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关于头骨的消息
所谓增版公告,类似于传单。是报刊在应对某些突发大事件时所采用的传播手段,灵活而及时,能在第一时间报道出来,并向公众发布。
这一版的公告十分简单又具备轰动性:明天,唐野要去黑龙武道馆踢馆。
踢的,不是飞霞路的分馆,而是位于东瀛租界的总馆。
他疯了吗?
精武会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感到难以置信。
距离陌上馆和虎啸馆的杀戮大案,才过去几天而已。
城政厅、巡捕房、社团字头的混混,更少不得东瀛人,他们都在四下搜捕唐野的行踪下落。
现在倒好,唐野自个跳出来,还宣告天下,要去黑龙武道馆踢馆。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霍公哲等人与唐野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在昔日的武馆考核上,唐野上台,无一人敢来挑战。这番场景,让众人印象深刻,并且赞赏有加。
武术界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犀利的后生冒头了。
怒杀山下本,血洗斜阳路,此事更把唐野推向风头浪尖之上。
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逃离申城了。却没想到,他会以这么一个方式宣告:他在,他又要来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张扬无忌呀!
就像当初在飞霞路踢馆、讲手一般。
只是这一次堪称是真正的深入虎穴,凶险无比,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那可是东瀛租界。
愣了一会后,霍公哲叫道:“不能让他去,劝他回来。”
张子奎回答:“我们连他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劝?”
张发志忽道:“你们注意到没?公告上只说了明天踢馆,但并未提及具体的时间,以及用何种方式。这不正规,也不正常。同时说明,唐野是有自己的打算,而不是去白白送死。”
霍公哲急道:“什么打算都没用,东瀛租界有军队驻守,随时能动用枪炮火力。”
张发志道:“唐野故意造势,通过报纸来宣布踢馆,便是要宫本次郎按照规矩来。”
“哼,如果东瀛人讲规矩,孙园路就不会被乱枪打死了。”
提到横死的孙园路,众人又是一番沉默。
过得一阵,洪元武馆的郭明图开口道:“明天唐野真去踢馆的话,我们要不要过去?”
“肯定去,而且号召大伙儿一起去,同仇敌忾。当着成千上万的人面前,看东瀛人还敢不敢耍花样,开枪杀人。”
……
黑龙武道馆。
刚回到馆内的宫本次郎,手下就呈送上一张报纸传单,上面写着唐野要来踢馆的消息。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好。”
宫本次郎很是兴奋。
当初看黑市擂台时,对于唐野,他的确觉得欣赏,想要收之麾下,驾驭驱用。
不过唐野拒绝了抛来的橄榄枝。
然后,宫本的目光盯上了虎啸馆的武功秘笈,势在必得。
山下本的行动失败了,唐野消失得无影无踪,苦寻不得。却没想到,其居然会在这时候通过报纸发声,扬言来黑龙武道馆踢馆。
狂妄所然?
要替精武会找回场子?
而或,另有目的……
替精武会出头的机会不大,毕竟宫本跟霍公哲交手,也就不久前的事。
由此可知,唐野是早就打算来东瀛租界踢馆的了。
“哼,你的武功,真得那么厉害?自信满满?”
宫本次郎不由握住了拳头。
“大人,军部的藤田将军来了。”
“知道了。”
宫本眉头一挑,并不喜欢的样子。他吐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这才走出去。
藤田将军身穿军装,端端正正,浑身上下,有杀戮的气息,让人面对之,立刻就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次郎,你打败了霍公哲,很好。”
他的声音显得生硬,仿若机器人般,不带任何的情感波动。
宫本次郎答道:“将军过奖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藤田点点头,问:“那唐野要来踢馆,你准备如何应付?”
宫本朗声道:“败之,杀之。我要千千万万的炎黄人亲眼看到,我东瀛武道,才是最强的武术。”
“很好。”
藤田赞一句:“你记住,只能胜,不能败。”
顿一顿,看他一眼,一字字道:“我希望,整件事情,不用我们军方出手。”
“一定不用。”
宫本次郎目光灼灼,自信地回答。
……
一间冷清的茶馆,雅间包厢内,乔装打扮的唐野坐在那儿,对面是阿本伯:
“阿本伯,你找我有事?”
阿本伯看着他,片刻后才道:“本来是有事,但现在没事了。”
“什么意思?”
“唐师傅,杜先生接到电报,有一伙东瀛人在北平抢了一箱珍贵文物,今天坐火车往申城来。原本杜先生想请你出手,把文物夺回来。但刚刚我看到报纸,说你明天要去黑龙武道馆踢馆……唐师傅,我不知你怎么想的,但你不觉得,去东瀛租界踢馆,与自杀无异吗?”
阿本伯很是不解。
“自杀也好,杀人也罢,无非求个痛快。”
唐野说道:“我与他们之间的仇怨,必须解决。”
阿本伯劝道:“解决的方法有多种,你可以刺杀,可以找人帮忙,也能等待更好的时机,完全没必要如此冒险。”
唐野不置可否:“但最痛快的方式,还是直接去踢馆。毕竟,他代表东瀛武道,是个练武之人。”
阿本伯有些无语了:“唐师傅,你可知道,宫本不久前去飞霞路了,当众击败了霍公哲。”
这个消息,唐野并未收到,他目光闪动:“这样的话,我更应该去踢馆了。”
阿本伯叹口气:“也罢,既然你下了决心,我也无话可说。那今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唐野问:“你还没说文物的事呢。”
阿本伯一摊手:“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另找他人去做,你不用分心。”
“到底是什么文物?很珍贵?”
“一副尸骸,其中有一个极具考古价值的完整头骨,国宝级的。”
阿本伯倒不介意跟他多说几句。
“头骨?”
唐野眼光顿时亮了起来,下意识地联想到“祖人头骨”之上。
虽然目前无法确定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必然的关系,但最起码,这可能是一条线索。
只要有线索,就值得跑一趟。
阿本伯起身道:“我先走了,去找人。”
“不用找了,这事,我做。”
阿本伯一怔:“可你明天要去跟宫本交手,那才是最紧要的。”
唐野一笑:“文物是今晚的事,踢馆是明天的事,两不相干。”
阿本伯张口无言:怎么会两不相干?奔波忙碌一晚上,明天还有精力去踢馆吗?况且去夺回文物,在火车上,很可能要经历一番恶斗,可不是儿戏。
唐野语气坚定:“你放心,我既然答应去做,就一定能做好。”
阿本伯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也许,他真是个怪物……不但是怪物,还是疯子。
第六十二章:夺骨
雨雪天气,恶劣而持久,看这样子,可能得下到新年去。
久雪成灾,不知多少地方闹灾,灾民遍地,饿殍遍野。
夜幕早早的落下,黑漆漆的,笼罩郊野。
“呜呜!”
这是火车行驶的鸣笛声,一列火车呼啸而来,穿行在雨雪纷扬之中。
第三节车厢,灯火通明,旅客倒不多,约有十余人。看他们的装束打扮,赫然都是东瀛人。
领首的板泉三郎端坐在座位上,正在闭目养神。
“三郎,距离申城,只有两百多公里了。”
此时,同行的伙伴三浦良走过来说道。
板泉三郎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疲态:“好,申城火车站上,大人已经安排人在那儿等着。”
三浦良年约四旬,留两撇八字须,样子长得有些猥琐,笑道:“我早说了,没有人敢跟咱们抢东西。”
板泉三郎道:“那倒是……不过炎黄有句古话,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要注意些。”
三浦良点了点头,却有些不以为然。
当前时局,正是东瀛最为张扬跋扈的时候,国力凶横,就连那些西洋人都不敢得罪,要赔着小心,更别提胆小懦弱的炎黄人了。
况且这次拿的文物,只是一副尸骨,考古挖出来的东西。炎黄国将不国,那些忙着争权夺位的大帅们,谁在乎这些不吉利的玩意?又不是能折现的金银财宝。
“三郎,你一路没怎么睡,睡一会吧,一觉醒来,就到申城了。”
板泉三郎摇摇头:“不用……”
转头看向窗外,突然间,似乎见到一道黑影在外面掠过,他吓一跳,霍然起身。
“怎么啦?”
三浦良疑问道。
板泉三郎回答:“刚才我像是看到外面有人……”
“外面?有人?”
三浦良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哑然失笑:“三郎,你这是眼花了吧。火车在行使,人怎么挂在外面?”
板泉三郎沉声道:“不可大意,这般速度,稍会些武功的人,都攀爬得上来。我可听说了,不少地方,有专门劫掠火车的马贼,十分凶悍。”
三浦良说:“马贼劫的大都是货,米布之类。”
板泉三郎看着他:“我们这里也有货,而且是一件大人十分看重的货。叫他们打醒精神来,子弹上膛,装上刺刀。”
听他说得凝重,三浦良也不敢怠慢,赶紧号令下去,恶狠狠地道:“我且看看,有哪个不长眼的想来送死。”
他们把整节车厢包下了,随行手下,有六名武士级的黑龙武道馆弟子,还有十名荷枪实弹的军士。能打能杀,就算对上数十人的马贼,也游刃有余。
砰!
猛地一声枪响,却是靠后的一名军士开了枪,声响惊人。
“怎么回事?”
“刚才有个人挂在车窗上。”
军士回答。
三浦良追问:“打中了没?”
军士有些犹豫:“不知道,好像没有。”
板泉三郎开口问道:“有没看清楚是什么人?”
军士摇摇头:“太暗了,模模糊糊的,瞧不分明。”
“人在这。”
却是另一面的一个军士发现车窗外突然闪现出一张人脸,怪吓人的,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枪,把车窗轰得破碎,只是又没打中。
众人惊动,全副戒备起来。
板泉三郎手持武士刀:“小心,他一定躲在车顶上,故意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三浦良咬牙道:“要不要派人上去干掉他?”
“不可。那样的话,便中计了。敌不动,我不动。”
板泉三郎觉得掌心有些出汗:“不用多久就到申城,我们守住即可。”
连发两枪,虽然声响不小,但火车行驶的动静更大。而且在包下车厢的时候已经跟乘务人员说了,不管什么事,都不能过来打扰他们。
对于东瀛人的吩咐,乘务人员奉若圣旨,哪里敢来叨扰。
砰!
这是第三枪,出现在另一个方位。
板泉三郎正待下令,让人不要轻易上当,随便放枪。啪的一下,靠近的一个窗户被人从外面踢碎,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窜了进来。
“八嘎!”
板泉三郎怒喝一声,举刀便砍。有个名堂,唤作“迎风一刀斩”。
然而那人快得不像话,瞬间已经到了他身前,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到他面门上。
他感觉像是被一柄大铁锤砸到脸上,刹那间,突出的鼻子凹塌下去,随之是面骨之类,不知碎裂了多少,人仰天便倒。
但板泉三郎并未就此死去,只是天旋地转,意识陷入到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当中。
他隐约听到了怒吼声、破空声、惨叫声,感受最清晰的,当然是枪声。
枪声乱成一团……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会儿工夫,整个车厢安静了下来。
寂静得让人心悸。
板泉三郎努力抬头,想要去看看到底是谁,但他的脖子仿佛都被折断了,面门流淌而出的鲜血蔓延开来,模糊了整张脸。
头一歪,就此气绝。
好几扇车窗被打碎,风雪呼呼地灌进来,灯火摇曳。
唐野目光一扫,落在摆放在角落处的那口木箱子上。迈步走过去,稍作停顿,这才伸手掀开盖子。
一堆骨骸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其中一颗硕大的头骨十分显眼。
“你夺回了被抢的祖人头骨……”
脑海中,炎黄意志的声音响起。
这便找到了?
唐野有一种不甚真实的感觉,伸手捧起头骨,见到骨头上有着某些玄妙的脉络纹路,仿佛是天然生成的。
嗡!
