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入海
“我……”叶星本能的想反驳钟白自己并非为了仕途才加入协调小组的，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心里底气不足，解释之语有些说不出口。
看到叶星呆呆的表情，钟白感觉自己对对方的心理把握应该是比较准确的。
“叶处长，刚才扯得有点远了。”钟白忽然又换了称呼，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不过，做好这次工作，的确对你的仕途大有裨益，这一点咱也不能否认。你别多心，其实这话有点像你的领导对你的殷切而不是由我来说，但我更想说的是，如果这一次咱们成功了，除了我刚才所提的国家、行业的层面之外，你个人能得到的收获，也可能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哦？”叶星心中一动。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担任副处长已经两年半了，对吧？”钟白忽然又问起了一个私人问题。
叶星被钟白搞得有些糊涂：“是，我80年7月份提的副处。怎么了？”
“呵呵，不是我夸海口，这一次做好了，你职务里的那个‘副’字绝对能去掉！”钟白微微一笑，用笃定的口气说道。
叶星的眼中闪出一丝光芒！
这个细节，同样没有逃过钟白的眼睛。
其实他今天过来找叶星，名为交流工作，其实也是加深两人关系之举。
叶星这人，钟白自认不会看错——想干、肯干、能干，年纪轻轻能做到工业部的副部长，肯定也有一定关系，值得自己结交。
同在工业系统内，叶星对于钟白来说，显然和他以前认识的领导们不是同一个概念。
不管是已经退休、曾经数次给钟白帮忙的前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孙光石，还是现在自己关系较好的领导，比如省厅的吕旭东副厅长、部里的马应生副司长、齐修司长，他们的思想其实和钟白都是有一定代沟的。
和他们交流，有时候钟白想要把一个新观念、新措施的好处说明白讲清楚，需要花费钟白大量的口舌，而且对方即使理解，也不一定敢放手全部按照钟白的建议去做。
但叶星就不一样了。
两人年纪相仿，至少交流起来顺畅许多，还有，叶星很年轻，如果还能再在职位上有所进步，那么对于钟白以后实现更多、更大的工作目标，有百利而无一害。
之前，钟白和叶星以往只能算是关系较好的上下级，而且还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算是有工作上的感情，但却无实质上的互相扶持关系，这种略显“普通”的关系，在一些重大工作上无法让叶星为之值得做出毫无保留的支持。
不要提什么耿大力那些事，那些都是小事，尤其是相对于一位部里的年轻副处长而言。
两人真正要在工作中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还非得同时经历某一个重要的工作，并且取得优异成绩才可以！
所以，这一次的稀土协调小组就成为了一个偶然而又必然的契机。
说它偶然，是钟白找叶星给司里传话的时候，当时并未想到协调小组会把叶星也抽过来；而说它必然，则是因为工业部作为这一次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重要的组成部委之一，肯定要派人参与，但对于调查处理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出口一事来说，工业部里根本没有专项从事这个工作的人选，也没有对口部门，仅仅只有一个下面省厅的科长钟白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本着“谁提出就由谁参与”的基本原则，让身为副处长的叶星参加协调小组的具体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当然，如果叶星不是一位副处长，而是一位司长或者更高的官员，那么他在协调小组中的位置也不可能和钟白一样，只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
“升职为处长，我以后在部里才算是真正有了能支持帮助我的领导。”钟白的结论不长，也不绕弯子：“这并非为我个人谋取什么利益，事实上我也不需要。但华国工业的发展不是一朝一夕，也不仅仅只有稀土这一个行业，能有人在部里支持我，那么速度和进度就将加快不少。”
“好吧……这整得像组织在我上思想教育课一样。”叶星耸了耸肩，道：“不过说实话，那么多科级干部，只有你一个人能把目标定得这么远大的。要不是清楚你以前干成过几件大事，恐怕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哈哈。”
“相信就好，这不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说到这儿，钟白忽然想起前世的一首歌。
那是一首写给刚刚从大学校园毕业，从象牙塔走向社会，对工作充满憧憬的年轻人听的。
虽然钟白的心理年龄早已过了二十岁，但想起振兴华国稀土、乃至振兴华国工业这个大目标的时候，他胸中依然有那种激情澎湃的感觉。
而这具青春的身体，又让他斗志满满。
“我想唱首歌，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钟白笑道：“我唱得不好，你可别笑。”
“我咋会笑你？来吧！”叶星毕竟也只是二十八岁的人，刚才早已被钟白一番鸿鹄之志给弄得有点上头了，这时候对方搞点文艺青年的行为艺术，他也没有任何反感情绪，反而有些期待起来了。
钟白轻哼着这首2020年的青春励志歌曲。
“时间会回答成长”
“成长会回答梦想”
“梦想会回答生活”
“生活回答你我的模样”
“海洋会回答江湖”
“江湖会回答河流”
“河流会回答浪潮”
“一起跃入人海”
“做一朵奔涌的浪花”
“……”
这首《入海》的现代旋律，和80年代的流行歌曲截然不同，不但歌词上口易记，旋律也很便于普通人哼唱，在比站发表后很快播放量就超过了2000w。
它本来是描写刚毕业的大学生那种对新身份的期盼、努力的向往，但在钟白的嘴里唱出来，满怀的是他个人，犹如工业界的一朵小小浪花，对稀土、乃至整个华国工业奉献的想法。
倾注了感情的歌，注定是有灵魂的。
就在钟白哼完一遍后，叶星也不禁来了精神：“槽，这首歌好好听！钟白，你把词写下来，我也来！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钟白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入海。”
第六百五十一章 耿大力这个人怎么样
待两人唱毕，彼此眼神一对，钟白和叶星不禁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短短半个小时的“长谈”，竟然让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好大一截，顿时捅破了那层以往一直存在、而又隐约存在的窗户纸。
其实一直以来，在稀土行业这一块，钟白还未能找到一个真正意义上体制内的“帮手”。
这也不怪他不用心，毕竟和化肥、矿山、能源等传统工业大类不同，稀土行业虽然在华国发展已有20余年，但一直处于初级阶段，无论工艺还是产出品都是最上游的低端矿石和其他初级工业品，国家对它的关注有限，体制内唯一一个单独针对稀土存在的部门，也就是中央和省级稀土办了。
而这俩也只是下挂于计委的一个内设部门，计委虽然权力大，但涉及到外汇收入这一块难免受到掣肘。
在工业部内，几乎没有特别关注稀土行业的人员及部门，叶星算是钟白找到的第一个合作对象。
其实钟白知道，前世在90年代后期工业部内成立了一个稀土整治办，这个单位还是对全国稀土行业发展起到了一定管理和约束作用的。
在目前的情势下，工业部能够派人参与到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工作中，这完全是钟白的个人功劳，但是还没有成为有组织有规划的承责部门。
钟白尽管对稀土行业的技术、未来都有深刻的认识，但仅凭自己一人的能力，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整个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出口大量流失现状的。
毕竟他只是一个天河省工业厅的科长。
但叶星就不一样了，虽然副处长在工业部里也就是被称呼为“小叶”的做事年轻人，但毕竟是在工业部啊！
现在，下至矿区工业局里，有办公室主任耿大力作为眼线和情报提供者，上至工业部又有叶星撑门面，现在钟白感觉到，至少在工业口内，这个体系的架子已经初具雏形了。
但，搭架子不是钟白一个人的主观愿望努力就能够实现的，它需要每个人都对此形成共识，所以轻松之后，钟白决定要问问叶星的口风。
“叶星，你觉得耿大力这个人怎么样？”钟白给对方递了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之后突然问道。
“怎么样？你具体指的是哪个方面？”这个问题来得比较突兀，叶星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钟白为什么要问这个。
钟白微微解释道：“整体吧。工作能力、为人处世、人品……这些都可以评论一下。”
“一个基层县级局的办公室主任，要说工作能力肯定是有一些的，为人处世没啥大问题，但给我的感觉是这人有点油。”叶星努力斟酌着自己的用语：“几天前你不是许诺过他，帮了上次的忙，我这边给他想办法更进一步吗？现在事情都已经接近尾声了，难道这人还有其他用处？”
钟白想了想，既然要把叶星当做工业口内可以一起奋斗的合作伙伴，那么有些信息现在已经不适合一个人藏着掖着了，必须要给对方透露。
同时，现在看上去整个事情的形势，并没有叶星认为的“接近尾声”，至少钟白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有必要给对方进一步说清楚。
“眼光要放长远一些。”钟白的口气变得认真起来：“叶星，你不会以为那些rb人就会如此善罢甘休吧？现在表面上看着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掐断了大部分精矿厂的稀土精矿生产，铁路运输也被严格管控，地方一些官员也碍于明察的压力，关停了那些非法生产的精矿厂，但……为了利益，不要小看他们的反扑。”
“所以，这场战斗可能不是短期的，即使年前我们打赢了这一仗，年后也不敢保证rb人的卷土重来，甚至这几天都还可能有幺蛾子出现，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和配套措施。”钟白直接把话挑明了：“耿大力这名同志，咱先不提他对权力的热衷——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对吧？但至少这人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底线和纪律思想的。你想想，在基层要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同志掌握信息、把控局面，协调小组再多的命令要实行，到了下面就不打折扣？所以这个耿大力，不但得提，还得好好提！”
“唔……”这番话，让叶星陷入了沉思。
原本和钟白商量好，这次特别调查处理完毕之后，叶星就想办法找到自治区工业厅的关系，把耿大力提拔为区工业局副局长，进班子。
但现在听钟白这意思，怕是一个副局长都不够了。
“你意思是……难道要把耿大力直接一步到位，提成局长？”叶星思量半天后，终于抬头朝钟白问道。
钟白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
“可办公室主任只是正股级，要直接提成局长，这不符合规矩啊！”叶星皱了皱眉。
钟白对体制内的提拔任用规则当然是溜溜熟，马上回答道：“平日里这么搞，当然不合规矩。不过也有例外，比如破格提拔。工作中凡是有重大立功表现的，组织当然可以一步到位嘛！”
“重大立功表现？”叶星越听越糊涂：“可现在每个步骤该做的都做完了，耿大力同志提供的那些信息，也谈不上……重大立功表现吧？”
