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昕言到来
刘进是青松镇的外来户,没有本地居宅,平时一家都住在酒楼后院里,苏流穗世代居住在青松镇,在石桥坊有祖传的大宅,居住区的管理比较严格,并且有夜禁,所以平常时候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们也住自己酒楼中,两家人的邻居关系就此而来。
现在青松镇情况混乱,这边又是混乱源头,苏父应该会在宅中,苏流穗要是到酒楼不见人也会回去,萧若佩打算先和她回家,找到刘叔他们,之后再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件事。
他离开之后果然见到了苏流穗也寻着他来,两人刚好半路上相遇,对视一眼,尽是无可奈何。
“要不我回去宗门里请个出师的师兄师姐来武盟守着?”苏流穗也看出了事情并不简单,萧若佩孤身一人,捉襟见肘,他不在的时候难保不出事。
萧若佩没有任何办法,他连缥缈的天光都可以掌握,却无法控制人心:“先去你家问问渊崖他们在哪,等找到他们再说。”
“那个臭小鬼!”往日里渊崖就和她不对付,源于小时候苏流穗与他争夺萧若佩的所有权,两个相差四岁的小孩几乎从小斗到现在,一想起刘渊崖她这句话就脱口而出,然后想到如今的情况,她的声音又低沉下来:“希望没事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苏流穗家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大声讨论:“老刘,你就说我能不能挂玉侠楼的号吧。”
那是苏父的声音。
“老苏,不是我不给,你也见到那天的情形了,我到现在都怕,为了你那酒楼的安全,我不能给你。”这是刘进,人齐了。
“我们也这么多年了,你看着我是那么好骗的人吗?”苏父不甘示弱,“我就不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假话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现在谁不知道玉侠楼背后是凌家?”他声音稍微放缓,“咱两虽然平时是有些那啥事吧,那都是小事,过去了就忘了,你这不也是一有困难就到我这儿躲着吗?”
刘进声调变高了:“什么躲着,借住,我那里整好了就回去,房钱一厘不少给你。”
“咱哥俩的关系谈钱就俗了,来,喝茶消消气…啧,老刘你这就不厚道了,你想占着玉侠楼这块招牌不放,应该清楚玉侠的名号到底还是挂在若佩那孩子身上,他跟我家娃娃什么关系你也知道,你有渊崖继承家业,我家就流穗一个娃儿,这酒楼不给她留着给谁?以后他俩的事成了,你还不是要乖乖将玉侠楼的牌匾交到我家,到时候你还想沾着半点油水?还不如现在我两家共用,等孩子事成了干脆两家合一家,做这青州有数的大酒楼不更好?”
已经谈论怎么把两人卖到合适价钱的地步了吗?
苏流穗听到生气,门也不敲直接闯进去。
正在茶桌上商量价钱的两人愣住了,“娃你不是在青玄宗待着吗?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你不高兴吗?阿~爹!”苏流穗气得柳眉倒竖。
“高兴!哪能不高兴,我去交代你娘加菜,这儿你照顾着,别让他跑了啊,爹还有重要事情
跟你刘叔谈呢。”苏父脑筋一转就想到了脱离旋涡的法子,急忙起身离席。
“坐下!”苏流穗一声娇喝,指着苏父刚刚离开的凳子。
“是。”苏父毫无威严的坐回了原位,他在外头是一家之主,到了家里就是最没地位的人,此时又做了亏心事心虚,哪里敢反抗。
“天光礼之后我去了明州耀日城一趟。”苏流穗怒目瞪着两人:“你们都不关心我,还在这里想着怎么赚钱!”
“什么?”两人被吓得一跳,桌子被他们膝盖撞到,茶水洒了出来。
刘进从耀日城出来的自然清楚那条路的艰险,他想象里一个小女孩根本没可能安然到达耀日城,而且才一个月就走完来回,这是几乎无法办成的事情。
苏父却是因为耀日城的传说,害怕自己女儿在路上受了委屈。
“要不是若佩哥哥跟着来了…”苏流穗越想越委屈,这一路上受到的苦楚顿时掩抑不住,泪珠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被莫青城抓到陌生地方,登山又亲眼看见耀日城弟子死在面前,回家的时候更是将心底那抹青涩的情感放下,到家还以为家里出事受到了惊吓,却听到他们为了点蝇头小利将自己的心事也拿出来做筹码,哪里忍得住。
萧若佩急忙上前将她带到一边坐着,放下身上行装之后站在苏流穗身边审视着两个惴惴不安的大人。
良久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刘叔你将我离开之后的事情说清楚。”
两人为了取得苏流穗原谅,争着一言一语把事情说出来大概,无非就是之后几天有武者到刘进酒楼打听消息,却找不到萧若佩所在,久了渐渐的开始不耐烦起来,又没有见到真正的玉侠,于是他们动起了手脚。
刘进想着宁事息人,起初一味的退缩,不料有人得寸进尺,集结了一批浪荡武者到酒楼找茬,依然得不到任何回音之后便动了手,终于引来武盟的关注,凌家也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派人协助武盟将闹事武者控制。
然后就是刘进借此事狐假虎威,向镇御府提出了申请改换商号为玉侠楼,有凌家和武盟在背后支持,这件事很快就落实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两人已经亲耳听到了。
“你们就不怕树大招风吗?”
“我们做商人的还怕名声大?”两人对看一眼,同时出声。然后刘进走到萧若佩身边附耳道:“再说我有底牌,就算凌家不在了也罩得住。”
什么底牌能罩住玉侠楼的大名?他去找了一个入意武者坐镇酒楼吗?
“城主大人来过找你,你不在,他就搬到凌先生那里住了。”刘进又接了一句话,之前所有事情加起来也没有这句令萧若佩更上心。
苏父不知道刘进口中的城主是谁,因此没有什么反应,苏流穗和萧若佩却很清楚。
昕言!曾在青玄峰天光礼上扬言要打遍所有武者的狂人,自称达到了耀境,天下第一的昕言!
“我去找他!”一路上萧若佩已经积累了太多疑问,这些疑问的
关键点都在昕言身上,他重新出现,应该是被木灵天光治好了,不再被血灵密洞控制才是。
苏流穗急忙站起来跟着:“我也去!”
两人刚进家门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再次离开。
“谁?”苏父心头满是疑惑。
刘进拉着他坐下:“关心那些没用的事干嘛?咱俩再来说说玉侠楼的事…”
两人急赶到失剑居,却见到刘渊崖在松林里打着拳,旁边石凳上坐着一个黑衣中年,一边看书一边听着他的拳路。
萧若佩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心中的杀意荡然无存,看来的确是已经摆脱了旧天道的控制。
“哥…是你呀,小穗。”刘渊崖从刘进那里打听到昕言的消息之后天天想着办法往这边跑,求昕言教他武功,昕言却只看他练,半个月都没有一句指点,他已经厌烦这种枯燥的练习方式了,就算在学院里都有先生和同窗互相对招,在这里却只是将八州拳掌式一遍遍翻来覆去的打,没有一点进步。
经历半个月枯燥的练习,他没有了开始的热情,练拳也时常分心,所以一眼就见到了到来的萧若佩,待看清还有苏流穗跟着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叫姐姐!”苏流穗上前瞪了他一眼。
刘渊崖被她吓得往后一缩,嘴里低声嘟囔着:“哪里有姐姐像你这样的?一回来就凶我。”
萧若佩站在了昕言与刘渊崖中间。
“从明州回来了?”昕言放下了书本,抬起头来。
他的外表没变,依旧有棱有角,只是眼角带笑,将那股天下无对的气势收敛起来了。
“是,我还接上脉帮助青城将血灵密洞堵上了。”他坐在另一边石凳上,“他似乎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但你们也没有办法杀死他,你们连他在哪里都看不到。”
萧若佩不敢将武灵天光的事情告诉他,毕竟不清楚旧天道还有什么手段控制耀日城主。
“张照玉有后手吧?”昕言见他不说话,也猜到了七八分,他转过头去看刘渊崖,“所以说学武功没有什么用,比不过有脑子的。”
“你都天下第一了当然能这么说。”刘渊崖一撇嘴,就近找了个树荫轻轻扭转关节,将打拳留下的僵硬肌肉放松下来。
昕言不理他,转头看着萧若佩道:“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接上了脉你以为他就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些什么?血灵密洞出来的人都受他控制,你以为被他发现了之后你还能置身事外?”
苏流穗不允许萧若佩动用那些能力就是有这一层担忧在内,她不想见到萧若佩和那些土血灵一样,随时被人控制着。
不管那人是明州压着的旧天,还是苍圣,谁都没有权力去要求萧若佩必须办到那些事。
她苦求不得的答案或许能从昕言身上得到,于是她越过了萧若佩直接面对着昕言问道:“有什么办法彻底解决?”
“像你一样。”昕言认真地看着苏流穗,“像你一样把所有舍弃。”
第五十八章 第一高手
“不过他做不到。”昕言倚靠着石桌,浑身懒懒散散,哪里有天下第一高手的样子?“丫头,你可小看你自己了,你做的事情着天下就没有几人能做到的。”
“别看这小子表面上没有什么,其实心里面对那些本领喜欢得要死,青玄宗那一剑你以为他没有炫耀的想法在内吗?血灵密洞里出来的都是咬着力量不放的饿狗,有一点可能就绝不会放弃到手的东西,哪怕会因此没命。”
“那你摆脱了吗?”面对的是曾经在青玄峰顶喊“你们都是我的后来者,将来百年,没有一人能够超越我”的昕言,苏流穗脸上也毫无惧色。
“我都死过一次,命都舍了,还有啥摆脱不得?”昕言对苏流穗的印象不错,此刻跟她说话语气也相当的随和。
苏流穗却没给他好回应,直接并指作剑,往坐着没有准备的昕言胸口刺去。
昕言的意境随时都能保持,苏流穗的偷袭自然没有凑效,一指点上,反而震得她手指发麻,这还是因为她只是出手试探,并没有使出全力。
“你一身本领还在,别说舍弃性命,你什么都没有失去!凭什么你能摆脱他,若佩哥哥就不能!”苏流穗毫不在乎手上的痛楚,又是一指刺出。
这次可不是试探,而是用上了云圣剑的精义,指尖聚着一丝锋刃才有的锐利,她恨昕言口中轻巧的把舍弃说得平平淡淡,怒昕言对萧若佩的命运冷嘲热讽。
昕言刚想躲避,却感觉到周身动作有些迟滞,意境与周围天地的连接此刻也不太稳固。
他扭头看向萧若佩:“你!”只开口一个字,以意境能力凝聚的天地之力防护瞬间溃散,因为他周围的脉全部被萧若佩截断!
察觉到苏流穗手指中的锋芒剑意,他急忙撇头躲闪,纤纤素手从他脸颊边上划过,刮得他脸皮隐隐生疼。
脚下一蹬,昕言离开凳子往后斜飞,双脚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紧紧缚住,苏流穗高高跃起追袭而至,一脚落下蹬在昕言胸膛,将他踩落在地,而她则借力轻灵后翻,萧若佩迅速切换到她身前挡住。
昕言手掌撑地翻身而起,看着躲在萧若佩背后伸出头紧张又有些激动的苏流穗,他来了气,刘渊崖在这半个月练功时候也跟他念叨了不少事情,每每说起苏流穗的时候就有些咬牙切齿,昕言此时才有点与他感同身受。
不过她身上的意境根源已经被舍弃,两人从明州刚回来,具体苏流穗怎样失去意根的他不清楚,但是与耀日城有关是必然的,他也不好撕破脸皮去教训一个小姑娘,这有损他天下第一高手的形象。
昕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就绕过了此事。
旁边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刘渊崖目瞪口呆,等他明白了事情经过之后,也不做放松了,捏着拳头跃跃欲试地走上来,眼神热切的盯着昕言。
昕言冷眼看着他,萧若佩移身挡住刘渊崖。
“这个也要护着,那个也要护着,你保得了几个?”
“你就不在我护着的范围之内。”萧若佩冷色以对,昕言说
他不肯放弃力量,其实是说中了他心事,一般人被人揭穿老底都不会有好脸色。
再则昕言作为上任耀日城主,武道第一的高手,耀日城如今正逢大难,城内弟子个个舍生忘死,他还在外头给耀日城惹麻烦,治好伤之后不回去尽力,还留在青松镇无所事事,这种态度也很让萧若佩不喜。
昕言突然改变了态度,他脸色放松了下来,诚恳对萧若佩道谢:“你的确能护着很多人,青玄峰的事情,还得多谢你拦在了我的面前,才没有酿成大祸。”
他缓缓坐下:“我真的是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你去过耀日城,应该知道我当了最久的城主。”
莫青城接任城主不过两年,还有莫龙啸陈飞苍帮着,做起事来都不够手脚,何况昕言在任的时间长达二十年。
萧若佩哑口无言,谁都能指责他逃避责任,萧若佩不能,他自己才是逃得最远的那个。
“在这里他找不到你,我就想或许在这里他也找不到我,只有到青松镇,我才敢安心的睡觉。”
刘渊崖刚才被他突然露出的气势吓到,此刻见他的样子,终于敢露出头来:“什么天下第一嘛!根本就是胆小鬼,被小穗打了不敢还手,遇到对手只想着躲开,还好我没跟你习武,要不然非得练废。”
“他以前挺崇拜你的。”萧若佩一指刘渊崖,“缠着我说了一整晚你的故事。”
“哼,那是我年少无知。”刘渊崖一扭头,带着自己的高傲回到树荫下继续放松,忘记了他的年少无知就在一个月前。
“我的确应该做点事,小刘,你记得上次到你家闹事的人是哪里来的吗?”昕言被他一说了来了精神,起身伸了伸懒腰开口问道。
刘渊崖很是不屑:“亢石巷的那群浪荡武者呗,平时懒散惯了,武艺没学精,又不肯干活,有人随便扔点钱就敢到处咬人,犯的又不是大事,抓了他们也关不了多久,还管饭,他们才不怕镇御府和武盟。”
“他们有头子吧?出了事能甩干净的那种人。”昕言走到刘渊崖面前:“带我去,我要消消气。”
“我哪里知道…”刘渊崖还想拒绝。
昕言冷冷一笑:“很少事情这双拳头不知道的,你只管带路就行。”
“这些人不在你护着的范围吧?”他回头对萧若佩问道。
得到答案之后他一手提起不情不愿的刘渊崖走了。
失剑居已经有一个月没来过,虽然他有吩咐刘渊崖平时照看,但是昕言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怕也没法保持整洁,所以他接下来准备先打扫屋子,然后才去亢石巷收拾残局。
进屋一看他额头青筋都暴起了,昕言完全不是来躲难,而是奔着遭灾来的!
他睡着的客房,床上堆叠着凌乱衣衫,足足十几套,看来是没有打算洗,也不知道他从血灵密洞出来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衣服。
被褥自然没有叠好,好像还嫌原先的被子不好,买了一床新的,旧的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仔细检查过后,他清楚了昕言哪里来的钱
,客厅里凌先生的松下舞剑图不见了,那是凌先生亲手所画,如今他已经认祖归宗,不要说里面有着先生的武道真意,单凭他的身份就值不少钱,定是被昕言拿去当了。
厨房还算干净,只是有些积尘,看来因为昕言不懂做饭逃过一劫。
书房基本保持原样,耀日城对张照玉的敬重延伸到他留下的藏书室,自然对书籍有些尊重,没有乱来。
检查完失剑居现状之后,萧若佩气得火冒三丈:“流穗,把剑拿来,我要劈死他!”
刚才还觉得昕言有些难处,如今满脑子只有再砍他一剑的想法了,他去找那些混混麻烦完全是在逃避!
失剑居在两人的打理下恢复原样,昕言的衣服萧若佩本想着扔掉,苏流穗劝他消消气,拿着去洗了。
等两人将衣服晾好之后,昕言才带着刘渊崖回来,还没等萧若佩动手,刘渊崖就急匆匆跑过来,一边夸耀一边表达自己的震惊:“哥!哥!你不知道,他好厉害!比我们家酒楼还大的房子,三拳两脚就给拆了,全是碎的,连完整的瓦都没有留下一片,亢石巷现在变成了石坑巷,一条街,从中间那里一脚,变成了两条街,我都跳不过去那么大一个坑!一脚就踩出来!”
昕言看着晾在外面的衣服,知道了自己事情败露,无论刘渊崖怎么夸他也不敢上前邀功。
“画卖哪里了?”萧若佩冷声问道。
昕言将手从背后伸出来,取出一幅画卷:“刚好和那人有些关系,他说是安立命的手脚,还有一个什么移山盟,想搞大事。”
这确定是要替刘渊崖出气还是黑吃黑?自己卖的画隔几天抢回来怎么看也不是天下第一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最大的遗漏被填补上,萧若佩的气消了一半,起码现在没有一剑劈了昕言的冲动。
“安立命是哪位?”他可不记得自己有招惹到叫这个名字的人。
“合潭山主,去年武盟评的金名侠。”刘渊崖记得溜熟,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么荒唐的理由惹上了昕言。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昕言此时很热心,只要能将萧若佩的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自己才能逃脱,何况他又不认识什么安立命,凭什么替他挡灾?