异变发生,一道玄光从头骨上生成,如同投影般,凝结出一幅深奥的景象来。极为生涩,不知描绘的为何物。
随即该幅景象没入唐野左手腕的刺青之内,消失不见。
这是被奇门遁甲给吸收了。
“历史的真相,往往隐藏在神话的传说当中。第一幕事件完成,在二十四小时内,你可随时离开此方世界;到了时限,将强制离开。所有的嘉赏结算,将会在炎黄神域内进行,你可自行把握……”
唐野松口气,他还担心完成任务后,立刻就得剥离了。
那样的话,无法履行与宫本次郎的决斗,颇为遗憾。
再去看头骨,虽然大小外观什么的没有丝毫变化。但他知道,这件头骨,已经不一样了。
第六十三章:风雪夜过客
崇明小站,距离申城五十公里,火车徐徐停下,有少量的旅客上落。
带着毡帽、贴着胡须的唐野走下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裹。
站外,一辆黑色汽车早停在那儿,开车的是个青年,阿本伯则坐在副驾位上。
打开后车门,唐野坐进去,说道:“得手了。”
阿本伯看着他,关心地问:“没出什么意外吧?”
“呵呵,能有什么意外?杀几个东瀛人而已。”
阿本伯听得无语:杀几个东瀛人而已……
要知道当前东瀛势力如日中天,西洋人遇着了,都得退避三舍,敢与东瀛人作对,后果相当严重,可唐野似乎一点都不怕。
他的武功,真得已经到了神话般的境界,所以无所畏惧?
想到这,阿本伯很是庆幸,自家不是唐野的敌人。
唐野开口问道:“阿本伯,这副头骨,你们要作何安排?”
阿本伯回答:“东瀛租界建立后,申城已经不再安全,根据一些消息称,战争一触即发,岌岌可危。所以上头决定,把头骨交给西洋人代为保管,运送到外国的博物馆去。等国内时局稳定下来了,再拿回来。这样,最为稳妥。”
唐野听着,不置可否。他任务已完成,不久后将要离开,头骨本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无法带走。如何安置,是他们的事了。
汽车行使,比火车更快一步地进入申城。下车的时候,阿本伯终是忍不住再劝道:“唐师傅,你明天一定要去黑龙武道会踢馆?不管你打赢打输,都将有去无回。”
顿一顿,又道:“杜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你再谨慎考虑下,勿要意气用事。国难当头,正需要你这等武功高强的人物。”
唐野淡然一笑:“这是个枪炮的世界,武功,已经过时了。况且,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只是个过客罢了。练武之人,走这一遭,一横一竖,无非求个痛快。”
说着,大步离开。也不打伞,任由雨雪洒落。
目送他高挺而瘦削的背影,阿本伯长长一叹。其并没有听明白唐野所说的“过客”的意思,下意识地当成是一句人生感叹:人生匆匆,犹如白驹过隙,一过客耳。
年纪轻轻,也不知哪来的感慨,大概便是遭遇苦难下的磨练吧。
关于吴一手和杨三手的死,唐野肯定是怪罪到东瀛人头上了,所以才如此憎恨,不顾一切要去黑龙武道馆踢馆。
可惜了。
……
这是阿本伯最后一次见到唐野……
……
“什么?头骨被抢走了?”
深夜,黑龙武道馆,宫本次郎愤怒地咆哮出声。
回来禀告的手下低着头:“板泉他们,全部死在车厢内。此事已经惊动了军方,藤田将军十分震怒,要求把尸体送过去,交由军医解剖。”
宫本次郎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又惊又怒,又觉得难以理解:什么人那么大胆,敢跟东瀛作对?
这等狠辣凶厉的手段,很像是不久前发生在斜阳路的那件大案。
唐野!
但他怎地知道板泉护送头骨南下的事?还准确无误地了解到火车列次,以及车厢等?
幕后,一定有人指使……
可不对,他不是明天要来踢馆的吗?怎么可能头天晚上还奔赴百里之外,冒着受伤,甚至死亡的危险,与人厮杀恶斗?
那么最好的解释是,所谓踢馆,根本就是烟幕弹,是故意放出来分散注意力的。
明天,唐野不会出现。
想来也是,明知道来送死,谁那么傻?
“好卑鄙的炎黄猪!”
想明白这一层,宫本已经出离愤怒。
“大人,藤田将军的佐藤副官来了,要见你。”
“好。”
宫本次郎深吸口气,迈步走出去。
佐藤副官三十出头,留着胡须,看着老相,戴一副圆形眼镜:“宫本大人,是藤田将军让我来的。”
“什么事?”
“板泉三郎的解剖报告出来了,都是被重手法打死的。对方,是一个高手,非常厉害。”
佐藤副官说道。
宫本次郎沉声问:“所以呢?”
“藤田将军极度怀疑是唐野下的手。”
宫本次郎哼一声,没有言语。
佐藤副官继续说道:“将军让我来告诉你,明天,军方会派出两个中队来维持秩序。”
宫本次郎的呼吸声顿时变粗了:“我说过,不用军方插手。另外,对方敢不敢来,都不一定。”
佐藤一字字道:“将军的意思,对方既然通过报纸来宣告,就一定会来。军方也不希望插手,如果你能解决的话。宫本大人,你早点休息吧,迎接明天之战。”
说着,转身离去。
宫本次郎捏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目光慢慢变得平静:佐藤副官说得没错,明天,荣辱攸关,才是最重要的。
……
一夜过去,破晓之际,缠绵好几天的雨雪天气竟然停了。过不多久,浓云散开,有红日喷薄而出。
今天,会是个大好晴天。
一大早,便有一群群的人们从申城各个街区,往东瀛租界而来,仿若道道涓流,最后在黑龙武道馆附近,汇聚成河。
经过报纸的宣扬,以及人们之间的奔走呼告,唐野今天要来东瀛租界踢馆的事,早已街知巷闻。
炎黄备受欺凌,在自家国土上,沦为三等公民,在租界处,甚至挂上了“炎黄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堪称奇耻大辱。但凡有点血性的,心头无不憋着一股恶气。
但国弱人贱,恶气无处安放,只能忍辱偷生。于是学武强身,强种,成为一个颇为流行的观点。
昨天宫本次郎到飞霞路踢馆,当众打败了霍公哲。
这一战,有胜之不武的意思。
可谁管你?
败了就是败了,人们,只在乎结果。
当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扒拉下来,原来不但国力、科技、工业……就连引以为傲的国术,都比不过东瀛武道。
无数人为之哀叹、失望、悲戚、甚至痛哭……
就在这时候,唐野居然通过报纸发声,要来黑龙武道馆踢馆。
对此行为,很多人都不看好,觉得是自杀式的。可人们看到了奔腾的血性、看到了敢于抗争的勇气、看到了宁为玉碎的不屈。
于是乎,民众相约,今天奔赴东瀛租界,要替唐野呐喊助阵。
人群中,大小报刊的记者来了;各业各界的代表来了;最为显眼的,还是精武会的拳师弟子们,数以百计,穿上了整整齐齐的服装,精神抖擞,当头打起一面巨大横幅:国术精武!
一边走,一边呼喊出声,浩浩荡荡。
第六十四章:最后的唐野
人群浩荡,成千上万。
如此大阵仗,早把城政厅给吓着了,几大巡捕房联合,足有数百巡捕出动,前来维持秩序。
而东瀛租界这边,更是直接出动了军队,荷枪实弹,在主要的街口处设置了铁丝网,防止人们冲进黑龙武道馆这边来。
枪炮的威慑力毋庸置疑,很快把场面给镇压住了。
黑龙武道馆外面不设擂台,是一片空地,地面铺着青砖,显得平整。
宫本次郎端坐在门口牌匾之下,一口出鞘的武士刀插于身前,被初升的阳光照耀,迸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十多名弟子排列在身后,全身雪白的武士服,严阵以待。
时间悄然流逝,随着日头上升,人群开始变得躁动起来,议论纷纷:
“唐野到底什么时候来?”
“昨天散发的公告上根本没有标注具体时间。”
“啊!不是吧,如果他怕死,不敢来了呢?”
“啧啧,那就成为一大笑话了……”
人们交头接耳,渐渐不耐烦。
那边何以智抹了把汗,报纸公告,是他经手刊发的,自是得到了唐野的授意。但事到临头,其实何记者也无法确定,唐野是否会来。
一夜之间,能够改变很多事。
而死亡的畏惧,没有谁能坦然面对。
精武会的人群中,以霍公哲为首,他虽然身负内伤,但今天仍要强撑着来观战。
这一战,荣辱攸关,甚至超出了生死的意义。
他咳嗽一声,朗声道:“大家稍安勿躁,唐野说要来,肯定会来……”
正说着,黑龙武道馆那边突然一阵骚乱,竟是从里面发生的。
过不多久,原本站得整整齐齐的黑龙武道馆的弟子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年轻的东瀛少女,长得漂亮;但跟在她身后的,竟然就是……
“唐野!”
“唐野!唐野!”
巨大的欢呼声瞬间爆发而出,有若山呼海啸。
没有人想到,唐野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场。他居然早就摸进了黑龙武道馆,而且身边还有个美丽的东瀛少女作伴。
这代表着什么?
这意味着什么?
对于黑龙武道馆而言,绝对是兜头兜面的打脸。人就藏在你家里头,你竟然毫无察觉,那不是无能吗?
至于唐野与漂亮的东瀛少女之间有没发生什么……
嘿嘿!
太有想象的时间和空间了。
“凉子,你怎么?”
宫本次郎脸色铁青,霍然起身,伸手把女儿拉过来:“他伤害到你了?”
宫本凉子先是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最后低头下去,不知是否被吓到,一言不发。
宫本次郎双目要喷火:“唐野!”
唐野耸耸肩:“宫本馆主,你不要想多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好!好!好!”
宫本次郎连说三个好字,让门中弟子先把宫本凉子护送回屋。这少女入门之前,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唐野一眼,脸颊涨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唐野站在宫本次郎面前:“宫本馆主,我来踢馆了!”
粗暴而直爽的开场白,顿时又引发一阵喝彩欢呼声。
宫本次郎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你是故意如此,好激怒于我,真是卑鄙。”
唐野看着他:“你真是想多了。那天晚上你们想要劫持我妹妹,所以今天,我就来劫持你女儿,一报还一报,懂吗?”
宫本次郎不和他做口舌之争,浑身抖动,有异响发出,极为怪异。
“那是虎豹雷音?”
一众拳师惊呼出声。
霍公哲满脸凝重:“不一样的,是另外的功法。”随即叹息一声:“真是个高手呀!咱们这些年,的确故步自封,落后于人了。”
他有些担忧,不知唐野是否能打得赢。
毕竟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并没有真正看到过唐野出手,更不知底细。
抖动之中,宫本次郎的身形竟然变得高大了两分,精神意志,步步攀升,有无形的气息蓬发,颇为激昂。
唐野双眼眯了眯,笑道:“这样的精神,这样的斗志,灭杀之,才有意思。”
说着,踏步上前。
“受死!”
宫本次郎暴声大喝,一手为掌,一手成拳,乃是那霸手中威力最大的杀招“刚柔流”。
唐野却是更快,直接动用一次《血气之勇》,劲道倍增。他已踏入罡劲境界,基础颇为雄浑,在此基础之上又翻倍,力道杀伤可想而知。
伸手一抓,就把宫本的手腕拿住,擦咔一声,竟生生拗断了去。
宫本次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不及反应,接着被唐野靠近身来,肩肘合一,狠狠一撞。
砰!
其像是被一头万斤巨兽撞到了身上,噼里啪啦,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人横着飞了出去,摔到两丈多远,口吐鲜血,嘶哑着声音吼道:“怎么……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所有的观众全部呆住了。
他们以为,这会是一场龙争虎斗,十分激烈的搏杀,甚至做好了唐野最后落败身亡的心理准备;就算觉得唐野能够打赢的人,也认定过程肯定会非常胶着,难分难解那种。
可眼下呢,只不过一回合而已。
这不是欺负人吗?