“呵呵，你不会以为那些非法精矿厂就会这么作罢吧？”钟白显然有着更坚定的思想准备：“如果他们反扑起来，后续还要想办法处理，那时候就是私人利益和国家利益之间真刀真枪的对抗，这时候矿区工业局要承担上下两层压力，有没有人敢首先站出来，坚定和协调小组一致，最终让这次事件达到协调小组的目标，这难道不是一次重大立功表现吗？”
叶星愣了几秒钟才一拍大腿道：“妙，妙啊！我懂了，钟白！”
钟白这番话算是把局势说说明白了，甚至把耿大力如何破格提拔的理由都说清楚了，叶星脑子可不傻，如果这样都听不懂的话，那他想凭借这一次事件的表现再进一步的想法，也就全都是空中楼阁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局面已经基本被控制住了
因为不知道化验报告具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矿区，两人在招待所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钟白想起一事，便对叶星说道：“你这会儿没其他事情的话，跟我到医院去探望一下徐院士吧。”
“好。不过我还从来没见过他，你给引荐下。”
“放心。”
两人很快来到了矿区医院，正好碰到徐院士下床活动，在米斌的搀扶下准备到住院部的花园里转一圈，便迎了上去。
“徐院士！”见徐光先今天的精神面貌不错，钟白打招呼的声音也欢快了许多。
看到钟白来了，徐光先的心情也一下好了起来。
这几天一直没看到他，也不知道上次自己写信让他带去京城交给副校长陈家尔那事办得如何了？
徐光先又看到钟白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年轻面孔，很陌生，显然自己没见过。
“徐院士，屋外这么冷，透透气就差不多了，咱们先上楼吧。”这里显然不是交流的地方，钟白又对米斌说道：“米斌，这几天辛苦你一个人照顾徐院士了。”
“啊？徐院士的爱人、孩子都没过来？”听钟白这么说，叶星感觉有些惊讶，小声在他耳边问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上楼再说吧。”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除了徐院士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的原因依然穿了很多衣服之外，其余几人都把外套脱下，这才坐定。
“这位是工业部技术司二处的副处长叶星同志，这是京城大学教授，也是华国科学院的徐光先院士，这位是沪江市泰鼎合金厂的初级工程师米斌同志。”几人之前不认识，钟白便主动开口介绍。
钟白的人脉能量不小，这一点他虽然没有挑明，但徐光先通过之前的种种迹象内心早已经有所了解，倒是比较单纯的米斌有些惊讶，听说是部里的副处长，下意识站起身来和对方握手致意。
既然钟白介绍得这么正式，加上之前徐光先开办稀土高级培训班也是打着工业部的名义，叶星还是很老成的先代表工业部技术司的身份慰问了一番对方的病情，然后才把话题交给钟白。
米斌依然不适合参加他们之间的谈话，看了看钟白的眼色后便很知趣的以出去买点水果的理由离开了。
关上房门，钟白这才正色说道：“徐院士，这几天我从京城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您，是因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立后已经开始工作的缘故，叶处长和我作为工业部仅有的两人被抽调进了协调小组，这几天……”
钟白快速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徐光先，徐院士听得连连点头，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但内心着实惊讶万分！
这小钟，还真就靠自己的一封手书把这个身份给弄成了！而且还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
带着“国家”二字的名头，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尽管只是一个临时机构，目前所涉及的事件范围也仅限于白云鄂博矿区发生的事儿，但很明显钟白这次成功作为又让徐光先刷新了这个年轻小伙说做就做、而且还能做到的强大行动力！
听到矿区已经在协调小组明察暗访之下果断采取了措施，关停非法精矿厂、限制普通精矿厂生产，让rb企业短时间内无法达到大量收购稀土精矿的情况后，徐光先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呵呵！这一次，要不是小钟你当机立断，恐怕现在rb那些企业已经把大批精矿都运回国了，那样的话，就算我能尽快出院，咱们自己的研发进度也很难追上那些拼命钻研的rb人！”
rb人对新科技的渴求，让这个本来就近乎偏执、疯狂的民族不计任何代价，他们愿意付出大量时间、金钱和人力，通宵达旦的开展团队研究，就是要证明他们在亚洲乃至整个世界都是最先进的！
徐光先对这方面的认识，早就已经刻骨铭心了，但没想到，比他小几十岁的钟白不但认识清醒，还能在短时间内就把事情给搞定，这才是最让他高兴的！
钟白自打从日立金属抽身之后，有关rb企业那边的情报算是断了线，但他还有另外一种搜集信息的手段，用来印证目前rb人是否真的已经落入下风。
“现在局面已经基本被控制住了，我相信rb国内很快就会有缺少精矿导致某些企业无法继续开展科研进度的报道出炉。”钟白沉着的回答道，但脸上却并没有徐光先那么乐观的笑容。
rb这些高科技企业和华国不同，它们全都是上市公司，尤其涉及到新技术、新产品研发进入关键阶段时，往往都是外界关注的重点。
西方有一句俗语叫做“没有新闻就是最好的新闻”，但这句话不适用于rb企业。
此时的rb，正是经济急速腾飞的年代，rb股市的日经指数年均增长达到了恐怖的20%以上，这些大企业都把投资股票市场看得极为重要，时不时便会在不涉及具体商业技术机密的前提下，找媒体披露一些利好消息，让他们做成报道，从而带动公司股票上涨。
但反过来说，rb这些媒体也不是吃干饭的，一旦某个行业的大企业们一段时间内集体禁声，没有任何利好消息释出，他们就会敏锐的察觉到问题的出现，同时也会努力的搜寻各种蛛丝马迹，同时用质疑的口气写出一篇篇报道，来给这些企业施压。
有人可能会不理解，这些上市企业不就是rb在80年代最具有竞争力的东西吗？为什么媒体偏偏要去唱衰他们？
错！这不是唱衰，而是rb人一贯的严谨认真精神！
rb之所以能在二战后迅速发展，除了md大量的资金援助之外，他们自己在新技术发展上不遗余力，同时绝不夸大其词造假，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只有当媒体的报道能够保证其真实性，在具有了一定公信力之后， 资本对于企业发展的状况才能做出正确预判，从而鼓励更多的流动资金通过股市流入那些竞争力强、开发新技术速度更快的优质企业中去！
而对于那些走下坡路的企业，无情的资本不但不会帮助它们，反而会在对方窘迫的时候抽身而去，加速其死亡！
这样一来，剩下的企业都是从尸骨堆里杀出来，拥有优良资产和顶尖技术的狼性企业，他们竞争力极强，所以80年代的rb大企业，在全球竞争力才能数一数二！
第六百五十三章 “入伙”的感觉
基于这样残酷的竞争，rb媒体的报道不可谓不公正。
一旦这次的行动真的给rb稀土三巨头造成了沉重的打击，那么钟白有理由相信，最近几天rb那边就会有报道出炉，随之而来的是，rb股市中这几只稀土股票也会出现大幅度下跌跳水！
听完钟白的解释，徐光先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小钟，你可能对rb企业还不够了解，尤其是这些搞稀土的。”徐光先缓缓说道：“rb整个国家对稀土的重视程度远超我们华国，你这一手虽然做得十分漂亮，但却直接从源头上掐断了那几家rb稀土企业发展的可能性，他们势必会通过各种手段对我们华国试压，甚至包括外事部门，而如果上升到那个层面，我们华国……是否能够顶得住压力？”
徐院士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也是80年代华r友好大环境下，华国想要限制rb企业发展最大的一个客观难题。
但钟白是谁？他又怎么会对rb企业不够了解？
“国家层面的话，徐院士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不过……”钟白话锋立刻一转，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我们只是单方面限制稀土精矿出口，而在国内没有相应的产业来消化这些稀土精矿、将它们转换为产品的话，自然rb那边的抗议就会理直气壮。”
“我们现在必须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一手通过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继续控制稀土精矿对rb出口的数量，让rb企业没有原料可用；另一手则是加大我们自己的研发力度，只要能够消耗掉生产出来的稀土精矿，那么白云鄂博矿区地方企业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反弹声浪也会减小。而开发新产品钕铁硼永磁体的工作，必须有您出马参与才可以。”
“所以，只要您尽快养好身体，早日投身工作，那才是我们华国之福啊！”
说罢，钟白用诚恳的眼神望着徐光先，内心的祝福绝对是真心诚意的。
这番话的道理，对于从md归国已经数十载，经历了稀土行业各种沧桑变化的徐光先来说，又何曾不清楚？
或许是以前受挫太多次，徐光先脑子里即使有和rb人对抗的想法，却苦于没有帮手和一条明确的路线，所以他一直隐忍不发，等待机会。
现今，有了钟白的参与，也有了发展钕铁硼永磁体的具体路线，徐光先内心想要振兴华国稀土产业的愿望比谁都更强烈！
“这两天，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距离出院指日可待了。”徐光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部：“肠胃的问题基本无碍，只是腰椎的老毛病还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治好的，不过贴了这边蒙医的膏药之后，我感觉平时也没有那么疼了，忍忍也能上战场。”
“啪！啪！啪！”
这时候，一旁听两人交谈的叶星忍不住鼓起了掌。
“徐院士，以前我只闻您的大名，没有面见。今日一见，让我这个在工业部上班的后辈惭愧不已！”叶星发自内心的赞扬道：“您不顾身体也要投入工作，这份拼搏之心，我叶星佩服！”
“钟白，你在天河省厅工作，真是屈才了，我认真的！”叶星又转头对钟白比出了大拇指。
他以前和钟白的接触，还从未就一个行业的发展，尤其是涉及到和发达国家竞争的形势分析，如此精妙且有计划的！
至少刚才钟白这番发言的高度，绝对是国家级的，甚至夸大一点来说，工业部对于稀土行业发展的认识，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出钟白这样的话！
没想到，在叶星分别夸完两人之后，钟白和徐光先却都没有说什么，而是对望一眼，然后同时转头，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呃……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叶星脑子一转，瞬间搞明白了！
钟白今天带自己过来看徐院士，其实探望病情是假，感觉要借机拉自己入伙才是真啊！
为什么叶星会有“入伙”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因为之前在招待所里两人的对谈，更多是从体制内、自身工作岗位的角度来看待这一次稀土精矿事件的。
这种角度，更多的是两人身为协调小组成员，又同为工业口干部所必须要承担“事情发生、解决事情”的责任。
但来到医院后，钟白只是简单的问候了一下徐光先院士的病情，就直接开门见山的把本次稀土精矿事件后续，各种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其应对都清楚明白的说了出来，然后两人不说话了就盯着自己？
这不就是等自己表态嘛？