萧若佩本意是不去计较这些将心思放在提升自己之外,成天想着邪门歪道的人,但他没料到他们会将邪门歪道用在一个玉名侠身上,还闹得这么大,是真的以为自己没有一点火气么?还是以为他的手段高超能骗得过天下人?
其实只是没有人想过会有昕言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出现,从天而降什么理由都不讲,举手投足就把几代人挣起的家业毁了,再将能打的人都打一遍,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之后还追问一句:“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要是知道会惹上这样的人,他早就收手不干了!
昕言见他一脸懵懂,放过了他:“不知道就好,省得找我麻烦。”
然后抢了画扬长而去,可怜那人当时知道这画来历不干净,没敢问清楚,到现在想报仇都找不到地方!
第五十九章 玉侠之威
苏流穗家的宅子够大,住下一个萧若佩不成问题,但为了防止昕言闹出什么事来,萧若佩还是决定留在了失剑居。
送苏流穗和刘渊崖回去之后,萧若佩在路上给昕言买了点吃的,有些事情不方便在刘渊崖他们面前讨论,但是必须要问清楚。
“听他们说我身上与明州连接的根源被你斩断,你是怎么做到的?”逍遥岛曾经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半,昕言又切去一半,双方的手法可能有差异,但是道理应该差不多,或许能从昕言这里找出一点线索。
“没有什么特别的,等你入了意就清楚感觉到自己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也能感受到别人与天地的连接,这些联系被身躯所凝固,也被身躯限制,限制到入意才能打开,正常人与天地融合圆满,无缝无漏,你不一样。”昕言边吃边谈:“你知道为什么我给你取的名字是昕竹吗?栽种竹子不需要有种子或者幼苗,取一节竹子插到地上,只要环境合适就能活下来,长成一片竹林,你就像是被插到地上的竹子,明明根须都没了,全身还是勃发的生机。”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显得像是做了多么特别的事情:“于是我就把你拔出来,将青城种到你留下的坑里。”
夜幕降临,失剑居只有与此事有关的两人留下,这般隐秘的事情两人说起来也没有任何遮掩:“你很特殊,即使都是从血灵密洞出来的人,你依然比我们特殊,我曾经是被认为最后一个从血灵密洞出来的人,最后的昕姓继承者,却在入意之后见到了你。”
“并且你可以逃脱和我们一样的命运,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昕姓的终结,所以切断了你和明州的联系。”
“之所以没有直接杀掉你,是因为我们就和土血灵一样,死去之后所有力量和制造我们的损耗全部会回到他那里。”昕言当着萧若佩的面都敢直接说出这种话,是因为整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无须再敷衍了。
结果是萧若佩将他断掉的根重新连接,如果说旧天道没有在这个过程之中留下后手,打死昕言都不相信。
“我在见到你之前,根源被逍遥岛截取了一半,用来塑造了另外一个人,从明州回来的路上,那人联系上了我。”这件事情萧若佩连苏流穗都没有告诉,她没有参与到其中的能力,昕言属于亲历者,可以不用隐瞒。
多一个人参考就多一点思路,昕言刚好是可以参考的人,而且张照玉留下的书籍里肯定有很多对付非人神异的方法,他在耀日城没来得及细看,昕言做了二十年的城主,应该相当熟悉。
“张照玉有记录逍遥岛吗?”
“天上太阳就是。”昕言轻飘飘地回答一句,却是惊人之语,虽说萧若佩被逍遥岛盯上是件奇怪的事情,但是昕姓之人本就是最奇怪的存在,从无而生都做得到,一分为二又有什么更值得奇怪的呢?
萧若佩被吓住了,怎么耀日城记录的东西这般匪夷所思?
但是没有一点头绪的情况下,萧若佩还是决定听听。
“旧天道被埋葬之后,属于旧天的日月星辰天地气象全部都随他沉眠了,源界一无所有,苍圣建造了天境屏障,法修化作星辰悬挂其上,人类圣地变作太
阳,五灵源天光柱将灵气注入其中,再经过燃烧灵气传播温度到达逍遥界,使得万物生发。”
木灵天光曾经提到天光另有大用。
张照玉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这些东西萧若佩之前根本没有任何接触。
“照玉先祖上过长生阁八层。”昕言见他疑惑,又接了一句。
长生阁八层居然有这种事情的记录,难怪不允许普通人上去,想看也可以,进入六层之上翻了书就不能出来了。
张照玉也没有资格登八层楼,他如何在登上之后还能出阁外?
昕言反而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他随口说道:“书里说是做梦的时候上的八层,所以我们都将那本书当做神话故事来看啦,谁知道是不是照玉先祖闲得没事编出来的呢?”
事情又回到长生阁,萧若佩将回长生阁述职的重要程度提升到最优先。
他之前还打算处理完安立命乱伸的手脚,如今看来是没有时间了。
“你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有什么大动作,我要出一趟门,如果回来发现你捅了篓子,就别怪我新旧帐和你一起算。”他两次见昕言印象都不是太好,现在压榨了他的用处,可以将他丢一边了。
“你有些绝情啊?”昕言却没打算放过他,“我一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白天那姑娘对你的意思你看不出来?”
刚要动身的萧若佩定住了,他又坐了下来,低声呢喃,似在自语:“像我们这样的,可以么?”
作为血灵密洞出生的人形土血灵,生命掌控在旧天道手中,能和普通人一样享受世间情爱?
在此之前他也曾想过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如果苏流穗愿意,真和她在一起过一辈子也是美事一桩,直到这一趟明州之行了解到自己出身,以及耀日城主的命运之后,他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苏流穗。
“情爱又不是非要有结果,但是心中情的没有了,怎么证明你活着?没了这些东西,你想要在旧天的压力下撑到他认输可没有任何希望。”昕言起身拍拍他肩膀:“像我这样,有气就发出来,别憋着。”
萧若佩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起身往外走去。
“这么晚去哪里?”
“出气!”
萧若佩已经远去,昕言低下了头,“所以你要我亲手把希望掐断吗?旧天!青儿的命,你必须要血偿!没了情,我还有恨!”
紧握的拳头隐隐发抖,暴戾的杀气从他身上不断地涌现,将失剑居完全笼罩,此刻萧若佩如果还留在这里,必然呼吸之中都是猛烈的气罡。
昕言的动作闹得有点大,好在他事先让刘渊崖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然后只身一人去拆人房子,他的名声遍及逍遥界,认识他的人着实没几个,因此也没有人会查到他头上。
但是有人查到萧若佩头上。
他刚从外地回来就有人将亢石巷大户朱家给平了,刚好朱家又与到刘进酒楼闹事的浪荡武者有些不清不楚的关联,刚好这种作案手法又是入意高手才办得到,刚好他又是个玉名侠,在武道之中举足轻重。
世上没有巧合,这么多的巧合摆在了一起
,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想到找萧若佩调查。
镇御府的人一早上就循着线索到了失剑居,敲门不久,里头就有人打开门出来了。
“嗯,我知道谁干的。”没等来人开口,开门的萧若佩直截了当解决了他们此行目的。
“那敢问萧玉侠…”来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俩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好有个交代,哪里想到萧若佩居然直接承认。
萧若佩虽然是青松镇居民,但也是第一个玉名侠,身份就注定了他们惹不起,给青松镇带来的荣誉也不允许有污点沾在他身上,镇御府完全可以为了这份荣誉包庇他,一边是名震天下的玉名侠,一边是聚集了浪荡武者为祸乡里的恶霸,该帮谁用膝盖都能想得到。
现在镇上来来往往的武者都是特意来青松镇,可不是借道去青玄宗的!
“他现在在屋里头睡觉,要去叫他起来么?”萧若佩打开了大门。
“既然是萧玉侠的朋友,那就算了吧,我们去回报镇御大人,这边就不打扰了。”两个公差就要拱手拜别。
萧若佩却拦下了他们:“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但是武者之间比试受伤在所难免,这个镇御府应该管不到吧?”
的确有这种规矩,甚至有深仇大恨的武者可以通过武盟认定举行生死决斗,死伤皆不会被问责。
但是那算是比试么?完全的碾压了啊,还破坏了一条街,一幢大房子,昨天人家都全家互相扶着哭到镇御府告状。以前只有别人告他们的份,哪里想得到有他们告别人的一天?
镇御府公差见状都不少偷笑的,平时朱家遇到事情都能通过各种手段摆脱关系,大概是觉得没人能治得了他们,居然找麻烦找到玉名侠头上!活该!
但是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很多人亲眼见到,又不能不装个样子调查一下,这件事只要有了坡,除了朱家任何人都是顺着就下的。
那不是普通切磋,已经彻底影响到了普通人,拆房断巷的事情可以以故意破坏论处,要照价赔偿的!
萧玉侠可不像是能赔得起的有钱人。
萧若佩见他们点头,接着说道:“那就没事了,你们去朱家宅子看看情况,如果没问题就替我这位朋友把事情给盖过去了。”
两人一脸疑惑,还是依言点头离开,之后两人去了亢石巷,却见到昨日被破坏成废墟的朱家大宅如今已恢复原状,连街上一脚顿开的大坑也填补得与之前无异,早起的人都惊讶的揉着自己的眼睛围着观看,不知道眼前是梦境,还是昨天那威风凛凛的神人是梦境。
两人相视一眼,既然没有遭到破坏,那就没有办法追究责任了。
两人去通知朱家验收之后,在朱家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之中离开了。
此事以武者比试结案。
朱家人劫后余生已感到庆幸不已,如今见自家宅子完好无损,哪里还敢再找麻烦,当下一家人欢喜奔入宅中。
萧若佩接到结案的消息,回头就将维持着朱家大宅的脉力全部撤消,刚进入宅中屁股都还没坐热的朱家人众目睽睽之中看着周围化为泥土,这次不要说碎裂的瓦砾,一堆散沙连木头石头都分不清!
第六十章 监察夏萤
朱家宅子的事情迅速的传遍了青松镇,为萧若佩而来的武者都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朱家大宅的景象却让那些人不敢有妄动,摧毁一座大宅是个入意武者都能轻松做到,但是无声无息连他人影都没见着就把人家房子变成尘土,这种手段所有人都是闻所未闻。虽然朱家资财没有受到多大损失,但是萧若佩这般神异的手段,让他们再也不敢起报复之心。
他们也不能报复,谁都没有证据证明这是萧若佩做的,他有充分不在场的证明,朱家宅子坍塌的时候他正在镇御府等候事情结果,但是谁都知道那是他的手段,剑御天光萧若佩,获得玉名侠称号之后,再一次向逍遥界展示了自己的威能。
还有昨天将朱家上下男丁打了一遍的神秘入意武者,出现明显是帮着萧若佩,这位年纪轻轻的玉名侠,难道已经找到了背后势力?
刘渊崖在学院也听闻了此事,现在的青松学院为了应付那群武者特意让萧若佩以前的武道教习开课讲八州拳掌式,那些成名已久的武道中人和一群学生一起上课,做笔记比他们还认真,他们消息灵通,议论的时候被刘渊崖听了去。
所以他这次从学院回来之后不找昕言,而是缠着萧若佩要学通脉劲。
萧若佩只能带着他上天飞了两圈,满足他的好奇心同时告诉他,感知不到脉是无法学会的。
已经体验过通脉劲的神奇,刘渊崖把走出学院第一个目的地定为明州,并表示学不会不出来,刘进要是知道,又该打他一顿,老子好不容易从明州出来,儿子又费尽心思回去?
虽然逍遥岛的事情要经历长生阁,但是萧若佩要整理明州之行所得,所以没有急着动身,而是花了两天时间将见闻记录。
第二天失剑居又来了客人,是苏流穗亲自带来的。
“这位是教了我半年剑法的夏萤师姐,出师之后到监察司做了监察使。”
年纪二十左右的清秀女子含笑朝着萧若佩点头示意,她笑容并非因为萧若佩是玉名侠和前两天所展示的手段,是见到朋友的亲人那种笑意,让人感觉很亲近自然。
“高长令委托我来调查青玄峰之事,监察司是王道势力,不方便插手武道之事,这次我是以青玄宗弟子身份来的,跟流穗一样叫我师姐就好。”
“师姐你狡猾。”苏流穗抱着她的手臂摇晃,两个美丽少女做出这种举动展现出来的魅力,足以表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来。
“能借你的关系混上剑御天光萧若佩的师姐也不错呀。”夏萤笑着在苏流穗头上秀发抓了一把:“好久没有摸过小剑穗头发了,真舒服。”
这是萧若佩长大之后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男女之防还是应该有的。
苏流穗哼了一声,撇开了夏萤:“就知道你又要摸我头,你跟若佩哥哥聊吧,我去泡茶。”
“你就不怕我勾搭你家哥哥吗?”夏萤还要逗她,苏流穗却回头一个鬼脸:“我要先防着你勾搭我。”
两人关系看来不错,苏流穗长大之后真是交了很多朋友,这是她待在萧若佩
身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萧若佩不会与人分享心事,并不擅长与人交心,在青松学院读书十年,朋友才十来个,也只是泛泛之交,如今因为太学考试结果不同各奔四方,不知道何时能见了。
苏流穗走后,夏萤脸色一整,朝萧若佩说道:“高长令来和我说他发觉青玄峰昕言出现的几个疑点,监察司很重视,武盟威望不足,也管不上入意武者,但是此事重大,严重可能会威胁到很多人性命,我要问清楚,必要时候动用王道势力制止武道对耀日城所有举动,武盟已经在放缓审批过程了,但是也坚持不了太久,所以我就直接点问你了。”
夏萤盯着萧若佩眼睛,此刻她瞳仁之中倒映着的人影也看得清清楚楚,“你和昕言在青玄峰之前有过交集吗?”
萧若佩闻言略微思索:“我出生在耀日城,应该是有关系吧。”
这倒是之前没有的信息,夏萤点头记下,萧若佩眼神坦诚,没有骗她,听他又接着说道:“天光礼之后,我去了一趟耀日城收集到一些信息,刚刚整理好了,先给你看看吧。”
如今的耀日城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外界的变化了,萧若佩自觉亏欠,所以能为耀日城做些事他是不会拒绝的。
就在他从书房拿到笔记来回来的时候,昕言刚好打着呵欠从房间出门,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见到萧若佩有客人,他表情一愣,举起刚才盖着嘴巴的手:“早啊。”
这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平日的模样。
萧若佩见到他脸色就不好看:“上午过了一半了!”
“这位就是一脚踩断亢石巷的入意武者吧?幸会幸会,我是青玄宗夏萤。”夏萤拱手示意,那位神秘武者惊鸿一瞥,引来各方人士关注,却都没人能猜到他的出身。
“哦,我是昕言,前耀日城主。”昕言摆摆手,“你们聊,我去洗把脸。”然后迈着慵懒的步伐出门去了。
夏萤听到昕言名字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放不下来了。
“他?”这是那位在青玄峰顶耀武扬威的昕言?
“看出来了吧,青玄峰上的人根本不是他,我倒希望这个是假的。”萧若佩将笔记递给夏萤,随口说了一句。
夏萤也是良久才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昕言在青玄宗主持的天光礼上闹事,可以说是羞辱了青玄宗,但是面对这样的懒汉,她夏萤都不好意思去跟他讨要青玄宗丢掉的面子。
宗门被人欺负本就是丑事,被这样的人欺负,还是不要提起为好,没必要再丢一次宗门的脸。
于是她接过萧若佩的笔记,打算看着分散注意力,翻了两页,夏萤就被其中内容吸引,等看完时候,苏流穗端过来的茶都已经凉了。
“有真实依据吗?”她慎重问道。
萧若佩摇头:“其中大部分都是张照玉的推测,我自己都不信。”
夏萤将眼光聚在坐着喝茶的昕言身上。
这不是活着的证据吗?
“我有其他事要办。”昕言见他们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连忙拒绝。
萧若佩厉声喝道:“你最好给我早点搬出去,我去了长生阁还有谁能管得住你?凌先生随时都可能回来,等他回来谁知道失剑居会被你弄成什么样子?”
昕言嘴中“啧”一声,“我还要和他比划比划呢,二十年前没跟他打一场就觉得遗憾,我就在这里,看谁能拉得动…”
话音未落,他连人带椅从窗口被丢出去。
傍晚时分
“那便多谢了。”失剑居外夏萤拱手辞别,带着昕言离开,这一趟收获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了,实在没有办法服众也可以将昕言推出去,谁不服气打他就是,只要能免除逍遥界势力火并,王道可以做出任何事来。
失剑居终于恢复了安静,萧若佩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管是面对被旧天操纵的昕言还是如今的懒汉,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哥,你明天要去人皇城吗?”刘渊崖不知怎么找上了他,照理这时候他应该被刘进守着做功课的。
萧若佩点头,此行不知道结局如何,按理应该不会太顺利,逍遥岛的资料就算不是在第八层也差不了多少,反正看了都是不允许出长生阁的,他还没有做好当护书的准备。
“我给陈玉姐姐买了些礼物,你能帮我送去吗?”刘渊崖眼中闪烁着祈求的光芒。
原来是为了此事,青松镇到中州一路坦途,带些东西不是什么大事,他便答应了下来。
“好!哈哈哈哈,小穗我看你能得意多久?”听到萧若佩答应下来,他高兴得跳了起来。“下次我赢定了!”