若非对方是东瀛人,是顶着东瀛第一高手名头的宫本次郎,人们都会怀疑这场踢馆是不是在演双簧了。
众人心中,顿时涌起荒谬的感觉,呆若木鸡。
片刻之后,黑龙武道馆的弟子才抢着冲过去,要把师父扶起来。
宫本次郎吐血不止,面如淡金,瞳孔已经在放大了。
刷啦啦!
一阵拉动枪栓的声响,数十名东瀛军士举起步枪,全部对准了唐野。
“不好……”
霍公哲等人大急,心里想着:当看到宫本次郎落败后,东瀛人果然就要翻脸了。
这儿是东瀛租界,他们不可能让获胜的唐野安然离开。
砰砰砰!
子弹呼啸,起码几十颗弹丸打在了唐野的身上。
众人满怀悲愤,很多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
但下一刻,巨大惊呼声传来。
就见唐野依然站在那儿,屹立不动,身边空地上弹丸散落。
“这,这是真正的刀枪不入?”
霍公哲活了七十多岁,这一刻,整个人都激动得要抽过去了。
唐野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气,正是奇门异术《铁血丹心》的效果。
他站在那儿,如同传说中的神话一般。突然间,怪叫一声:“我呸!”
凌空飞起,双脚踢出。
啪的,黑龙武道馆门楣上挂着的冠冕堂皇的招牌被踢得粉碎,碎片乱飞。
砰砰砰,与此同时,又是一轮枪声响起,硝烟弥漫。
但下一刻,腾跃在半空的唐野凭空消失——
那是人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次看到唐野!
多年以后,坊间还在传诵着,说唐野这是功夫练到了境界,白日飞仙了……
第六十五章:结算封赏;番外
这是一个玄妙之地,难以形容。
唐野出现在一个十来平方的神奇房间里,如置身云海之上,有一种空灵漂浮的感觉。
一团光,出现在他身前:
“欢迎进入炎黄神域,接下来进行炎黄封赏。由于你第一幕事件完成的时间大大提前,从而获得特别奖励:血脉+1……”
提示音后,唐野浑身一个激灵,打了鸡血般,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从头到脚,说不出的清爽,仿佛被伐毛洗髓了似的。
这就是血脉+1的效果?
在第一个世界里头,他是从血脉觉醒开始的。
觉醒之后,气血奔腾而绵长,远超常人。最直观的是身体机能上的天赋异禀,不但能承受得住打虎汤的药力,而且受伤后可以快速痊愈,就连枪伤都不留疤痕。
如此强悍的身体,在普通人看来,简直便是不死之身。
当然,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身,只是超越了那个世界的认知水平。
不管是跟拳师交手,还是到黑龙武道馆踢馆,基本都是碾压。
能对唐野产生威胁的,只能依靠枪炮的杀伤威力了。
套句现代流行话,在第一个世界里,他已成为一个“BUG”。
单单血脉觉醒,就拥有了过人的成长速度。如今血脉+1,肯定更上一层楼,就不知确切获得了什么样的变化。
值得研究和探索。
“第一幕事件完成,开始结算奖励:血性500点,你当前结余血性点数为586点……”
当听到这个庞大的数字时,唐野有一种被大奖砸晕的感觉,实在太幸福了。
血性积攒不易,消耗却快得很。
在黑龙武道馆门外,面对上百支枪,唐野消耗50点血性动用了一次《铁血丹心》,从而获得子弹杀伤免疫,为时十息——此门异术,也是他胆敢扬言去东瀛租界踢馆的底气所在,否则的话,真拿血肉之躯去跟枪炮硬磕,一两枪没问题,能躲得过去。但几十支,甚至上百枪,肯定挡不住。
有了血气护体,就有了全身而退的资本。
“由于你的血性点数达到一定标准,奇门异术开放更高的相关选项,以及神话物品兑换功能……你可自行探看,以及操作。”
唐野大喜,能够动用奇门异术,可是他的底牌;现在又增加了神话物品的兑换,简直如虎添翼。
意念之中,闪出不少名目,有好几种东西可以兑换,大都是材料类,而且颇为古怪,比如“二十年份黑狗血”、“九阳水浸泡过的糯米”、“百年份的黑驴蹄子”……
所需要的血性点数从几点到几十点不等,价格不菲。
“你顺利完成了第一幕事件,称号从‘觉醒者’,进化晋升为‘降临者’。”
唐野目光一闪,思考其中的不同。
可惜的是,关于“地球”,关于他真正的来历出身,那一部分的记忆依然被封印着,只能记起些零碎的片段。一旦想去忆起更多,便头痛欲裂,难以为继。
想要“回家”,想要找回真正的自我,可能得完成炎黄意志发布的所有事件,把神物奇门遁甲修补得完好无缺才行。
果不其然,沧桑的声音响起:
“第二幕事件开启:获得‘天官赐福’;期限:三百天;若能提前完成,将会获得更为丰厚的炎黄封赏……”
从第一事件的三年,到如今的三百天,期限缩水严重,时间变得紧迫多了。
难不成,第一幕事件只是新手试水,有福利待遇,各种条件都较为宽松?到了第二幕事件,就正式开幕,不那么好完成了。
“这并非神话,亦非历史。汝将行走于诸天之间,找寻失落的神物。你足迹踏过的每一个世界,都隐藏着一片奇门卜辞。找到它,并加持在遁甲之上,恢复神物本来的面目和荣光……若剧情失败,你将遭受血脉反噬,就此沉沦,死于非命……”
光芒一闪,唐野从房间消失不见。
……
《淞江新报》报馆内。
写完稿子的最后一个字,何以智放下钢笔,思绪仍沉浸在上午那震撼人心的一幕里:
唐野高高飞起;东瀛士兵乱枪齐发;唐野凭空消失不见……
无法理解的场景。
他,已经成为神话。
有人说,唐野白日升仙了;也有人说,他只是用了某些特殊的障眼法,籍此逃脱东瀛士兵的追杀……
何记者伸手拉开木桌的抽屉,里面有一张照片:虎啸馆的全家福。
当初拍照之后,用了几天时间才冲洗出来,本该送到武馆去,没料到唐野弄出了偌大动静。于是耽搁了,照片就留在了报馆。
“咦?”
何以智定眼看去,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照片上,本该唐野站着的位置,竟是一片空白,好像那儿本就没有人一般,只剩得小哑巴身子微微地挨着,头靠在空白之间,说不出的诡异……
……
乡下村庄,远离战乱。有暖阳斜照,林木郁葱,很是安宁。
一座宅子的院子里,披头散发的赵五手躺在角落处,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只大手往衣服内一抓,便抓到虱子,随即扔进嘴里,嘎叽嘎叽地嚼吃起来。
屋内,小哑巴手里拿着一封信。
这封信,她已经看了五遍,还是爱不释手,一字字地读着。
信是唐野写给她的,唐野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哥哥,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小哑巴想着,脸上流溢出充满憧憬的笑容,甚美……
……
申城,光洋码头,一艘大船刚泊岸,不少旅客下船,到这边来坐黄包车。
一名剃着寸头,身穿紧身黑色中山装的青年走过来:“飞霞路,精武会馆。”
那中年车夫看着他:“你是要去学功夫呀?哎,现在学功夫没前途了,霍公哲都被东瀛人打成重伤,躺半个月就死了。”
青年说道:“你拉不拉,不拉我换别的车。”
车夫忙道:“拉,拉!你给钱,去哪都行。”
赶紧拉起车把就走,出了码头,嘴里又忍不住问道:“看你的打扮,应该是留学归来,怎么想着要去学武功呢。”
“因为我本来就是学功夫的,我叫陈真……”
……
战争突如其来地爆发,天下大乱,连西洋人都遭了殃,赶紧想方设法地坐飞机,而或坐船,离开炎黄,返回他们的国家。
战乱之下,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这一天,有一艘名为“阿多丸号”的商轮在海上被击沉,两千多名乘客葬身海底,给他们陪葬的,是搭载着的数十吨的黄金和白金,以及几十箱珍贵文物等。
据说,其中有一件古老神秘的头骨,就此下落不明,成为历史一大悬案……
第一章: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世界
黄昏,落日像一块巨大的血斑,涂抹得半天殷红。
唐野已经坐在一棵松树下约莫一刻钟了。
四周都是山野,似无边际,不知身在何处,又处于什么时代。
“要下山去找寻城镇人家,看究竟如何……”
他打定了主意,迈开大步,往山下而去。中途遇到有山溪,过去凑合喝了点水,临水照望,见到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容。
这正是唐野的模样,并没有多少变化。包括身上的衣服,也保持原样。
“降临者?”
明白过来了。
他穿着不多,一身粗布衣裳。因为有罡劲护体,气血流转,被山风吹着,也不觉得冷。
伸手进口袋里,摸出两枚大洋,不禁面露苦笑。
绝大部分的钱,都交给小哑巴带走了,可以保证她衣食无忧。唐野自个留着的,就这么点儿。
不过时空转换,这钱是否还流通,却不好说。好在是银元,有白银成分,不是废铜烂铁。
拿着银元,想起了小哑巴,不知她过得如何。虽然离开之前,已经做好安排,但分别之后,总会记挂:
“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回去……”
伸手撸起衣袖,唐野凝视手腕的刺青。
奇门遁甲,乃是神物,能穿越时空,蕴藏着诸多奥秘。
如果这便是命运,那肯定有逆流而上的途径。
发了一阵呆后,望见日头渐渐西坠,山里间暮色起得早,不由加快了脚步。
这儿真不知是个什么鬼地方,山峰虽然不高,但一座挨一座,到处都是荒山野岭,别说人家,便是山路都见不到一条。
亏得唐野是练武的,体力过人,否则的话,根本走不过来。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直走得口干舌燥,腹中空饥起来。
前面终于出现了一条黄泥山路,看样子,平时有人来往行走的。
唐野心中一喜,有了路,人家也就不远了。
此时暮色四合,已经昏暗下来。隔得远些,便看不清楚。
“咦,有人?”
他眼尖,抬头见到前面十多丈外的地方有人影走动,迎面而行,看样子,是要上山的。
这么晚了还上山,十有八九是附近的猎户。
唐野心里想道,很是高兴。
遇到人了,是好事,可以问个路,顺便找地方弄点吃食之类。发力走这一阵,消耗不小,他已经饥肠辘辘。
这个时候,要是有大锅好汤,爆炒野味,那真是无比的享受。
于是大步迎上,口中叫道:“朋友,你好!”
其实也不知该作何称呼,唤声“朋友”总没错,但希望语言相通,交流方便。
呼的!
那人影似乎被惊到了,立刻停在那儿,随即一拐,很是惊惶地往左边疾步走去,转眼不知去向。
那儿,可是一大片灌木荆棘,极为茂密。在这般昏暗的天色之下,人往里面一钻,根本找不到。
唐野急了,忙道:“朋友,我不是坏人……”
哪里有人回答?
声音被山风席卷着,呜呜作响。
唐野搔搔头,有些郁闷:估计是自己太过于莽撞,喊得大声,因此把人给吓跑了。
也难怪,这等时候,这等地方,一般人行走,自是打起十二分小心……
不对,如果对方真是猎户,惯于夜行,胆气不会差,怎地一声招呼,就被吓走了?
唐野目光闪动,若有所思,觉得奇怪。
想了下,终是忍不住迈步过去,查看灌木丛中,看那人躲哪儿了。
根本看不到人影,又叫唤两声,仍是无人回答。
唯有作罢,转头继续朝着黄泥路往下走。与此同时,心中却多了两分戒备。
入夜了,天空少见星子,却是阴云堆涌的气候。风呼呼地吹着,有了阴凉之意。
不知是否是山间晚风温度低的缘故。
唐野裹紧了衣衫,暗暗运转罡劲,使得气血蒸腾,籍此驱寒。但这样的话,消耗倍增。
不用多久,便得动用一次,用来恢复状态。
这不是长久之法,虽然拥有数百血性点数,要是把这些点数都用在驱寒赶路之上,那实在浪费,没有任何价值。
他已经在想,要不要就近寻个适合的地方生起一堆篝火,凑合着过夜了。
前面忽然又出现两道人影,距离得远,看不到他们具体的模样,只隐约见到一高一矮。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唐野不开口喊人了,停住脚步。准备等对方走来,近了,再打招呼。
然而就在相距数丈左右时,两道人影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不约而同停下来,霎时间一左一右,朝着两边跑去。
跑得真快,一溜儿没了影。
唐野吃一惊,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更为古怪的事。
脚步声。
没有脚步声。
两个人影跑得时候,听不到脚步声。
回想起第一道人影,似乎也是如此。
好像这些人都是轻功了得的高手,跑起来能够脚不沾地……
怎么可能?
