你拿出来瞎说啥？赶紧回办公室做你的工作去！”
郑进才想快速略过这个话题是有原因的。
虽然这个工人培训计划确有其事，但正如同耿大力所说，它非常“灵活”，有了指导思想后每年的运作都是临时动议。
而这个措施最大的作用其实并不是解决工人问题——毕竟以前稀土精矿厂活得好好的，工人们待遇也一直有保障，谁吃饱了撑的要去转行？
没有转行自然就没有什么培训，所以每年这个培训的主要任务，其实除了弄那么些个装样子的场面、找些确实不准备做这行的工人来培训几天之外，重要的是把劳动局和工业局相关的预算资金花掉。
这并非贪墨到私人腰包，搞培训就有很多花钱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又可以报销局里的一些其他费用，在80年代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每个单位都有各种不同的名头，只不过他们矿区工业局的名头叫做“转岗工人培训”而已。
这种属于内部自留地解决报销问题的措施，你哪敢当着副厅长的面说，是真正解决目前稀土精矿工人失业的良方？
那不是作死么！
但郑进才没有想到的是，以往自己说东从来不敢往西的办公室主任耿大力，不但没有走，反而从怀里掏出两张手写的便签纸，站起来递给了呼延俊！
“呼延厅长，这是具体的《矿区工业局关于稀土精矿工人转岗培训的实施方案》，请您过目！”
郑进才傻了眼，心想这玩意儿以前哪儿有过实施方案，怎么耿大力突然就弄了一份出来，看样子还是手写的？
你真以为呼延厅长是不清楚基层做法的副厅长吗？
就在郑进才想伸手把那两张纸抓回来的时候，恰好和呼延俊碰了个对眼！
对方的眼神里显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呼延俊伸手接过方案，又瞥了一眼郑进才，弄得他只能悻悻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心里却紧张得不行。
他内心已经把对策想好了，要是呼延厅长看完了要批评矿区工业局的话，这锅自己绝对不背，就说是耿大力昨天脑子摔傻了写出来的！
但郑进才万万没想到的是……
第六百七十三章 答案竟然是这个
呼延俊足足来回翻看了十分钟，一会儿皱眉不解，一会儿又恍然大悟！
最后，呼延俊甚至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左右看了看淡定的钟白、叶星两人，一拍大腿，笑着对耿大力说道。
“没想到基层果然藏龙卧虎！里面写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内容，耿主任，我看你这个方案相当具有可行性嘛！尤其是这个以厅里的名义，化危机为转机，上下联动将稀土精矿新技术一步到位培训到人头的观点，我看相当不错！”
“啊？”郑进才傻了，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呼延……厅长，办公室写材料都是能把普通事情写出花的，您可别只看文笔啊！”
呼延俊本来看到这个方案心里着实高兴得紧，但郑进才自从今天下午到这儿来就一直和自己唱反调，呼延俊就是脾气再好，现在也不得不拿出点领导的架子和气场让对方闭嘴了。
“怎么，郑局长，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力？”
郑进才也知道自己失言了，马上站起来，双手猛摇：“不不，下属哪儿敢有那种想法……”
“那你就先给我听着，少插话！”呼延俊虎目一瞪，郑进才顿时自闭了。
只见副厅长同志一转头，立刻换上了一副亲切和蔼的语气，对耿大力问道：“耿主任，这个方案原则上我个人表示完全赞同。现在，我只简单的问两个小问题就好，希望你能当场解答。”
“谢谢呼延厅长，您尽管提问。”耿大力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但此刻依然强作镇定，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告诉自己：耿大力，你不要怕！这点子是钟科长想出来的，他有白手将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捣鼓起来的能力，你还怕他的点子有问题？
呼延俊收起了笑容，认真的问道：“第一，培训人员，或者说讲师是你们局里出，还是由自治区工业厅派人？”
“这个……”
耿大力想起钟白之前交代给自己的细节，不禁偷偷望了对方一眼。
钟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意思是让他按照之前说好的来。
“培训讲师既不是我们局里出，也不是自治区工业厅派人。”虽然知道这样的说法当然又会让呼延俊不满意，但耿大力依然只能“故弄玄虚”的回答道。
“那讲师从哪儿来？”呼延俊果然脸色一变：“技术，又是什么新技术？”
接下来的解释是关键，但耿大力很清楚，这话说出来未免会让人觉得过于离谱。
不过，该说的还得说，此刻耿大力并没有半点犹豫：“呼延厅长，在方案里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这一次的稀土精矿工人转岗培训，因为要教授给他们一种全新的技术，而这种技术目前甚至还未真正在领域内被宣传过，所以无论是我们矿区工业局，还是自治区工业厅都没人有这个能力搞培训。它需要有一个真正有能力做这次培训的第三方。”
一个小小的矿区工业局组织的失业工人培训，你告诉我要给这些文化不高的工人教授全新的技术？还要通过第三方？
方案架子看着还行，但怎么一扯到最关键的实际内容就这么离谱？
即便呼延俊知道办公室的同志们写材料总喜欢把概念弄得高大上，但是，这牛吹得未免也太过了！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这个第三方是谁！”呼延俊脸色一黑，立马一拍桌子喊道。
呼延俊动怒吓了耿大力一跳，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讲师就是您旁边的钟白科长……至于新技术，只有他知道。”