“打不过流穗姐姐,就想找师傅学点本事再去挑战吗?”萧若佩不禁笑他。
刘渊崖撇他一眼道:“那能怎么办?你的本事我又学不会,不过你放心,这次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不要什么武功秘籍。”萧若佩摇头。
刘渊崖狡黠地笑着:“保证让你满意。”然后在萧若佩大惑不解的眼光之中,他一路借着阴影躲藏着往苏流穗家方向回去了。
看来是偷偷跑出来的,相信刘叔此时正在寻来的路上,这一趟被抓住又要记下一笔账了。
翌日
萧若佩整理行装的时候,刘渊崖带着一个小包裹偷偷摸摸走进失剑居,神秘兮兮的将包裹送到萧若佩手中,“哥,里面的东西关系到我以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你可要保证送到啊。”
“还有这一封信,路上不许偷看,也是给陈玉姐姐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
萧若佩打量着描绘了初春桃花的信封问道:“写了什么?”
刘渊崖赶紧摇头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谢谢她教我内功和请她有时间来玩,你可绝对不能看!”
萧若佩不以为意,点头将信封放进包袱,他的好奇心并不是很重,加上是刘渊崖托付,他也不会辜负这一份对哥哥的信任。
辞别了众人,萧若佩引动天光冲天而起,此行紧急,不容耽搁,加上逍遥界已经有了一个凭虚御空的入意武者昕竹,多一个御天光飞行的萧若佩也没什么奇怪的。
第六十一章 流穗舍剑
萧若佩离开青松镇之后,苏流穗要协助夏萤将昕言带回青玄宗,紧随他后面离开。
苏流穗背负双剑,换上了青玄宗弟子服装,又变回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侠模样,只不过这套服装因为缠了护臂,五彩石手链没能藏起来,被夏萤发觉了。
“好漂亮的手链,你家若佩哥哥送的?”
苏流穗扬起手腕到她面前炫耀:“好看吧,这个外面可买不到,是明州山巫给我们做的,还有用来洗脸的春露,可好用了,等会给你试试。”
“昕竹居然能得到山巫认可?”昕言插进两人的对话之中,他此时没有了懒散,看着苏流穗手链露出了认真地表情。
“山巫婆婆说是明州的承认,山巫候选明月姐姐还说过明州有事情要和他说,还特意下了一场大雨拦下我们,具体说的什么我就不知道啦,他俩说悄悄话。”苏流穗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昕言听了陷入沉思,夏萤则满头雾水:“什么明州的承认,明州是哪个人吗?萧若佩是昕竹?他是耀日城主?流穗你不是说他一直在青松镇长大吗?”
不等苏流穗回答她又转问昕言道:“他说出生在耀日城,我都忘记问他了,你俩什么关系?”
昕言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无奈叹气道:“应该算是父子吧。”
夏萤听闻大感诧异,之后想起来,拿出抄录的笔记问:“所以说,这里面都是真的?”
昕言率先跳上马车,找了一个舒服的座位往后一靠,转头道:“你既然选择了调查明州,就先试着相信吧。”他话锋一转,低声骂道:“山巫说我是被诅咒之人,死后不得葬入土中,怎么看明州都不喜欢我,凭什么就对这小子另眼相看?”
“凭他比你厉害?”苏流穗也跟着上了马车,坐到了昕言对面,夏萤坐到前头扬起马鞭一甩,击爆空气的脆响声中,马车缓缓移动。
昕言随着马车行走摇晃,不屑地撇嘴“哼”一声道:“如今他聚得起天光剑么?那手控制脉的本事的确少见,但是不算厉害,我若是用力随时可以挣开,耀日城历代城主中有个聚水脉的,翻江提湖,那才是厉害。”
“他死了。”苏流穗打断了他的话,看来那消息没有传出来,明州消息传递一向不灵便。
昕言摇头:“耀日城附近死了没用,力量会回到洞中。”
苏流穗指指背后的天光剑:“血灵密洞已经被本女侠堵上了,他就算回去也出不来。”
“你的意根就是因为此事失去了吗?”昕言仔细看了一下天光剑,“说起来这把剑打败过我,又有封地大功,应该能成为一把好兵器,只是灵气被你舍尽了,有些难办。”
“能有办法补上吗?”听昕言的意思似乎他有办法将天光剑重新焕发,苏流穗对天光剑其实一直很喜欢,哪怕是灵气尽失,如今连木头都砍不动她也不舍得丢掉,毕竟这是她第一把剑,也是萧若佩获得玉侠名的见证,对她十分重要。
“承山峰悬崖下…”昕言捏了捏下巴,还没继续说完又被苏流穗打断了:“是那个很多天光的老前辈吧?我知道,若佩哥哥告诉过我了,他有办法吗?”
“老前辈…哈哈哈,是老前辈,他应该会见你的,你放心,他连必死的人都能救活,救活一把剑还不是更简单?我脱离血灵密洞的控制,还是多亏了他出手,我这种人都帮,他能不帮你?”昕言的解释里充满着诱惑的成分,苏流穗却不受影响,承山峰下她是必须要确认的,不用昕言劝说。
前头的夏萤已经麻木了,这些去过明州和明州出来的人之间的对话怎么听着不像是同一个逍遥界的?她积极吸纳两人的对话,与抄录的笔记内容对照,也越来越相信了其中的记录。
“师姐,承山峰下面的事情可别说出去啊。”保险起见,苏流穗还是提醒夏萤,那个地方说不定真的与萧若佩性命相关,最好还是保密。
夏萤对自己的保密能力还是有信心的,点头答应了下来,一行三人渐渐离开了青松镇,因为萧若佩名封玉侠而声名鹊起的小镇,此刻没有了玉侠,也没有了入意武者,又变成了一座形形色色普通人各自登场做主的小戏台。
青松镇不多人认识昕言,但是在青玄宗,他的脸庞已经深深刻印在所有青玄弟子的心上,所以见到他人的时候,练功的弟子都停了下来,纷纷戒备着慢慢退开。
昕言见此情形,十分受用,他双手叉腰,左右斜睨,缓慢的一步步走进演武场,压得青玄弟子步步后退,看到众人神情,他不禁得意起来,绝顶高手的气势展露无遗,仰头长笑三声:“我才是天下第…”
“叩叩”剑柄轻轻的在他肩上敲了两下,苏流穗神气地对他说道:“别乱来,本女侠可是打败过你的人。”此刻天光剑柄搁在昕言身上,虽然苏流穗握剑手臂要向上斜举过头才能将剑放在他的肩上,但是这么一个动作,气势上就稳稳盖住了昕言,刚才一番姿态,全给苏流穗做衬托了。
苏流穗为耀日城付出了太多,昕言不忍心违抗她,便任由她用剑压着肩膀,坐实了他受制于人的现状。
“师兄师姐们!我回来啦~”另一只手摇摆着高声呼喊,声音响遍青玄峰顶,见她如此神勇,虽然不清楚为何这位小师妹能制住天下第一的昕言,但是演武场上的青玄弟子还是欢呼着拥聚过来。
“小师妹,之前那个恶贼呢?”她被莫青城带走的时候,青玄宗还担心过一阵子,后来南边的弟子发来信息说见到了两人乘鹰离开,掌门便叫弟子停止调查此事,虽然担心小师妹的安危,掌门之令也不能违抗,再则掌门见多识广,应该是知晓那人身份,不会对苏流穗造成危害才罢休的,此刻见她安全回来,对这位小师妹颇有好感的青玄弟子才放下心来。
“现在你可不是最小的,今年武考新来一批弟子,你当师姐啦!”
“小师妹快去见掌门和师父吧,这里我们看着,跑不了他。”
人群七嘴八舌的
问候让昕言头都大了,耀日城里可没有这么多闲人一有新鲜事就像苍蝇一样围过来,还有他们的眼神,看着他像是看着被捆绑待宰的猪羊,他可以惯着苏流穗,可不会惯着这些与耀日城无关的人。
眼看昕言就要变脸,苏流穗赶紧打圆场,她不好意思的摸头笑笑:“其实我没有打赢他啦,他是自愿上来青玄峰赔罪,刚好遇上我和师姐,其实很好说话的,刚才是我和他商量着来演戏,免得你们怕他。”
理由倒不是不能接受,昕言不禁高看了苏流穗一眼,这个傻憨憨的姑娘,有些通晓人心的灵犀呀,他的性格比较高调,很容易得罪人,刚才那些人见他就怕,可见他的气势不是温和的那种,苏流穗却轻易的化解开所有人对他的恐惧,让事情有了良好的开端,现在周围人群看他终于不再有畏惧,这是平等对话的基础。
“昕言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见谅见谅。”白须白髯的青玄宗主大步翩翩从武绝殿台阶上迎下来,笑容满面的看着昕言像是看见久违的老朋友,青玄宗弟子这才彻底放心昕言不会闹事,纷纷散去继续自己手里的事情。
走近了的青玄宗主朝昕言点头低声道:“昕天圣前辈葬在云圣峰,我宗在此立教,岂有不知两位前辈心思之理,言城主此行目的,我们会尽力相助,定不让耀日城有难处,请殿上坐。”说着侧身让开道路。
夏萤闻言眉头一皱,听掌门的意思是他知道耀日城的事?青玄宗早就知道一切,那半个月来自己辛苦调查白费个什么劲?
“掌门,为何要隐瞒耀日城的事情?”她一直都以为自身站在正确的立场,否则也不会选择监察使的工作了,如今才知道耀日城的隐情居然在自己宗门掌握之中,为何耀日城被人污蔑的时候宗门却从来没有发声?
“夏萤,先入殿中吧,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青玄掌门回头看着苏流穗,长长叹气:“小剑穗呀,宋师叔是太勉强你了,这一路上…咦?怎么你的意根呢?不对,剑…你全舍了?”青玄掌门扫视了一遍苏流穗,甚至不顾形象蹲扑下来捏着她的肩膀仔细查看,终于发觉到以前那个剑意通透的小姑娘身上一点武道天赋灵气都没了,他脸上悲伤之色掩饰不住,平常笑口常开,几乎没人见过他发愁的老人此刻老泪纵横,“傻姑娘,怎么全都舍了!”
“只是放下啦。”苏流穗见掌门情绪居然如此剧烈,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咧嘴做出假笑,暗地里扯了扯昕言的衣袖,此刻能与掌门平等对话的也就只有他了。
昕言朝她摇头道:“所以说,这天下就没有几人能做到和你一样,舍得与放下,可不是一个境界。”
舍得是轻重之分,有失有得也有计较得失轻重,放下是忘乎自身,不计回报。
苏流穗心中叹气,这些大人真是小气,明明自己放下的东西里面,剑不是最重要的。
轻轻摸着五彩石手链,她脸上流露出的笑容,比天边的晚霞还要好看。
第六十二章 意炼剑锋
青玄宗掌门在苏流穗的劝说下终于收起了对她失去意根的痛惜,将三人带到云圣峰,在古柏森森围绕的两座天下第一墓前停了下来。
“言城主,当日之言,今犹在耳,我们确实没有脸面在在两位前辈面前谈论武道,今日来此,是借两位前辈的脸面来取信与你,我辈武者即便没能继承先辈遗风,但也不敢在两人面前说半句假话。”昕言点头之后,他转向夏萤问道:“你觉得我们学武为何?”
夏萤一愣,想不到掌门居然先考虑到了她的疑惑,于是她坦然答道:“学武自然求行正压邪,除恶扬善,持我意道,以证天地。”
“所以各大门派是正,要压着耀日城的邪?”青玄宗掌门晃着胡须:“凌云前辈到死都在护着昕天圣城主,是护着邪?”
夏萤此前的认知凌云爱惜昕天圣的才华,不忍心他死后被人打扰。
“逍遥界并没有那么多恶需要武者去除,武者也是人,有人除恶,也有人行恶,恶人学了武也不会变成善人,武道的出现更是方便了恶人做更恶之事,除恶首功在于文道,意证天地才是武道该做的事情。”
夏萤依旧不解:“那每年那么多被监察司追捕的恶徒逃进了明州,还不足以说明那里是藏污纳垢之地吗?”
昕言冷声接过话头:“他们到不了耀日城,明州群山足以让他们草木皆敌,明州没有一寸土地留给心怀恶意的人安心歇息。”
他又问青玄掌门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武道要联合对付耀日城的事情。”
“昕天圣前辈死后,武道曾经想要彻底清除耀日城,进了明州被群山险异吓退,无功而返。”青玄掌门缓缓道来,“这次也同样如此,昕言城主落崖之后,我主动提出重新评估耀日城的决议,就是希望他们多花些时间了解状况,没想到短短百年时光就有人将旧事忘得一干二净。”
“哪里需要百年,十年就能让他们养好伤口了,否则我们城主继任之前还得走一趟武道打他们一顿长记性?”昕言对此不屑,“你们有你们的办法,觉得武道可以商量,我们耀日城也有商量的办法,用拳头。”他两手一合,身上气势凌厉起来,“此祸有我引起,也当我来解决。他们已经二十年没有尝过耀日城主拳头的滋味了,这次的事情,我本就不是想要按照你们的办法来求和为贵,他们可以来,我耀日城也不会和百年前一样避而不战,我做他们的对手,在青州与明州交接之处天屏山上,昕言一人,约战逍遥界武道,我若退进明州半步,就算我输,任由你们处置。”
青玄掌门急忙开口制止:“言城主,不可意气用事,就算你武功盖世,挑战整个武道也未免太过勉强,如今登记在武盟的入意武者便有二十七人,城主如今威名正盛,天光礼之上号称第一耀境,为了打败你,往低了算也会有七八个入意武者去,城主只身对敌,难免有疏于防备的时候…”
昕言大笑打断了青玄宗主接下来的话:“你做掌门,自然学不得我如今轻松自在,夏萤,我告诉你,学武除恶扬善只是借口,除的只是自己看不得之恶,扬的也是一己之
善,这些人,只不过想学得天下无敌,好看谁不惯就打谁,我就看他们不惯!”
这是那个日上中天才起床连头发也不束起就出来见人的懒汉?夏萤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昕言,眼中竟然流露出些许痴迷,她用力晃头将懒汉形象的昕言从脑中摇出来,心中暗自告诫自己,又不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要想着以后才是,跟这种懒汉过日子还不如死了。
“师姐你脸红了哟。”苏流穗看得真切,她上前来悄声打趣道:“终于有人在你心中比得上冷霜师兄了吗?”
“呸,别提那个人,好好的监察使不做,跑去给人当护卫。”心思被人发现,夏萤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
少女们话题被带歪,埋头窃窃私语,再也聊不到那些男人们讨论的宏图霸业,天纵风流上面。
直到昕言出声叫苏流穗,两人才迅速分开站好,但是掌门和昕言都已经转过头看着,显然已经听到了两位少女谈论的事情。
青玄宗主连忙开口打消两人的尴尬:“咳咳,流穗,昕言城主的意思是借你天光剑一用。”
那把剑已经失去了灵性,连柴刀也不如,昕言要来干嘛?
苏流穗抱剑甩头:“不借。”耀日城已经弄坏她两把剑了,如今连坏掉的剑也不放过?再说天光剑只配自己和若佩哥哥用,旁人想都别想!
“我要以天下高手的武意来打磨它,你可以想象天光剑将来,有天光滋养,第一高手的心血开锋,补地大功,再加上十数位入意高手的武意打磨,必然焕发自身灵性,你习武难以寸进,我就将天下高手的武意都夺来存在剑里,到时候所有高手的招式都能信手拈来,做那天下第一又有何难?凭自身本事取来玉侠令追上昕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昕言信心十足,他不相信天下有人能拒绝这样一把神兵利器的诱惑,白羽剑算什么?天光剑在他手上将焕发出掩盖世上所有兵器的光芒!
苏流穗看看剑,又看看昕言,还是摇头:“我不。”
昕言没有办法了,他并不精熟剑法,天光剑又失去锋芒,如果带上天光剑与人争斗,他施展武技的威力会大打折扣,这般提议是想要将耀日城欠下的恩情还上给她,不料还是被拒绝了。
青玄掌门也来劝道:“流穗,你放得下,出乎我们意料,宋师叔估计也不会想到你会做到如此彻底,等他回来见到你现在这样,不知道会多伤心,舍剑之道是他提出来的,你想看着师叔为此自责吗?你可还有大把时间呢,需知放下是豁达,拿起是担当啊。”
“我会想办法补上的。”想到刚才掌门见自己时候就差哭出声了,苏流穗有点犹豫,宋爷爷见到不知道怎样呢,可别像掌门这般把持不住才好,未免宋爷爷伤心,得赶紧找承山峰下前辈补上剑中精神才是。
“流穗,你是个大姑娘了,应该自己做主。”青玄掌门叹息道:“你只知道放下了,却没想过把握住,很多本该是你的东西,也会因为这样离开了你。”
“把握住吗?”苏流穗低头看看手腕,握剑的手用力一抓,抬起头时候眼中已经满是坚毅:“你
是说高手武意能打磨剑锋吗?”