唐野越想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觉得四下的阴凉之意越发浓重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大片大片地笼罩过来,把本来微弱的星月光芒都遮盖住了。
这一下,视线更加受阻。
见到边上有一棵树,唐野心中一动,快步过去,手脚并用,像一只猿猴,片刻功夫,便爬到树上,寻个树丫坐着,然后透过枝叶的间隙,居高临下地看着。
大概等了一刻多钟,雾气之内,人影绰绰,竟有七八道之多,形成一个群体。
这些人有高有矮,其中两个,只得三四尺高,分明是小孩的样子。
他们在雾气中行走着,轻飘飘的,悄无声息,不像是人,而像是幻象。
唐野屏住呼吸,收敛了气息,一动不动地观望。等这些人从树边处路过,终于看得清楚些了。
一个个,全是衣着破烂灰头土脸的模样,像是逃荒的难民,拖儿带女一大家子。
他们低着头,只顾往前走,一句话都不说。
唐野双目一凝,瞧见了古怪之处:这些人,无论老幼大小,都是在用脚尖走路,脚跟垫起,所以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们,已不是人……
唐野只感到手脚一阵冰凉,躲在树上大气不敢多喘: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第二章:入村
躲在树上,唐野不敢乱动。等这一群“人”走过了,走远了,这才稍稍松口气。
随后再没有“人”上来。
雾气消了,天上的阴云散了,露出星斗明月,光辉熠熠。
那一股似乎能入骨的阴寒之意消失不见,身子暖和回来。
他没有贸然下树,就坐在上面,开始思索。
显然,那些已经不是“人”,而是阴魂之类。
开头那两拨被唐野吓跑,十有八九,是畏惧他身上的气血。
练武之人,气血旺盛,俗称“阳气盛”。
唐野练成了罡劲,阳气如同火炉般,一般的阴魂哪里敢靠近?
如此说来,这些阴魂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夜已深,山路崎岖,他懒得再走,直接在树上过夜,并没有睡着,只闭目养神,运功调息。
一夜很快过去,破晓时分,饿得受不了的唐野跳下树。
他原本想就近打个猎,弄些吃食,不料转了一圈,飞禽走兽,踪影全无。
想必跟昨夜的诡谲有关,那些动物全被吓跑了。
无法,只好饿着肚子快步下山。途中用了三次《血气方刚》,这才堪堪走出这一圈大山。
太阳升起,普照大地。
唐野看到了村庄,以及田野。
村庄不大,约莫五、六十户,周遭建立着土墙,有人在放哨。
唐野刚走过去,立刻有两名穿着汗衫的青年手持棍棒出来,口中吆喝道:“逃难的,快走开,不能进村!”
语言听得明白,大概是炎黄意志的加持效果。
看对方的穿着打扮,能推知这个时代和第一个世界相距不远。
这就好办了。
唐野道:“我有钱,想跟你们买点东西吃。”
“你有钱?”
两青年半信半疑。
唐野掏出一枚大洋。
果不其然,见到银元,青年的脸色有所缓和。对视一眼,一个问道:“就一个大洋?”
唐野回答:“逃难的人,能有多少钱?这个大洋,都是好不容易才省出来的。”
青年点点头,很是认可。
他们见到逃难的人多了去,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别说银元,便是铜板都没半个。
有钱的话,早换东西吃了。
唐野虽然看着一身尘土,但人显得很精神,眉清目秀,和那些难民根本不同。
想到这,两青年又起了疑心,盘问道:“你究竟从哪来的?”
唐野含糊道:“就是从那边逃难来的……你们卖不卖吃食?不卖的话我走了。”
一个青年迟疑了下:“你等着,我去禀告村长一声。”
说着,撒腿回村了。
留下一人,手持棍棒,盯着唐野看,像盯着个贼似的。
唐野也不担心,等在这儿。
过得一阵,声音嘈杂,一大群人蜂拥而出,足有十来个,都是青壮的汉子。有的拿棍棒,有的持刀斧,还有的端着自制的红缨枪,哗啦一下,团团把唐野围住。
领首一个,年过花甲,头发白了一半。
唐野沉声问:“你们要抢钱?”
花甲老者呸一声:“谁抢钱?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便是那青阳山里的马贼,山寇。乔装打扮,鬼头鬼脑地跑到我村来当奸细。”
手臂一挥:“上,先把人抓住,再好好审问!”
十多名青壮一拥而上。
唐野摇摇头,也不废话,揉身开动拳脚。
噼里啪啦!
一会儿工夫,这些青壮就倒了一地,哼哼直叫唤。
唐野并没有下重手,多是分筋错骨的擒拿手法,让这些人关节脱臼,一时间丧失了行动力。
花甲老人正悠然端着旱烟抽,转眼带来的人全趴下了,惊得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看着走来的唐野,他惊慌失措:“你,你要干什么?不要乱来呀,我可是村长……”
唐野问:“现在你相信我不是山贼了?”
老者村长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的确有几分信了:山贼没有人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如此凶猛的人物,要来打家劫舍的话,根本不用挑日子,玩虚的,直接打上门来,谁挡得住?
唐野又道:“那我可以进村了?”
“可以可以!”
这村长忙不迭点头,生怕惹恼了这位不知来路的猛人,大开杀戒的话,那可真是血流成河。
唐野先去把众多青壮脱臼的地方接驳回去,众人好了之后,远远站开,看往唐野的眼神满是敬畏。
“我是个拳师,以前开武馆的,在申城。申城你们知道吗?”
村长一拍手掌:“原来是位师傅,失敬失敬……”
顿一顿,赔笑道:“申城我听说过,那可是大城市,大地方……师傅,快进村里坐。”
接受了唐野的身份,他安心很多。
其实不安心也没办法,毕竟这一位,刚才表现出来的身手,已经说明一切,惹不起。
唐野下手有分寸,可见不是坏人,并没有恶意。
废话,有恶意的话,刚才躺一地的都是死尸了。
赶紧请唐野进村,相互介绍,村长姓郭,这个村,就叫做“郭家村”。
早饭有现成的,都是粥水地瓜之类。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唐野到底存了戒心,吃东西的时候小心谨慎。
这些吃食不顶饿,只能勉强糊口。
不过在这村庄里,无法要求更多。
等他放下碗筷,郭村长笑道:“唐师傅,吃好了吧。”
唐野很想说肚角都没填够呢,口中回答:“差不多了。”
郭村长笑容可掬:“那就好……对了,唐师傅,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见步行步吧……嗯,这一顿多少钱?”
郭村长连忙摆手:“唐师傅客气了,不用给钱。”
唐野正色道:“我是练武之人,不是抢吃抢喝的贼寇。该给钱,就得给钱。”
郭村长道:“真不用……唐师傅,是这样的,如果你暂时没有去处,不妨留在村里,我们村,包你吃喝。”
唐野看着他:“你认真的?我胃口好,吃的可不少。”
郭村长拍着胸口:“练武之人能吃,我知道。没问题,不敢说顿顿大鱼大肉,但米饭面食,总是有的。”
唐野想了想:“也好,那就多谢村长了。”
“好说好说,我先去给你张罗个屋子。”
说着,屁颠屁颠走了出去,很是高兴的样子。
唐野同样高兴:正愁对此间世界不了解,暂且在这儿落脚,可以打听到点有用的讯息。
第三章:村长,大事不好
郭村长效率很高,不用多久就给唐野找到个屋子。
土胚房,单间,不大,胜在干净,瓦顶铺得齐整。
“唐师傅,你看这儿如何?是我家用来安置杂物的房子,叫人收拾出来了,简陋了些……”
唐野看了看,很满意:“逃难之人,有什么讲究的?有瓦遮头即可。”
郭村长叹口气:“这世道,真不容易。特别是五月以来,从北边逃荒落难过来的,那是一拨接着一拨。最开始的时候,村民们瞧见难民可怜,会给点粥水米饭。不过随着人越来越多,实在扛不住,只好封村,不给外人进来了。”
唐野理解这种情况,帮人总有个限度,那么多的难民,实在帮不过来。
郭村长接着道:“这些人没有吃食,无处可去,只能往山旮旯里钻。夜间山里冷,饥寒交迫,捱不住的,只有死。我瞧着可怜,让村民们遇到暴尸荒野的,就帮忙收敛,寻个地方埋葬,也算入土为安了。但也有不少尸身被野兽噬咬,吃掉,很惨……”
听到这话,唐野顿时明白了昨夜的诡谲,那些阴魂,十有八九便是难民。
据说人死之后,魂魄未散,会过阴山,遁入深山老林之间。
开口问道:“村长,那青阳山贼寇,又是怎么回事?”
郭村长回答:“就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山贼,有十几匹马,颇为凶悍。那边一带的村庄都遭殃了,粮食钱财,被洗劫一空。有年轻的姑娘,也被劫掠上山去,哎,造孽。”
他叹息一声:“我这郭家村幸亏距离得远些,才得以保全。但有风声传出,说这伙山贼把周边的抢完了,就会过来这儿。所以先前村民见唐师傅面生,怀疑是山贼派来的奸细,闹了误会。”
“原来如此。”
唐野又问:“村长,此地依山傍水,应该有猎户狩猎吧。”
郭村长道:“有的,后面全是山林,有野猪熊瞎子,还有虎豹出没。但是大的野兽凶猛,等闲猎户打不着,遇见了只能逃命。”
普通猎户没甚好装备,靠自制弓箭之类,很难斗得过猛兽。
唐野点点头,暗暗寻思:以他的胃口,无肉不欢,寡吃米饭粥水,很难熬得住。真要放开肚皮吃,郭家庄恐怕得被吃破产,根本养不起。所以有机会,当上山打猎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又说了会话,村长告辞离去。到了外面,被几个村民围住,有人低声问:“村长,你收留个外人作甚?这么年轻,瞧着不像是拳师。”
郭村长眼一瞪:“你没看他那么能打?”
“就是能打,所以留他在村中危险呀。还包他一日三餐,多亏。”
“你们懂什么?”
郭村长嗤之以鼻:“他可是个厉害人物,在村里供养着,万一哪天青阳山的贼寇打上门来,我们就不怕了。”
闻言,众人顿时“哦”了声,恍然大悟。
有人问道:“村长,那你跟他说了?他愿意出手帮忙?”