“振兴我们华国稀土产业，我作为工业部技术司的一员当然责无旁贷！”叶星感觉自己在和司长汇报工作的时候都没有如此认真过：“刚才二位讲的都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道，我们华国自己稀土产品生产技术这方面，到底能否支撑起二位所讲的钕铁硼永磁体这种新型高级产品？我在其中，又能帮到大家什么？”
叶星虽然贵为副处长，但更多的是政策的执行者而非制定者——毕竟上头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领导。
你说他平时工作中有没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那自然是有的。
好歹他也才二十八岁，正是建功立业的年龄，这种年龄在部委里工作是优势，但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就迫使他更想要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成绩和事业！
眼下，这个机会来临了，虽然对具体稀土技术谈不上有多高深的理解，但叶星敏锐的大脑立刻抓住了“钕铁硼永磁体”这个关键词，他感觉自己能够、也应该在这件事中做些什么！
可叶星没想到，钟白在听到他这个表态的时候，内心同样也惊喜万分！
其实并没有叶星所想象的那么复杂，钟白和徐光先刚才的对话其实只是二人在对华国稀土行业发展前景的探讨，至于后来两人相视一笑不说话转头望着叶星，那也不是什么用无声的动作促使对方表态，而是他们觉得这个话题，身为工业部副处长的叶星应该可以表达一下他自己的观点，给二人参考。
原本钟白只希望对方在稀土精矿出口rb一事上大力合作，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上。
但没想到叶星自己脑补过度，反而主动表态参与后续生产钕铁硼永磁体！
哈哈，这对钟白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这么大一盘棋
至于徐老院士嘛，听到叶星这番话之后，他心里感触颇深，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甚至主动用双手紧紧握住叶星的双手上下摇了摇，口吻有些略带激动的点头道：“叶处长，多谢了！”
作为一个稀土技术大牛，徐光先院士这些年来一直通过各种途径给国家反映控制稀土精矿出口、保护健全国产稀土产业的理念，但因为其中涉及到外汇收入以及方方面面的复杂利益，以至他的呼吁更多是停留在理论和技术层面上的，并没有真正得到体制内的相应。
眼下，这位叶星副处长算是第一个表态支持他的部委同志！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头，至少代表了工业部作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重要组成部委之一，他们派出的副处长愿意为了华国稀土事业而付出更多！
看到这副场景，钟白心道总算没让老子白费功夫，这叶星，选对了！
就在三人准备就具体技术问题再做一些探讨的时候，米斌敲门进来，脸上的表情还很欢喜！
他面带笑容道：“徐院士、叶处长、钟科长！刚才我和颜玉田副厂长通电话，有好消息！宁远稀土冶金厂今天接到玉铸精矿厂的消息，说是一周之内将交付上次拖欠的7.1万元稀土精矿！”
“哦？”
钟白稍一思量，便明白这是为何了。
很显然，玉铸精矿厂囤货准备销售给rb会社的稀土精矿，现在因为协调小组有力的控制住了局面，导致无法顺利出口，在资金和利息压力之下，他们不得不早点履行类似和宁远稀土冶金厂签订的7.1万元这类合同，以减低自己的损失！
钟白从来都对官方单位通报的数据信任度不高，但对于这种市场最原始的反应，他却能够敏锐的从中观察出政策实施的力度和效果！
“宁远稀土冶金厂？这是哪家单位？”见钟白低头思考，叶星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问道。
钟白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从未曾给叶星提过，现在看到米斌在场，不便聊得太深，便转头对徐光先说道：“那徐院士您放心养病，什么时候康复出院了，您直接来矿区工业局招待所找我就行，我和叶处长现在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好吧，你们有事就快去办，我这边没问题的！”徐光先心情大好，一分钟也不愿意耽搁钟白他们，挥了挥手示意米斌赶紧送客。
两人回到招待所，钟白关上门便将自己如何参加调研，同为参与调研人员的颜玉田又是怎样当上了宁远稀土冶金厂的代理副厂长、以及将宁远稀土冶金厂厂长周长青如何建立这家工厂、他和徐光先的关系，明明白白给叶星说了个透！
“卧槽，原来你从一开始就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等我来啊！”经过刚才的三人交流，叶星和钟白的关系明显更进一层，这下说话口气也自然了许多。
“我一开始真没想过下大棋。”钟白耸了耸肩，实话实说道：“刚才我不是在和徐院士交流的过程中提到了要国产化钕铁硼永磁体吗？这家宁远稀土冶金厂，就是我们准备实现计划的具体单位！但它现在面临资金困难，又被拖欠稀土精矿原料，我倒是在外面找朋友想了些办法给厂里提供了一些无息借款，但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不能长久。所以还是尽早钻研技术，推出产品才是根本解决之道。”
“需要我这边做点什么不？”叶星突然抬起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钟白疑惑的问道：“不是，我说句得罪人的话你别见怪啊，叶处长。你一个工业部的技术司副处长，高高在上，基层一个区属的冶金厂，你想做点什么？你又能做点什么？”
这话钟白还真不是嘲讽叶星，实在是因为华国的体制。
不在体制内的人不清楚，总是觉得部委的同志们高大上，说什么是什么，想要解决一个基层区属工厂的难题？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
但事实还真不是这样的。
因为从国家-省-市-县，华国绝大多数单位都是走四级从属关系的路子。
很多人都知道越级向上报告是大忌，但其实事情还有另外一面，越级向下指挥，那也是大忌。
以叶星一个工业部的堂堂副处长身份，当然可以为宁远稀土冶金厂搞点什么，但若是不通知省级、市级工业部门就直接以部里的名义搞，那岂不是从侧面说明，这省级、市级工业部门平时的工作没有做好吗？
这种越级向下指挥的事情在实际工作中极难出现，所以钟白才表达出了自己的怀疑之意。
不过叶星的反应可是很自信的：“嘿！可别小瞧我！你路子多、办法广，但真以为我叶星就是天天在办公室写材料、时不时跟着领导出去调研蹭出差补助？错了！我们技术司技术二处也有自己的调研项目和范围，这一块我和我们张处长汇报一下，给宁远稀土冶金厂搞个名头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你准备具体搞个什么项目？”见叶星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钟白这会儿也信了几分，也被对方勾起了兴趣，问道。
“你当我是你啊，七步成诗？哪儿有那么快！先等化验报告出来，把手头这事儿给做好再说！”叶星明显是有计划步骤的，道：“我们现在的工作也是这件事的基础，我既然代表部里被抽调出来参加这次协调小组的工作，有了成绩，我找我们张处长提要求的时候才有底气啊！”
“嗯，我明白你意思了。”钟白点点头：“那么，现在就看那份化验报告什么时候能到了……”
就在两人谈话之间，招待所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钟白同志，楼下有一名驾驶员风尘仆仆的过来，说是带了一份资料从京城过来找您，要让他上来吗？”
门口传来服务员的声音，这下钟白和叶星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了止不住的喜悦之色！
“让他马上上楼！”钟白急冲冲的打开门，对服务员吼道。
第六百五十五章 后续处理问题
“钟科长，东西带到了。”驾驶员一脸疲态，很显然是长时间驾驶所导致的，当他把一个公文包大小的米黄色厚牛皮纸袋交给钟白后，便挥了挥手道：“我下楼去车里眯一会儿，今天还要开车赶回京城……”
“诶，你短短时间跑京城和矿区来回两趟，现在事情办完了也没那么着急回华清大学吧？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在招待所开个房间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回京城好了！”钟白急忙把对方拦住，说道。
这次借人借车本属偶然，但没想到这位华清大学的驾驶员竟然如此尽职尽责，毫无怨言不说，办事效率也极高，以钟白的性格，帮过自己忙的人，那是一定不能亏待对方的。
“这……我这次过来没找单位开介绍信，住招待所这事儿……”很显然，驾驶员师傅也没想到钟白如此看重自己，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帮忙跑腿的活儿而已。
钟白笑眯眯的劝道：“放心，师傅你把名字和单位部门写在这张纸上，不需要介绍信，我有办法。”
其他招待所可能还要费点功夫，但这里是工业局招待所，一个电话让耿大力搞定这点小事，钟白还是信心十足的。
“京城的朋友要在我们局招待所入住忘了开介绍信？没事儿，我马上过来解决！”
没想到耿大力接到电话，不但没有说半个“不”字，反而说自己亲自来招待所一趟！
不到十分钟耿大力就过来了，接过钟白手里那张纸，又看了看略显疲惫的驾驶员，亲切的过去一拍肩膀，道：“既然是给钟科长送资料过来的，就不需要什么介绍信了。来，李军师傅。”
“耿主任，这次多谢了。”钟白很客气的说道。
“钟科长这是哪里话？”耿大力面上佯怒，其实内心很欢喜的摆了摆手，随意道。
对方让自己帮这种小忙、又恰好是自己的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完全不是麻烦而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这种事情都看不出来，那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岂不是白当了？
耿大力直接把李军带到前台，小声给服务员说了两句，对方就把钥匙交给了他，他再笑眯眯的往驾驶员李军手里一拍：“行了，李军师傅，楼上204房间，赶紧休息吧。”
李军是华清大学后勤部门的司机，在外出差也不是没被熟人帮忙过，但大多都是教育系统的，这一次见钟白随手一个电话，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就上门帮忙，心里不禁啧啧称奇。
他接过钥匙迟疑了片刻，问道：“这住宿费……？”
“啥住宿费不住宿费的？你这是给钟科长送资料，这也是我目前承接的工作，既然是我的工作那就是我们局里的工作，住宿费自然是我们局里报销了，哪儿还需得着你自掏腰包？好了，李军师傅赶紧上楼休息吧！我这边还有工作要给钟科长汇报呢！”耿大力见李军惊讶的表情，见怪不怪的又递上一张条子：“喏，这是我们局里的加油票，李军师傅你返回京城前可以用它在矿区任意一座加油站把油加满。”
擦，这简直是一条龙服务啊！
李军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本来跑矿区送资料就是个苦差事，自己纯粹是看在教务处毕英华副主任的面子上出了这两趟车，李军任劳任怨是没啥问题，但毕英华也没有说多给他报销一点费用。
这下猛然见到钟白一个电话找来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不但免费在招待所开房间休息，还给了几十块的加油票，相当于额外给李军谋了差不多一个月工资的福利！
“钟科长、耿主任，以后要是还需要我跑矿区送资料的话，尽管给我们华清大学小车班打电话找我！我们小车班电话是……”
李军这下总算不掩饰自己的高兴情绪了，立马抓起一张纸，唰唰唰写下一串数字，这才上楼赶紧休息去了。
见安顿好了华清大学过来的驾驶员，耿大力马上对钟白和叶星说道：“叶处长、钟科长，我正好有工作想和你们汇报，咱们上楼去你房间如何？”