“什么？钟白科长？！”
呼延俊傻了眼，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
他不敢相信的转头看了看钟白：“小钟，你……你来负责搞这个培训？那么，第三方机构又是指的什么？”
钟白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时候他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微微一笑道：“没错，这个培训的确由我来负责。至于第三方机构，当然指的是国家科学院的稀土研究课题组——也就是徐光先院士为首的调研组，我也是其中成员之一。”
“徐光先院士？！”呼延俊虽然没在京城工作，但这个名字在他记忆中隐约记得，立刻追问道：“他什么时候成立了稀土调研组？部里有正式公文通知吗？”
叶星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了两个月前国家科学院和工业部的联合发文，递给了呼延俊：“呼延厅长，这是部里和国家科学院联合出的通知……”
呼延俊一把将红头文件抢到手，仔细端详了五分钟！
看毕后，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旁边的钟白：“小钟啊小钟，这事儿你之前怎么没说？早知道部里对此早有准备，那我们也不用这么大阵仗了啊！”
钟白轻轻摇头道：“这并非我刻意隐瞒。事实上，如果没有耿大力主任刚刚提出的方案，这个事儿对于解决目前稀土精矿工人失业问题毫无帮助，我也没必要主动拿出来炫耀，其实它真是个苦差事……”
这一整个过程都是钟白一手安排出来，所以这话钟白当然是故意说给呼延俊听的。
原因很简单。
如果自己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就把这一整套安排告诉呼延俊，那还有耿大力什么事儿？
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耿大力得到建言献策的“首功”，让呼延俊重视这个基层工业局的办公室主任，对他另眼相看！
好歹人家耿大力也是帮钟白做了那么多事，还白挨了一酒瓶，提拔并非钟白口中随便说说，他是真心想帮耿大力一把的！
钟白其实仔细考虑过，与其自己大包大揽，事后再去找机会给工业厅帮耿大力说话，不如在这时候就先把点子告诉对方，让他把“功劳”揽在身上，“理直气壮”的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被提拔！
纯靠人情和关系硬帮耿大力怼出一个局长位置不是不可能，但现在有看起来更自然的方式，为什么不用呢？
再说，培训班这事儿虽然自己能接手，但这个想法第一时间的的确确是耿大力想出来的，这个也没啥可避讳的。
想到这里，钟白继续解释道：“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和徐光先院士已经在技术上有所突破，现在正好碰到耿主任提出的失业工人培训班，不得不说是一个巧合。新技术我也的确没详细告知过耿主任，这东西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但我敢保证它绝对真实、有效，而且将来会成为一种能够让矿区现有的稀土精矿厂生产成功升级的技术！还能大幅度降低‘三废’排放量！”
第六百七十四章 全循环利用技术
“真有这样的新技术？！”呼延俊见钟白如此笃定，不由得惊呼一声。
他好歹也是分管矿山冶金的副厅长，多的不说，他对目前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的主要挖掘提取技术“水浸法”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现有的水浸法，是rb方面于十多年前开发、并大规模推广的稀土精矿生产技术，引入华国也有几年时间了，但现在的rb国内早就废之不用，正因为这种传统方法所产生的“三废”——即废气、废水、废渣太多，严重污染环境。
华国在80年代初也不是对环境污染一点都不重视，如果换成其他无法挣取大量外汇的行业，产生像水浸法这么严重的“三废”的企业，恐怕早就被叫停。
但稀土是白云鄂博矿区的命脉所在，也是自治区大量外汇的来源，不可能因为“三废”的原因就贸然关停，所以地方和上级一直在这中间做博弈，但实际结果则是，白云鄂博矿区每年的稀土精矿产量和出口量依然在缓慢增加。
呼延俊也不是没有改善“水浸法”的想法，去年自治区就曾经组织过一批区里的专家去京城联动相关部门和研究机构，还请来了一些欧洲的专业人士，试图改进现有的“水浸法”，但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现在听到钟白说有一种全新的技术，还能大幅度降低“三废”排放量，呼延俊一下就按捺不住了：“小钟，说说是什么技术？”
“三言两语说不清，这里也不是谈技术的场合……”钟白看了一眼郑进才，提醒道：“呼延厅长，等咱们把征集意见的工作做完，我会抽空和你交流技术的。再说，这培训方案到底采纳不采纳，还需要您拍板定下呢！”
“哦哦，瞧我这心急的，都差点忘了正经工作了，哈哈！”看着已经发呆的郑进才，呼延俊一拍脑门，冲对方高兴的说道：“郑局长，看来你培养人才有一手！你们局里的耿大力不错，能弄出一个培训方案和小钟的新技术相结合，不简单！这么优秀的人才，你可得高度重视才行！”
这话听得耿大力心中一喜，又抬头看了看钟白，钟白则悄悄冲他比出个大拇指，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呼延俊又看了看手表，道：“郑局长，之前已经来了十几名同志，现在意见应该已经征求得差不多了，如果没有其他建议的话，那你们局班子就先开个会，把耿大力同志提出来的方案做成文件，准备实施！那么叶处长、小钟，我们就先回招待所再商量一下。”
说罢，呼延俊便起身带着钟白和叶星走人，负责后勤工作的耿大力当仁不让的跟了出去！
办公室内，只剩下一脸茫然的郑进才，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不是吧，上午开会说得形势那么严峻，这……这就完事儿了？可这培训的钱到底是局里出，还是厅里给拨啊？等等！”