郭村长一脸胸有成竹的神态:“这种事,哪能急的?说得太早,叫人反感,还以为咱们挟恩求报呢。肯定得好吃好喝供几天再说,而且我看他年少有为,凛然有正气,当有贼寇进犯,其绝不会袖手旁观。”
众人纷纷附和,齐声称赞村长英明。
郭村长吩咐道:“反正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唐师傅是贵客,必须好好招待,不可冒犯。”
“是。”
村民们并无意见,近期来,他们最为担惊受怕的便是青阳山贼寇,不知对方会在什么时候杀到村子。靠着村中的青壮,以及简陋的武器,实在难以抵挡。
而今有唐野坐镇就不同了。
能一会儿工夫撂倒十多名青壮的,必须是高手中的高手……
唐野就在郭家村住下,他为人随和,没甚架子,不出一天工夫便跟村人打成一片。与此同时,籍此打探起此方世界来。
无奈村民们大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鲜有出门远行者,包括村长在内,进过学,能读书识字的都不多。
村长算是最有见识的了,但平生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百里之外的太平县。
讯息流通,多为道听途说,混杂而成。其中尤其多诡谲事端,听得人一惊一乍的,像在听鬼故事一般。
综合各种,唐野大致得知了些情况:
天下大乱。
军。阀乱战,逐鹿中原。
兵荒马乱之下,生灵涂炭,无数人们沦为难民。在逃难的途中,死伤不知多少,他们的尸身无法得到体面的安葬,各种乱葬岗应时而生。
又有义庄建立,收容客死异乡的死者,等待亲属认领……
更有奇人异士,掌握赶尸之法,昼伏夜行,送死者归乡……
总而言之,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唐野听得头大,有了第一天晚上的经历,他已经相信传闻为真。
此方世界其实不小,有申城有北平。但炎黄意志直接让他降临到此,可想而知,此地应该有事件线索。即使没有,也处于事件发生的范围之内。
就跟第一个世界的申城一样。
说到申城,唐野倒想找机会回去看看。但一问时代,却是比第一个世界提前了十多年。
两者,并不在同一个时间线上,昔日在申城发生的一切,根本不存在。便是小哑巴,这时候还没出生呢。
唐野暗暗记住时间轴的变化,如果有第三个世界,那很可能是直接降临回古代去了。
郭家村隶属太平县管辖,地处南方边城,有大江奔流。
可能是因为地理偏僻的缘故,这边并未发生战乱,相对安定。
说的相对,是因为难民们大量涌入,造成了一定的动乱;更有马贼流寇出现,渐渐变得不再太平。
第二天傍晚时分,在郭村长以及几位村中老者的注目礼下,唐野把一大桶饭吃掉,五六盘菜蔬风卷残云,吃个精光。
郭村长看得双眼发直,心里叫苦:这也太能吃了,养不起呀,养不起……
真想给自己一大嘴巴,昨日夸下海口,一日三餐管够。
唐野放下碗筷,满意地道:“今儿晚饭不错,能吃个七八分饱。”
郭村长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继续这么下去,不等山贼打来,先让唐野给吃破产了。
如今世道,粮食可不便宜。
唐野看着他,哈哈一笑:“村长,我早跟你说过,我吃得多。不过你放心,明早我便上山打猎。”
闻言,郭村长稍稍松口气。
外面一阵喧哗,一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村长,大事不好了……”
第四章:两短一长
“村长,大事不好了……”
那人喊得急,都有了破音。
郭村长身子发软,第一反应以为是青阳山的山贼杀到了,立刻嚷道:“叫人,快叫人,抄家伙!”
那人奇怪地问:“叫人做什么?”
郭村长一愣:“阿民,不是你说大事不好?”
那阿民风尘仆仆的样子,背负着布袋,举起手中的事物,却是三根香:“我说的是这个。”
三根香,还燃着的,长短不一,青烟袅袅。
郭村长定眼看去,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怎么回事?”
阿民喘口气:“我今天从县城回来,路过乱葬岗,给那些坟头烧香,结果烧成这样,吓得我赶紧就跑回来了。”
郭村长还是不明白,搔搔头:“什么样?”
“一长两短啊,村长!”
阿民声音拔高起来:“九叔可是清清楚楚地说过的,人最怕三长两短,烧香则最忌两短一长,这是要出事。”
郭村长这才醒悟过来,抹了把汗,连忙询问具体情形。
阿民哭丧着脸:“十几个坟头,烧了十几把香,把把都这样,可如何是好?村长,事不宜迟,赶紧去请九叔来看看,做个法。”
郭村长郁闷地道:“这个时辰,天都快要黑了,九叔可是在县城那边,哪里来得及?”
旁边唐野听得云山雾里,忍不住问道:“谁是九叔?”
阿民瞥他一眼,眼生得很:“连九叔都不知道,你一定是外地新来的。”
其昨日去县城,今儿才回来,却不知道唐野进村的事。
郭村长怕阿民嘴臭,把唐野得罪了,连忙解释道:“这九叔,可是方圆几百里的一大奇人,人皆称他为神仙道长,出身茅山,道行深不可测,十分了得。”
唐野一听,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来到此方世界,要完成天官赐福的任务,虽然暂时不知详情,但碰到有奇人异士的,不妨结交一二,或许能获得线索。
郭村长又道:“昨天我说过,难民人多,横死者众,我让村民们把尸身收敛,在数里地外的一处山坳葬下。久而久之,那儿便形成了个乱葬岗。人死多了,阴气便盛,都是无主孤魂,逢初一十五,让人去烧些香烛纸钱,等于是过路钱,好让它们早日入阴司,进轮回,不要在阳间逗留。却不曾想,还是出了事。”
唐野听着,若有所思地打量阿民手中的三根香。
正常而言,三根香一起点燃,同时烧着,就算有些快慢差异,也不过一点儿,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差成半截的。
事有反常必有妖。
于是就问:“村长,如果出事,会怎么样?”
郭村长忧心忡忡:“当孤魂野鬼变成凶魂恶鬼,会来索命,为祸一方。哎,真是头疼。”
顿一顿,吩咐道:“阿民,你先回去休息。明早早些出门,去把九叔请来,做场法事,应该就没事了。”
“好吧村长。”
阿民应了声,走了出去。
唐野返回土胚房,躺在床上,双手枕头,怔然出神。
夜幕卷上来了,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今天正是七月初一,白天闷热,到了夜间,就变得清凉起来。就是蚊虫太多,嗡嗡嗡地转个不停,很是烦人。
他还在想着烧香两短一长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午夜时分,突然村中有狗狂吠,似乎出现了什么变故,顿时惊得不少村民起来看个究竟。
唐野一骨碌起床,走到外面,听得人声嘈杂,很是惊惶。
村长打着灯笼站在那儿,大声安抚人心:“大家不要慌张,没事,没事的。”
又让各家各户在门口摆出铁桶瓦盆之类,往里面烧纸钱香烛,有甚阴魂路过,它们收了过路钱,自会离去,不会伤人。
过不多久,郭村长亲自端个瓦盆来给唐野,又有一副香烛纸钱,以及两只纸人儿:“唐师傅,有怪莫怪,有备无患,还是烧些吧。”
唐野问:“你们家中都常备这些?”
郭村长摇头:“谁闲着没事往家里摆这些东西?这不是中元节快到了嘛,所以提前做了准备。没办法,今晚不太对劲,只好先用上了。”
唐野点头,摆好瓦盆,点起火,把纸钱纸人儿一股脑烧了,又将两只香烛插在地上。
做完了,拍拍手,见没什么事,又回屋里睡觉。
迷迷糊糊的,渐渐要睡着。
猛地间,他感觉屋内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一股寒意弥漫,阴冷阴冷的。
唐野霍然惊醒。
对于这股似乎能入骨的异常寒意,他并不陌生。那天晚上,在山间行走,当阴魂上山时,便是如此。
难道现在就有阴魂在门外?
唐野有些紧张。
他是练武之人,胆气壮,只是紧张,并不恐惧。
那天晚上,阴魂敬畏他的血气,根本不敢靠近。可是今晚有所不同,郭村长说,乱葬岗那边出了问题,孤魂野鬼会变成凶魂厉鬼。那么血气能否对它们产生威慑,就不好说了。
一个不好,反会成为目标,吸引对方来。
毕竟在不少民间传说中,一些有了气候的妖魔鬼怪最喜欢来吸人阳气。
说实话,面对人时,哪怕是人数众多的手持枪械的东瀛士兵,唐野都屹然不惧;可眼下的情况,面对的是未知的诡谲,那是无从把握的邪祟之物,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因此,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观其变。
沙沙沙!
不知是风声,还是脚步走动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分外诡异。只在屋外徘徊不去,像是有个人在那儿,正在考虑进与不进的问题。
伏在床上,唐野暗暗在查看可兑换的神话物品中,有什么现在能派上用场的。
沙沙沙!
声音终于离开,并渐渐远去了。
与此同时,阴寒之意如潮水般消失,慢慢恢复正常。
唐野松口气,浑身出了汗。
不同寻常的一夜过去。
原本唐野第二天打算上山狩猎,也取消了计划,选择呆在村里。
等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人声喧哗,有人大声道:“阿民请道长来了。”
很多人都赶到村口处迎接。
唐野自然也跟着去,过不多久,就见阿民带着个道人踏步走来。
“那便是奇人九叔么?”
凝目看去,喃喃说道。
第五章:请阴人上路
但见那个道人有点矮,有点胖,满脸红光。虽然头戴纯阳巾,身穿八卦道袍,但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道士,更像是个富家员外。
唐野走到郭村长身边,低声问:“村长,这位便是九叔了?”
不料郭村长面露古怪之色,摇头道:“不是……我也没见过。”
很快阿民走来,介绍道:“村长,九叔有事,出门去了。这一位,是九叔的师弟,灵鹤道长。”
听到是九叔的师弟,郭村长也放心了,赶紧上来见礼。
这位灵鹤道长一张圆脸,两撇八字须,总是笑眯眯很是亲善的模样,一笑起来,双眼就显小了。
寒暄完毕,入村请茶。
期间唐野一直在暗中打量观察,但毫无发现,也感觉不出法力神通之类。
想必这些,都是内藏于心,不施展出来的话,根本看不到。就像一般人来看唐野,也只以为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而已。
听得灵鹤道长笑眯眯道:“村长,我与我家师兄的行事作风不同。我这师兄嘛,一向随和,不拘小节,很多事情也不讲究。但我呢,出来做事,一向明码标价,账目分明。”
郭村长听着,并不意外,毕竟像九叔那般古道热肠,随便给个红包即可的奇人天下少有:“道长请开价。”
灵鹤道人呵呵笑道:“当然了,吾乃出家人,也不可能漫天乱要价。都是市场价,公道。整件事情,阿民已经跟我说过了。这场法事,贫道的预算是五个大洋。”
郭村长有些肉疼,但昨晚村中发生了诡谲,就当破财消灾了,一口答应下来。
又听灵鹤道人一本正经地道:“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凡事俱有变数,若是到时出了特殊的意外,可得加钱。”
郭村长无奈:“都依道长的。”
唐野忍不住问:“什么叫特殊意外?”
道人瞥他一眼:“阴阳之事,此消彼长,绝不孤生。贫道并没有去现场勘察过,很多情况都是听阿民说的。如果他说得不翔实,而或遗漏了某些,就会存在变数。如此一来,原本的准备便不够,需要额外超出,那自然也得额外加钱了。”
唐野总感觉他不像是个正经的道士,斤斤计较,别不是来糊弄村民,榨取钱财的:“凡事总得预先说清楚好,免得到时坟头蹦跶个蛤蟆出来,你就说是特殊情况,那可不行。”
灵鹤道长不高兴了,把眼一瞪,转头问道:“村长,这少年是你村的?不像呀。”
郭村长忙道:“这位唐师傅,是从申城来的拳师。”
“拳师?申城来的?”
灵鹤道人呵呵一笑:“贫道走南闯北,还未见过十几岁的师傅呢。村长,看人得看准些,莫被人骗了。”
言下之意,自是说唐野是骗子。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唐野撂倒十几名青壮,郭村长自也不信,但事实发生在眼前,可就不同了,连忙打哈哈道:“道长,不说这些了,正事要紧。”
灵鹤道长扫唐野一眼,哼一声:“那好,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做完了,贫道还能赶回县城。”
做法事,超度亡魂,道人是主力,不过村中也得派几个青壮帮忙。唐野自告奋勇说要去,郭村长求之不得。
他们这些老弱之辈,自是不能去凑热闹的。万一被阴魂冲撞惊吓,受了风寒,很容易一病不起。
最后包括唐野在内,一共六名青壮,有的拿锄头,有的拿棍棒,有的抬着各种祭品,香烛纸钱等物,一行人朝着乱葬岗出发。
唐野挑着一担纸人儿,跟在灵鹤道人身侧,并没有表现太过,只默然观察着。
道人对他印象不佳,长袖一甩:“少年人不懂事,到了地头,不要乱嚼口舌,小心祸出口出,到时贫道可救不得你。”
唐野不和他争执,含糊“嗯”了声。
数里地,不算远,只是路径难行,得走一阵。
四周的情景渐趋荒凉,野草茂盛,长得过了人的膝盖。
等到了山坳处,原本烈日当空,居然飘来一层阴云。
这儿成了名副其实的乱葬岗,众多土包坟头,一座挨着一座,粗略目测,起码有数十之多。
大部分的坟头都没人打理,野草丛生。而靠外边的坟头上,有些插着香火,大都燃尽了的,只剩下梗儿,看不到两短一长的情形。
灵鹤道人目光一扫,嚷道:“难怪有问题,这样烧香,肯定有问题啦。”
阿民也跟来了,问道:“道长,你是说我烧香错了?不该来烧香?”