“入意高手。”昕言补充道,“并且你要入意才能激发出他人武意,然后才能借用武意打磨。”
苏流穗已经舍去意根,学武在意的方向上已经没有可能了,只有精研“技”。
“一个月后,我就在天屏山上约战武道高手。”昕言希望她快点决定。
苏流穗突然发觉了他话语里的漏洞:“你不是能随时发动意招么?快拿出你的武意来给我磨磨!”
刚才还在想着劝苏流穗的昕言差点没有噎着,真当武意是磨刀石呢?意炼懂不懂?很高深的技巧知道吗!景州铸剑师为打一把意炼的武器丢掉命的都有,我堂堂前耀日城主,如今天下第一高手要以十几位入意高手的武意来给你锻炼一把剑居然还推三阻四?
看着跃跃欲试的苏流穗,昕言放弃了。“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把,最多我耀日城护你一辈子来还上这份恩情。”他转头问青玄掌门:“我要修行捡起以前的本事,这个月就住附近,不会给青玄带来麻烦吧?”有两位曾经的天下第一注视,昕言才觉得自己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青玄宗主表示不介意之后,昕言便借了守墓弟子的房子居住,那守墓弟子也乐得清闲,多出的时间可以到演武场和人比试增长技艺,还能离开冷清的云圣峰,住到热闹的承山峰,有何不乐意?
“流穗,你…哎。”青玄宗主见多了人情世故,哪能没看出来苏流穗已经心动,但是考虑到昕言安危,一个月之后天屏山之战说不定是他的生死难关,所以才没有将天光剑交出去。
一人挑战整个武道,那注定是昕言这辈子锋芒最盛的时刻,由那时候的昕言意炼的神剑,将来百年内整个武道都将围绕此剑而转,这把剑没人不想要,唯独苏流穗会因为涉及到他人安危而放弃。
“宋爷爷呢?”苏流穗岔开话题,她此时最担心的就是被宋山缺看见。
“他去收拾你们刚才议论的冷霜了!”提起此事,老掌门顿时生起气来,对苏流穗的惋惜都因此冲散,可见这位名为冷霜的青玄弟子多令人气愤。
夏萤听到心中急了,连忙追问:“冷霜师兄他不是给流霞郡御当护卫了吗?怎么还惹出事来了?”
“他替流霞郡御杀人!”青玄宗主怒不可遏,青玄三峰绝技不是为了给人用来做登天云梯的,冷霜在青玄宗的时候将武绝剑学得炉火纯青,比夏萤还早到监察司,一年内办了几件大事,算为青玄宗挣了脸,夏萤也是崇拜他的作为才选择了当监察使,不料冷霜自己辞去了监察使之职,给炎州流霞郡御当护卫去了。
炎州人性子烈,这位流霞郡御的位置都是靠着拳头争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仇家,去给这样的人当护卫不是自找麻烦么?为了钱财连命都不要了?
说得好听点是人各有志,不好听就是趋炎附势,天光礼之后居然传来他在流霞郡惹了命案,虽然那人是主动找郡御麻烦,被护卫杀死也无可厚非,但是作为青玄弟子这般心狠手辣就不行,于是前两天宋山缺主动去流霞郡找这位杰出弟子问个清楚了。
第六十三章 弹指流年
夏萤调查的事情已经完结了,既然事情不可能发展到双方势力火并,威胁不到普通人安危,监察使也无权去管武道,尤其听到冷霜现状,她急着去一趟流霞郡确认情况,如果冷霜真的执迷不悟,她不介意放下同门情义打醒他,所以她放下耀日城的事。
苏流穗花了一天绕到承山峰脚下,这一段路的确不好走,尤其山崖下浓雾弥漫,难辨方向,要不是她循着昕言留下的记号,根本找不到路。
周围的雾气居然有种特别的清新感,好似呼吸一口气都能吃到肚子饱了一样。
“哇,老前辈住在这里都可以不吃饭了。”苏流穗轻声感叹,以前她还怀疑过说书人嘴里隐居山崖的高手前辈是怎么解决吃喝问题的,如今看来书上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嘛。
“哈?那是什么?”雾中一团巨大的阴影滑过,冲破空气的“轰轰”响声如雷。黑影移动速度并不快,动作死板,明显不是动物,苏流穗看得好奇,急赶几步,借着周围树木岩石几个蹬步跃上半空,穿破云雾看到黑影的真相时候,苏流穗吃了一惊,黑影居然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某些地方充斥着玉质纹块,唯独石上剑痕拳印,意满势足,没有被玉质同化,与周围玉块分明的分别出来。
苏流穗做了一年的青玄宗弟子,哪里不清楚这些痕迹是什么,与武绝峰遗迹如出一辙,这是昕凌两位天下第一高手交战的痕迹,断落在承山峰下的山峰!
苏流穗不敢损毁遗迹,没有提气跳上石头,而是飘然落地,目送黑影远去,怕在浓雾之中迷了路,她也不敢跟着。
“究竟是多大的力气能举起这么大块的石头啊,这位老前辈还真是了不得呢。”苏流穗感慨着,一步踏出,冲开了雾气。
脱离了浓郁的雾气,面前出现一片树林,苏流穗深深呼吸,虽然那些雾气令人感觉很舒服,但是没有适应一般人都会觉得压抑,眼前树木根根笔直排得整整齐齐,长势惊人,根本不像是阳光难以照到的谷地。
“咦?山下有这么广阔的土地吗?”树林一眼望不到边,青玄峰上看四周都是如削剑峰,哪里容得下这么大片的谷地?
苏流穗没有解决树木的疑问,眼前一阵恍惚,树林变成了雪地,还没来得及诧异,就被雪地中间满目的红烈惊住,上次萧若佩进来的时候霖花初开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了,比不上如今铺成花海的阵势,更爱花同时见识还不及萧若佩的苏流穗见了怎能想到其他事情?
“哇~”她微张的小嘴溢出一丝惊叹,人一步步向花海走去,此刻她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小姑娘,可别踩到了。”
听到人声,苏流穗惊醒,她转身朝着声音发出的身后看去,却见一个穿着青衫的熟人面孔朝她点头,苏流穗见到他的样貌,凝起了目光之后又散开,虽然长得像萧若佩,但是分别同样很清楚,这人全身上下连头发都是玉色,丝毫没有人间烟火气。
“别吃惊,这是第一个进来的人的模样,我照着他化形。这里是木灵源,我是木灵天光,曾在你那把剑里待过,当然你进得来木灵源也是我允许的。”
“若佩哥哥来过?你是他口中很多天光…不对,你都说就是天光了,难怪若佩哥哥一点都不怕!他还不和我说清楚,害我担心好久!哼!
”苏流穗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开口之后终于慢慢理清了思绪,想到明州之行前后,萧若佩始终淡定,原来他居然有这么宽的退路!难怪他说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木灵天光化形啊,说出去谁信?
有了旧天道和明州在前,苏流穗对这些非人之灵的接受能力也大大增加,心中明白,刚才遇上的怪事,全部都与眼前之人有关,不算是毫无根据了。
什么明州旧天道,连耀日城的普通人都能压住他百年,怎么对付得了稳固逍遥界的天光?萧若佩借一点天光就把承山峰削了一个角,由木灵天光亲自动手,还不把神女峰整个砍成碎片?
“你来这里是因为剑上天光灵气散去的事情吗?”木灵天光是感应到天光剑的气息才引苏流穗进来的,否则换成其他人,连木灵源都见不到。
“主要还是确认若佩哥哥说的前辈高手靠不靠谱,没想到是您,我放心啦。”苏流穗开心笑着将天光剑解下来,“还有您看看能不能恢复,我喜欢这把剑。”
“比上一个人有礼貌多了。”木灵天光露出了笑容,他接过天光剑,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这把剑被天光养了半个月,坚韧异常,如今就算拿给外界匠人锻造,也不见得能够重铸,带来我这里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不见他的手握上剑柄,失去精神暗淡无光的天光剑自己从剑鞘中滑出,“问题不大,这是因为你的舍剑之愿,天光用来做了什么事,值得你一次用尽?”
听到他的语气好像随时能够修好,苏流穗不禁高兴起来:“拿去明州补地堵着旧天道,我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莫青城是这样说的,因为旧天道说要我留着天光救若佩哥哥,我就想他肯定是要使坏,于是发誓将我的一年刺下去了。”
“那儿起誓有时候很管用。”木灵天光笑着收剑入鞘。“等一年之后这把剑会慢慢恢复灵气,你也可以重新修炼剑意了,不过在我这里有其他的方法,跟我来。”
木灵天光朝花海中间走去,那儿有条道路,居然被红花颜色渲染变色,粗看都发觉不到。
苏流穗也跟着进去,路上忍不住仔细欣赏这些火焰般的花朵,当看到花枝上缠绕的赤蛇吓了一跳,却又舍不得鲜花的娇艳,想要伸手去抚摸花瓣。
“霖花和蛇相伴相生,情爱始终伴着妒火,热情让人想着靠近,妒火让人收起占有的**。”木灵天光边走边说话。
“这个叫霖花?”苏流穗看得入神,小声问道:“我能带出去吗?”
“不能,霖花九年才开一次,带出去一两朵开了也没有意思,等下一个九年开花,你已经没有看霖花的心思了。”木林天光拒绝了她,又不忍心见她失望:“今年内你想看还是可以随时来的,我最近都有空。”
脚下踩着倒映花红的冰层,苏流穗却没有感觉到寒冷,周围的花朵散发的热气也没有融化脚下冰块,倒是奇景。听到木灵天光允许随时来看,她的心思也和周围霖花一般雀跃。
这些新鲜事物让苏流穗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花海中,那里花海空出来一片雪地,雪地上有一座小丘,小丘上绿茵茸茸,是缩小的树木,白雪之上的绿色生机勃勃。
“我创造的世界,青萦界,我可以操纵她的时间,一年不过转眼而已。”将天光剑放入小丘,木灵天光回头望着苏流穗道:
“这一年我不会让她一个人过,你不要进来,否则也要留在里面一年了。”
苏流穗急忙退开到霖花边沿,木灵天光一笑,走进了青萦界中,一步踏上之后整个人居然缩小到蚊子大小,小丘里面的树木与他的身形比起来顿时正常了。
天光剑还保持着原样,苏流穗以为他没有带进去的时候,人影一闪,木灵天光再次出现,期间他抛下的天光剑都还没落地,就被恢复原形的木灵天光再次接住,然后将剑送回苏流穗手中道:“剑的一年已经过去了,你这一年依然不能练意,先多学习剑招给入意做准备吧,一年之后,你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
“谢谢,长成这个模样的果然都是好人。”苏流穗甜甜的笑着接剑拔剑,一泓流光无声滑出,剑身如水清亮,光可鉴人,天光剑再次恢复了锋芒,却与之前普通的云圣峰弟子佩剑有了区别,师父和宋爷爷那关应该能过了。
“你跟若佩很熟吗?”木灵天光丝毫没有因为多过了一年产生与苏流穗对话的时间间隔感,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也挺喜欢这个人,所以才一直以他的形象来生活。”
“若佩哥哥跟我住在一条街上,从小玩到大的,能不熟吗?”谈起萧若佩,苏流穗更加高兴了,她打定了主意,以后没事就到这里来玩玩,不只是为了看到霖花,更是因为木灵天光说话合得来。“啊,忘记跟你说了,我叫苏流穗。”
木灵天光听到她的名字,歪头一阵沉思,然后用手敲了敲额角,恢复笑容道:“好了,空出地方来记住了,我在里面一年回忆了很多事情,你知道我活得很久,见过的东西太多,难免会忘记不太重要的事情,需要时常回忆,不过你的名字很好记。”
“别人都说很难记呢!都给起外号。”天光剑恢复,萧若佩的安全也保证了,木灵天光这个非人之灵是苏流穗见过最好说话的一个,所以她现在心情很好。
“哼哼,不只若佩哥哥有特别的朋友,我也有啦!”姑娘小心思里面因为更接近了心中爱慕的人高兴得像是吃了蜜一样。
“嗯?”木灵天光突然伸出手指按着眉尖轻轻的揉动:“我好像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来了,这次先到这里吧,下次有时间你再来,我得整理一下记忆,今天没有办法陪你了。”
苏流穗见他神情不对劲,有些担心问道:“没什么问题吧?”
木灵天光摇头笑道:“我自上古时期活到现在,因为执着复活青萦,大部分事情都被我选择忘记了,偶尔回忆起来,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所以会有些头疼,过一会就好,不过有人刺激着的话,头疼会加剧,尤其是那个昕言,我把他赶出去了,他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头疼。”
“哦。”苏流穗担心他,又不忍心看他继续疼下去,犹豫问道:“那我下次来玩,要怎么出去?”
木灵天光伸手一翻,两人顿时出现在浓稠的雾气之中。“往外走便是,我就不送了,回到逍遥界我受那里的道力控制,可能会显出真身来,你不想才刚过天光礼又见到天光吧?”
苏流穗摇头,那样的场景出现不知道会给逍遥界带来多少麻烦。
目送苏流穗离开,木灵天光放下了笑容,再次仔细的将之前闪过脑海的记忆查看了一下:“我对这个女孩子许过誓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第六十四章 玉侠盟会
萧若佩从苍山落下,周围人群表示我人皇城什么人才没有?长生阁都有人敢射爆,靠飞天来博取眼球已经过时了,他们对萧若佩的从天而降视若无睹,并且用人皇城遇事不惊的大气来表示对此不屑一顾。
萧若佩太学试的时候来过人皇城一次,之后回长生阁述职又来了一次,这是第三次到人皇城,自然知晓人皇城居民大气的背后都有些优越感,陈玉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还能和气对人,算很难能可贵了。
他打算先将刘渊崖的托付完成,长生阁的事情不知道花多长时间,还是先将能解决的事情办好了。
陈家的位置非常好认,位于苍山南麓,如今还能留在苍山下的私人产业就只有陈家了。
陈家的门头不好进,光凭着历代先祖行医传道积累的声望就足以将陈家庇护得滴水不漏,门内修行的《元胎功》更是吸收了苍山的魏然磅礴,讲究的是固本培元,厚积薄发,平时陈家弟子不显山露水,真要打起来,逍遥界就没有几个门派的内力比得上陈家,元胎功不仅力道苍劲浑厚,而且后劲十足,世人对陈家的敬重可不止来源于医术。
在逍遥界里陈家的名声极大,但他们也没有因此高调扩展势力,反而谢客埋头精研医道,要不然许多仰慕陈玉的年轻人早就把门槛踩烂了。
尽管陈家摆出闲人免扰的态度,平时依然有许多见识过陈玉风姿的年轻人不时到门口晃荡,以求一睹芳容,可惜陈玉自从辞了太学院医门教习职位之后,除非办事很少出来了。
这些人也不是傻子,明知道外出的陈玉有要事,上前打扰只不过是徒惹反感的做法,他们巴不得别人去做这种无脑的事情。
于是看到萧若佩走上前去的时候,许多人就等着看他笑话。
岂料他连通报都不需要,护卫直接就放他进去了!
“玉小姐已经跟我们吩咐过了,要是有个青州来的萧若佩公子便直接带去她那儿,请随我来。”护卫之中一人上前给他带路,萧若佩是第一次到陈家,并不认得路,只能由人带领。
再次见到陈玉,距离两人相遇已经过了月余,陈玉在家也是那副不引人注目的打扮,只不过难遮掩她的天生丽质,见到萧若佩她主动迎了出来,只走了几步,就犹如一朵芍药在落落大方与袅袅婷婷之间摇摆,萧若佩都低头不忍多看。
“萧若佩你来得好慢。”陈玉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带路的护卫想要走远点避嫌。
两人之前有约,萧若佩并没有觉得此话有什么不妥,他解下包袱,取出里面刘渊崖放着的礼物和信件:“我去了一趟明州,这是渊崖给你的礼物。”
陈玉并没有接,而是对他嫣然笑道:“就只有他给我的吗?你呢?”