等郑进才回过神来去追，四人早就已经下楼走远了，他只能趴在楼道栏杆上望着背影兴叹……
……
耿大力送三人进了房间后便有些激动得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的感觉，一个人站在招待所门口发呆。
刚才离开办公室之前发生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回想起每一个细节，耿大力都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除非是傻子，否则没人不会听出呼延俊副厅长对那份培训班方案以及对自己本人的肯定之意！
尤其是副厅长那句“这么优秀的人才，你可得高度重视才行”，还是对着郑局长说的，基本上已经宣告自己的提拔板上钉钉！
作为一个正股级的办公室主任，再进一步的提拔就是副局长，这已经没有悬念了。
至于能不能达道钟科长给自己描绘的“一步到位”，破格提拔为局长，耿大力心里还真没有底！
毕竟，这种事情在体制内发生的次数太少，在矿区工业局内部，自打它成立之后还没有过这方面的例子！
“冷静，我要冷静一点……”耿大力被大厅里的暖气吹得有些脸发烫，主动打开门，到外面被冷风一吹，才感觉自己镇定了不少。
他细细一琢磨，呼延俊副厅长对自己方案的肯定，固然有这个方案能够稳住局势的重要作用，但更关键的是方案里，钟白科长提出要给工人们培训“新技术”这个点。
没有“新技术”，这一次的培训也只能沦为一个走过场的环节，对此耿大力还是非常清醒的。
在寒风中踱步的耿大力没有半点冷意，只是在肚里不停腹诽道：“钟科长深谙体制内各种运行规则，这一切都要看钟科长搞这个新技术了，也不知道他上次给我说要等的那个‘及时雨’到底是啥玩意儿？”
但耿大力不知道的是，钟白此刻在房间内，正在给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呼延俊描绘一张极其宏大的稀土工业蓝图！
招待所房间内烟雾缭绕，呼延俊站在桌边，看着眼前的钟白坐在椅子上，在一张白纸上一边涂涂写写一边给自己解释着。
“这种新技术很难用一个准确的来命名它，我想到一个比较接近的名词叫做‘全循环利用技术’，具体细节如下。”
“在废水处理环节，我们可以首先将尾气中含硫酸及氟的混合酸全部回收并分离出来，首先形成70%硫酸及15%的含 氟酸，酸总回收率大于99%，70%硫酸一部分回生产洗渣使用， 一部分配成86%硫酸或加工为93%硫酸回生产焙烧使用，其余15%含氟酸为回收氟盐的主要原料。”
“它的主要工艺流程，是过尾气循环降温设施首先实现尾气中酸的富集40%以上酸过程，然后再将富集酸通过减压浓缩工艺实现回收70%-93%硫酸的浓缩及分离15%氟酸分离的过程。”
“通过这两个环节，我们就可以将目前稀土精矿厂的废水排放污染降低至符合欧共体环保标准，当然，国内的要求更低，这点是毫无问题的。”
这种比较专业的内容钟白不可能再细致分解，但中专毕业出身的呼延俊也算是基本听懂了，他又问道：“那废气呢？”
第六百七十五章 有两个资金来源
废气虽然不是“三废”中最污染环境的，但它的影响面是最宽的，北方的雾霾多少都和这类废气有关。
生产稀土精矿产生的废气主要有：焙烧窑的焙烧尾气、供暖和生产锅炉燃煤产生的废气、灼烧窑产生的废气，它们也是非常重要的污染源。
钟白胸有成竹的回答道：“通过沉渣冷却+两级喷淋+两级除雾的工艺净化，焙烧废气经过净化后，再分别通过建造不低于50米的高排气筒排放。工艺的具体流程草图请给我两分钟时间就能画好。”
也不等呼延俊回答，钟白便抓起笔唰唰唰的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没有直尺、没有圆规，但图纸上的线条无论是直线还是曲线，都和使用制图仪器画出来的效果一模一样！
呼延俊平时也没少看过各种各样的工业设计图纸，但徒手能画到钟白这种流畅程度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至于废渣的处理方法，钟白之前和徐光先院士一起在宁远稀土冶金厂里就已经实践过了，这里不需要再画，钟白直接把那套已经做好的纸质方案递给了呼延俊。
等呼延俊看完废渣处理方案后，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用力的拍了一下钟白的肩膀，道：“别的不说，光就你这滴水不漏的准备，我还从未在工业系统看到有二十出头的人做到这一点的。”
“呼延厅长过奖了。”尽管刚才耿大力已经在征集意见的时候表现得足够好，但钟白为了稳妥起见，决定再添一把火，道：“不过，这些都是技术细节，而且是尚未在矿区大面积推广的新技术。要真正达到‘三废’达标排放，若是没有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耿大力提出的培训方案，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在最短时间内让那么多工人掌握它。”
叶星在旁边恰到好处的补充了一句：“要说这耿大力还挺爱学习的，前段时间还报了你们自治区工业厅的办公培训班，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但现在有了这个任务，怕是呼延厅长不愿意放人喽。”
“这个档口上，他个人的培训暂时先放在一边。”呼延俊何等精明，见两人不停为耿大力造势，心里和明镜似的，笑道：“耿大力是个好同志。这一次只要能圆满完成你们协调小组交办的任务，别说培训了，直接就地提拔都是正常的！”
可惜在楼底吹寒风的耿大力没当面听到呼延俊的承诺，否则，他怕不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对了，小钟，我还想到一件事。”呼延俊脑子一转，问道。
“您讲。”
呼延俊回忆道：“你之前说有两个方面，一是工人培训，二是那些稀土精矿厂技术升级转型。刚刚听你这套‘全循环利用技术’，里面有不少新设备，那些精矿厂以前肯定没有，岂不是又要让他们花很多资金购买？现在不让他们给rb企业出口稀土精矿，这些钱从哪儿来？不会全让矿区zf和自治区工业厅先想办法吧？那缺口也忒大了！”