灵鹤道人指着诸多坟头:“不是不该烧香,是不该这样烧香。我问你,平时烧香,是不是也有些坟头有,有些坟头无?”
阿民老实回答:“坟头太多,烧不过来,买香火得花钱呀。而且一些坟头位置在里面,根本趟不进去。又有坟头压坟头的,分不清楚了。”
灵鹤道人道:“所以就出问题了,圣人有云:不患贫,而患不均。都是一窝儿的,你有香火,我没有香火,能不心生怨恨?开始的时候尚不明显,但积怨久了,便会产生变化。”
唐野听着,觉得颇有道理。这道人谈钱的时候虽然市侩,但的确有道行,一针见血,看到了问题症结所在。
阿民抓抓头:“原来是这样,烧香都有讲究。”
灵鹤道人教导道:“阴间做鬼,阳间做人,都是一样的道理。你平时来烧香,想着这儿都是无主孤魂,又不是自家的坟,自然不会尽心尽力,从而有所怠慢。”
阿民讪讪然,心道:我能过来上香,已经够仁义了,怎么可能每一座坟头都上够?
灵鹤道人道:“我今儿给你提个醒,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要么不上香,上了的话,就得诚心诚意,不能厚此薄彼。”
阿民连忙点头答应,暗自腹诽:回去后叫村长不要再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不但不讨好,还差点引火上身。
灵鹤道人不再多说,吩咐众人摆开香案,献上祭品等。他则从随身的布袋里,逐一掏出各种器物来。
桃木剑,符咒,朱砂,糯米,还有几样奇离古怪叫不出名堂的玩意,摆了一桌,满满当当。
道人手持桃木剑,念念有词,朗声道:“今儿茅山道者,开场作法,超度亡魂,请阴人上路。有诸多避忌,凡年龄二十五、三十一、四十二,属鸡、属羊者,请背身而对,以免冲撞。”
很快,两名村里的青壮转过身去了。
唐野无需避忌,特意站得近些,仔细观摩。见道人捏印,指法玄妙,踏步、舞剑、拈符,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有着一种特殊的意韵。
这是跟武功并不相同的东西,是术法之类。
唐野武功练得好,但对于术法一窍不通,有心揣摩,看得认真。
蓬!
灵鹤道人手指一弹,夹着的符纸焚燃起来,如同变戏法般。
烧着的符纸被投入一口装着黑色事物的瓷碗里,火光冒起,足有尺余。
道人手持桃木剑,剑尖往火光里一挑,一团火便引到了剑尖上。
剑尖旋转,指向密密麻麻的坟头方位。
口中喝一声:“请!”
便在此时,平地风起,吹得呜呜声。
呱呱呱!
一只只的鸦雀从四周的林子里扑腾飞起,振翅高飞,纷纷往外面逃去。
寒意弥漫。
唐野立刻感受到了。
这一番的寒意,比之前两次要浓重得多,刹那间,如置身冰窟,从头冷到脚。
靠得远些的阿民几个也感受到了,冷得直哆嗦,脸色骇然,胆儿小的,脚步已经悄然往外移动,做好随时撒腿就跑的准备。
灵鹤道人面色徒然一变:“不肯走?”
回答他的,是一大团黑气……
第六章:特殊的意外
(新的一周,讨点支持!)
最开始的时候,是各个坟头之上,先出现一缕缕的黑气。
黑气越来越多,凝聚在一起,便成一大片了。
天色徒然暗落,并非真得变天,而是被黑气笼罩住了周围。乱葬岗这一带,看着像从下午时分,顷刻间就到了暮晚。
阴风阵阵,寒意入骨。
“鬼呀!”
瞧见黑气之中有一道道狰狞的黑影张牙舞爪,阿民几个顿时吓得不轻,三个人登时撒腿就跑,还有两个胆儿小的,十分干脆地倒地翻白眼,晕死过去。
“新死之魂,也这么凶?”
灵鹤道长有些慌张了,在村中刚说了特殊的意外状况,眼下就发生,真是乌鸦嘴。
眼角一瞥,见到那个少年倒是镇定,一手一个,提着两名晕死的村民青壮,健步如飞地往外奔去。
“喂,等等贫道!”
灵鹤道长叫唤道,空着的左手拿起香案上的事物,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样样地扔向黑气。
其中有祭品,有能克制阴邪的东西。
祭品飞过去时,被一团团阴影争先抢着,有可怕的咀嚼声传出;而黑狗血那些丢过去,立刻响起凄厉的吼叫声,摄人心魂。
轰!
黑气更加浓郁,一具具凶魂形象显露出来,团团把道人围住。
“苦也……”
灵鹤道人暗暗叫苦。
原本呢,这些难民亡者,都是孤魂野鬼,不足为患。但葬在一起,数量多了,又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孤魂野鬼,全部化成凶魂厉鬼,立刻就不同。
难民们生前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更有家破人亡之痛,饥寒交迫之下,死得何等痛苦?
那阴魂本就满腹怨恨,而今爆发出来,实在可怖。
被众多凶魂困住,灵鹤道长不辨东南西北,手持一柄桃木剑,剑尖上一点火光,却是被阴寒压迫之下,越来越微弱。
“不要灭,千万不要灭!”
道人大惊失色,赶紧伸出左手去护着火苗。
轰的!
就见一人大踏步冲来,一些凶魂竟被震慑住,纷纷退避。
灵鹤道长抬头一看,见是去而复返的唐野,顿时大喜:“少年……不,唐师傅,你来得正好。”
唐野罡劲运转,浑身气血蒸腾,犹如火炉般。
这般状态,被道人感受到了,不禁赞道:“好雄浑的气血。”
再不怀疑唐野的身份。
口中叫道:“唐师傅,凶魂势大,不可力敌,咱们先出去再说。”
唐野不废话,与其一起,疾步奔出。
一些凶魂不肯放过他们,蜂拥过来。
灵鹤道长口中念念有词,猛地张口一喷,喷出一道气息,剑尖上的异火“蓬”的一下,炽热地烧起来,熊熊然,仿若一支火把。
凶魂们忌惮此火,也对唐野的气血有所畏惧,不敢冲来。
狂奔数十步后,眼前霍然开朗,终于到了外面。
回头去看,乱葬岗所在的山坳处被一大片黑气所笼罩住,乌沉乌沉的,其中隐约可见鬼影张扬,更有凄厉的鬼哭声传出。
灵鹤道长跌足长叹:“此地,已成凶地矣,不除之,日后必有大祸。”
唐野看着他:“那就依仗道长动手了。”
灵鹤道长老脸一红,随即道:“唐师傅,看到了没,这便是贫道说的特殊意外。”
唐野哦了声:“道长之意,要加多少钱?”
灵鹤道长摇头似拨浪鼓:“如今的情况,加多少钱都难办了,恐怕得请我师兄出马才行。哎,先回村子吧。”
阿民三个跑得快,没事,晕死的两个受了阴气入体,好在被唐野及时救出,也没大问题。只是闹这一出,事态失控,使得整个郭家庄一片愁云惨雾,人心惶惶。
郭村长家中,诸人都在。
“还等什么,快去请九叔吧!”
“对,不能耽搁了……”
几位村老纷纷嚷道,好像那九叔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只要他在,就没有他捉不了的鬼,摆不平的尸。
唐野不禁对这位九叔又多了几分好奇,很想马上与之相见。
灵鹤道长苦着脸:“我师兄这趟出的是远门,没有半个月,根本回不来。”
闻言,诸人顿时焉了。
郭村长看向灵鹤道长:“道长,你既然是九叔的师弟,肯定也有法力神通,还请出个主意。”
此处乱葬岗距离村庄不算远,谁知道那些凶魂厉鬼会什么时候跑到村里来?
比起青阳山的马贼,而今这些凶魂更加吓人。
灵鹤道长摸了摸八字须:“村长放心,我既然接了此事,断然不会半途而废,弃你们于不顾的。”
听到这话,众人稍稍放心。
唐野对道人倒是高看了一眼。
道人又道:“此番变故,事发突然,纯属意外。贫道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好,这才弄得有些狼狈。贫道身上,可也有法器护身的。”
唐野倒不怀疑,别的不说,当其时他喷的那一口火,就有些门道。
由此可知,道人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只是本事没有学到家,因而对付不了众多的凶魂。
不过这么多凶魂,的确叫人害怕,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灵鹤道长道:“那些凶魂厉鬼刚转化不久,需要见血,才能养成气候。当下之计,便是把那片地方给圈起来,不让村民靠近,糊里糊涂送了性命。”
郭村长忙道:“我立刻吩咐下去,让他们小心,不要再去那边了。怕只怕,有流民不知,会误闯乱葬岗。”
灵鹤道长道:“可让人弄些警示牌之类,竖立在路口处。”
“好,这未尝不是个办法。”
道人接着说:“另外,我马上开坛,画些黄符,然后给你张贴在村前村后,以及房屋门上,可驱邪逐鬼。”
郭村长等人大喜:“如此,就劳烦道长了。”
道人干咳一声:“这些黄符,额外收费。”
“应该的,应该的。”
郭村长连价格都不问了。
灵鹤道长吩咐道:“画符需要准备不少材料,特别是雄鸡血,黑狗血等,都是必不可少的添加材料,你们村中有的,尽快杀了取来,年份越老越好。”
“好。”
事关全村安危,郭村长十分爽快地答应,赶紧派人去做。
随后灵鹤道长眼勾勾地盯着唐野:“唐师傅,借一步说话。”
第七章:宝贝童子尿
出到外面,站在一棵树下。
灵鹤道长打量唐野一眼,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唐师傅年纪轻轻,就练就这一身气血,前途无量。”
唐野淡然道:“道长有话直讲,不必兜圈子。”
道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胡子,他总感觉唐野根本不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少年,太老成稳健了:“唐师傅,你看那些凶魂如何?”
唐野想了想:“很厉害。”
等了一阵,灵鹤道长眨了眨眼睛:“没了?”
唐野一摊手:“实不相瞒,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很多事情一无所知。”
“可你一点都不怕。”
“呵呵,练武之人,没点胆色,怎么闯荡江湖?”
“那也是。”
道人叹口气:“不过此事委实棘手,不把它们驱散,除掉,迟早酿成大祸害。”
唐野问道:“你我联手也不行?我感觉,那些凶魂,害怕我的气血。”
“哪里那么简单?”
道人面露苦笑:“气血雄浑则阳气盛,对于孤魂野鬼而言,实在是一大利器,不敢近身。可对于成了气候的凶魂厉鬼来说,气血,反而是它们的食粮。嗅到味儿,简直像闻到腥的猫,立刻就扑来吸你阳气。”
顿一顿,嘻嘻笑道:“唐师傅,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这般的少年郎,最得女鬼欢喜,可得小心了。”
唐野无语,这道人,果然不正经。
灵鹤道长收住笑容:“唐师傅,贫道绝非拿你开玩笑。那些女鬼,实在是缠人得很,又会幻术。你不注意的话,很容易着了道儿,陷入其中,最后落得阳气被吸干,成为皮包骨的下场。”
唐野点头道:“多谢道长提醒……你叫我出来,便是这事?”
灵鹤道长又去摸胡子了:“还有个不情之请,想借你点东西来用。”
唐野顿时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吧?”