护卫已经听不下去,他在陈家的时间并不短,可是何曾见过玉小姐这般女儿姿态?自以为晓得了天大消息的他急忙告退,出了陈玉的院子就朝家主陈神苏那儿报道今日所见了。
萧若佩
路上心有所想,此行主要目的也不是来见陈玉,忽略了要买些礼物的问题,听到陈玉如此直接的点出来,他的脸上有些尴尬,摇头道:“我忘记了。”
陈玉并不是小气的人,当然没有放在心上,两人到了院中亭子,有人端上茶水,陈玉一挥手,伺候的人便退去了,亭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陈玉才笑眯眯的打开包袱,萧若佩路上没有打开过,此时也好奇的看着。
包袱里面是一些零嘴,两包瓜子,一包糖果,还有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包着的是一片木头雕成的剑御天光玉侠令,木质玉侠令一边刻着‘玉侠盟’,一边刻着陈玉的名字。
看过包袱里的东西之后,陈玉打开了信封,展信之后,越看脸上笑容就越显得高兴,到最后居然保持不住平常爷爷教导的淑女姿态,咧嘴笑得露出整齐的贝齿,意识到萧若佩看着,她急忙伸手掩住,笑声却从手缝中漏出来。
“哈哈,你家弟弟真是好玩,他创立了一个玉侠盟,自称盟主,学院里已经收了几十个人,觉得可能会闹大被先生发现取缔,想要找个有份量的人来压场子,所以请我当玉侠盟的长老,嗯,这是第一个月的俸禄。”她指指桌上的零食,笑着将信递了过来。
萧若佩见她不介意,又看陈玉被逗得如此开心,也对信中内容起了好奇心。
接过一看,只见信上写着并不整齐却有些风骨渐显的大字,这是刘渊崖的笔迹,他练武勤奋,力气不小,写字也颇有劲道。
“陈玉姐姐,青州一别,已隔月余,玉姐姐教诲之恩,渊崖时刻谨记在心,不敢稍有懈怠,只期不负初心,然近期俗事缠身,颇有些力不从心,深知势单力薄,便组建玉侠盟,集众人之力分担杂事,众位同门,皆有凌云之气,却拘于孩童之躯,盟中大事,少人参详做主,故而斗胆相请姐姐担任盟中长老一职,待成大事,必与玉姐姐平分盟中大权,渊崖拜上。”
这一张写得还是比较正式,虽然笔锋尚幼,但有可观之处,不是刘渊崖的文笔,应该是请同窗帮忙想的。
下一张纸就是所谓玉侠盟的福利了。
“玉姐姐我们盟会待遇很好,伙食由青松镇第一酒楼玉侠楼提供,每月还有聚餐以及镇内旅行,同门生辰另有礼物,这些好处姐姐住得远收不到,所以我给了你另外的好处,比我们加起来的都好,那就是玉侠盟的总盟主——玉名侠剑御天光萧若佩,他是你的了。”
萧若佩看到第一张还以为刘渊崖有所长进,第二张却让他气得想撕掉,但是这信属于陈玉,他无权处置,只得悻悻放手。
看到他吃瘪的模样,陈玉这次忍不住笑,别说捂嘴了,人都已经抱着肚子笑得弯伏在桌上。
“哈哈哈!萧若佩,你被刘渊崖卖了,卖身的信还是你亲自送来的!”
“陈姑娘,小孩子的玩笑话。”他急忙辩解,“当不得真。”
陈玉摆手笑道:“没当真,只是看见你当真的模样,我才
忍不住笑。”
萧若佩赶紧想了一个问题叉开这件令他尴尬的事情:“陈姑娘,我这次来还是想问问你元胎功变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你让我缓缓气。”陈玉还是笑得喘气不匀,许久才直起腰,她没有回答,而是站到亭子边沿,然后回头对萧若佩一眯眼睛,一只脚踏上亭边池塘,在萧若佩惊讶的眼神之中,后脚跟上,人稳当当的悬浮在空中。
陈玉转过身来,笑容里面没有刚才的戏谑,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快乐:“萧若佩,我做到了,我可以和天上的鸟儿一样,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之下。”
没等萧若佩开口祝贺,陈玉已经冲天而起,朝着苍山顶上飞去。
萧若佩担心她安全,急忙连接天光紧随而去。
院中的人见到这种情况,急匆匆的去给陈家当代家主陈玉的爷爷陈神苏汇报,听完前后两次分别传来消息之后,陈神苏脸上非但没有生气,还拍着椅子笑了:“好!去将这个…萧若佩…不用了,我记起来了,两年前的长生学士,可以,配得上我孙女,姓萧,是个弃儿,很合适入赘陈家,天光元胎功变也是他所创,资质不差,是凌白涛的学生,门当户对,可以可以,陈家列祖列宗保佑,我陈氏没有断绝!”
苍山之上,陈玉停落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边上,待到萧若佩也跟上来,她抬头望着山边浮云笑道:“以前我很怕高,学会了天光元胎功之后,我才知道高处有这么好看。”
“没有去过的地方总有些好风景等着我们去遇见的。”萧若佩说着很自然地坐到她身边,陈玉没有动作,第一次任男子坐到距离如此接近的地方。
两人的交往过程并不复杂,只是很简单的见过两次面,第三次就如同老朋友一般,当然还没有涉及到男女之情的程度,没有解决血灵密洞的事情之前,萧若佩也不敢往这方面想。。
萧若佩对陈玉坦率,陈玉不想与他有隔阂:“你知道吗,我不喜欢学医。”
“很多人都不喜欢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我随便说一句话就能救活一个人,医术只是掩饰。”陈玉口中吐露出自己隐藏得最深的秘密。“不要以为我开玩笑,我还小的时候,就遇上了一个快要病死的人,爷爷,还有叔叔,都没有办法治好,我当时只是见他痛苦,上去对他说‘吹吹就不痛了’,然后吹了一口气,那人当场就蹦下了床,全身病状消失,我叔叔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开了陈家,他说学一辈子医术还不如小孩子吹口气,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明明已经站在了顶点,还要学着人从头攀登,学了无用的本事,还假装很有研究的与人探讨,直到学会了元胎功变,我才感觉到新鲜,也想像你一样,将这种不用攀登就能登顶的本领教给其他人,但是我却做不到,我看不清自己的本事,也不知道如何去传给别人。”
她转头看着萧若佩,眼中精光聚集:“我究竟是什么人,你能告诉我吗?”
第六十五章 陈家旧事
萧若佩并不回答,他也回答不上,吹口气就能把将死之人治好,这种本领虽然听起来挺好,但是他能想象得到陈玉的困扰。
遇上病患,治与不治都是问题,不治的结果就是患者继续被病痛折磨,甚至危及性命,陈玉无法原谅自己袖手旁观。治了麻烦更大,以这种本领治疗病人之后,她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治好的,也无法指导别的医师医治方法,长此以往,逍遥界病患都将期望放在陈玉身上,医师受到冷落,自然选择改行,等陈玉不在了之后,逍遥界医道立刻断代,那时候就是逍遥界大难。
所以她才依靠研习医道来掩饰自己的本领,并且因为过分强迫自己去了解自己治病的原理,慢慢的对医道产生了抗拒。
“长生阁有个和你差不多的人,明天和我一起去见见吗?”萧若佩想起带自己走上韶风令这条路的韩娥,她的情况与陈玉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她还好,说出来并不会令人吃惊,不像陈玉这般特殊,不能往外公开,但是两人都有别于常人,应该是有些共同话题的。
“你认识韩韶风?”陈玉对神童韩娥也有所耳闻,两人却没有什么交集。
“她想吃我的文章,认识。”
韩娥想吃的文章自然是有资格进入长生阁的,陈玉听到有些惊喜道:“你居然有文章进入长生阁了?”她伸拳轻捶了一下萧若佩肩膀,“行啊,萧若佩,我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你这辈子没啥希望了呢,想不到你早就是长生学士了!”
“这次带来的也要放进阁里,写的是明州耀日城血灵密洞的事情。”萧若佩说到此事,想起来自己出身也特殊,或许能让陈玉看开点,于是提议道:“要不要放进阁内之前看看免费的?”
“你给我大概讲讲就行了,今天见你也是忙里偷闲呢,家里的事情现在很多都要我处理。”陈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陈神苏已经有六十多接近七十岁高龄了,调理再好也是要培养接班人,将陈家担子一点点放到陈玉肩上的时候,陈玉能空出时间来见自己,已经算是把他当成很亲密的朋友了。
于是萧若佩大概的讲了路上见闻,陈玉像是听故事一样,彻底的放松下来,将烦心事抛却,随着萧若佩的讲述仔细想象明州的瑰丽,也因为他经历变化着心情。
为了照顾陈玉,萧若佩挑着一些明州的风景趣闻着重描述,将耀日城奋不顾身的事情一笔带过,陈玉还是听出其中的艰难,当知晓萧若佩本名叫昕竹,与耀日城主一样从血灵密洞出来的时候,她看着萧若佩的眼光更加认同了。
陈玉因为自身特殊,因此与人接触总有些难以消除的隔阂,萧若佩这个从无而生的人出现在她面前,令她生出些相逢恨晚的情绪。
“若佩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知道自己是由泥土砂石聚成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她对萧若佩的称呼已经改变了。
“想进去洞里看看我到底是怎么出生的。”这句是真话,现在他都感觉自己与血灵密洞隐隐有些联系,冥冥之中他预感到那洞中的事情不可能这么简
单的完结,自己迟早会有机会进去看看的。
陈玉笑着轻描淡写说道:“那个叫陈飞苍的人,很可能是我离家出走的叔叔。”
萧若佩闻言仔细回忆起与陈飞苍的过往来,当时他的确说过一句‘医术只是救人小道,他追寻的是补天大功。’想不到他被陈玉的天赋吓到之后,居然直接放弃了医道。
“他现在怎样了?”
萧若佩仔细的想了一下,陈飞苍虽然挺得莫青城信任,个人生活具体他也不清楚,只能摇摇头:“他对地脉好像很有兴趣,可能不会回来吧。”
“那就让他待在明州,等爷爷老了看他回不回来!”陈玉很生气,甚至说话语气里都有些愤怒。
“不派些人去找他吗?”
“他都明摆着放下医道了,强求有什么用?”陈玉说到这里,唉了一口气,将愤怒放下,“他能找到另外的目标也好。”
刚才她被刘渊崖一封信逗得捧腹,萧若佩还以为陈玉不禁得逗,如今已经知道是她身边可以笑的事情太少了。
“说点其他的事情吧,你刚才说到明州有地脉,并且能从其中借力,还能以‘苍鹰裂云’之势断开抽取出来,这个让我想起一件事来,半个月前长生阁被钟问龟用木箭从气脉之中借力射穿,想必是从明州知道有关脉纹的事,忍不住试了一下,现在他被监察司关进监牢,罚了一个月的刑期,以及赔偿修补长生阁的费用,他射破的是第八层,然后只过了一夜再去看的时候,长生阁就修好了。”陈玉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其中疑点实在太多,她转头问萧若佩道:“当时晚上挺多人看到的,一个角都被射落下来,你是长生学士,应该会知道许多消息吧?他们是用什么办法一夜就修好的?”
因为自身的原因,陈玉一直都对一些特殊的事情有兴趣,并且希望从中能找到与自身有关联的信息,可惜到现在唯一可以确认能包治百病,让人长生不死的东西就只有冥境的瑶花,难道自己真的是从冥境里采了瑶花带出来了吗?
“我要是知道了就没有办法从里面出来了。”长生阁的确有秘密,但是连昕天圣和张直都没有资格去探寻,萧若佩自知不及两人,当然不敢去深究,等好奇心积累满了,申请从韶风令提升为护书,现在却还不是时候。“不过用脉射箭的方法的确是很不错的构想。”
见萧若佩跃跃欲试,陈玉赶忙打消了他的念头:“你别学钟问龟,关牢里一个月还好,长生阁的修缮费用你可赔不起,我告诉你,咱俩的交情还不值得我掏这么大笔钱去帮你填上啊。”
天色渐晚,两人从苍山下来,萧若佩本来打算是辞别陈玉去长生阁借住,韶风令述职时候,长生阁还是会保障住宿的,不料两人回到庭院,就有人上来告诉他,陈家家主相请。
陈玉与萧若佩相处得挺愉快,因此脸上还挂着不曾消散的笑容,前来通知萧若佩的王管事见到她的神情,心里给萧若佩加上了几分,心中打定主意这事儿等会得给家主说一声才是。
“你认识爷爷吗?
”陈玉也奇怪怎么突然要请萧若佩去一趟,按照道理陈神苏与萧若佩过往并没有交集。
萧若佩不曾见过这位逍遥界中最受尊敬的老人,但是长者相请,他也不敢推辞,于是对陈玉摇头,然后拱手问来人道:“陈老有什么事情要见晚辈?”
王管事看看陈玉,做了一个引路的姿势,然后说道:“听闻小姐的朋友远道而来,老爷准备了接风宴,只是请见一面,望若佩公子赏脸。”
萧若佩怎么敢让陈神苏等候,连声道:“不敢。”一边请王管事先行。
管事笑着说道:“不必客气,当这里是自家就成,请随我来吧。”
听者有意,陈玉听到‘当自家’三个字,登时想起这两年爷爷一直最关心的都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主动替她请过几次人吃饭了,这次难道爷爷又盯上了萧若佩?
越想越有可能,她急忙跟在后面,王管事见小姐跟来,急得圆满的额头沁出了汗珠,老爷要请的是萧若佩,可吩咐过别让陈玉跟着,因为之前几次都是陈玉出场将陈老爷子请来的客人轰走的。
“王叔,走这么急干什么?”见到王管事加快了脚步,陈玉更加肯定爷爷的目的。
“小姐!你就别跟着了吧?萧公子是小姐朋友,老爷不会为难他的。”王叔边回头求饶,脚下更加快了几步,圆圆的脸上长得挺开的富态五官此时紧紧的皱在了一块,别提有多纠结了。
什么为难?萧若佩依然不清楚两人说的是什么事,他两边看着,只能顺着带路人的步子越走越快。
陈玉忽然抿嘴一笑,眼中灵光一闪,那点灵光又迅速被笑着半眯起来的眉眼遮住,她开口说道:“王叔,别急呀,我又没有说反对,这次去了爷爷那里,他看过之后说咋样就咋样。”
急着赶路的王管事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他好像怀疑自己耳朵一般回头看着陈玉问道:“小姐说什么?”
“爷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陈玉依然是那副笑脸。
“嗨呀!”王管事右手背往左手心一落,脚蹬在地上,脸上五官好似朵花儿张开:“小姐,你早说嘛,吓得王叔我。”
“行了,你先去告诉爷爷吧,我带若佩过去。”陈玉摆手示意他先走,管事眼睛在两人身上游走了一遍,喜笑颜开地答应下来,胖胖的身子走得快要飞起来。
“怎么了?”看出了不寻常,萧若佩回头询问陈玉。
陈玉摇头笑道:“我爹娘走得早,只有我一个女儿,叔叔又离家出走,所以这两年爷爷一直都想我快点成亲给陈家留后,见到条件差不多的男子都往我眼里塞,你被爷爷看上了。”
这句话听着都让人心酸,陈玉却能笑着说出来。
“我能帮什么忙吗?”萧若佩认真地看着陈玉问道。
陈玉看他的时候眼里没有爱情,或者说还够不上爱情的成分,明显不会答应陈神苏的,怎么又说会答应下来呢?
“帮我生个孩子呗?”陈玉笑容里依然看不出她口中说的真假。
第六十六章 心结难解
“你就开不得玩笑。”陈玉见到萧若佩吃惊的模样,想起刘渊崖信中的无稽之谈都能让他生气,自己这么随口一说,可能是超过他的承受力度了,于是连忙解释。
但是一看到萧若佩窘迫神态,陈玉心底也有些想笑,虽然他禁不得玩笑话,心态却相当的好,怎么戏弄他都不会记恨,心里有些什么样的情绪,脸上就直接表现出来了,根本不用费心去揣测他的生气还是高兴,也不用担心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他,所以和他往来总能让陈玉感到轻松。
萧若佩松了一口气,想不到陈玉平时挺正经的一个人,开起玩笑来也没遮没掩的,他板着脸正视着陈玉,声音变成了书院先生讲课时候的高朗:“陈姑娘,与人开玩笑得有个度…”
再次见到萧若佩的教习姿态,陈玉急忙伸手制止他继续说教:“行了行了,若佩,我知道下次不能开这种玩笑了。”不过看她脸上憋着的笑,显然是想着什么时候再来一次。
萧若佩看得出她没有改正态度,于是板起了脸,前面带路的陈玉忍不住的偷着笑,两人神情落到已经先入为主的陈神苏眼里,都是闹了别扭之后又乐在其中的小情侣模样,他虽然年纪上来了,青涩年岁的记忆却不曾褪色,过来人了,别以为就小年轻才懂得风花雪月!
于是他看萧若佩的眼光更加亲切了,等两人进来之后,笑着指了指左手边的座位道:“来来,若佩,你这边坐。”
距离宴席主人那么近可是亲属才能坐的位置!陈玉一扯他衣袖,本想婉拒的萧若佩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忍心违背这位逍遥界最受人敬重的老人的邀请,坐在了次席上。
陈玉从他身边绕过去右席,走到陈神苏背后悄悄伸出手指往萧若佩眉心虚点,展颜一笑表示对他的做法很高兴,萧若佩感应到她的小动作,抬头正好遇上那抹笑容,这一笑就足以让人将所有记忆中美妙的词语全部翻出来。
在萧若佩为陈玉偶然显露的绝世容颜失神的时候,她已经坐下来了。
萧若佩失神的模样落在陈神苏眼中就是对陈玉心动的表现,时间很短证明他有足够的自制力,会心动就是有情意,能自制就不会跑到外面沾花惹草,刚才落座的时候没有拘谨,是个见得大世面的人,陈神苏对萧若佩越看越欢喜,这种欢喜也表现到了他的态度上,他笑得愈发开心的对萧若佩开口:“有人叫你小若吗?没有我就这么叫你了,我要和别人叫你不一样的称呼,才能容易记住,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忙,忘记我这老头子。”
陈玉眉头一扬,抢过话头:“忙还不是爷爷吩咐了我那么多事?就算少来见你也不是我的错呀!”