钟白正在考虑怎么把余东峰过来投资组建大型稀土精矿厂的点子说出来呢，没想到呼延俊就主动开问了。
于是他马上主动介绍道：“让这些规模不大的精矿厂全部自行筹资肯定不现实。所以我建议采取融资的方法。”
呼延俊皱了皱眉，道：“融资？从哪儿融？现在是过年，怕是没有那家企业愿意在这个档口把钱投到白云鄂博矿区吧？”
“呵呵，那只是一般企业不愿意。但有两个资金来源不会受这个因素影响的。”钟白呵呵一笑，道。
“哪两个？”
“国资，以及……白峰集团！”钟白终于将酝酿已久的答案说了出来！
还不等呼延俊发问，他便主动解释道：“这种大规模的技术更新换代，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好，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成立一家全新的大型稀土精矿厂！我已经想好了，以工业部国资为主体，掌握大型稀土精矿厂的控股权，白峰集团的资金、以及这些想要转型的稀土精矿厂的民间资本为组合，三方合力成立新的稀土精矿厂！”
叶星也补充道：“这样做的好处有很多。从短期来看，这个措施能解决失业工人、本地精矿厂资金链断裂的眼前矛盾；从长期来讲，运用新技术的大型稀土精矿厂，在出口稀土精矿时，能够更有效的和主要收购方，也就是rb企业展开商业谈判！我们以前低价贱卖稀土精矿的苦日子就要过去了！”
呼延俊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两位年轻干部新点子一个接一个！
而且听二位的口气，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策划好的，否则不可能把融资方、融资形式一口气说得明明白白！
接下来，呼延俊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坐飞机一样，看完了钟白有关融资的方案——当然，这玩意儿它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一个能拍板的领导呢！
虽说里面融入的国资来自工业部，但工业部下属很多大型企业分布于全国各地，自治区这边也是有的，只要以自治区工业厅的名义报上去，那么部里一旦批准，大概率也是让自治区的下属国企拿出这笔资金来，这也是惯例。
这个方案在部里通关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叶星一直和钟白在商讨此事。
而部里只要点头了，那自治区工业厅更是没有问题！
因为这位分管稀土产业的工业厅副厅长，就坐在自己面前呢！
……
余东峰在接到钟白的电话后，当即从天都出发，乘坐飞机来到了自治区首府，又马上转火车，马不停蹄的于第二天下午抵达了矿区。
这也是继他上次给宁远稀土冶金厂捐赠设备之后，第二次来这里办事。
和上一次低调带货过来不同的是，这一次余东峰的到来，完全属于大张旗鼓的节奏，在火车站就受到了矿区zf的接站与热烈欢迎！
第六百七十六章 有些新消息
孟秀杰拿出自己最热情的笑容，紧紧握住了余东峰的手。
“余总，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一表人才！”这话从比余东峰大了足足二十多岁的副区长孟秀杰口中说出来，余东峰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余东峰看了看出站口，除了有矿区zf制作的“热烈欢迎白峰集团总经理余东峰同志前来矿区考察”红色大横幅外，两侧i甚至还有穿着棉袄，手拿鲜花挥舞的学生夹道欢迎，他不禁有些恶寒，赶紧问道。
“孟区长，接下来怎么安排的？”
“我们先接你到矿区zf办公楼，有一个专门的欢迎会议，会上有矿区各大机关的负责人，还有……”
孟秀杰正在唾沫横飞的介绍，却没想到余东峰把他一把打断：“不不，孟区长，不要搞这么复杂。我现在要马上去矿区工业局和呼延俊副厅长见面谈事，谈完之后我再去你那里报到。”
说完，余东峰就径直朝外走，把孟秀杰弄了个措不及防。
孟秀杰傻了眼，没想到余东峰说走就走，赶紧追上去：“啊？这……这都通知好了，你要是不去，那大家伙儿咋办……”
“先散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等正事办完了再说，如果有时间的话。”余东峰走到出站口，张望了一下便发现一位驾驶员拿着接站牌朝自己挥手，上面写着——“接余东峰同志。矿区工业局”，便匆匆走了过去，把孟秀杰晾在了后面。
这是电话里钟白告诉自己的，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会专门派车过来接自己，钟白告诉余东峰，下车之后尽可能少的耽误时间，以最快速度赶往工业局招待所！
当然，这些后勤服务的工作也是由耿大力一人包办，他现在正是打了鸡血的那种，24小时工作都不嫌累呢！
于是，急于戴罪立功的副区长孟秀杰，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余东峰快步钻进工业局的212吉普，扬长而去……
……
矿区工业局招待所内。
余东峰在第一时间就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副厅长呼延俊。
钟白和叶星站在呼延俊身后，简单和余东峰点头致意后，几人便坐了下来，开始谈正事。
余东峰这人实诚，见过的各级官员也不少了，深知第一印象的重要性。
他屁股刚刚挨着椅子，就把早就准备好的500万元支票拿出来，放在桌上，开口问道。
“呼延厅长，这是白峰集团准备好投入大型稀土精矿厂的500万银行支票，不知道工业部和厅里的国资部分准备进度如何了？”
“呵，余总还真是快人快语。”呼延俊瞟了一眼支票，眼中露出赞叹之意，道：“国资这边你不用着急。昨天我已经给部里打过电话，正在走文件程序，但原则上部里已经同意让我们自治区工业厅下属的国资管理办负责融资。不出意外的话，批文会在三天内送到矿区，一周时间内资金可以到位！”