“非也,不是血,而是尿,童子尿!”
唐野一听,面皮不禁微微一红。
道人解释道:“我茅山术法,善用法器、符箓等。不过当今年代,却是末法之时,很多道术都失传了,难以修炼出真正的神通手段。而炼器画符,又碍于各种材料的欠缺,不足,传到我这一代,已经变得似是而非。很多材料都找不到了,只好用性质相近的东西替代。如此一来,炼制出来的器物纸符,威力自是差强人意,只能凑合着用。”
唐野问:“童子尿,便是其中一种材料?”
道人回答:“正是,唐师傅,你放心,贫道不白取,可以用钱跟你买。”
唐野嘴一撇:“你画符,是给村民用,我为之出一分力,理所应当,不必谈钱。不过我现在没甚尿意,需要喝水。”
灵鹤道人忙道:“不要喝,喝水逼出来的尿,稀释了,效果会打折扣。自然拉出,才是最好的。”
唐野简直无言以对,含糊道:“我先回屋,弄好了拿给你。”
“不必着急,急了的话容易上火,那样尿就不纯净了……”
道人还在后面叮嘱。
唐野听着,差点摔一跤,逃也似的奔回土胚房。
约莫半个时辰后,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瓷碗,交给灵鹤道长:“好了。”
灵鹤道人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睁大眼睛端详,赞一声:“色质纯良,非常好。”
又凑近来,闭上眼睛,深深嗅闻:“气味甚醇,妙极,果然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童子尿。”
唐野看着他,像看着一个疯子加傻子,很怕他会喝上一口子。
灵鹤道长如捧着宝贝般护着瓷碗:“唐师傅,真得太多谢你了。”
唐野纳闷地问:“道长,这尿,真有那么好?”
“那是肯定好。”
灵鹤道长的语气毋庸置疑:“我告诉你,童子尿不难取得,但气血雄浑又阳气十足的童子尿,就难得一见了。需是练童子功,而或练武有成又保持童子身者才行。”
听这么一说,似乎有道理。
一般而言,小孩子,少年人,他们有童子尿的机会最大。但年纪小,气血也弱,强不到哪里去。
而在这般时代,普遍成家早,二十出头,大都结婚了,也就破了身。
至于童子功,练那等功法的少之又少,几可忽略不计。
唐野血脉觉醒,天纵奇才,练成了罡劲,又是童子身,那尿的品质高,也就顺理成章。
只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过,拉出来的尿,居然是宝贝。
这么长时间来,岂不是浪费了好多?
灵鹤道长道:“童子尿的功用,需要新鲜,稍放得久,阳气散发,随之变质,变臭,也就没用了。”
说着,打个稽首,进入屋中画符。
唐野倒想跟着去看,不过这是茅山秘术,法不传六耳,连过程都是保密,哪里会让旁人观摩了去?
此际日头已经开始西坠,有鸟雀投林。
郭村长等看着半天红霞,一个个唉声叹气,他们都怕天黑。
在白天的时候,鬼魂邪物,毕竟有所忌惮,不敢那么凶猛张扬,可当入夜后,它们便会出来害人了。
好在没过多久,灵鹤道长就从屋子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沓符纸,足有十数张之多。
把符纸交给村长,这点数量,不可能家家户户张贴,主要贴在村子的主要路径之上,只要守住外围,鬼物无法入内,整条村庄就都安全了。
又让人在村口村尾处堆放木柴,烧起两堆火来。
火焰烈烈,给人一种温暖和安全的感觉。
灵鹤道长高声道:“各位乡亲,今晚请关门闭户,早些歇息,就算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出来。外面的事,就交给贫道和唐师傅解决好了。”
如有凶魂厉鬼来犯,村民们帮不上忙,人多反而碍手碍脚。
郭村长等连忙道谢,然后纷纷回家,关紧门窗。心大的,上床睡觉,胆小的,求神拜佛。
人走光了,灵鹤道人才低声问唐野:“唐师傅,他们给你多少钱?”
唐野笑道:“没钱,只包一日三餐。其实,我只是路过的,是个过客罢了。”
灵鹤道长一竖大拇指:“有侠义之风。”
顿一顿道:“唐师傅,如果你不介意,等此间事了,我带你进城,吃的喝的,包在贫道身上。”
唐野应道:“求之不得,那就说定了。”
当最后一点日头落下,夜幕席卷,天黑了。
第八章:阴马行尸
天黑了。
灵鹤道长抬头观天,脸色凝重:“此乃乌云吞月的气象,不详。”
唐野好奇看了看:“我只听说过天狗吞月。”
“天狗吞月,那是一点点吃;乌云吞月,却是一下子吃没了。”
“所以呢?”
“没啦,反正月黑风高杀人夜,小心便是。”
唐野无语,越发觉得这位九叔的师弟不靠谱,耐着性子问:“道长,你说那些凶魂今晚会不会跑到村子来?”
灵鹤道长回答:“贫道说了,凶魂初成,需要见血。这方圆数里,就一个郭家村,不跑这来,能到哪去?”
顿一顿,又道:“不过你放心,它们不可能一窝蜂全跑来,只是派个代表出面。”
“还有代表?”
“人间阴间,生人鬼物,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那些凶魂诞生于乱葬岗,那儿便成为它们的阴宅地,无法随便离开。就算离开了,距离越远,阴气便越弱,也不厉害了。”
听到这话,唐野暗想:难怪他愿意留下来,敢情是看中凶魂这个弱点……
忽又想起昨夜的情景,分明是有阴魂进入了村庄,却不知道是路过的孤魂野鬼呢,还是乱葬岗的凶魂厉鬼。
很大的可能是前者,后者的话,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灵鹤道长又道:“唐师傅,凶魂要来,也不会那么早,咱们先闭目养神。”
说着,双膝盘坐,双手捏出个古怪的指诀,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入定了。
唐野也坐下,但坐姿不同,功法运转,衣衫之下,肌肉筋骨缓缓地发生微妙的波动,气血渐渐蒸腾。
那边假装入定的道人偷偷睁开眼缝儿,见到这等情况,暗暗咋舌:我的乖乖,这位唐师傅的功夫竟真是练到家了。难道他驻颜有术,实则是个老妖怪……
……
夜渐深了。
路那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声响有点低沉,显然是在马蹄上裹了厚布,不让发出大的声响,以免惊动了目标。
约有十数骑,骑者各持武器,以及火把,穿着黑色衣装,领首三个,还裹了披风,猎猎地吹扬。
他们,赫然是让村民们望风胆寒的青阳山贼寇,今夜要来洗劫郭家村。
马匹奔跑的速度不快,到了这边,更慢了下来。
月黑风高,风呜呜吹着,忽而席卷来一阵黑雾。
“聿聿!”
马匹受惊,裹足不前,嘶叫不已。
“大当家,这黑雾好生古怪,兄弟们都看不到路了。”
“是呀,怪冷怪冷的。”
大当家身材魁梧,腰间插两柄板斧,喝道:“慌什么?叫兄弟们注意点,看准路。”
左边的二当家低声道:“大哥,刚才一阵阴风委实邪门,马匹都受惊了,我们要不要停下来看看?”
右边的老三却是个独眼婆娘,尖声嘲笑道:“二哥,亏你号称‘夜鬼叉’,这点胆色,怎么做事?”
他们三个首领,都各自取了个霸道的外号,老大“夜天王”、老二“夜鬼叉”、老三“夜罗刹”。
正所谓树的皮人的号,绿林风气如此,没有个威风八面的称号,都不好意思说是道上混的。
至于有多少本事斤两,就是另外的事了。
老二夜鬼叉不服地道:“老三,你够胆色,前面探路去。”
“去便去,怕什么?”
独眼婆娘一催马匹,一马当先。
十多骑在黑雾中转悠了好一阵,前头霍然出现火光,一点点,似乎是村落人家。
“兄弟们,前面就是郭家村了,杀!”
“杀杀杀!”
一众贼寇顿时像打了鸡血,催动坐骑,手舞兵器,口中怪叫不已,呼啸着朝那片火光所在的地方冲去。
老大夜天王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这般时候了,村庄怎会都点着灯?
煤油不贵吗?
只是忽地间,又吹来一阵风,他脑子立刻有点迷糊了,体内有嗜血的冲动,于是也大吼起来:“杀!”
一群贼寇冲了进去。
呼呼呼!
风更大了,黑雾弥漫。
火光被遮掩住,看不到了;贼寇们手持的火把被吹熄掉。
偌大地方,变得一片漆黑。
过不多久,黑暗深处,猛地传出一阵阵咀嚼的声响,如同有一大群人正在那儿聚餐,大口吃肉,牙齿啃骨,吃得正香……
……
灵鹤道长伸个懒腰,坐得久了,双腿发酸发麻,连忙站起,抖抖手脚。
抬头看天,喃喃道:“时候已不早,凶魂要来,应该也来了,怎地还不见动静?”
唐野听力敏锐,若有所觉,于是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地面:“马蹄声,有马蹄声!”
道人一怔:“什么马蹄声?”
唐野却一下子就想到青阳山马贼,喝道:“是山贼,没想到他们今夜会来劫掠村子。”
听到是马贼,灵鹤道长大吃一惊,那些贼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碰上了,不死也得脱身皮,忙道:“凶魂不来,山贼来了,快叫人出来帮忙。”
唐野拉住他:“不必惊动村民,我们出村看看。”
“出村看看?”
灵鹤道长摸着胡须,目光闪缩。
唐野不多说话,举步就走。
“莫被他小瞧了……”
道人一咬牙,随后跟上,心里想着,如果不对路,打不过,再跑路不迟。
两人来到村口处,站在火堆旁,凝神以对。
得得得!
片刻之后,马蹄声清晰可闻,路头处阴影绰绰,却只有三骑疾驰而来,三名骑者一身黑,身后披风飘扬,杀气腾腾的样子。
灵鹤道人瞪大了眼睛,却是瞧出端倪,失声喊道:“阴马行尸?他们不是山贼,已经被凶魂厉鬼附身了。”
唐野一愣:“怎么回事?”
“我那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这些山贼误入乱葬岗,被凶魂厉鬼给害了,夺了身子,又杀到村子来。”
灵鹤道长有些手忙脚乱地掏家伙,一手桃木剑,一手八卦镜。
唐野目光一闪:“管它是山贼,还是厉鬼,斗过再说。”
脚步一撩,大踏步奔上。
他勇而不莽,这般情形之下,要是与奔马正面硬碰,肯定吃亏。于是脚尖点地,腾跃而起,一记横扫腿,把冲在最前头的魁梧壮汉给踢落马去。
紧接着追上,右肘直撞,狠狠地撞在对方胸口处。
砰!
如撞铁木,竟撞不过去。
巨大的反弹力之下,唐野借势一个后纵,落到灵鹤道长身边,沉声道:“道长,他们果然都不是人了。”
第九章:纯阳血气
(不知今天的票票能否多两张……)
唐野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刚才那一撞,势大力沉,能直接撞断碗口粗细的树干。可撞击在对方胸口上,这厮浑若无事,身子像是铁打的,根本不受伤害。
暗劲打过去,了无声息,不起作用。
这已经超出“人”的正常范畴。
灵鹤道人嚷道:“我早说了,阴马行尸,他们已经被凶魂附身,变成行尸走肉,有阴气加持,躯体强悍,悍不畏死,也没了痛觉。”
“那怎么打?”
“如果能将凶魂驱出,最好不过,但很难做到,需要厉害的法器才行,我身上可没有……”
说话间,三骑行尸已经杀到,魁梧汉子手舞双斧、高瘦汉子拿着一柄钢叉、剩下一个,居然是个独眼婆娘,手中一条长鞭,如同毒蟒出洞。
靠得近了,看得清楚,三人神情麻木,面皮发青,眼圈都黑了下去,一看就非活人。
灵鹤道长是道士,可也练过武功架子,一柄桃木剑耍起,倒有模有样。
无奈这剑杀伤不够,刺到对方身上,噗噗声,根本刺不进去。一不小心用力过头,啪的一下,居然折断了。
道人把半截断剑一扔,叫道:“唐师傅,打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们走了,村人奈何?”