钟白和叶星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本来两人之前也商量好了，准备认认真真把耿大力培养起来，让他在矿区工业局有所作为。
眼下看耿大力主动汇报，当然要给对方一个机会！
三人来到钟白房间坐定，那份数据化验报告钟白在接手的第一时间就快速将它看完了。
当然是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基本上所有污染数值都已经严重超标。
“叶处长，报告没有意外，现在重点是本地稀土精矿开采企业的后续处理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听一下耿主任到底有什么工作汇报，对吧？”
钟白将报告递给叶星，马上将话题引入关键点。
叶星匆匆浏览几眼，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他也很清楚钟白所说的“后续处理问题”才是最困难的，本来这会儿应该是两人两人来探讨后续如何处理的时刻。
但没想到耿大力突然说要汇报工作，而且听钟白的口气也同意了。
因为之前两人并未给耿大力布置什么具体工作，所以这会儿叶星也挺迷茫的，不知道耿大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点点头道：“那行，就听听耿主任说的是什么工作。”
“这两天，我通过自己的渠道掌握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消息。”见两位领导都同意，耿大力马上进入状态，口气也变得激动起来，就像打小鬼子时候给八路军报信的小鬼头村民一样：“因为rb人暂时无法收购稀土精矿，所以有几家没有合法生产资格的稀土精矿厂已经有些顶不住劲了，他们资金链断裂，很多老板已经被迫关门，遣散工人提前回家过年！我们的整治措施已经取得了实效！”
在耿大力看来，对于协调小组来说，这是一个绝对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虽然前期存在种种波折，甚至还面临了各方的阻力，但现在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关门，就意味着从源头上减少了稀土精矿的产量，这样一来，即使rb人能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继续购买，但没有了商品，你就算有钱有办法，又能买到什么？
但没想到，此话一出，钟白和叶星两人对看一眼，脸上都同时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第六百五十六章 500个工人培训名额
见钟白和叶星两人双双不说话只是严肃的盯着自己，耿大力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声音也立刻变得小心起来：“这……两位领导，我说的都是还未公布的第一手消息啊！”
“不，耿主任，这不是对你、以及你提供的消息有什么不满，而是……”钟白摇摇头道：“这对于我们的计划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耿大力还没反应过来，叶星已经恰到好处的补上了解释：“钟科长说得没错。现在rb方面看上去反应激烈，但还只是停留在口头阶段，实际上并没有给矿区施加任何实质上的压力。但，如果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因为没有销路，导致资金链断裂无法给工人发工资的话，那么你有没有考虑到，这些本地工人，以及以他们收入为主要来源的工人家庭，怎么过这个年？这些工人，会不会成为影响矿区的不稳定因素？！”
叶星把话一点明，耿大力脑子立刻就转过弯来了！
没错！看上去因为销路断裂而被迫关停的非法精矿厂，对于大形势和整个协调小组的工作开展，固然是好事，但对于白云鄂博矿区下属的各个乡镇，那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停产，必然意味着有人失业，没有收入。
现在又是年关将近的时刻，开矿厂的老板们有积蓄可吃，那这些靠工资生活的工人们呢？
这时候没有了收入的工人，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如何过这个年？
白云鄂博矿区这个地方的发展又极其特殊，表面上看来，这里近十年间发展极快，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算是国内中上水平，但隐患也一直存在！
那就是本地的gdp超过90%都是由稀土矿产业带来的！
说句难听点的话，这种gdp的高占比完全是畸形的经济发展模式，一旦稀土行业有半点风吹草动，就会导致本地的民生、稳定出现大问题！
甚至连钟白以前工作过的小小山平县都比不上，那里至少是个农业县，在县城没有工作的劳动力，好歹还能回家务农不是？
可是在白云鄂博矿区，且不说现在很多土地已经遭受工业污染，就说以前还没有大规模开发稀土采矿业的时候，那会儿这里也是名副其实的“贫瘠之地”！
种庄稼？不可能！
这里的土壤沙化极其严重，亩产少得可怜，不要说主流的水稻、小麦这些，就连适应力强的红薯、土豆等主粮产量都很低！
再加上经过稀土采矿业十年的发展，本地真正以种地的农业户，早就已经不足一千户了！
所以，大批非法稀土精矿厂停产导致工人失业、正规精矿厂也不得不减产减少工人工资，在这种情况下的白云鄂博矿区就像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啊？！那……那我们可得想办法才行啊！”
被叶星以点醒，耿大力后背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业局办公室主任，但也很清楚白云鄂博矿区繁荣的今天，正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矿厂所带来的。
眼下，刚得到这个消息的自己还以为是个大好事，忙不迭的来给钟科长、叶处长报喜，没想到两位领导现在已经在思考下一步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了！
钟白和叶星两人没有说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耿大力回想起之前钟白想要提拔自己的许诺，这时候咬了咬牙，索性也拿出个办法来，不想让两位领导轻看自己！
因为耿大力也很清楚，如果只是一味完成领导交办的工作，而无法创造性的发挥自己主观能动性，解决领导忧心问题的话，那这种干部只能算是称职、并非一定是需要提拔的栋梁之才。
自己作为本地干部，比两位外地和京城来的领导更清楚矿区的实际情况，如果不能主动想办法，又怎么给钟科长、叶处长提拔自己的理由？
提拔提拔，自己要“提”，上面才能“拔”！
于是，耿大力接下来的话让钟白眼前一亮！
“虽说现在工人基本都是固定工作，但前两年也曾经出现过某些稀土精矿厂经营不善关门的情况，所以局里提前研究部署过这方面的工作。”
“叶处长、钟科长，我们矿区工业局今年还有500个工人培训名额。”耿大力开始讲述起他的提前应对计划：“其实局里也很清楚矿区产业结构单一、风险大的隐患，所以我们很早就设立过一项工人转岗培训的计划，也给市、自治区报备过。”
“简单来说，只要从事稀土精矿相关产业的工人想转行，我们局里每年都会针对这类人安排为期一个月的工人技能培训，以帮助他们掌握多种技能，不至于无法抵御行业风险。”
“培训期间的一个月，我们会按照平均工资给参加培训的工人发放补助，这至少也能保障他们过年这个月不至于一分钱都没有！”耿大力这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现在，既然叶处长和钟科长认为这些工人有可能成因为没有收入成为不稳定因素，那我们何不如主动出击，年前搞一期工人特别培训班，把他们集中起来，一来是方便管理，掌握他们的思想动态；二来他们也有了收入，不至于想些有的没的影响协调小组的工作大局，两位领导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咦？”听耿大力一口气说完，钟白和叶星两人同时眼前一亮，发出了惊讶的口气！
其实钟白脑子里刚才也没想出什么特别具体的办法，因为毕竟他不是白云鄂博矿区本地干部，对于如何处理失业工人这事儿，他不可能像以前在山平县化肥厂那样驾轻就熟，从容应对。
但没想到这耿大力居然能在汇报完情况、又得知自己的担心之后，能在瞬间把这个让工人们参加一个月特殊培训班的点子给想出来，这就让他十分意外了！
看来，这耿大力，还真是有点东西啊！
“耿主任，这个想法不错，有一定可行性，但我并不知道你们这个培训班的组织形式以及具体操作的流程究竟是怎么回事。”钟白想了想道：“你这儿有没有相关的方案，我需要提前了解一下。如果这个措施对于稳定工人有很大作用的话，我相信叶处长也会以工业部的身份，对它表示支持的。”
“以前只有个指导思想，具体都是局领导开会决定的。”耿大力马上拍胸脯：“不过这事儿我有把握，本来就是办公室的活儿，我只需要回去给我们局长汇报一下，马上拿出来就可以！”
钟白又想起一事，马上阻止对方：“等下，你先别急……我之前就说过，你接触我、叶处长，以及在我们的安排下开展工作的事情，一点儿都不要给局里透露，你这回去给你们局长汇报，那不就等于把这事儿公开了吗？”
“哦……也是！”耿大力听后立刻坐了下来，脸带焦虑，问道：“那后续怎么办？请钟科长指示！”
第六百五十七章 总是能给我整出些新花样
但钟白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耿大力，却一直不说话。
这眼神耿大力还从未见过，自然被盯得浑身上下有些发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问道：“钟……钟科长， 我刚才没说错啥话吧？”
钟白故意停顿了半晌，见气氛已经搞得差不多了，才吐出一句：“耿主任，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如果做好了，你将有机会成为你们白云鄂博矿区的局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的话？”
“唔……局长，那当然好了！”耿大力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下突然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局长”，而不是“副局长”，忍不住张大嘴巴，惊讶道：“局……局长？！”
“没错，是局长，不是副局长。”钟白一把将耿大力按在椅子上重新坐好，快速说道：“我了解过你们矿区工业局的基本情况，现有一正四副一共五位局长，一把手的正局长郑进才，今年53岁，不出意外下半年就要退休，从你们班子里选一位副局长提拔为局长。”
钟白突然提高声调，道：“耿大力，先前我给你提过，这一次的稀土协调小组工作非常重要，而你在其中也扮演了很关键的角色！如果这一次能够安全无恙的帮本地这些稀土精矿厂转型，抓好工人就业和稳定工作，那么我相信，你是有能力坐上这个矿区工业局局长位置的！”
“我……我何德何能当一把手？！”饶是这个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但也没有让耿大力丧失最基本的理智，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其实业务能力并不强，平时为人处世虽然还行，但办公室主任当久了，大家都说我油滑……当一把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看我们郑局长每天从白天忙到黑，事情多得做不完，我……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这话没有出乎钟白的意料，他立刻给叶星打了一个眼色。
叶星现在已经和钟白有了很高的默契，他立刻一唱一和道：“呵呵，大力啊！你说你，之前我对你还不熟悉，钟科长说你是一位有上进心，又富有正义感的好干部，这下看了之后真是评价得准！”
“啊？”被钟白一顿夸之后还不算完，见叶处长也来夸自己，这下耿大力受宠若惊的马上站了起来：“叶处长您过奖了，我……我还真没那么厉害。”