“你看看。”陈神苏侧身面对萧若佩,手指指着陈玉:“她还有理了,陪个朋友能挤出半天,看爷爷就没时间了。”
陈神苏虽然年近七十,依然须发墨黑,脸白如玉,精神矍铄,可见陈家养生的本事。
萧若佩微微欠身道:“冒昧打扰,还耽误了
玉小姐来见您,是晚辈的错。”
会护着玉儿,主动揽过责任,以后自己不在了,也能替玉儿遮风挡雨,被带偏的陈神苏想法主动填补到两人关系上面。“看看,多会说话,玉儿学着点。”他回头瞪了一眼陈玉,光是男人护着也不成,玉儿也要敬重将来的丈夫才是,免得以后玉儿不知道珍惜,将好好的姻缘冲淡了。
“是是,我跟他学。”陈玉连连点头。
陈神苏打蛇随棍上,借着两人带偏的话题把萧若佩的昵称落实:“那我就叫你小若了,小若啊,玉儿这一趟去青州麻烦你不少吧?还得多谢你帮助完善元胎功,可惜我年老渐愚,参悟不透其中变化,玉儿还多亏你的指点,能逗得她开心,也算我家元胎功有用咯。当然功劳都是小若你的,这一顿饭怎么也得请你过来当面谢过才是道理。”
“是元胎功精深,我取了表意变化,能开创元胎功的陈氏先祖才是惊天之才。”萧若佩点头还礼,陈玉盛好饭,双手将饭碗放在了自家爷爷面前:“爷爷,少说点客气话,他能跟你唠一整天!”
萧若佩的本事陈玉是亲自领教过的,哪里敢由着两人互相摆着客气,这一顿饭还要不要吃了?
餐桌上只有三人,餐厅也不见有人等候使唤,还要陈玉亲自盛饭,萧若佩明白了情况,这应该是陈家平时正常的餐席,只有被当成家人才有资格参加,看来陈玉爷爷是真有心撮合两人。
“来,若佩你的。”陈玉又动手盛好饭,萧若佩连忙伸手接住,两人手臂在陈神苏面前交接,行云流水,这种默契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才能产生。
陈神苏微笑着拿起筷子,安心的享受起用餐时光,以两人情形看来不需要自己担心了。
少见的这一顿饭陈神苏没有明白挑起陈玉婚事,用餐期间只是聊了附近一些新鲜事情,萧若佩是头次听到,但也能提出一些特别新鲜的观点,席间三人相谈甚欢。
若不是萧若佩态度有些恭敬,哪里看都是一家人在聚享天伦。
用餐之后,陈神苏怎么也要萧若佩留下来歇息一晚,答应下来之后他才放心的离席,留下碗筷给陈玉萧若佩处理。
周围的人都听陈神苏吩咐离开了,桌上只剩下两个年轻人,陈玉放着碗筷也不收拾,隔着桌子朝萧若佩笑道:“今天多谢你了,好久没见到爷爷这么高兴。”
“好像爷爷并没有提你的事情呀?”萧若佩不解,他心里还一直堤防着陈神苏提起陈玉婚事之后怎么回答,结果到最后也只是聊着普通的家常。
陈玉白了他一眼,口中说了一句:“呆子!你看看现在你怎么叫我爷爷了?”
萧若佩脱口而出:“爷爷啊…”话已出口,他猛然惊醒,结尾时候陈神苏不经意的几句话,就让他改了口,相当于默认了关系!
居然在他最放松的时候下了套!
萧若佩不禁扶额,这下该怎么办才好?他可不想见到老人满心欢喜却得到心愿落空的结
果。
陈玉轻笑着收拾碗筷:“别想太多,明天我们一起去长生阁,交接了你的工作之后在我这里待几天,等哄爷爷放开心了你再走,时间久了他也会看开的。”
萧若佩看着满不在乎的陈玉,担心的问道:“那也不能这样啊,你始终都要成家,难道还想着一直拖下去?”
“还没遇上合适的人吧。”陈玉手里动作并没有停下,她看了一眼萧若佩,又说道:“你现在要不是想着其他人,也不是不合适。”
萧若佩以为她在开玩笑,抬头看到陈玉收回眼光的一刹那,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令人心动的遗憾,于是连忙收起目光,将刚才陈玉的眼神忘记,越是想忘记,却记得越深。
两人收拾碗筷之后,陈玉亲自带着萧若佩到客房,两人之间交流反而没有刚来的时候亲密,似乎都在避讳着关于某方面的话题。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明天还得拜托你继续帮我瞒住爷爷。”陈玉的笑容里有些勉强。
萧若佩点头道:“你也早点休息。”
陈家的客房环境很不错,不仅点着令人宁神的熏香,枕头下也放了助人安睡的药材,但是萧若佩还是辗转反侧,脑中时时浮现出陈玉遗憾的眼神。
难以入睡的他走出屋外,看见已经漆黑的夜空,周围也无人注意,于是引动天光飞起,落在了下午与陈玉谈话的悬崖上。
香风隐隐,似乎佳人犹在。
“咦?萧若佩,你上来干嘛?”悬崖阴影处忽然传来陈玉的说话声,萧若佩凝聚精神也没有发觉到她,陈玉飞出阴影处,朝他招手道:“这边。”
两人再次落到悬崖上坐下,似乎因为夜色遮挡,陈玉放下了一些负担,放开了心结,她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在考虑陈家如何继续合理存在的问题,究竟要不要维持陈家存续下去。”
“爷爷关心我的婚事,是怕陈家医道失传,但是如今太学院已经有陈家全套的医术,他们更适合将医道传承下去,我们存在反而是医道的阻碍,我们在,医道的巅峰就是由陈家决定,别人不敢想超越,陈家停步,医道也停步,到我这里,可能是苍圣见陈家已经无力维持医道巅峰的地位,才给我那种特别的能力,让陈家苟延残喘维持医道顶峰的面子,但是下一代呢?我生出来的孩子还能有这种特殊的本领吗?就算有,他也会和我一样有这么多的困扰,也会承受着陈家医道地位的重担,我不敢让我的孩子面对这些。”陈玉摇头苦笑。“没有得到答案之前,我怎么能安心谈论婚嫁?”
“我羡慕耀日城,他们每一年都有可能撑不过去,可是有好多人一起撑着,连我叔叔也尽全力的去帮助他们,陈家却要用单传的我来支撑医道,只有一个我…”
陈玉轻声对着夜风说道:“我撑不下去的。”
萧若佩轻轻靠过去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天上的星辰,此刻陈玉需要的是倾听者,而不是不了解情况随便劝解一两句的人。
第六十七章 痴书韩娥
“耀日城主除了现在的莫青城,以前的都是人形土血灵,他们身躯由泥土所造,体内夹着能与明州土地相通的脉,血灵密洞里的旧天道通过脉将力气灌注到他们身上,昕姓之人才得以活动。但是这还不够,只有脉通着,他们与其他的土血灵没有任何区别,与普通土血灵相比,他们多了一种东西。”萧若佩并不能看清陈玉此时的表情,也猜不到她心中究竟还剩余多少支持她走下去的意志,但是他是绝对不想陈玉继续保持这种心态,所以尽力找着理由让她打起一点精神来,“比土血灵多出使命以及他们自身的愿望,所以他们是有自我意识的耀日城主。”
“使命是旧天道创造他们的时候强加到他们身上,具体是让他们追求强大的武力,直到入意,然后被旧天道剥夺意识,重新回到血灵密洞之中,将一生武学感悟亲手交回旧天道身上,将他们从新天苍圣身上学到的道展示给旧天查看,如果旧天道有需要,他们还会以被旧天道剥夺意识的残躯再次为它效命,直至身躯不存,意志才消失。”萧若佩本该承受的也是这种命运,因为昕言想要改变,这才让他得以脱离,既然回归血灵密洞的条件是入意,萧若佩也不怕旧天道在他身上留下后手,他不曾认真习武,知晓内幕之后更不会追求入意,虽然不一定能逃得脱,但是起码不会被他多吸收一种意,多看见一条道。
这种死也不想便宜旧天道的意念,来自于身躯产生灵魂之后对旧天道的反抗,属于自身的愿望,与山巫利用誓言维持春芽生机一个道理,耀日城主人人都有这种意念。
“血灵密洞带来的压力虽然有很多人一起撑着,但是对抗旧天道所给予的命运,一直都是城主一个人,即使他们每一代人都知道结局,依然许下想要摆脱旧天道的愿望,昕言已经逃脱了命运,现在留在青松镇过着我见到就想打一顿的懒人生活,十代耀日城主没有偷过的懒他一人要全部补上。”萧若佩将手伸到陈玉面前:“你也可以许一个愿望,属于自己的愿望,凭着比命运更强大的希望之力撑过去,哪怕和昕言一样,需要十代人才换来一个结果。”
“你许的什么愿?”他既然也和耀日城主一般出身,也是需要愿望才能支持自身存在的。
“昕言替我许了,我是第一代摆脱旧天道掌控的昕姓继承者,他想要看看除了耀日城主,姓昕的还能做什么。”萧若佩放下手,拍着自己的胸膛:“韶风令。”
他拍胸口的声音很大,似乎对这份结果满意且感到荣耀,他的自得惹来陈玉轻笑,这一声雏鸟初鸣,漆黑夜空因此生色。
见她稍微放下心事,萧若佩也安心下来,他接着飞出悬崖之外:“你有没有试过元胎功变最快的速度?”
陈玉明白了萧若佩的意思,她领悟元胎功变之后只是偶尔飞到空中无人之处散心,连苍山范围都不曾出去,平时飞行也随心所欲,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压力。
于是她也飞出悬崖之外:“我可没有你熟练,得小心看着我啊。”
萧若
佩调整方向,侧身对着苍山:“看着就不是最快的了,我们绕苍山飞行,比试一下。”
陈玉到他身边悬停:“我可是从小在苍山下长大的,苍山长什么样都在我心里,你只能绕外圈,不一定比我快。”
“我是开创天光元胎功变的人。”萧若佩也毫不示弱,两人朝前停好,静候…风至!
萧若佩与脉相连,比陈玉早感知到风动迹象,因此动身快上一丝。
“偷跑!”陈玉醒悟过来,急忙追上,只是起步落后,夜空中就已经看不见萧若佩人影了。
她心中并不着急,苍山西侧有一道裂缝,从那里直接穿过,能省下数里路程,这可不是小差距,萧若佩开始取得的优势在这段距离面前还没有一半。
陈玉迅速抄近道,以求赶在萧若佩面前。
然而路上的状况却没有如她所愿,若是白天,穿过裂缝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入夜之后裂缝被周边岩石遮挡,里面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方向,陈玉的速度就慢了许多,等她穿过裂缝之后,萧若佩还是赶到了她面前,在她亲眼见证下完成了蓄势,经过长时间加速达到天光元胎功变速度的顶点,身后爆出一团云气,犹如云层之中雷声滚动,连绵不绝的轰响传到陈玉的耳边,越来越低,最终声音连同他的身影一起消失。
云气是很熟悉的云宗踏云步留下的痕迹,但是踏云步只是脚的速度到达足以爆出云气的程度,萧若佩可是全身都进入了那种速度之内啊!
萧若佩此刻的飞行速度,已经超越了云门弟子施展踏云步时候空中点脚速度!云天在青玄峰上施展十一连踏已经技惊四座,萧若佩如今施展的可以说是无限接续的踏云步!其中差距,可以说是陈玉吹口气就能救下将死之人和平常医师施药救人相比。
“追不上了。”陈玉能做的只有尽力,还是在绕了一圈之后被萧若佩赶上。
“怎样?”萧若佩逐渐降低速度,然后两人一起停了下来。
天光元胎功变之中利用天光牵引进行移动,身边空间也被天光稳固,就算飞得再快也不会有空气流动,绕了两圈苍山,两人身上依然整齐如初。
陈玉感觉到身上积郁的闷气,随着这一通发泄消去了不小,想不到天光元胎功变还有这种效用,她脸上又挂回了平时的笑容:“以后我闷的时候会再来一次的。”
萧若佩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心下来,这下回去应该能睡得着了。
两人回到陈家之后各自安歇,第二日一早就约好了去长生阁,陈神苏巴不得两人亲近一些,特别的再次全权收回陈家的事务,让陈玉放松一整天。
“将明州的记录放上去之后,我还要留下来查阅一些东西,你可以随我上阁中,去看一下平时不开放的资料,我能带进去的人登楼权限是六层。”
经过昨晚的发泄,陈玉心情好了很多,又开起了玩笑:“哟,萧若佩,你越来越令我惊讶了啊,居然能带人上六层?我都想要考虑按照爷爷的想法留你
下来了。”
“太学试上的文章,放在了六层,所以有了权限。”萧若佩解释道。
陈玉好奇心起来了,追问他:“你到底写了什么?”
“长生阁不对外开放上层,自然有它的道理,没有接触到那个层次的时候了解太多会让人失去很多乐趣。”萧若佩上得六层,自然也看了不少书,他的兴趣也是在那之后定下型,在长生阁出来之后,几乎任何新鲜事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我看你已经对生活没啥乐趣了,所以才敢带你上去。”
陈玉鼻子都气得冒烟,这人平时不怎么回嘴,真要说起来却能让人呛到无话可说。
两人到了阁外,里头韩娥已经飞奔出来:“萧若佩!快过来给我弄点吃的,我快饿坏啦!”
又是一个叫他全名的。
不过韩娥和他交往一直都是平辈,这么称呼也不奇怪,倒不是像苏流穗那般生气才会连名带姓一起喊。
走到萧若佩面前,她的小鼻子耸动了一下,随即一脸的嫌弃:“你这次带来的阁中有了留存,虽然加了新调料,但还是炒冷饭,勉强能吃,没啥新意,还是画一幅武绝峰遗迹给我吃才好。”
“长生阁有明州的资料?”萧若佩很不解,既然有了为何不对外公布?到现在武道之人还视耀日城为洪水猛兽,将明裔看成荒蛮野人,长生阁保留这些资料对逍遥界有什么作用?
“有些在三楼明州秘阁内,明裔的信息放在五层和六层,你要是答应画画给我吃,我就带你去找。”韩娥点着手指开始计算怎么做这笔买卖才不会亏。
长生阁内资料韩娥了若指掌,其他护书都是对管理的相应区域熟悉,唯独她将阁中收藏全部放在肚子里了,也是这样她才敢当面与萧若佩讲条件。
陈玉见韩娥的表现,终于对外界神童的传言有了认识,她今年才刚到九岁,与人说话就如此老练,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
原来自己在世上不是唯一特殊的,陈玉心中更加安稳了。
“这是明州春芽节记录。”萧若佩从包袱中取出几张纸递给韩娥,对方见到之后两眼放光:“我说怎么有些新鲜味道,这个好,正适合现在的口味。”从萧若佩手里接过之后迅速的装进腰间挎包,还特意用力别好搭扣,仔细检查了之后才放心抬头给了两人一张孩童的灿烂笑脸:“这么多韶风令就数你最好了。”
“每一个给你吃的人你都会这么说的吧?”萧若佩把手放到她头顶,按住将她扭向后转:“带路,先去和崔护书述职之后,你再带我去看看,如果得到的答案合我心意,就给你再画一幅,要是有什么遗漏,哼哼~”
“你的心里我就是那么滥情的人吗?萧哥哥,我只对你说过这句话啊。”韩娥被萧若佩推走同时‘饱含深情’的说出令人误解的话语来,惹得陈玉看他的眼光都变了。
“你觉得她的话可信么?”萧若佩自信的眼光迎上来,将陈玉心中疑问逼退。
“不信。”陈玉摇头。
第六十八章 脉纹拓印
“玉姐姐,你信不信我将人皇城所有青年才俊的资料都放到你爷爷手上?”听到陈玉居然敢说不信两字,韩娥当场就使出了杀手锏。
陈玉浑身恶寒,陈神苏放下手中事情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为陈玉寻求姻缘,如果让他得到这份资料,那还得了?
“嘻嘻。”韩娥有了新的目标就放过了萧若佩,她嬉笑着走到陈玉面前:“我知道姐姐一个秘密哦,你亲手做了一种甜甜的药丸,吃了不管什么病都能治好是不是?”
这事涉及到她隐藏最深的秘密,陈玉顿时警惕问道:“你想做什么?”对于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女孩,陈玉已经没有任何小看之心了,她做药丸的事情,没有几个人晓得,这种小道消息长生阁也没有记录,韩娥究竟是从哪里来得知这么隐秘的事情?
“给我一瓶药丸就不计较你刚才不信任的事情。”韩娥毫无廉耻之心,直接开口讨要,还说出了自己心里话:“每次生病都要喝苦苦的药,我受不了啦!”
原来只是受不了苦口的药,是小孩心思,陈玉放下心来,“你是从哪里知道我能做那种药丸的?”
韩娥指了指脸上小巧的鼻子说道:“闻出来呀,萧若佩在考场写文章的时候,香气传到长生阁,我才跑去将他的文章拿走,你做药丸的时候我也闻得到,整个人皇城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逃过我的鼻子,我可不是白做人皇城的韶风令哦。”
萧若佩提住韩娥的衣领将她拉回来,“知道你鼻子灵了,今天先办正事,现在让她也拿不出来吧?”
“给你。”陈玉直接掏出一个药瓶给韩娥,她竟然真的随时带着?见萧若佩疑惑,陈玉解释道:“这种东西不好留在家里,带着也方便应急。”
“哼~”韩娥得意地挣脱萧若佩,接过药丸放进兜里,这才蹦跳着带路:“跟我来吧,记得欠我画!”