唐野捡起一根烧得火旺的柴木,以此为武器,上下挥舞,虎虎生风,把三具行尸逼退了些。
道人躲在他身后:“唐师傅,非贫道贪生怕死,只是明知不敌,白白送死,又有甚用?”
“你不是有法器,有符箓吗?”
“我又不是我师兄,带着的法器威力不足。而画出来的符箓,主要是克制凶魂厉鬼,对于这般变异的行尸,并无多少杀伤。”
顿一顿,气急败坏:“谁知道这些山贼今晚来凑什么热闹?他们生前为非作歹,煞气凶狠,被凶魂吸收了,两者结合,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极为厉害。”
唐野没好气地道:“说点有用的。”
他现在基本搞清楚了,这位九叔的师弟绝对是个半桶水,有些术法能力,能对付孤魂野鬼之类,一旦碰到硬点子,顿时没了办法。
或许像其先前所言的,这是个末法时代。道行精深,掌握真正神通手段者少之又少。而法器等物,也由于材料的欠缺不足,导致威力大打折扣。
灵鹤道长飞快地道:“因为有阴邪之气加持在身上,这些行尸的身躯已经变异,刀枪不入。要杀他们,就得先破这道气。一般的火烧没用,拳打不动,要用纯阳之气,以纯阳克阴邪。”
唐野一听,顿时明了。
这里说的“纯阳”,自非是武功上的“刚劲”。可以这么说,一般的武功打在行尸身上,已经没甚杀伤了。先前那一撞,已经充分证明了这点。
所谓纯阳之气,乃是刚阳纯粹到了一定的程度,童子尿就蕴含有,但可以说少得可怜。就算少,却也能用来当做炼制符咒的材料之一。
相比之下,气血同样有纯阳之气。
用鲜血去喷?
开甚玩笑,这鲜血是想喷就喷的吗?况且喷洒到行尸的表面之上,能否有效还是未知数。
唐野灵机一动,想到个法子,脚尖一挑,将灵鹤道长丢弃的半截桃木断剑挑起,拿在手中。
与此同时,咬破左手中指,往剑刃上一抹,登时血淋淋的。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说起来慢,实则也就一会儿的工夫。
灵鹤道长看在眼里,不禁嚷道:“虽然你是练武之人,气血雄浑,但不是修炼专门的功法,蕴含的纯阳之气稀少,也是无用。反会激发行尸的嗜血本性,变得更为凶残。”
说着,不由想起自家师兄,九叔修炼的功法乃道家纯阳,气血内的纯阳之气颇为浓郁,堪称宝贝,用此血,不但能破阴邪,还能镇僵尸,抹一点到僵尸额头处,这僵尸就一动不能动了。
一直以来,灵鹤道长都十分眼馋师兄的气血。平日里死皮赖脸,也就讨得一点点来炼符。
他虽然也是师出同门,但生性懒散,天资又不足,做不到自律,功法学不到家,一身气血斑驳混杂,也就比普通人好上一筹,平时用来炼点寻常的符咒可以,对付凶悍的行尸就不行了。
对于唐野,道人承认他年纪轻轻,武功已练到家,所以气血蒸腾。
但这个气血用来震慑一般的阴魂毫无问题,想要用来跟行尸打,同样够呛。
因此,他才出声提醒。
唐野回答道:“有用没用,先用一用。”
说着,把焚烧着的柴木一扔,抢步上前。
这时候,有武功底子的好处尽显无遗,灵活自如,霎时间掠到高瘦汉子的身旁,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另一手的桃木剑急刺其颈脖。
这桃木剑,本也是纯阳之物,所以道士们最爱用。不过桃木用料,由于年份、产地、生成等因素影响,威能也有着诸多差异,不是说拿把桃木剑,就能降妖除魔了的。
很显然,灵鹤道长这柄桃木剑的品质只能说马虎,根本称不上是法器。
不过此剑的形体还是具备的,既然是木剑,当然不算锋利,倒是断口处显得尖锐。
唐野运起罡劲,一刺之下,赫然入肉。
嗤的!
一道血飙出,竟是灰黑色的,分外妖异。
“嗬嗬……”
这瘦高汉子惨叫一声,如同被刺破泄气的皮球,在地上滚两滚,随即捲伏成一团,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有用!
唐野大喜,随即又去刺插另两具行尸。
这两行尸虽然更为凶猛,可一旦被沾染鲜血的桃木剑刺伤,加持身上的阴邪之气顿时破灭,也就成了真正的死尸。
“这,这个……”
那边已经准备跑路的灵鹤道长眨了眨眼睛,一箭步上来,察看地上三具死尸。
三名山贼被凶魂厉鬼附身,如今被破了阴邪之气,死得不能再死,尸体上已经出现尸斑,甚至开始腐烂了,恶臭无比。
道人掩鼻而走,来到唐野跟前,上下打量,目光灼灼然,像是看着一件宝贝:“妙也!妙哉!本以为唐师傅的尿是极品,没想到气血才是真正的宝贝,我喜欢……”
第十章:进城;九叔?
唐野被他瞧得一阵恶寒,忍住一脚把他踢飞的冲动,问道:“道长,你不是说凶魂厉鬼附身在他们身上吗?凶魂厉鬼呢?”
灵鹤道长回答:“被你灭了呀。”
顿一顿,解释道:“那些凶魂附身,选择了灵肉相融,阴邪加持,肉没了,灵自然也没了……”
目光一闪,扑上前来,麻利地掏出一张空白符纸:“唐师傅,你手指还流血,我帮你擦擦。”
唐野看着他:“你这是擦吗?分明是挤。”
一甩手,挣脱了去。
看着空白符纸上的殷红,灵鹤道长眉开眼笑:“唐师傅,麻烦你用火把这些死尸烧掉,免得滋生瘟疫,贫道先回村炼道好符去。要知道精血同样得用新鲜的,过了时间就没用了。”
不由分说,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村子。
唐野摇摇头,把死尸拖到火堆上,又增添柴火,烧成灰烬。
正烧着,郭村长带着一群村民出来了。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睡,这个情况,哪个睡得着?
众人听到了马蹄声,知道山贼杀来,被吓得不轻,胆小的早钻床底去了。
只是后来并没有听到多少喊杀声,有胆大的出来张望,发现唐野已经解决掉了。
凶魂厉鬼灭了,山贼也死了,简直双喜临门。
这一下,郭村长他们赶紧出来,给唐野磕头致谢。
“村长不必多礼,我总不能在村中白吃白住,做点事情,理所应当。”
唐野扶起郭村长。
斩杀三具行尸,收获血性25点,这活儿,值当。
闻言,郭村长满脸惭愧。昨日他见唐野胃口太大,曾一度懊悔不该说包一日三餐,现在一想,一日三餐,实在太划算了,就算现在唐野叫他宰牛来吃,也绝无意见。
第二天,意气风发的灵鹤道长提出再度前往乱葬岗作法超度,说主要的凶魂昨夜已经被灭,如今正该痛打落水狗,把剩余的阴魂一并解决,除掉后患。
对此,郭村长等自无意见。再度让人准备三牲祭品,以及纸钱纸扎人等。
这一次的作法十分顺利,再无事端发生。
作过法后,灵鹤道长说此处乱葬岗已经平定下来了,没有大的变化意外的话,十年之内,担保无事。
郭村长很是高兴,事后送上两个大红包。一个给道人,一个给唐野。
但唐野拒收了。
灵鹤道长原本也想高风亮节来着,但偷偷捏了捏红包的厚薄之后,最终还是收入囊中。
他跟唐野不同,唐野从没有提到钱的事,他可是一开始就表示“明码标价”的,不能坏了规矩。
此间事了,唐野要启程前往太平县,灵鹤道长立刻自告奋勇说要当向导,更提出衣食住行全包了,十分的豪爽。
唐野看着他,说道:“道长,我这人呢,也是恩怨分明,不愿欠人情。所以条件事先说好,你要尿,可以,每天一泡,但血不行。”
灵鹤道长摸了摸胡须:“唐师傅,打个商量呗,三天一抹血,贫道绝不敢多要。”
唐野摇摇头:“这是原则问题,如果我三天放一次血,成什么啦?被你养着的猪羊吗?”
灵鹤道长眼珠子骨碌碌转:“唐师傅,你血中蕴含的纯阳之气颇有不同,贫道平生未见,取来之后,不但炼符,还用作研究之途,可是功德无量的事。”
唐野不听他多说:“不行便是不行,这条件你要同意,我们一起走,若是不乐意,我自己走。”
说着,举步便行。
“好好好,都听你的。”
灵鹤道长赶紧跟上去,笑道:“凡事都好商量嘛。”
他们是在村中吃过午饭,又休息了一阵,这才出发的。
今天晴日,太阳当空,晒得难受。
两人走走停停,速度不快。
途中,灵鹤道长有意套唐野的话,而唐野,同样要打探情况。两个虚虚实实,谈得不错。
道人最想弄明白的,是唐野血中蕴含纯阳之气的事。
其实很多的男子,精血中都会有着纯阳之气,只是个多少的问题。大部分人中,气息含量几可忽略不计,尤其是破过身的。而保持童子身的少年人,纯阳之气就浓一些。
也就一些而已。
事实上没有修炼专门的功法,纯阳之气只会逐渐稀释。
血气蒸腾,则阳气盛,能够震慑一般的阴魂。然而当面对有了一定火候的恶鬼,血气越盛,反会成为它们所喜欢的血食。
除非这精血中蕴含的纯阳之气浓郁到一定程度,那样的话,妖魔鬼怪,几乎不敢近身。
对此,灵鹤道长深有体会。因为他师兄九叔便是这么一个人,从来都是九叔去捉鬼,没听说过哪个鬼敢来惹他的。
九叔出身茅山正统,学道数十年,方有如斯成就。
可唐野呢?
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人,他的气血便能破掉凶魂的阴邪之气。
也许唐野的纯阳之气还比不上九叔,但已经弥能珍贵。要是炼制的符箓中,能掺入这般的血气,再与朱砂结合,威能起码能增加两倍左右。
每想到这,灵鹤道长就不禁伸手进布袋里,摸着那张五雷咒,心生欢喜。
昨夜画的此符,已是他得意的代表作之一。
如果隔几天便能炼出一道来,那么灵鹤道长的实力将大增,名声自然也大振,那收入,当然更是财源滚滚了……
这可是个发财的捷径。
所以面对唐野,灵鹤道长必须奉承好了。至于霸王硬上弓,强自取血的事,一来打不过人;二来嘛,他好歹出身正统,干不来那等强盗行径。
面对道人的旁敲侧击,唐野直接说自己练的就是童子功,至于源流,乃师门秘密,不可外泄云云。
灵鹤道长听着半信半疑,最后也只能信了。
其实这个,不是重点,只要血好,其他管它作甚?
唐野这边,问起关于术法之事,道人同样遮遮掩掩,含糊推搪过去。
法不传六耳,武术界如此,法术界,更甚。
灵鹤道长只拣些惊悚趣闻来说,唐野听着,也是津津有味,开了眼界,涨了见识。
不知不觉,已是暮晚时分,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路。
从道人口中得知,九叔是住在城郊的义庄之中;灵鹤道长则住在城里头,有一间院落产业,由此可知,其是一位注重生活品质的出家人。
而太平县,每天开门到晚上十点左右,才会关门。
进城的时间,来得及。
不多久,月亮爬了上来,洒下清冷的光辉。
路上已无来往的行人,到了城郊处,忽然听到一阵奇异的铜铃声,前面黑影绰绰,排列成行,一纵一跳的,十分的诡异。
唐野看真些,大吃一惊:“这么多行尸?”
摆开马步,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灵鹤道长一把拉住,叫道:“唐师傅,不必惊慌,那是我师兄来了。”
师兄,九叔?
唐野大感好奇,这一下,该是能见着这位传奇人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