这在1982年已经属于火箭速度了，呼延俊满以为余东峰会大赞两句，但没想到对方一听这话，眉头却皱了起来，反问道：“一周才能到位？太慢了！”
余东峰的异样表情没有逃过钟白的双眼，还没等呼延俊说话，钟白就马上问道：“怎么，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的确有些新消息。”余东峰刚一开口，但又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巴，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的呼延俊，又看了看钟白。
钟白不假思索的说道：“东峰，有什么事就直接说，这次成立大型精矿厂，就是呼延厅长代表国资方拍板的，你不用避讳什么。”
见钟白这么说，余东峰思考片刻，索性直接说道：“欧洲的朋友有消息传回来，说是rb的相关企业已经在欧洲进口了一批航海精密仪器，准备在近期以转卖给我国为交换条件，给我们华国施压，要求尽快开放稀土精矿出口！所以，如果我们不能加快进度让大型稀土精矿厂尽快上马，恐怕现在的局面就要被翻转了！”
“什么？！”
这话一出，钟白、叶星、呼延俊三人同时一声惊呼！
“东峰，你这消息哪儿来的，可开不得玩笑啊！”还是钟白先反应过来，问道：“头两天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钟白这段时间一直窝在矿区，除了那几天潜伏在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的时候还打听过一些外界消息，最近都把精力放在精矿厂和那些工人身上，根本没时间在外面打听消息。
没想到余东峰前天出发和自己通电话的时候都没提这事儿，现在一见面，就先扔了个重磅炸弹出来！
“这事我之前也没有料到。”见钟白面带疑惑，余东峰赶紧解释道：“我是在自治区首府刚下飞机的时候，机场人员告诉我，有加急电报从欧洲马德里那边发过来找我的，我才在转乘火车之前把电报收了，喏，你看。”
说着，余东峰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电报纸递给了钟白。
钟白不敢怠慢，接过来细细一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竟然是罗德里格斯发过来的！
电报纸上的内容密密麻麻，在80年代一张电报能写这么多内容，也算是奇观了！
罗德里格斯因为经常往返西班牙和华国之间，在当地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了，就在余东峰出发的那天，因为时差关系，罗德里格斯正在马德里参加一个商界聚会，偶然听到有精密仪器的制造商负责人在谈论一项rb人的大型采购。
本来这事儿和他的业务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但不知道为什么，罗德里格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名叫做昂多拿的制造商身边，顺口一问。
昂多拿显然也知道罗德里格斯的华国背景，加上酒喝得有点多，一不小心就“透露”了一个机密给他！
那就是rb有几家会社突然发传真到西班牙，以高出市场价20%的价格，要求紧急从昂多拿的公司收购一批精密仪器！
别看rb人号称工匠精神，感觉什么领域他们都是顶尖的，但实际上，西班牙在一些工业行业领域，比如航海精密仪器制造业里，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他们能造出来的东西，rb人还真造不出来！
要说平时，小气的rb企业绝对不会主动加价20%从昂多拿的公司购买产品，这种反常的事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惹人注意。
面对主动加价的rb企业，昂多拿自然不敢大意，不搞清楚原因谁敢直接出口？
于是他马上电话打到rb方面，询问原因！
第六百七十七章 来不及走那套标准流程了！
支支吾吾的rb企业一开始还不直说，绕了好半天圈子，于是昂多拿威胁不告诉真实原因就绝对不出口——因为航海精密仪器也是欧共体和md对欧洲国家的管制范围计划内的，rb企业使用没有问题，但如果转卖到禁止销售的第三方国家，就有很大的风险了！
这下rb人才老老实实的把原因告诉昂多拿！
是因为从华国进口稀土精矿受阻，rb外务省要求这些企业，拿出一些华国无法拒绝的东西，来打开那扇门！
这个消息实在是过于劲爆，所以rb方面死活不敢打电话，就怕昂多拿这边录音留下证据，所以直接让在西班牙马德里当地的rb外事代表上门，当面亲口说的！
昂多拿听得头皮发麻，但rb代表见他犹豫，除了当场表态在加价10%之外，也承诺以后昂多拿的产品要在rb国内销售打开市场的话，rb方面会给予最大限度的帮助！
rb市场，那可是一块利润丰厚，但又是这些欧洲企业很难踢破的铁板啊！
昂多拿动心了，他也想让自己的企业走出欧洲，成为全球著名的供货商，于是在紧锣密鼓的商量之后最终同意了rb外事代表的要求，而且保证绝不说出去。
但偏偏在商界聚会的时候，昂多拿多喝了几杯，酒精作用之下，又看到了最近意气风发的罗德里格斯，昂多拿心想你小子不就是帮华国人卖了些大理石吗，我的企业马上就要走向世界了！
西班牙人也是最喜欢向别人吹嘘自己成绩的一类人，就这样，在阴差阳错之下，昂多拿鬼使神差的主动把这件事告诉给了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当时就对这事儿上了心，倒不是他在西班牙未卜先知，知道钟白下的这盘大棋，而是因为他上次和余东峰通电话的时候，曾经主动问过钟白先生最近的动向，似乎很久没有听到对方的消息了。
余东峰对罗德里格斯的人品还是很放心的，当时就告诉他，钟白先生去了华国北方，在捣鼓稀土精矿出口rb的事情呢！
当时余东峰说者无心，而罗德里格斯也没有刻意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打电话的时候顺便问一下而已，没想到这一问，还真是关键！