“呵呵，你厉不厉害，你自己说了不算，组织说了才算，对不对？”叶星好歹也是部里的副处长，面对基层一位办公室主任，那他发挥的空间可就是大得没边了：“我看呐，诚如钟科长所说，这一次的工作只要做好了，不要说矿区了，就是市里、自治区里，乃至工业部里，恐怕都能看到你这份成绩！难道上面认定的好干部，就不能破格提拔了吗？”
“这……”耿大力已经说不出话了。
麻蛋的，自己就一个小小的区级工业局办公室主任，你们这动不动就是组织、市、自治区、工业部的大帽子砸下来，我特么怎么顶得住啊？
这话耿大力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工业部这种层面对他来说，早就已经超纲了。
不过，两人都这么说，就是傻子也知道不会是和自己开玩笑的。
钟白见叶星这个高帽已经戴得耿大力有点顶不住了，而在两人的双重游说之下，显然耿大力已经不再怀疑一步到位直接提拔为局长的可能性。
因为耿大力的眼神中已经逐渐开始闪烁出光芒来！
“好！既然两位领导这么器重我，那我耿大力还有啥好说的？”耿大力显然是想明白了：“提拔不提拔的，不重要，那也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全力在两位领导的安排下，把这个工人培训班的工作给它弄好！钟科长，您就直接吩咐，我该怎么办吧！”
钟白其实也是在刚刚听耿大力说了这个培训班让稀土精矿工人转型其他产业的消息后，才临时有了点子的。
这下看到耿大力已经完完全全端正思想，准备正视困难了，他也不藏着掖着，当着叶星的面，说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
钟白足足说了半个小时，两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最终变为佩服！
“钟科长，以您这工作思路，一般人的脑袋瓜还真不可能想得出来！”听完钟白这鬼斧神工的安排之后，耿大力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呵呵，你就少给我戴高帽子了，耿主任。”钟白挥了挥手：“没啥事的话，你就马上去买车票，好让叶处长今晚就离开矿区，去你们省府。”
“好，我马上去办！”有了准信，耿大力立刻起身离开了招待所。
叶星见耿大力动作麻溜，自己也不闲着：“钟白，那我就马上回招待所收拾东西，按照你的计划，去自治区工业厅拉人马下来，把戏演好！”
“哈哈，怎么能说是‘演戏’呢？咱们这可不是空口白牙，投资的事情，我会在最短时间把准确的信息反馈给你，只是辛苦你跑一趟了。”钟白哈哈一笑，道。
“你呀，总是能给我整出些新花样，在省厅当一个小小的科长还真是屈才了……”叶星一边笑骂，一边离开了房间。
……
钟白这个计划，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的！
今天耿大力提供来的这个非法稀土精矿工人有失业风险的消息，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
既然这一次调查小组已经让白云鄂博矿区多年形成的合法、非法稀土精矿厂并立生产的格局产生了动摇，那为什么不借助这一次的机会，彻底关闭以“玉铸精矿”这类为首，用非法身份、低劣技术生产稀土精矿卖给rb企业的劣质非法精矿厂呢？
改变这种已经形成气候和规模的灰色工业产业，不是仅仅只靠钟白一个人的脑子就能解决的，它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合适的条件！
而在眼下，这个条件就已经出现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多方民间资本注资国企！
“东峰，你那边账上现在能拿出500万流动资金么？”
叶星走后，钟白第一时间给余东峰打了个电话过去。
“怎么，准备马上收购宁远稀土冶金厂了么？”余东峰猛一听，还以为钟白要立刻开展大动作了：“但周厂长不是还在md治疗没回来吗？现在就要下手？”
“不不，局面已经出现了变化，我这段时间在矿区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当然也就产生了新的设想。”钟白开始慢慢道来：“收购宁远稀土冶金厂的事情也不能算彻底放弃，我现在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钟白告诉余东峰，这一次阻止rb人以低价掠夺式进口矿区稀土精矿的事件中，由于自己提出的协调小组成立后雷厉风行，已经让矿区十多家非法生产稀土精矿的厂子面临破产局面。
对于这些既污染环境，又在实质上助长了rb人掠夺华国稀土的非法厂子，钟白自然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当然是希望它们全部被取缔的。
不过，取缔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除了刚才在和耿大力交流过程中提到的工人安置问题，另外也不能忽视当地投入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的民间资本，在厂子取缔后何去何从的问题。
但这些当地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本质，钟白无法改变，甚至国家的力量也不能。
因为即使是前世的21世纪里，在华国稀土吃了大亏的前提下，白云鄂博矿区依然要依靠稀土资源解决当地的经济和就业问题。
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的资方和劳方都必须得以妥善解决，而不仅仅是取缔了事，那样虽然看上去保护了地下蕴藏的丰富稀土资源，给子孙后代留下了财富，但现在的人过不好，又怎么会有子孙后代？
所以，一个大胆的计划就从钟白脑子里迸发出来了！
那就是建立一家多方民间资本注资、但由国家控股的全新大型稀土精矿厂！
不过，由多方民间资本注资国企这个操作，在1983年初是难以想象的，而且根本没有先例可言！
“什么？你要让白峰集团拿出500万来带头，然后说服那些没了生计的稀土精矿厂老板，让他们把资金投入到这家全新的大型稀土精矿厂里，还要国家控股？这……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饶是余东峰已经听惯了钟白各种骇人听闻的观点，但他现在好歹也是堂堂白峰集团总经理，见过的世面也极多，可这个计划无论从设计还是操作上，余东峰的脑子都想不明白，如何能让它实现！
“东峰，你不要着急，听我给你解释。”对方的反应完全在钟白的意料之中，他马上说道：“稀土这东西不但价格高昂，而且还是国家战略资源，不可能完全靠民间资本一方的力量来做，所以需要让国家控股，但我会尽量争取让我们的人在这家新成立的稀土精矿厂里掌握管理权。”
“具体的总资金需求我现在还没有详细数字，但粗略估计至少也得两千万左右，全部让白峰集团来摊，不但你的压力大，而且也不能解决本地矛盾，所以要拉上矿区的民间资本。”钟白还给了对方一个理由：“这里本地农村宗族传统观念重，工人大多也要聘用当地原先的人，管理起来也更加方便。”
余东峰听完后沉默了几秒钟，才问道：“唔……那几方具体的投资金额比例呢？”
“国家投资不少于一千万，我会找机会给工业部汇报尽力促成此事，如果工业部不接盘，那就找国家计委！这稀土精矿是能赚取外汇的金母鸡，不愁没有国家资金来源！”钟白继续道：“至于这边民间的钱，放心，我保证它一定能够凑齐两千万剩下的缺口！”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咱们放手做就是了，钱什么时候需要我打过去？”余东峰听钟白有计划、有决心，也就马上同意了。
钟白微微一笑道：“别急，这笔钱你不能电汇，而是要带着支票亲自过来一趟，至于具体什么时间来，我自有安排。”
“带着支票去白云鄂博矿区？年前吗？这都只剩下不到二十天就要过年了啊！”余东峰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反问道。
“没错，年前来。办完这事儿再回家过年！”钟白信心十足。
……
善达乡，玉铸精矿厂厂内。
今天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本来在北方有着“瑞雪兆丰年”的说法，但厂长吴林泉却脸色黑得和煤炭一样，看着偃旗息鼓、大门紧闭的玉铸精矿厂，心里一肚子火却无处释放。
“二毛！都他妈十一点了，你还在睡觉？搞个球，给老子马上滚出来！”
当刚刚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的吴林泉一瞥眼看到偌大的厂子只有值班室还亮着灯光，立马扯开了嗓子冲它怒吼，粗犷的声音响遍了原野。
裹着军大衣的郭二毛这才从睡梦中惊醒，听到是厂长吴林泉的声音，吓得连滚带爬冲出了值班室，哆哆嗦嗦的站在对方面前：“吴……吴厂长，啥事儿？”
“啥事儿？我他妈每个月给你发工资就是让你在值班室成天睡大觉的？信不信老子把你开了！”吴林泉见郭二狗那副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两天有没有人过来？”
“没有，自打矿区发了通知之后就再没人来过了。”听到自己的工作不稳，郭二狗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说道：“我真没偷懒啊，吴厂长！您说防止有人晚上溜进厂里搞事情，我每天都是晚上值班通宵守门，早上才能眯一会儿，您可千万别误会！”
吴林泉看了看大门铁锁上铺满的雪花，的确没有人进出的痕迹，心里这才稍微安定了一点儿，不过脸上却依然没有给郭二狗一点好脸色，阴沉着脸吼道：“哼，给老子看好了！我今天要去矿区办事，任何人没有允许，绝对不准进厂区，否则，我拿你是问！”
“吴厂长您放一百个心！谁要想进去，除非把我郭二狗给干趴下了！”郭二狗马上精神抖擞的拍着胸脯道。
吴林泉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漫天的鹅毛大雪，没有说话，而是登上了吉普车，朝着矿区的方向扬长而去。
第六百五十九章 吴林泉上门
当吴林泉的车抵达矿区东关街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东关街宽敞的街面上今天停了不少车，如果有当地人注意的话，这些小汽车都是私人的，更直白一点，是那些非法开稀土精矿厂的老板们的。
“老李，今天可得给rb人好好说说，他们再不拿钱，咱们这营生可就开不下去了！”
“对！他娘的rb人，以前都是说好了数量后面就给钱，结果这一次给咱们放了个大卫星，现在又突然停止收购了，真当咱草原爷们儿是二愣子？”
“周哥，你厂子现在垫了多少？”
“多少？老子全家砸锅卖铁都投到厂子里了，起码五十万，要是rb人今天再不给说法，我他妈今年过年就住在东关街他们办事处里！”
几个穿着貂皮大衣的老板们在东关街的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门口聚团，聊天的时候声音不大，但一个二个火气都很重。
“哎哎，别瞎几把聊了，吴老板来了！”
“吴老板你可算到了，哥几个就在等你主持大局呢！”
看到从吉普车上走下来的玉铸精矿厂老板吴林泉朝这边走过来，十几名老板一下停止了聊天，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这位非法稀土精矿厂行业的龙头。
“刚去厂里看了一趟，过来晚了点，哥几个。”看到大家对自己的态度，吴林泉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低声说道：“待会儿，我带着大家给西村未来谈的时候，我会当着大家的面，把我们的要求说出来，可千万别出什么内鬼，给咱们整幺蛾子，要是有这种王八蛋的话……”
“这种人他妈的生儿子没屁眼儿！”老李第一个站出头来嚷嚷附和道。
“对！咱们都听吴老板的！”
“谁敢单独接触rb人，那他妈以后别再在白云鄂博混！”
吴林泉将双手微微往下一压，道：“行了，咱们上楼！”
十几人乌压压的快步走进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都是一群穿着貂、叼着烟的草原老爷们，也不说话，气势还是有点怪吓人的。
“西村君，我们到了。”看到面前微微鞠躬的西村未来，吴林泉口气冰冷。