看见她又恢复了小女孩的天真活泼,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神之中看到了些许无奈,并同样对韩娥的手段感到惊讶,居然能以九岁年纪将他们两个大人拿捏得恰到好处。
人皇城划成了三个区域,最核心的自然是维持整个逍遥界人类运转的人皇殿,其次层是太学院与长生阁,再次层是正常的人类生活区域,太学院处于闹市,因为院中基本教义有一条,若知识不能居于人世,学之无用。
太学院六门数千上万学子,占地面积不小,人皇殿是逍遥界中枢,建筑群更是庞大,而长生阁在此二者之间,不仅是气势,体型上也不落下风,可见长生一阁的庞大,这是逍遥界最大的建筑,哪怕是人皇主殿也不能相比。
所以出入长生阁的信物可以使用四次,是因为一次走不完。
韶风令作为内部人员,当然有专属内部人员的通道,一楼摆放了太多物件,少有空闲地方,长生阁的办事区域都在二层之上,萧若佩想要查找有关逍遥岛的资料,也肯定没有放在一层,所以三人都没有逗留,直接走内部通道登楼。
“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韩娥你能带着玉姐姐去逛一圈吗?”到了门口,接下来都是萧若佩一
个人的事,陈玉难得忙里偷闲,可不能让她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等候上面。
韩娥在陈玉身后竖起了一根手指,小舌头还舔了一下粉嫩小嘴,萧若佩正好看见,知道小妮子还惦记着吃的,轻轻点头表示同意,韩娥这才高兴的拉着陈玉离开:“我知道带她去哪里,萧若佩你放心吧。”
韩娥对长生阁藏品非常熟悉,只要她没打什么怪主意,绝对算得上很好的引导者,陈玉跟着她,此行一定有所收获。
萧若佩放下心推开门,进入长生阁的办事区域。
他是韩娥带领进来的,韩娥又是崔护书的学生,萧若佩也自然归崔护书门下,记录的材料也是由他来处理。
找到崔护书所在,见他正在誊抄一本经过多次翻阅已经有破损迹象的书籍,萧若佩也不打扰,走过去放下包袱,从旁边书架取了一本书,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静静坐着看书等候。
手里书籍记载了人皇城近期发生的事情,包括太学院春选之后人皇殿官员变化,新年的金谏玉言分别落在哪位官员头上,新年大事还没有决定,一些小事却已经办得七七八八了,年年如此,从这里记录的事情上,谁都发觉不到有明州旧天道这种巨大的暗流汹涌着对准了逍遥界。
一些奇闻异事倒是记录了凌家剑胎,钟问龟射穿长生阁,但是昕言天光礼上出现的事情却没有记录在内。
武道的事情毕竟不属于王道管辖。
“若佩,来了?”崔护书终于从书上抬起头,看到萧若佩熟练的喝茶看书,他不禁笑道:“你倒是不客气。”
听到声音,萧若佩收书站起道:“护书事务繁忙,不敢打扰。”
“让你早点到这里来帮我的忙,你又不肯。”崔护书乐呵呵的走向茶桌。
萧若佩给他倒了一杯茶之后才坐下:“我可能没有办法成为护书了。”
崔护书诧异的‘哦’了一声,盯着萧若佩身上的痕迹仔细看了一会,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你担心自己的出身。”
萧若佩点头道:“我去了明州,见到了耀日城和血灵密洞。”崔护书能根据人身上残留的痕迹追寻到过往的事情,他是知晓的。
崔护书却笑道:“你的命运不在那里,不用担心,给我看看你此行所得。”
萧若佩不知道他是从何得知将来,只当是他安慰,也不追究,从包袱里掏出自己的记录。
崔护书仔细看过,偶尔点头,看完之后他将手里笔记收好对萧若佩道:“明州记录长生阁已经有了,脉纹的作用以及使用方法,倒是很大的发现,钟问龟想必就是使用了这种办法,可惜他不肯交出计算气脉流动之法来。”
“能够计算?”萧若佩也觉得奇怪,他感知脉纹一向都是身引,钟问龟居然能在毫无察觉,没有任何测量方法的情况下具体计算出脉纹的动向,这可是相当了不得的能力。
崔护书点头确认:“他利用苍山云气观测,的确是很了不起,所以我给了进出他六层长生阁的资格,现在他也在阁内。”
“他不是被监察司关起来
了?”萧若佩疑问又起。
崔护书笑道:“对于他们,浪费一天都是损失了上天赐予的才华,监察司关押他的地方就是长生阁,不在监狱。”他看着萧若佩又说道:“你若是被监察司捉了,也可以申请关押地点换成长生阁。”
萧若佩摇头笑道:“我呆不住。”
崔护书站起来拿着他的记录:“随我来吧,咱们路上边说。”
两人走出门外,崔护书带着萧若佩往上走去:“这次记录得如此详细,旧天道的猜测,这些都能存放的七层了,你喜欢亲眼见证事实,确实是呆不住的性格,这次韩娥没有截住你,是她看走了眼。”
“阁中不是有明州血灵密洞记录么?”韩娥之前所言,萧若佩还以为长生阁很清楚此事呢。
崔护书点头道:“是有,但却没有任何关于旧天道即将苏醒的记载,只是当成一种奇异现象记录,如今这种奇异现象被张照玉点明了实质,应该为那些记录添上新笔了,你是记录此事的,也该随我前往七层,但你还不承护书职位,我却不能带你上去。”
萧若佩表示理解,想起此行目的,他本来想问崔护书有关逍遥岛的情况,但是护书刚才已经说过他没有资格登楼,那么就不可能轻易告知这般隐秘之事,所以他将疑问隐藏下来,免得让护书知晓有了防备。
“记录有护书送到,我就不跟着去吧。”既然要想办法偷出逍遥岛资料,跟着崔护书不是个好选择,萧若佩开始想办法独自行动。
“也好,阁中一年也有了一些不错的藏品,你随意看看。”
两人分开之后,萧若佩登上六层,这里人已经很少了,整个六层只有十来个护书,很多地方看管不到,他要做一些事情会方便许多。
随意浏览着六层书籍,这些记载着维持逍遥界稳定方法的书籍,他并不是很感兴趣,真实的意图是,他周身连接的脉纹已经蔓延到了七层,正在逐渐侵入八层之中。
他准备用脉将有关逍遥岛的记录拓印下来!
长生阁既然不了解脉,必然对此没有防备!
要做到此事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萧若佩怕人发觉到,就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取了一本书装作翻看,实际上他的精神却全在脉纹感应上。
“咦?长生阁还有这么年轻的护书吗?”就在萧若佩仔细寻找有关逍遥岛记录的时候,身边忽然来了人,他急忙将精神撤回有些,好应付身边的情况免得让人看出破绽。
来人相当年轻,甚至比萧若佩还要小,身上显露的气势,却是一种成功在握的志得意满,显然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出现在长生阁六层,更加表明他的成功不是无根浮萍,而是一步步结实的踏上来的。
萧若佩此刻没有将精神全部放在这边,所以思维有些迟缓,没有猜出这人身份,便想将话语权拿回手里,引导着对方谈论自己熟悉的事情:“我不是护书,只是来述职的韶风令。”
“哦?”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如此年纪就有资格登上六层,又是韶风令,莫非你是萧若佩?”
第六十九章 长生八层
“我看过你写的那篇文章,但在这里见到你,就让我觉得奇怪了,根据文章透露的消息,看得出你并不适合看这里的书。”年轻人从旁边书架上取了一本写着《横术》的书籍向萧若佩展示:“你知道这本书大概内容吗?你的答案是不知道,那你来这里就是另有所图了,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
萧若佩上来只不过是要更加接近顶层,哪里清楚这里藏品用处?不过他已经猜到了这位年轻人的身份,他如今不想多费精力,所以不打算将话语主动权让给他:“你是钟问龟?”
钟问龟闻言欣喜,“你有听过我的事情了,证明我的名声比你的稍微大些,今天也是我先推测出你的身份,看来我脑袋也比你聪明。”
萧若佩不想与之争论,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然后往角落里移动打算躲开他。
不料钟问龟并没有就此结束,他往萧若佩身边靠近,一边说道:“你前两年可是在太学院内留下了好大的名号,没进太学院就成了长生学士,并且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你的名字,谁也不了解你的情况,你的文章是谁教的?经历过多少历练?文章究竟写了什么?”钟问龟一步步逼近:“你看到的逍遥界又是怎样?这一切都因为你选择了韶风令而成为了一个谜。”
“萧若佩,凭什么你写的文章能放在六层,我在太学院学习三年只做了一个放进五层的玩具?”钟问龟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萧若佩,即便有些诘问的姿态,语气却相当平淡,应该是在通过观察脸色来寻找萧若佩露出的马脚。
“你既然看过我的文章,也应该知道我为何不进太学院了吧?”萧若佩合起手中书本,转头直视钟问龟,对方这次是要刨根问底,应该不能简单的打发了他,萧若佩打算认真地应付。
“文章我是看过,写着逍遥界王道万年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维持逍遥界不变,把王道的真面目写了个清楚明白。”钟问龟听到他终于愿意交谈,便不再靠近,坐在了方便登楼者看书的桌子上,占据了高位:“你是怎么发现的?要发觉世间的一切变化,前提都是有可观测的对照物,只有对照才能察觉到变化,事物本身看不见自己改变的轨迹,你用什么来对照逍遥界?又用什么办法来看到对照物?你身为逍遥界之人,又是如何看见处身之地?”
“嗯?”钟问龟说话的时候,察觉到周围情况有异,他将手指伸进嘴里,沾上口水之后,将手指放到眼前,手指没有传来正常的清凉感,钟问龟抬头望着萧若佩,眼中满是惊喜:“你看到的世界果然与我们不一样,请等一会!”他从兜里掏出几根竹签,萧若佩醒悟到他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已经迟了,只见钟问龟迅速将竹签往空中刺落,那竹签刺进空中之后居然隐没不见!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脸上摆出自信的笑容:“你在控制着脉,我就知道,你上来六楼一定别有用心!”
脉被钟问龟用竹签定住,萧若佩无法继续感知,只能停下连接,他没有料
到钟问龟对脉居然如此敏感。
“筑门的定课,你不是算院的么?”
钟问龟点头承认:“你有那么多特殊的本领,就不许我也多学几课?”
“你知道我的本领不是学习得来的。”萧若佩在此之前也不清楚自己特殊在何处,如果说是血灵密洞出身,耀日城主都一样,为何只有他学会意引天光,身接界脉?要知道昕妄水学会引动水脉都是入意之后的事情。
从明州回来之后,他找到了一些眉目,自己的一半被逍遥岛取走,虽然他没有相关的记忆,也不知道失去了一半,但是那失去的一半根源与自身一定有某些联系,很多事情可能都是借助在逍遥岛的那一半来进行观测,然后反馈给自身的,如今被钟问龟问起,他也醒悟到了自己究竟特殊在哪里。
“那我就更加要好好观察你了。”钟问龟并没有被萧若佩带偏,他语气肯定的说道:“如果生而知之,你的身份就绝对不是逍遥界之人!”
萧若佩叹了一口气,利用截脉劲将钟问龟定脉的竹签所在位置截断,竹签的作用是定脉,脉失去了活性,自然没有办法定住,那些隐没在气脉交接之处的竹签纷纷显露出来,然后在萧若佩的控制中飞回钟问龟身前:“我的确控制着脉,可以别打扰我了么?”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观察逍遥界的。”钟问龟接过竹签却没有就此收手,依然打算追根问底。
“我在这里就是寻找答案。”萧若佩无奈,只能将一些消息透露给他。“上面两层有我需要了解的东西,我感知脉,也能察觉到脉接触到什么,而脉又无处不在,我将它们与接触的事物贴合模拟,就能在脉中将楼上事物完全仿制,虽然我不够资格上楼,也不妨碍我能取得里面的资料。”
钟问龟轻轻拍手道:“很好,实话是良好的合作基础,我来帮你的忙,不过你要将楼上的东西完全给我仿制一份,然后在这一层显现。”
想得美呢,萧若佩自己需要的不过只是逍遥岛的情报,而且不需要他帮忙也能做到,他居然随便开口就想要楼上全部资料?
钟问龟露齿一笑:“你敢拒绝我就敢将脉定住!”
真当他能讲条件?萧若佩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将力气灌注到脉中,紧缚住钟问龟的身躯,然后继续之前的事情。
这次因为多用了一份力气,进展比刚才还要缓慢,钟问龟看着再次聚起精神的萧若佩,一抹莫名的笑意浮现在他脸上,见萧若佩心神凝聚到一定程度时候,他猛烈地挣扎,萧若佩受到打扰,连接再次被中断,看钟问龟的态度,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不得不优先解决钟问龟。
“停!你我之间可是以智相争,谁先学武夫动拳头就是谁输了,你可别乱来啊!”看得出萧若佩是真的生气,钟问龟连忙喊停,他可不敢跟一个玉名侠动武。
“太学院的高长令说过学武能把一些很复杂的事情轻松解决,我可以为了这句话进太学院重修!”萧
若佩上次这般生气还是见到昕言的懒散,钟问龟的贪婪实在过分了。
“不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你也太不懂这些博弈之道了吧?”钟问龟连声辩解。
“学了和你这般厚颜无耻么?”萧若佩撤去他身边的气脉,知晓了底线,他应该不敢再乱来了。
“我的确能帮你,看你控制脉也好像挺费力的,怕到不了八层,所以…”他再次取出竹签,刺在几个地方。“这次不是阻断,而是维持,你可以不用管六层,我将这里稳固了,你借用六层稳固的气脉应该能到达更高的地方。”
见萧若佩并不相信,他笑着解释道:“我半个月前射穿了长生阁八层,里面有个人自称是逍遥岛萧河,利用时光回溯之法修补好了被我射裂的楼角,我想要了解他,或者他们,法修究竟在现今的逍遥界起什么作用。”
“你说的是逍遥岛?”萧若佩终于听到了自己关心的东西。
钟问龟眼中释然,原来萧若佩也有所了解,看他神情,应该与自己目的相同,那就好办了,之前他还想着能瞒就瞒才狮子开口要全部的资料,反正说几句话能得到更多好处又不会亏。
他点头道:“如果没有猜错,逍遥岛的资料应该藏在八楼,我也正好需要,你一个人探查不太方便,可以合作了吗?”
萧若佩能够连接的脉纹的确不太远,想要探测整个八层,需要他转换几个地方才能做到,时间需要更久,而且也容易被护书发现蹊跷,如今利用钟问龟稳固的脉进行延伸,他只要坐在原地就能将八楼全部探查完毕。
合作的确是双赢局面。
萧若佩点头答应,钟问龟笑着又刺下几枝竹签,这下萧若佩感知之内的气脉全数被稳固,不用他再考虑维持的问题,不仅探查距离更远,速度也快了许多,甚至还有多余的精力放在如何装得更像认真看书上面。
既然钟问龟说可能在八层,萧若佩就将重点放到了八层上。
与想象里不同的是,八层的藏品非常简单,只有一些普通的工具,以及简单的文字,最显眼的地方是一片刻着“正直”二字的石壁,不知道从何处剥下来,能被长生阁保存下来,来历必然不简单。
萧若佩还在楼上发现了有关五灵源的记录,这些都是非常久远的事情,认真思索之后,他发觉了不妥之处,逍遥界已经过去了万年,五灵源轮正年却只有六百零一轮,外面有历史流传的年月只有三千年,前面七千年去了哪里?又或者三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人类断过传承?
更加令萧若佩质疑的是八楼那些工具样本,居然与现代没有多大的差别,连石壁上刻着的字迹,也与现在的逍遥界所用文字没有差异,也就是说逍遥界万年没有寸进!
虽然萧若佩曾经见到王道势力全力维持着逍遥界的不变,却不曾想过是没有任何改变,这万年时光,人类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长生阁八层,似乎只是为了填充这段虚假的历史!
第七十章 天光映照
萧若佩一面探查着长生阁八层,一面抬头问钟问龟:“你知道三千年前为什么改了新纪元从土灵一年开始计算吗?”
“六层之下没有记录那么遥远的事情,但是五层能看到一些蛛丝马迹,人类绝艺在三千年前多少有些法修的影响,画作里出现飞天遁地的人物,也有法修展示大能力的文字记载,包括关于天境屏障,冥境瑶山的描写,都是三千年前的记录,从新纪年开始,法修没有再显现过。”钟问龟不像萧若佩看书只是掩饰本身的目的,翻着之前随手抽出来盘问萧若佩的《横术》看得津津有味,他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回答萧若佩的同时还把书翻了一页:“很多人看到都以为那些画作记录是古人的想象吧,我的看法是三千年前有事情发生致使法修彻底隐藏,虽然他们还存于逍遥界,但却不在人前显露了。”
新纪年是因为法修的隐世吗?为何法修要隐世?三千年前的逍遥界为何又需要法修存世?
就在此时,他的透过气脉传来的感知之中有了差错,长生阁八层有一片地方气脉渗透不进。
因为那片空间没有脉!