现在联想到昂多拿企业生产的航海精密仪器被rb人突然强行加价买走，就是要换回华国北方稀土精矿出口rb权的事情，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准备马上打电话告诉余东峰！
但偏偏余东峰已经上了飞机，于是罗德里格斯打了n个电话，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给刚下飞机的余东峰拍去了电报，把这事儿第一时间告知了对方！
听完这一切，钟白的脸色已经变得严峻起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欧洲时间昨天发生的？”他想了想，追问道。
余东峰点头肯定道：“没错！罗德里格斯在电报里说，后续如果有动静，他还会再联系我们的。”
“不，他那边短时间内已经不大可能再有其他动静。只要这个出口航海精密仪器的消息已经确定，rb人的战略目的就已经达到，他们肯定已经有所动作了！”钟白猛然醒悟，焦急道：“不好，我们这边成立大型精矿厂的进度还要再加快，否则，就会让rb人得逞了！”
呼延俊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为什么钟白的态度突然变得这么着急：“小钟，到底怎么了？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三天之内就着手做这件事吗？”
钟白表情坚定的摇摇头，道：“不！呼延厅长，恐怕rb会社和他们的外务省不会给我们留三天时间！我希望您这边能够以最快时间将自治区工业厅下属的国资筹集到位，最好是今天！我们先注资把稀土精矿厂成立起来，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rb人的威胁，至于后面的情况，我们再见招拆招！”
“这未免也太着急了吧？今天？！”呼延俊即使再信任钟白也觉得他这话未免也太不靠谱了：“这可是一千万的国有资金，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虽然已经给厅里汇报了，但是厅里班子开会通过的流程必须要走，否则……这就是滥用职权！”
呼延俊说得没错，他之前的确已经电话给厅里一把手把钟白的建议汇报了，厅里原则上也已经同意。
但，这并不代表一千万资金在一眨眼之间就能马上送到白云鄂博矿区来！
你以为这是余东峰的白峰集团，他一个总经理拍了板，就能马上让五百万资金从户头上取出、变成现金支票千里迢迢直接赶过来吗？
体制的运转有它自己的规律和节奏，且不说呼延俊刚才提到的厅里班子会专项议事的流程，即使这个会立刻开完，还得出文件到下属的国资办，从相关企业筹集资金汇缴到厅里的专项户头，再上报工业部同意后，再转到白云鄂博矿区这边来。
期间，厅里还必须要通过一个决定，那就是由呼延俊同志全权负责此次国有大型精矿厂建立筹备，这些都是必要流程，每个环节缺一不可，否则就有主体责任丢失的风险。
在体制内，想要做一件大事，责任、流程、时间等等诸多节点都需要明确，要不然事情就不可能成！
“来不及走那套标准流程了！”钟白突然站起身来，重重的说道：“rb人集中力量办事的效率比咱们的机关高效得多！如果您再不想办法，等rb外务省的抗议通稿发出，恐怕就晚了！那时候一切行动全都要冻结，什么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工人培训、全循环利用技术统统只能作废！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我国施压，要求继续维持以前的模式，在年前保障稀土精矿对r出口的局面！”
说罢，钟白站起身来不停的喘着粗气，脸色变得涨红起来，显然情绪非常激动。
他这话说得极重，即使呼延俊再不相信，现在内心也未免有些动摇起来。
不过，因为一封电报，自己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独自一人让厅里把一千万的国资给弄过来？
中间只要有半点闪失，那不仅仅是事情不成，自己的副厅长位置，恐怕也要出大问题啊！
呼延俊陷入了沉默，他点燃一支烟，皱眉抽了起来。
房间内，四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第六百七十八章 前往外事部
还是叶星率先打破了沉默。
“钟白，这事儿让呼延厅长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风险，有些不妥。”叶星仔细斟酌道：“这样，我马上想办法给部里联系，看看能否印证你刚才所预测的事情。如果我能马上从部里得知一些确定的消息回来，希望呼延厅长能够斟酌形势，果断采取措施！”
呼延俊见两人都非常严肃的看待这个情报，他内心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
除去两个比自己职级低的同志指挥自己这件事情本身令人有些别扭之外，呼延俊不得不承认，钟白和叶星两人的大局观、以及对整件事情的分析本身都是可圈可点的，尤其是他们创新不拘一格的思维，更是自己在工作中闻所未闻的！
白云鄂博矿区的事情既然已经得到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高度重视，只要做好了，呼延俊不但对厅里有个交代，尽到了自己的副厅长职责，更重要的是把矿区长期以来畸形的稀土产业基础完全改变，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呼延俊对此心知肚明。
到了他们这一层级的领导干部，干事还多了一份对行业、对国家未来发展的重要责任，不仅仅是为了个人利益！
此刻，见叶星也主动下场，呼延俊将手中的烟头重重的拧熄到烟灰缸里，眼睛猛然一亮，毅然说道。
“叶处长，那就麻烦你尽快同部里联系！”
……
工业部，技术司。
司长刘玉江刚刚接到下属叶星从白云鄂博矿区打来的一通电话，把他人整得有点懵。