“诸位，请进。到我们的会议室谈。”西村未来脸上并没有半点惊慌，而是秉持着rb人一贯的客气待人风格，伸出右手。
来到会议室的圆桌上，大家分头坐下后，西村未来才开口问道：“诸位，不知道今天约见，有什么要紧事？”
这就属于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昨天吴林泉找人传话的时候把理由说得清清楚楚，那就是谈收购稀土精矿的事儿，怎么现在又开始装傻？
一帮大老爷们听到这话，眼睛一个个瞪得和铜铃一样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要不是因为刚刚上楼之前都已经说好了只能由吴林泉代表大家开口发言的话，怕不是现在已经把西村未来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完了！
“大伙儿今天没工夫和你废话，就一个事儿！”吴林泉阴沉着脸，在众人的眼神中，冷冷的对西村未来喊道：“1月份说要收购我们十几家厂子的稀土精矿，到今天你们日立金属连一毛钱都没拿出来！我们现在连工人工资都发不起了！今天你们会社要是不拿点货款出来，以后就别想从我们这儿收哪怕一公斤稀土精矿！”
“就是！”
“别他妈以为我们好欺负！”
吴林泉这段话说出了非法精矿厂老板们的心声，大家也不管那么多了，纷纷拍桌子表态！
“请诸君冷静、冷静一点！”西村未来事前想过这帮人今天上门来是抗议的，但没想到一开口吴林泉就把话说得这么死，便立刻站起身来，一边鞠躬，一边在心里想好了对策：“我们也碰到了一些无法预料的情况，请大家听我说！”
或许是因为鞠躬这个动作让大家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加上刚才所有人的气势也的确达到了吴林泉的预期，眼见这往日高傲无比的西村未来今天一上来就不听的鞠躬道歉，吴林泉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住嘴。
桌上的声音小了之后，吴林泉才说道：“那就给你一个机会，老老实实的说，别想忽悠咱们！要知道，整个矿区出口给你们rb人的稀土精矿，有三成都是今天过来的兄弟们开的厂子提供的！你要是有那本事，从那些有牌照的正规精矿厂买到，那算你的本事！”
吴林泉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这话算是把对方的痛脚给挑明了：整个白云鄂博矿区，虽然他们这些“挂靠”的非法精矿厂产量没有正规厂子多，但占比30%的总产量毕竟不可忽视，没有了他们，对方的收购任务不可能完成！
“不是我们会社不想出钱购买，是因为现在我们根本没法联系到将精矿运往rb的火车皮、轮船啊！你们华国的有关部门卡住了这一块，就是拿钱买到你们的精矿，运不出去，能怎么办？我一个办事处的负责人，又怎么敢把这么多货囤在手里？”等西村未来再度抬头的时候，已经摆出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模样，苦苦解释道。
“呵，当我们三岁小孩儿吗？”吴林泉却并没有被对方这个解释打动，反而提高声调，一拍桌子道：“谁不知道你们rb外宾在矿区从来都是上等人？你们没rb食物吃，zf就要专门弄个餐厅给你们做吃的，你们要锻炼，zf就专门弄个小学让你们健身？现在你告诉我，一贯支持你们的矿区，竟然把火车皮、轮船给停了？谁信？”
吴林泉问得合情合理，众老板们又是纷纷点头附和。
西村未来没想到自己一上来把真实客观情况告诉这些老板，居然没一个相信的！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明明矿区已经采取措施了，为毛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的老板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一副啥都不知道的模样？
不过，这个锅，以吴林泉为首的十几名老板们可不背。
因为这是西村未来自己，把形势给判断错了！
第六百六十章 诸君！我们要团结
事实上，前一阶段以自治区稀土办副主任韩毅带队的国家稀土协调小组明察部分，已经将他们的调查报告和结论上交到了国家计委，也就是成立稀土协调小组的主要负责部门。
这些情况很快引起了上面的主意，同时，二月初，在《奥秘》杂志上的一篇名为《高性能钕铁硼：迄今为止磁性最强的永磁材料》，署名“范宇亮”的文章，也被放在了计委乃至更高层次人士的桌子上！
这篇文章，虽然以科普为主，但实际上完全由钟白本人撰写，后半部以他深入剖析为主，完完全全以钕铁硼为例，讲解了稀土对于华国未来发展的重要性！
80年代初，稀土作为一个国际上下游链条清晰的新产业，由于受客观条件所限，国内的专家们在对此行业发展的预测分析上往往都显得很保守，自然上面也就没有一个清晰的指导方针。
要知道，这才改革开放没几年，发展经济是重中之重，而其中为尚未长大的华国赚取外汇的领域，要加以保护发展，这已经是无需多言的共识。
但，经过钟白这篇文章之后，上面才明白，原来rb人不但早就在稀土行业通过大量进口华国稀土来开展布局，而且还已经在高级稀土产品，诸如钕铁硼等材料上率先开展研究，眼看就要突破瓶颈了！
这局势，就和甲午战争时候两国海军的竞争一样。
不管那时候华国的北洋水师如何勤奋操练、精忠报国，但落后整整不止一代的海军，面对rb人船坚炮利的新式强大海军，最后只能悲愤的使用撞船这种保全名节、但却无法取得胜利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争。
而眼下，如果还是一味的傻傻觉得能大量出口稀土精矿赚取利润率不高的外汇，那无疑和北洋水师训练海军的做法一样！
上面的领导眼界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至少，在署名“范宇亮”，实则由钟白亲手完成的这篇文章见刊后，在高层中引起的震动，并非一两句话所能形容！
于是，一道特殊的不成文命令便从京城一路下发，无论是白云鄂博矿区所在的华北铁路局、又或是主要对rb的出口贸易港口津门港，从2月1日开始，只要是运输稀土精矿目的地为rb的运输，被各种理由大幅缩减！
这些华国高层内部的方针变动，不要说一个小小的西村未来了，就连rb的外务省甚至目前也是两眼一抹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村未来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从那位“小泉幸次郎”火速离职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坏起来了！
三家rb稀土巨头办事处也不是没有想过对策，至少西村未来和另外两家办事处的负责人，在最近的一个星期之内，已经不下三次去找白云鄂博矿区zf，尤其是找那位以前非常支持rb会社工作的孟秀杰副区长。
但，无论他们如何说破嘴皮，孟秀杰都只是笑着点头表示同意，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火车站站长根本不是当地人，也不归当地zf管理，rb会社派人去了两次，都是一鼻子灰，以“春运期间客运运力不足，无法满足货运运力”为由，将以前运输到津门港的每周5辆稀土精矿车皮的数量，硬生生的减少到了只有1辆！
运不出去的货，谁敢收？
不要看以前在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收购价格是三家巨头掌握了定价权，而且基本上可以保持很长时间的稳定，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作为唯一垄断出口方的优势，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要知道，在国际上稀土的价格，随时随地都在高度波动之中，原因就在于稀土行业并非一个类似石油、钢铁、汽车等已经发展了很长时间的稳定产业，它是一个刚刚新兴只有十多年的高科技产业而已！
这种产业对于国际资本来说是高度敏感的，任何一项新技术、一项新产品的出炉，都有极大的可能改变稀土的国际价格。
这种情况下，rb三大巨头在rb本土自然不敢大量让办事处在华国囤积大量稀土精矿——别忘了，现在虽然听说住友特殊金属的稀土新材料研发进度领先，但是欧洲的法国、西德这些老牌国家也不是吃干醋的，万一他们能比聪明的rb人更加领先一步研发出稀土新材料呢？
一旦rb人拼不过，就只能和对方合作，那样收购而来的稀土精矿定价权，将不会再被rb人掌握，而是被欧洲人掌握！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rb三大巨头只能给矿区办事处的负责人们下死命令：现在赶紧想办法把当地的运输条件打通，不计代价！没有打通之前，万万不可砸钱收购囤积稀土精矿！
这些办事处负责人自然觉得命令太难以实现，他们也给上面反映了自己的困难，希望rb三大巨头能够通过各种渠道给华国施压！
不过，他们得到的回复却是……
“八嘎！难道你们这些蠢货以为会社没有想办法吗？我们当然早就行动了，甚至找到了外务省，想通过外事部门给华国外事部施加压力！但是，外事运作哪儿有那么快的？你以为和捏饭团一样，想什么时候弄，就什么时候弄吗？”
年前最后的二十天，球就这样被抛给了西村未来们！
“砰！”
想到这里，又看看面前耀武扬威的吴林泉和那一干土里土气的非法精矿厂老板们，西村未来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拍桌，再加上西村未来刚刚还挂着职业微笑的脸突然黑得和死了妈一样的，把吴林泉和一众老板们都给镇住了！
“西村……太君，你这是怎么了？”
几分钟前还发誓一定要找个说法的吴林泉，在看到rb人真动怒之后，一句“太君”都忍不住从他嘴里冒了出来，变了称呼！
“你们……实在是太愚蠢！”西村未来的声音猛然粗了起来：“现在，我们两方都是一条船上的！你们的货卖不掉，拿不到钱；我们已经买到的精矿根本运送不回rb本土，我们都是受害者！”
“受害者为什么要为难受害者？”
“诸君！我们要团结！”西村未来突然面露凶光：“这一次，矿区zf只说不做，背后一定有深层次原因！若不把掌握的情况老老实实的都说出来，那咱们都得玩完！”
第六百六十一章 紧急备用金两万美元
听到这话，吴林泉等人面面相觑。
过了足足两分钟，吴林泉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那个，西村君，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精矿厂，都是‘挂靠’其他厂家的名头才敢生产的，让我们主动去找矿区zf，我们哪儿有门道？”
“哼，你们没有门道？骗我是小孩子？！”西村未来反而凌厉的质问道：“你们这几天不是接到相关部门的命令，已经停产了吗？那些命令是哪儿来的？”
一听这个，吴林泉忙不迭的解释道：“这事儿可没有隐瞒你们啊！那是矿区工业局每年年底都要搞的检查，就是走个形式，等报告出来了我们就能生产！而且也不光检查我们，那些正规牌照的精矿厂，一样也被检查停产等报告啊！”
吴林泉口中所说的“走个形式的检查”，自然指的是前几天由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耿大力带队，跑到各家精矿厂里来“逛一圈”的行为。
但吴林泉不知道的是，往年这的确是走形式，因为最后的报告都是“无害”的，即使再污染环境，因为赚取外汇的原因，纸质报告上根本不会提不说，还会马上恢复各厂的生产。
可这句话，在西村未来耳朵里听来，就有些蹊跷了。
嗅觉灵敏的他立刻反问道：“那么，以前这种检查停产几天后恢复？”
“七天。按日子算来，也就是明天就可以恢复生产了。”吴林泉马上回答道：“不过，你们rb企业现在不给钱，我们哪儿敢生产？工人工资都快发不起了！”
“那不是重点！我说了，只要能打通运输稀土精矿返回我们rb本土，你们产多少我们要多少！”
西村未来站起身，背着手在会议室内来回踱步，脑子则不停地转动着，思考问题。
突然，他转身问道：“这一次来检查的工业局的人，有没有换过？”
“没有啊，一直都是耿大力，也就是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说到这儿吴林泉突然停了一下，想了想才回答道：“但……这一次好像带了两个陌生年轻人来？”
他又转头朝其他十几名老板问道：“到你们厂里，是不是耿大力带两个年轻人去的？不是以前他们局里的老职工？”