“不同于逍遥界的规则,另一个世界?”他想起了木灵天光,因为逍遥界无法复活青萦,选择了创造世界创造新规则来达成目的,与逍遥界规则不同,已经可以说明那片空间不属于逍遥界了。
“形状是个菱形的空间,每个边缘角落都镶嵌有一块菱形方块…这是什么材质?”他仔细的感受那片空间的情况,空间似乎被周围四个角落的菱形物体固定,物体材质与逍遥界物质构成有区别,看着像木头,表面却比玉石还要光滑,核桃大小的菱形物体连起来划出的空间之内,气脉不能浸入丝毫,菱形尖锥朝下刺入地板,另一面尖锥朝天,四个方向朝外的棱线延伸到空中聚合,聚成的半个四边菱角,就是这半片空间里的规则有别于逍遥界。
“虽然气脉感知并不能渗透进去,但是你处于逍遥界,就是在天光的笼罩之下。”萧若佩意念引动天光折射八楼,然后将折射之中景象缩小投映到面前桌子上。
流光渐渐在他身前汇聚,空气之中微小的飞尘在柔和的光线之中清晰可见,飞尘流光游弋着勾勒出半块简单的菱形空间,折射的空间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地板上顺着脉路刻出的凹槽,每一条凹槽的两端结尾都以手指粗细的铁钉定住,共有四面八方八枚铁钉,四条纹路交叉纵横,绘成一个八边形状的奇异图案。
钟问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走过来仔细看着流光绘成的图案,不久看出了端倪,他指着下方被钉子截止的纹路道:“这是筑门用以稳定结构所用的定课知识,下方地板是稳固的基础,四面菱形用来聚势,菱形尖角朝向,里面的气全被换了,原来如此,他们居然用筑门知识在这片空间构筑成稳固的结构,真是神奇的做法,有了这片空间,就算在此之上搭建空中阁楼也不是笑话了。”
“你是说这片空间已经被稳固?”萧若佩对筑门只有粗浅了解,不像钟问龟可以一眼就看出其中门道来。
钟问龟点头惊叹道:“这一片空间的稳固,可以说与实物没有任何差别,与石头相比差距也就是人可以进出无碍了。”
“长生阁八层要用稳固的空间来做什么事情?里面并没有存放重要物件,还是这空间本身就是一种有资格存在八楼,对逍遥界有巨大作用的东西?”萧若佩撤去天光投映,以免太久有人发觉。
“我比较接受后面的说法,等出去之后一定要试试。”钟问龟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色。
“你不是算院的吗?”萧若佩更加怀疑钟问龟在太学院究竟学了什么东西了。
“你第二次问了。”钟问龟没好气的反驳他:“筑门很多东西都要用到精密的计算,太学六院又不是武道八州,哪有什么不互通的道理,我们各院时常都有交流。”
交流着就把人家全套东西学去了?萧若佩也不懂这种天才人物的想法,直接问道:“那你觉得这片空间有什么作用?”
“稳固着又不存放任何东西,他们需要的应该是空间本身,一般独立放着没有作用的东西就是材料,材料就是用来放在合适的地方做合适的事情,它被放在长生阁这么久,说明合适的地方就在八层,合适的事情涉及到它的材质能做成什么事,一片空间稳固起来有什么用?”
萧若佩接口道:“既然是空,那必须要容物,里面的空间就是所容之物,把空装起来是为了方便移动。”
“挪移空间!我记得崔护书和我说过法道的区别,大天衍真法可以做到咫尺天涯,这种能力是以挪移空间来实现,所以需要空间稳固。”
“这片被稳固的空间规则与逍遥界有差别,定是来自于其他地方的空间被挪移到长生阁中。”
“逍遥岛!”
两人一言一语,将各自的见识结合,终于得出来答案!
长生阁八层有与逍遥岛来往的通道!
“我们放在长生阁的东西,是否被传到逍遥岛中,人类圣地,如今在法修的掌控之下,法修会不会借此干涉人类世界?长生阁是不是法修插手逍遥界的证据?”钟问龟想着就取出几枝脉纹箭想要刺进气脉交接之处射开整座长生阁一探究竟,幸好萧若佩见他举动连忙拦住。
“我可是希望他们将手伸过来呢。”钟问龟抬头望着八楼,恶狠狠地说道。
“行了,你想待在长生阁一辈子都不能出去吗?要调查法修,前提是保证自身能够活动。”萧若佩将他手里的脉纹箭按住,他认得明州树木制造的木箭,也能猜到钟问龟就是用这些木箭射穿长生阁的,哪里能让他乱来。
再说长生阁中有通往逍遥岛的途径,可不能给破坏了,以后不管是逍遥岛的一半根源要来找他,还是他去找萧念竹,肯定需要借助这条途径。
萧若佩正在思考怎么获得登上八楼的资格,实在不行就和崔护书坦白萧念竹的事情,如果一定要待在阁中做护书才能登楼,还不如等着萧念竹找过来,为了此事困在长生阁,失去的就不止一半,而是整个人了。
问龟忍下心中冲动,收起脉纹箭:“早知道就不来找你了,让我看到逍遥岛的秘密,接下来半个月还怎么忍得住?”
“刚才的木箭给我吧。”保险起见,还是收了他的工具才能安心。
钟问龟却眼珠一转,低声说道:“木箭给你?对,的确可以给你!我还以为赶不及呢。”他激动起来,取出脉纹箭递给萧若佩:“你带走脉纹箭,出去之后,赶紧去景州破风地中城,找到恒金商会,用脉纹箭做信物,说是我让你去的,然后去见高长令,他会告诉你事情的进展,我在阁内半个月,很多消息跟不上,他应该在跟进此事了,之后用你感知脉的本事,循着地脉找到第二枝坠星箭!耀日城里有人想要射下星辰!你要在第二枝坠星箭射出之前摧毁它。”
“坠星箭是什么?”萧若佩并不清楚坠星箭的计划,钟问龟一通话说得他满头雾水。
“我射穿长生阁的手段就是从坠星箭计划里学来的,你可以想象一枝巨大和山一样高的箭枝,利用比气脉更加坚韧的地脉射出的场景,那就是坠星箭。”钟问龟简洁的将事情说明白:“天上星辰是修炼了上玄清境法的法修道力凝成,每一颗星辰都相当于天境屏障之中的定脉针,一旦惊动星辰,就可能会影响到天境屏障的稳固,星辰不稳,人类先祖裂地分界的苦心就白费了!”
“旧天道!”萧若佩将他话里的消息捋顺,明白又是旧天的手笔。
换成钟问龟懵了,旧天道是什么?天道有旧的,如今的苍圣又是什么?
最后两人将消息交换,萧若佩也答应了钟问龟替他去景州询察地脉。
钟问龟安心坐下:“知道了这么多秘密,接下来半个月不会太无聊。”
萧若佩起身将书本放回原处:“我该走了,再待下去可能会有护书过来,坠星箭的事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钟问龟坐回自己翻开的书前面道:“我承认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会妥善处理,不用我说太多。”
萧若佩撤回气脉感应,将他刺在脉中的竹签取出来,摇头否决道:“只是我见到的逍遥界与你不同而已。”
钟问龟继续低头翻书,见萧若佩要离开,他才想起一件事情:“对了,陈玉姑娘在五楼,应该是你和一起来的吧?我是听到她与韩娥谈论起你,才特意找过来的,你要找她就去五楼医道绝艺阁,她应该还在那。”
韩娥带着她去看医道绝艺?昨晚还听过陈玉对医道起了抗拒的心理,带着她去那里不会有问题吗?
和钟问龟道谢之后,萧若佩往楼下走去。
看见神色毫无变化的萧若佩,钟问龟暗自鄙视:“哼,虽然有点脑子,但是对于感情这方面却不如我,想我当年在太学院…”想到这里,钟问龟脑中思维凝滞,“我在太学院…不对,以前的我根本没有与女孩子正常交往过!天哪!”强烈的挫败感顿时卷席他的脑海,“那可是陈家瑶花!”
钟问龟垂头丧气再也看不下书本上的内容,口中嘟囔着:“输了…我的前半生都输了…”。
第七十一章 无华地城
陈玉看完阁中医道绝艺之后,良久不语。
陈家作为如今的医道巅峰,拿得出手放在五层的,只有《瑶山灵药经》和《元胎功》,其中《元胎功》是从苍山气韵之中领悟的养生内功,《灵药经》与其说是陈家所著,更不如说是由陈家总结归纳,药经里几乎每一种药材和医方下面都有注释这些资料由哪几位医师整理,一千八百种药材,融汇成上万种医方,陈家所占的不过数十种,药材因为苍山适合种植,有百种陈家参与注释。
一些重大的医术事件,陈家的影子也非常少,太学院医门四课诊、疗、养、药,没有一课是陈家开创,陈神苏的医术,在当下也不过排在第五位。
“我们有何面目称医道顶峰?”陈玉看过韩娥找来的资料,反思同时只觉得肩上一轻,浑身清爽起来,原来陈家在医道之中并不是不可或缺。
“嗯,你们家因为促进各地医师交流,所以才被尊为第一啊,开创医门四课的三家,医术都曾经有过断层,最后还是陈家将这些东西保留下来,而且你们家是最开放的医道世家,太学院医门因为陈家最先加入,引来了不知道多少名医参与授课,虽然他们没有办法和你们家那样长期派医师进驻太学院,但是偶尔交流也给医道带来很大的进步了,陈家的第一,并不是比试医术夺来的,而是陈家祖辈让出来的。”
听完韩娥解释,陈玉终于放下了担子,不再纠结于如何保持自家超然地位的心情中,陈家先祖包括他的爷爷都没有考虑过将医道第一的招牌维持下去,自己又何必在乎?再说自己也不是为了那份虚名才济世救人。
“韩娥,谢谢你。”陈玉这一声感谢发自内心,她不再因为韩娥年纪而将她的话当成童言。
韩娥犹豫了一下,看着陈玉脸色认真地问道:“姐姐,你想看我吃书吗?”
陈玉笑着回应:“你想看我搓药丸吗?”
韩娥闻言显得极为高兴,她上前握住陈玉双手:“玉姐姐,你做我真的姐姐好不好?我一个人在人皇城,爹娘一年才来看几次,在这里都没有一个人陪我玩,好无聊的。”
陈玉闻言顿时可怜起韩娥,她可以想象得到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外独立生活有多么困难。
萧若佩正好找到两人,闻言说道:“韩娥你可别顾着玩,陈玉平时很忙,别打扰了她。”
“我和妹妹的事你管得着吗?”陈玉拧起眉头,转头瞪了萧若佩一眼。
韩娥附和道:“就是就是,别以为崔爷爷说让你以后当我的教习就可以随时教训我了!”
“不得散漫!”萧若佩神色严肃,俨然再次进入教习先生状态。
韩娥见状悚然,迅速缩进陈玉身边,刚当了姐姐的陈玉当然不会让人欺负韩娥,她站起来挡着萧若佩:“当先生要以身作则,言而有信,你可答应了我妹妹要给她画画,现在过了半天,画呢?”
胳膊那么快就摆过去韩娥身上了?
韩娥见到陈玉的态度,大胆的叉腰站出来,气势汹汹对萧若佩嚷着
:“说得对!我画呢,告诉你,我现在有人保护了,别以为还能欺负我!”
保护两个字更激起了陈玉的怜心,她张开双臂把韩娥搂着,瞪着萧若佩的眼睛更加生气。“你还欺负过她?”脸色已经拉下来,她可是十分喜欢这种有人依靠的感觉,哪里能刚被韩娥认了姐姐就由着她被人欺负,哪怕这人是萧若佩。
怎么好像自己成了坏人了?萧若佩左右看看,顿觉孤立无援,韩娥这小妮子太机灵了,才半天就将陈玉拉过去她那边。
“你相信她的话?”萧若佩再次展露自信。
陈玉坚决点头:“信!”
这人被已经韩娥完全掌握,没有可能争取她帮自己了。萧若佩感觉到和陈玉之间的友情正在一点点的流逝,看着站在前面的韩娥露出得逞的笑容,这一面如果能让陈玉亲眼看见,相信刚才的答案绝对不一样。
在一大一小两位美女的严加看管下,吃过饭的萧若佩一下午都在长生阁中画图,期间钟问龟来过一次,见到萧若佩惨状,二话不说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韩娥借着陈玉的威风,一次要萧若佩画了两幅武绝峰遗迹,差点没把他精力榨干,好在崔护书及时从七楼下来,说萧若佩还没有完成述职工作,这才得以脱身。
从阁中出来以后,陈玉眉宇之间不再有愁色,解决了心中压力,还多了一个妹妹,她此时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连脸上光彩都明艳了几分,这一切落在陈神苏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想法,不仅对萧若佩的满意程度再次上升,心里头都已经开始想着给孙子取什么名字了。
坠星箭是大事,萧若佩不打算耽搁,所以第二天就离开了人皇城,带着钟问龟的信物赶赴景州破风地中城。
景州地中城为了方便铸造师取材依山而建,之后随着挖掘的深入,山腹被挖空,景州地脉的坚韧却使得里面依然坚实稳固,铸造师为了寻找更深矿脉之中的精铁,越住越里,逐渐一座山腹成为他们居住的城市,这就是景州地中城的雏形。
地中城由下往上房屋逐渐增多,城市范围也逐渐扩大,一座山腹被铸造师门打造成漏斗状的城市,山顶挖空,阳光雨露肆无忌惮的洒遍曾经的地底,每一层都由铸造师们选择的精铁搭成框架支撑,经历无数岁月洗礼,框架沉淀了厚厚的黑色,将它们发出精光的过去遮掩。
与其他城市不同的是地中城的交通,他们有升降用的滑梯,滑梯上下各一,早开晚关,上下两边人数到达平衡的时候,就会在铰链齿轮的辅助之中匀速升降,直达上城下城,山壁还有搭建矿车运输通道,矿脉挖深,通道失去运输矿石作用,被铸造师修整用以运送货物,城中每层楼梯相连,有顽童稚子比试下楼速度时候不走楼梯,利用各层框架攀爬跳跃,武道出现之后,这种情况时常发生,甚至有武者为了锻炼脚力从上层一路跳到下城,那时候落在框架地板“砰砰砰”的响声,就会惹来城中居民大声叫骂或者喝彩。
武道的出现,促成了景州的繁荣,在明州开拓之前,景
州地下的矿藏大部分只能用来制作农具工具,因为景州金属矿藏品质极好,制造的工具经久耐用,当时整个景州,只有一个无华地中城算得上繁盛,因为地下矿藏的原因,景州并不适宜种植,人烟稀少,只有地中城附近稀稀拉拉的几座荒凉村落维持着景州的生气,明州开拓之后,武道出现,争斗、生死也随着武道的扩展逐渐在逍遥界漫山遍野的传播,人类对兵器的需求迅速扩大,让一个贫瘠的景州变成逍遥界出入运输货物最多的地方,八大地中城兴起,成为雄踞一方的大势力。
断金之利,斩铁之坚,开山之硬,裂石之破碎,破风之顺势,映雪之光,夜霜之华,无华之韧,八大地中城将名声传扬开来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打造了让人类生活更加便利的工具,而是因为让人争斗时候更有利的兵器。
八大地中城之中,唯有无华依然坚持以打造工具为主,其余七大地中城名声渐渐占据上风,无华地中城从景州的中心滑落到最后一位,虽然工具还是以无华为首,但是来往其中的都是运输查看货物的行商,很少有人专门访问这一座为逍遥界长久繁荣做出不可磨灭贡献的城市。
它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功能都只为了活着而运转,不再有活力,不再有朝气。
老人依然得到七位年轻人的敬重,他还是名号上的景州中心,但那只是年轻人出于对他年纪的怜悯,而不是尊重他曾经到如今的作为。
早上的阳光清新温暖,老人顺从着睡意,在暖融融的春光之中垂头打盹,他的庇护之下,下城的居民还在昏暗之中沉睡,一声从天而降的咆哮,把昏睡的地中城和城中居民吵醒。
随后是落地的巨大声响,让无华地中城这位见惯了世道变迁的老人也为之震动。
只有一声,那人从上城直接跳到了下城!这股强大的冲击力,需要多结实的一双脚才能承受得住?
搭建框架所用的精铁也不比这一双脚强韧吧?
然而巨大的落地声音,丝毫盖不住他之前的咆哮,地中城就像是一个瓮,他的声音在里面撞来撞去,来回几巡之后才渐渐低弱,到此时,人们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话。
“杜昊,你小子给我滚出来!”
城中居民纷纷起床叫骂:“杜铁山,杜爷!一大早您就要把地中城给拆了吗?拆不要紧,别叫这么大声,楼倒的时候让我还睡着直接埋了,也好过受你们父子俩折磨而死,天天整这一出,无华地中城睡懒觉的优良传统就要在我们这一代失传了啊!”
落地的汉子声音大,他啐了一口道:“老子要打儿子,天都拦不住,何况你们这群懒人?”
“可你儿子不记打啊。”众人反驳他。
汉子这下没有立刻开口,显然是想不到话语怼回去,他挠挠头发,仰头朝上说道:“也许多打两回就好了?”这次的声音低了下来,可见他是如何的信心不足。
“那您忙。”既然醒都醒来开始自己的一天了,又有多少闲心理得了别人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