对于叶星成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并且近期沉入矿区开展工作，刘玉江对他一直十分信任，而且对最近对方的工作也是十分满意的，至少头几次和司里联络的时候，刘玉江都感觉叶星成熟了不少，不但各种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做事也非常接地气、有分寸，完全没有部里空降干部下去短时间内无法打开局面的感受。
不过，刚刚这个电话的内容，却让他恍惚有一种“怎么突然就这了？”的异样感觉。
在听到叶星电话里描述rb方面有可能采取的极端抗议措施，并且希望部里能给自治区呼延俊副厅长以足够的信任，让他能够雷厉风行的尽快把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成立起来的想法之后，要不是刘玉江算是从叶星进入工业部工作以来一直看着他成长的领导，他早就会怒斥对方是不是疯了！
但，叶星平时也从未做过这等疯狂之事，事到如今对方不得不打电话找自己这个直接领导，要求给部里求证，从这个举动来说，叶星自己冒的风险也的确不小。
往大里说，如果这事儿纯属空穴来风，那么叶星本人在部领导心中的好印象将会大打折扣，他本人也承担着很大的风险呐！
刘玉江内心纠结，在办公室里抽了两根烟，喝了一大盅浓茶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去了副部长向盼的办公室！
“什么？叶星和钟白反映rb方面将会通过外务省施压，阻止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开展工作？”
一听这话，工业部副部长向盼立马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一旁，脸色凝重的站了起来！
见副部长一脸震惊，刘玉江也不敢怠慢，马上解释道：“是。向部长，我刚才说的都是叶星的原话，没有半点夸大的成分。他打电话给司里，就是让我想办法通过部里把相关情报弄清楚，以便于他们在下面马上采取行动！”
向盼马上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
虽然反应情况的是工业部下属的叶星和钟白二人，但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本身是一个综合各部委成立的临时性综合机构，它的决策也是要报给更高级别领导的，而高层领导在考虑事情的时候，不可能不重视外事部门方面传来的消息！
rb自从和华国在70年代初建交以来，到现在一直处于蜜月期。
除了在某个岛屿领土争端上双方一直没有达成协议，时不时还要通过各自的外事部门喊话摩擦之外，在其他任何领域，rb外务省还从未就某个领域的单独事件发出抗议过！
如果这个抗议的确如同叶星和钟白描述的那样，就在这两天即将发生，那么可以想象的是，上层高级别领导对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近期开展的工作肯定会不满，而这也势必影响到后续决策的走向！
向盼考虑到，叶星既然敢冒着自己前途被影响的风险打这个电话回来，那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非常紧急的地步！
“我马上去外事部一趟，你和我一起过去！”犹豫片刻后，向盼抓起衣架上的大衣，对技术司司长刘玉江说道！
工业部和外事部两家部委距离不远，半个小时后两人就已经到了外事部。
像向盼这种级别的部委领导前来，接待他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司局级干部。
他直接就找到了外事部的常务副部长冯宽宁，这位和他级别相当的外事部领导，两人除了工作上有联系之外，平时也经常一起锻炼跑步什么的，也算是熟人了。
没有寒暄，没有那些什么繁琐的流程，向盼上来就直接把这件事情简略的告诉了对方，然后便神色凝重的问道。
“冯部长，这两天rb方面是否有相关消息传回来？”
对于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立、以及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的前情，外事部自然也是有收到相关简报的。
尤其是在rb国内媒体近期大密度、高频率报道对华稀土精矿进口受挫一事以来，在rb股市中，包括日立金属、住友特殊金属、三菱金属三大巨头在内的十几支稀土上市股票，已经不同程度的出现了暴跌！
尤其以研发钕铁硼永磁体的住友特殊金属为最甚，一周时间，他们的股票就已经下跌了超过20%！
要知道，这可是在80年代初rb发展黄金期的时候啊！
这时候的rb上市企业，只要不出现重大丑闻或者重大事故，就算是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股票，都是跟着大盘一路飘红上涨的，哪儿有逆势下跌的存在？
面对友特殊金属股票暴跌，母公司住友集团硬是出动了三亿日元护盘，才刚刚在昨天止住颓势！
外事部以及冯宽宁副部长也才刚刚掌握这个消息，他心里清楚这肯定和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最近开展的工作有关，正准备让华国驻rb领事馆收集一些相关信息回来以便外事部掌握动态，却没想到工业部的三把手副部长向盼就立刻找上门来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我总能开口吧
冯宽宁回想起上午刚刚从东京汇总的消息，眉头一皱道：“根据我们驻东京总领事馆收集的信息，rb经济产业省注意到了三大巨头的股票暴跌，已经展开调查，目前他们已经在大量搜集有关从我国进口稀土精矿受阻的情报，预计在短期内就会通过照会方式给我国施加压力。”
“果然……rb人真如同预料的一样，不会因为马上过春节而把这件事放过……”在得到冯宽宁的亲口确认后，向盼的语气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叶星紧急传来的消息果然没错，虽然不知道他人在白云鄂博矿区到底是怎么得到这种灵通消息的，但毫无疑问的是，此刻我国若是没有相关的应对措施，等到rb方面从外事照会升级为抗议后，会给上面领导相当大的压力！