“好像是！”
“没错，来我厂里是上午，也是带着两个年轻人！”
“我那儿也是！”
随着大家一个个点头，吴林泉懵逼了。
西村未来的脑袋瓜活络得多，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你，还有你们，难道就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的检查可能是玩真的，就是要让你们停产，永远不开工吗？！”
“那个什么耿大力带的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到底是谁，他们是哪个单位的，你们马上去查清楚！”西村未来反客为主，直接下了命令：“如果这一次我们大家面临的困难，不是来自矿区，而是来自其他地方的话……那就搞清楚！再解决困难！”
因为直觉告诉他，眼下无论是精矿厂、还是办事处都面临的双重难题，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势力在作怪！
而在其他环节都找不出毛病，唯一只有“两个陌生年轻人”的新信息之下，当然要从这里作为突破口开刀！
“原来这事情还另有他人作祟！我明白了！”吴林泉恍然大悟：“那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有问题，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他们背后一定有鬼！”
“西村君，我今天马上联系耿大力，请他出来吃饭，顺便打听打听那两名年轻人的来历。如果他含含糊糊不肯说那就……”吴林泉狠狠的说道：“就说明一定有鬼！”
“我吴林泉虽然不是个啥，但在矿区也混了这么多年，只要搞清楚那两名年轻人的来历，弄他一两个小年轻，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说罢，吴林泉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这种操作，对于善达乡地方一霸的吴林泉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以前矿区曾经有一个公职人员表达过对吴林泉以及他开的精矿厂的质疑，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那人便被栽赃猥亵妇女，然后被判了刑。
从此以后，吴林泉的精矿厂就再也没有出过事，直到现在！
就在双方商议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西村未来又把大家给叫住，同时喊来了财务大和沙丽子。
“沙丽子，你去把保险柜打开，将里面的两万美元现钞拿出来。”西村未来面无表情的给大和沙丽子下命令。
听到这句话，大和沙丽子惊呼一声，用手捂住嘴巴，又看了看在场的那些老板们，这才说道：“课长……那，那可是我们办事处的紧急备用金，不到最危急的关头不能使用，否则会社那边知道了，我们会有危险的！”
“八格牙路！我叫你拿，就赶快去给我拿！”西村未来突然面露凶相，几乎是狰狞着冲大和沙丽子喊道：“我是课长，这里是我负责！”
大和沙丽子吓得浑身直哆嗦，只能转身去了财务室。
过了五分钟，当两万美元现钞放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西村未来才开始解释。
因为刚才两人是用日语对话，吴林泉他们听不懂，所以西村未来说道：“刚才我让我们的财务把办事处的紧急备用金两万美元全部取出来！”
“这……”吴林泉还糊涂着呢，没想到刚才还吐苦水说他们也没钱不敢收精矿的西村未来，怎么突然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两万美元，放在众人面前？
西村未来当然知道吴林泉的疑惑，立马说道：“这两万美元，不多，但可以先交给你们。记住，在没有恢复运输精矿到rb之前，这些钱不是货款，而是我对诸君的信任！你们先拿去，每家厂分一点，稳住工人！”
西村未来又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只要你们能想办法，成功恢复生产、搞清楚为什么官方停止稀土精矿运输的原因，这两万美元，就算是我个人赠送给大家的！”
这下，他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这两万美元，名为办事处紧急备用金，但实际上rb会社这种驻外办事处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负责人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动用这笔钱。
尤其是在办事处碰到巨大困难，而用这笔钱解决了问题的话，那么，事后不但不会追究责任，反而会给负责人记上一次大功！
rb人天性就爱赌，西村未来更是不例外！
他当初能在日立金属内部击败重重竞争，拿到这个课长之位，不是来华国享福，而是来给自己博成绩的！
如果两万美元能让这群没脑子的非法精矿厂老板们也做成一次事情，那西村未来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前途和野望！
第六百六十二章 又生一计
耿大力在办公室不停的看表，因为下午约好了要请钟白吃饭，但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他明显已经有点坐不住的节奏了。
突然，耿大力发现门外有个人影，心想这都快下班了，难道还有谁来办事？于是他便冲着门口喊了一句：“谁啊？”
待那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进来，让耿大力看清楚他的面孔之后，倒是感到很意外。
但耿大力毕竟是接人待物的老办公室主任了，立马换上一副笑容和对方打招呼：“吴厂长？咋今天有空跑城里来了？是过来吃哪家亲朋好友的喜酒吧？”
眼前这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从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离开的吴林泉！
只见他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轻轻往桌上一放，满脸堆笑，低声道：“呵呵，今天没啥喜酒可吃，我是专程来看耿主任你的啊！来，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说罢，吴林泉将黑色塑料袋打开露出一角，里面是一条软中华，还有崭新的一捆大团结，一共1000元现金！
这些东西看得耿大力心里一惊！
“老吴，你这是啥意思？”耿大力立马伸手将黑色塑料袋推了回去。
吴林泉面上不动声色，依旧堆笑道：“哎呀，耿主任你跟我还客气个啥？这不马上要过年了么，我今天专程来城里就是给你拜年的，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你收下吧！”
但耿大力却变了脸，正儿八经道：“吴厂长，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天，你要是想让我姓耿的这个办公室主任位置能坐稳，就把这东西收回去！”
即使耿大力没有认识钟白、叶星，以及之前两人给他交办过的事情发生，他也不会傻到公然在上班时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收受企业贿赂！
更别说现在还在钟白的指示下，暗中调查了这些非法精矿厂污染环境、无牌生产的事实上报给了钟白，关停了它们！
现在要是收这1000块，怕是嫌自己命长！
吴林泉依然没有生气，而是笑嘻嘻的把黑色塑料袋往怀里一揣，道：“哦哦，那是我糊涂了！既然耿主任都这么说了，那我过年前两三天再去你家上门拜年就是。不过，今天来都来了，吴主任，如果肯给我一个面子，晚上我做东，请你吃个便饭，如何啊？”
“这……”耿大力没想到对方竟然要今晚请自己吃饭，想起之前约了钟白和叶星的，这下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但实际上，他更不知道的是，吴林泉之前送钱的动作，只不过是个幌子！
这种操作，只要耿大力不是满脑子都是钱的主儿，就绝对不敢在办公室收他的钱。
那么只要对方拒绝了，接下来再顺理成章的提出晚上请耿大力吃饭，对方就不可能拒绝了。
果然，见耿大力语塞，吴林泉突然脸色一冷，开始施加压力了：“耿主任每次下乡办事，我吴某人可是随叫随到，干啥都行的。怎么，礼物不收也就算了，难道请耿主任吃个饭，我吴某人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今天晚上约了一个……同事吃饭，有约了。”耿大力本想说一个“领导”，但一想起钟白的嘱咐，便把它换成了“同事”，想用这个理由来劝退吴林泉。
没想到吴林泉一听这话反而来了精神！
难不成，他要请的就是那两个年轻小伙的其中之一？
于是吴林泉又生一计，假意慷慨道：“既然是耿主任的同事，那正好叫上一路嘛！多点人，喝酒也热闹些不是？”
而耿大力这边再次迟疑之后，想想如果连续拒绝对方的邀请，未免会引起怀疑，便点了点头道：“那我等会去叫他。”
他心里想的是自己单独找个人来代替钟白，因为这吴林泉今天怎么看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似的。
“我这有车，那就等你下班后一起，咱们去吃城郊的烤肉！”吴林泉看似大方，实则很有心计的回答道。
要是想换人，嘿嘿，我就跟着你一起，看你怎么操作？
这年头可不是2020年智能手机人手一部，只需要偷偷发个微信就能通知别人，本来耿大力还想说打个电话到工业局招待所，通知钟白饭局临时取消，但现在吴林泉摆明了一副跟紧自己的模样，要是再扯其他的，对方一定会怀疑，所以耿大力只能郁闷的点头答应了。
不过，耿大力也在心里暗示自己，没事儿，不就是个精矿厂老板么，这会儿又不是在他善达乡的地盘上，怕啥？
再说，钟科长之前本来就想多打听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的消息，今天说不定这次饭局还能有所收获呢！
毕竟计划没有变化快嘛！
于是，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等到下班来临的时刻，一同出了门。
因为计划有变，所以耿大力让吴林泉开车送自己去了距离不远的工业局招待所。
“哟，你这同事还住招待所呐？外地的？”吴林泉看似随意，其实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既然决定让钟白一起参加饭局，那就无所谓隐瞒了，耿大力心想反正局面已经控制住了，便点点头道：“嗯，是外地的同事。你在这儿等等啊，我上去叫人。”
等耿大力上楼见到钟白，告诉他吴林泉今天突然跑到办公室请自己吃饭、然后他将计就计的干脆把钟白叫上的计划后，钟白果然没有任何斥责的意思，反而点点头道：“耿主任，干得不错。办公室主任就是要有这种随机应变的能力。那吴林泉今天突然找你，提到其他的事情了吗？”
“没有，他就提着一条中华烟和1000块钱跑到我办公室说是给我拜年来着，把我吓了一跳，我当然拒绝了，接着他就顺理成章的要请我晚上吃饭，然后我说我有约，他就很自然叫我把你带上了。”耿大力老老实实的回答，又问道：“莫非，有什么不对劲？那要不要我下楼告诉他，你有事不在招待所，就干脆我和他吃饭得了？”
“不用，这人既然从善达乡巴巴的跑来找你，咱们有又有什么可躲的？说来最近那些非法稀土精矿厂也没啥大动静，正好可以利用此人，在饭局上摸一下那些厂子的近况，更有利于我们做下一步的工作。”钟白倒是很大气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敢来，我们又有啥不敢见的？又不是鸿门宴，这顿饭，咱吃定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关键的问题来了
两人信步闲庭的下了楼，在车上看到了早已等得有点不耐烦的吴林泉。
吴林泉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反而热情的招呼钟白上车，然后又装作没事人一样给两人说道：“那咱们就直接去城郊的天可汗烤肉，都是咱草原上的好牛，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暖和暖和！”
这年头对酒驾基本没有什么管理，钟白倒也没拒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耿大力本来就唯钟白的马首是瞻，见他没有开腔，自己当然更不会说什么，于是就这样出发了。
一路上钟白都没有主动吭声过，反倒是那吴林泉经常扯些有的没的，显得一副很热情好客、又对当地十分了解的节奏。
这番举动让钟白更是觉得可疑！
按理说，那天去玉铸精矿的时候和吴林泉有过一面之缘，对方明显不像是记忆力很差的样子，既然看清楚了自己的面孔，怎么着也得提一提那天的事情，来凑个脸熟不是？
但这吴林泉愣是从头到尾没说过有关他那玉铸精矿厂迎接检查然后停工的任何事，这细节就太让人生疑了！
就在吉普车摇摇摆摆开往城郊的路上，一个细节引起了钟白的注意。
他发现仪表盘上方有一个牛皮纸袋随意的放在那里，在转弯的时候，牛皮纸袋的开口稍微朝侧后方移动了一下，让钟白的视线恰好能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一角！
绿色的纸！
钟白可不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一般小老百姓，一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那不是纸，是美元！
而且还是100美元面值的纸币！
那里面鼓鼓囊囊的，钟白目测至少有两叠，甚至更多！
一个矿区乡下开非法精矿厂的老板，突然车上有了一牛皮纸口袋的美元，这事儿要说没有蹊跷那真是活见鬼了！
钟白立马警觉起来，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吴林泉开车的时候专注前方，便假意给对方和耿大力递烟：“来来，都抽一根。这还有多久会儿才到吃饭的地儿？”
“快了，五分钟。”
接过钟白递来的一根红塔山，吴林泉心中不禁一阵鄙夷。
看来这小子来头也不大嘛，如果真是上面的大官，或者有后台，好歹也得抽个玉溪不是？
但这时候钟白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借着身体前倾的机会，方便自己更近距离的观察那个牛皮纸袋的细节！
他猛然发现，在牛皮纸袋的右上角，有一处小小的日文字母“紧急情况专用”！
卧槽！
钟白一惊，立刻反应过来了！
写着日文的牛皮纸袋、崭新的大额美元……
这吴林泉，绝对和那些rb会社的人联系过了！
看来，今天晚上这顿饭，没有那么简单！
一旦有任何事情引起了钟白的高度重视，那么他对于各种细节的观察、分析能力无疑是顶尖的，尤其是在他还原本不属于这个年代，而是来自信息更加发达的21世纪！
到了烤肉店坐下之后，钟白便一改之前的模样，摆出一副很不习惯、而又很客气的姿态，刻意拉远了和吴林泉的距离。
喝酒的时候，钟白也十分注意，华北草原上的汉子本来个个酒量都比他好，眼下这个吴林泉开口就是二两的杯子一口闷，钟白可不会蠢到没事儿和对方拼酒，便暗暗给耿大力使了个眼色，让办公室主任在喝酒一事上缠打吴林泉，自己则借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套话。
“呵……小钟，我不是吹牛皮！咱们白云鄂博这么多精矿厂，完完全全能说了算的厂长，就我吴林泉一个人！”吴林泉也不知道是真吹牛皮还是假吹牛皮，一拍胸脯道：“这一次检查停产，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每年的惯例，但明天就是恢复的日子，不管后面到底工业局的命令是停，还是复工，玉铸精矿厂明天一大早绝对准时开工！”
钟白暗暗皱眉，心道对方这没来头的一番话到底是个啥意思？
在自己面前炫耀？
又或是专门说给耿大力听，表明玉铸精矿厂根本不怕给工人发不起工资？
他不得不给耿大力抛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但耿大力也几乎同时来了一个相同的眼神。
看来，今天晚上这场饭局的主导权，暂时被吴林泉控制住了。
如果自己这边的两人都不能把主导权给夺回来的话，那么就会掉入对方的节奏之中。
这时候，钟白猛然想起对方车里那个牛皮纸袋！
那些rb人……或许才是关键！
于是，钟白装作给对方斟酒的机会，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停产不停产的，其实对吴老板这样有实力的人来说并不重要。只要rb会社继续收购精矿就可以。但好像听说，最近那些本来就抠门的rb人，好像没有拿出钱买矿啊？”
吴林泉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个细节当然被钟白和耿大力两人同时捕捉在眼里。
“呵，rb人也不是天天有钱买矿啊！但他们可是rb人，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吴林泉将杯子放下，眯着眼睛冲钟白反问道：“只要他们的办事处还在，那就一定会出钱买精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还没等钟白回答，吴林泉突然话锋一转道：“对了，还没问这位钟白小兄弟是在哪个单位上班，我好像记起来了，前两天来咱们矿上的时候，耿主任也把你带上一块儿的吧？”
来了！
关键的问题终于来了！
这个问题，钟白在决定离开招待所来吃这顿饭的时刻就已经预料到。
没想到，那吴林泉愣是足足憋了一个多小时，才“好像”记起来了？
但钟白的回答滴水不漏：“呵呵，其实吴老板听我的口音也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天河省，在天河省工业厅上班。头两天的确是和耿主任一块儿，去贵厂转了一圈。”
“天河省？工业厅？”吴林泉愣住了。
他之前估计过很多种可能，比如京城，又或是自治区省府。
但唯独没想到的就是，为毛是来自天河省？
那地方距离白云鄂博矿区足足有两千多公里，风马牛不相及，为毛一个天河省工业厅上班的年轻小毛头，不远千里跑到白云鄂博矿区，还跑到他那位于善达乡的玉铸精矿厂去？
第六百六十四章 有话好好说
“呵呵，实不相瞒，我其实是过来参加学习培训班的。”钟白脸上布满灿烂的笑容，主动解释道：“这一次有个全国稀土高级培训班，我平时在这块业务还比较上心，有幸被一位科学院的院士选中，这才跟他老人家来到白云鄂博矿区调研。当然，调研工作是工业部主导的，矿区工业局怎么说也是咱们工业系统的单位，我来了之后和耿主任联系，也没有惊动当地zf，就简单的下去转了转，看一下。”
“你是来调研的？！”吴林泉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调研”这个答案！
这就让他脑子里本来想好的几种对策——利诱、威胁等等全部都没法说出口！
因为调研的小年轻，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导致矿厂停产、rb人没法运输的罪魁祸首啊！
耿大力见吴林泉呆住了，马上反应过来，顺手将对方肩膀一拍，举杯道：“吴厂长，不是说了今天晚上不谈工作的事情，只好好吃烤肉喝酒的嘛？来，我在敬你一杯，干！”
吴林泉稀里糊涂的又喝了二两酒，但脑子却一刻没有停下。
“不知道你过来是调研啥的？看我们的稀土精矿值不值钱？”吴林泉想来想去，只能顺着钟白的话问下去。
“算是吧。稀土精矿当然是值钱的，要不然你们这也不可能开这么多精矿厂，那些rb人也不可能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地儿来上班，对吧？”钟白见对方果然进入了自己的节奏，脸上表情愈发轻松起来，笑道：“不过，现在你们开采精矿的方法，对环境污染很大啊。”
钟白之前从头到尾都是自己问什么答什么，并没有乱引话题，但刚才主动提到自己厂子污染很重，这种明显有所改变的话，吴林泉自然是能听出来点不一样的东西，于是马上开始反击了。
“哼，挖矿哪儿有不污染的？别说稀土精矿了，就是那些煤矿，平时的废水污染少了吗？”听到这儿，吴林泉脸色一变：“怎么，难道说你们那天去我厂里，就是看我污染重不重？想让我这厂开不下去？”
吴林泉能成为善达乡地方一霸，自然是有点本事，不属于那种纯粹的酒囊饭袋。
钟白的质疑激起了他先天的警惕心，虽说玉铸精矿从来没出过大问题，但吴林泉可没有高枕无忧的心态，也正是这种心态，才让他能够当稳那十几家非法精矿厂老板们的头头。
见吴林泉警惕，钟白反而安心了。
钟白微笑着回答道：“那倒没有。其实吴老板你这厂规模不小，本来挺有发展前途的，但可惜的是我听耿主任说，你们这种挂靠模式……其实说白了就是没有自己的牌照，以此偷税漏税。这样的厂，可活不长啊！”
“你他妈说什么？！”
刚才还好好的吴林泉，一听“活不长”这三个字，立马变脸，直接站起身来，对钟白怒目而视，吼道。
耿大力也没有想到钟白怎么忽然会提起这种敏感的话题，那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这吴林泉可不是一般人，是有家族势力的，直接当面得罪对方，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好事儿，于是耿大力马上也站起来，一把用身体挡在吴林泉和钟白的中间，嘴里还不停的劝道。
“吴厂长别生气，小钟他年轻喝了点酒，说的都是写胡话！”
“耿主任你不需要帮我打掩护。”不料钟白却主动把耿大力推开，直面吴林泉，道：“吴老板，我刚才说的话可能不好听，但你想过没有，你难道就甘于一辈子当个善达乡的小老板，让自己的精矿厂成天处于灰色地带，让你们污染环境挖出来的稀土精矿被那些rb人随意操弄，想收就收，想不收就不收，想多少钱收，就多少钱收吗？”
“你敢教训老子？！”吴林泉满脸怒火，也不管什么耿大力了，直接从桌上抄起那个刚刚倒光的白酒瓶子，就冲着钟白的脑门儿砸了下去！
耿大力没想到吴林泉居然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还是抄家伙，这么近的距离一瓶子砸在钟白脑门儿上那不得出大事啊，于是从旁边一蹦就冲了过来！
“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但他终究没能让吴林泉的动作停下来。
一米八五的吴林泉，体重足足一百八十多斤，又是喝了半斤白酒、怒火攻心的状态，这一瓶子抡起本来就是想把钟白给打趴下的，自然是不可能停手。
而这样一来……
“砰！”
“哎唷！”
酒瓶碎裂声、耿大力的喊声同时出现！
耿大力更是应声而倒，脑门上已经被破碎的玻璃渣子给扎出了血！
见血了！而且并不是作为目标的钟白，而是耿大力的血！
鲜红的血映入眼帘，顿时让血液充入大脑的吴林泉冷静了下来！
“我……耿主任，我可没有伤你的意思！”吴林泉赶紧把倒地的耿大力拉起来，嘴里有些慌乱的说道。
一个来调研的外地年轻小伙子，打了也就打了，给他点教训让他不再插手自己稀土精矿厂的事，原本是吴林泉动手的目的。
但没想到耿大力竟然不顾一切的上来阻拦，反倒被自己所伤，这局面可不是吴林泉想看到的。
怎么说耿大力也是当了好几年的工业局办公室主任，又是本地人，明面上也是管着大大小小稀土精矿厂的，得罪耿大力远比得罪一个外地小年轻严重！
耿大力活了一辈子也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他本来想还手，但抬头看到钟白的眼睛里投来了一个“不要动听我说”的眼神，便想起今天这场饭局毕竟钟科长才是主角，自己只不过是个引路人，而且现在自己的前途也在钟白手上，考虑到这些，于是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这位同样身材魁梧的草原汉子居然硬生生的也把手上的动作给停住了，只是翻起身来重新在小马扎上坐下，但盯着吴林泉的眼神却是狠狠的。
“这国家是有王法的！吴林泉，你以为我们这些国家干部是你随随便便能动手打伤的吗？”钟白看到吴林泉有些泄气，厉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善达乡的吴家家主，今天你敢打伤耿主任，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去西北蹲十年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