大领导处理这些外部矛盾可不是简简单单就事论事，而是要考虑到各种因素，比如此刻的国际环境、经济来往和国内需求，远远不是一句话就能马上得出应对之策的。
而叶星当时给自己打电话汇报的时候，提到了钟白的一个建议，那就是立刻筹集一千万元资金，先将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成立，将生米煮成熟饭！
而且这一千万元资金，要求今天之内必须到位！
如果向盼不是在之前曾经和钟白接触过，也曾经亲眼目睹白峰集团成立和后续的种种成功，他恐怕会直言钟白是个疯子！
因为现在rb人已经急了，你不但不想办法缓和对方，反手还直接一个超级加倍，当天弄出一个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
这不是要把rb人逼上梁山吗？！
这个措施是如此强硬，而且可以想象一旦实施后极有可能招来rb方面更大的反弹，以至于向盼现在都有点不敢告诉冯宽宁，现在他们工业部还有这么一个招数！
“冯部长，咱们也不转圈子了。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一句准话，rb人这次到底准备采取哪些措施抗议、反制？我们外事部门准备好应对没有！”思来想去，向盼觉得还是先探明外事部的底线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把成立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想法告诉对方。
这问题问得相当直接，说实话，要不是两人平时还有些私交的话，在冯宽宁眼中看来，那就是你工业部简直太自大了！
缩减对rb方面稀土精矿出口这种事情，在平时可大可小，但一上来就这么猛的力度，而且做之前几乎完全没有给外事部这边通过气，只是实施后通过国家稀土协调小组发了一个通报函过来，这算什么？
不能说是先斩后奏，但现在工业部捅出来的事情，要外事部门兜底，而且副部长向盼还跑上门来问自己准备怎么应对？
要不是两人知根知底，也清楚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对方绝对是以国家利益为先的话，怕不是冯宽宁马上就要拍桌子喊一声“工业部也tm好意思来问我们怎么应对？”！
“老向，你可能对rb外务省的风格不了解。”冯宽宁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对方解释一下rb人对外的风格，尤其是近年来对华国的外事风格：“rb人的风格，用一句我们华国的俗话来说，就是咬人的狗不叫。”
“相比md，rb人的官方抗议更少，公告通稿也不一定多。”冯宽宁顿了顿，指着桌上一叠文件说道：“但是，他们经常会直接以外事部门的名义给我们发出书面照会，马上采取反制措施！”
“也就是说，rb人经常不会预先警告后才采取措施，而是他们先做了，再告诉你！”冯宽宁回忆起上个月在另一件外事事件的经验，说道：“上个月，有个rb测绘队跑过来搞测量，越线有间谍嫌疑，我们把人给扣了，也没有大肆宣扬，只是给rb方面通报让他们后续处理，没想到他们就马上在名古屋那边，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对我们一家国有通讯社进行搜查，硬是毁坏了通讯社一些珍贵的资料。rb人心眼小不是说说而已的。”
“这一次，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缩减对rb出口稀土精矿的力度，虽然在通报函上写清楚了方法和理由，但……我说实话，还是太着急了一点。这事儿，等到过完年后再弄不行吗？现在这个局面，你要我下判断rb人会怎么反击，我不敢把话说死，但至少在工业方面，他们一定会以不低于我方的力度，在某些关键行业里下黑手的！哎！”冯宽宁说到这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冯宽宁不是怪向盼，也不是怪工业部，毕竟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实际上是由国家计委牵头，能够直达天听的临时机构，他们采取这个措施，上面肯定也有领导知道并且点过头同意的。
而现在措施做了，即将面对rb人的反击，却不得不由外事部来首先承受rb人的怒火，这一点是冯宽宁觉得委屈的地方。
事实上，华国外事部从新华国成立以来，前几十年的日子并不风光，更多的是韬光养晦和隐忍不发，远远没有2020年可以展开战狼外事风格那样强硬。
毕竟，一个国家的外事，和国家本身综合实力发展的力度是分不开的，80年代的华国，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远远没有前世那么强大，你又怎么能指望外事部可以在这种事情上对rb人的反击置之不理呢？
冯宽宁说完便闭口不言，反而静静的看着向盼，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有太多的蹊跷之处，他总感觉，工业部还有什么后手隐藏着，并没有第一时间通报给外事部。
这种眼神，两名副部长相互之间自然是看得懂里面的意思。
向盼倒不是不想告诉冯宽宁，叶星那边还提出了今天要同意出资一千万，成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建议，而是因为现在的形势已经很严峻，如果再把这话一说，那老冯岂不是马上要变脸了？！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空气也和凝固了一样。
倒是跟着向盼一同来到冯宽宁办公室的工业部技术司司长刘玉江忍不住了！
两位副部长的弦外之音他不是听不懂，但，如果就这样迟迟不开口，那一千万到底什么时候能拍板？
既然向部长不方便说，那我这个搞技术的人，总能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