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一节 一点点巧妙的引导
许堪说的没有错,山谷寺确实有皇家的赏赐、封册。
游九功微微欠身一礼:“转运使说的没错,只是这些不知道如何解释。”
证据。
山谷寺通过嵩山与金国西京留守之间的往来信件,以及西京留守答应给予国师级待遇,还有重建原先汴梁大相国寺等等之类的许诺。
许堪想拿过来看,游九功不让,只说道:“许转运使还是抄录一份吧,我怕你会毁了证据,听闻你在这里有祈寿牌,我看到了。”
许堪手都在抖,他万万没有想到,山谷寺叛国。
这可是皇家寺。
游九功将所有的证据交给赵范后吩咐道:“传本官的意思,宛城军所属所有的州府,增加一项税。所有的寺庙要交税,他们的香火钱的收入依客栈加税,收三成吧。回军的路上,先去搜了汝州风穴寺,看看有没有通金的嫌疑。”
赵范应了一声:“下官明白,这就去安排。”
空阅和尚大笑:“你等作恶多端,寺庙田地是供奉给佛祖的,你等强征田税。现在又抢走三成香火钱,天理不容,你们就不怕有报应。”
游九功笑了:“传我的话,这些匪人拉到舒州城下,公审,而后全部给我刮了。这肥和尚,点天灯。”
许堪想去劝。
可他还没有开口就退缩了。
先不说山谷叛国证据确凿,只说眼下,冲上来将这些僧人往舒州城外拖的不是宛城军的人,却是山谷寺那上千户佃农下的手。
山谷寺欺压这些佃农已经很多年了。
可他们更向往另一种生活,就是寺中有仆僮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只有金国可以给,只有金国才把他们当成贵人,成为高人一等的高僧。
舒州城下,公审。
可以说,大宋的官员,大宋的百姓,头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宛城公审大会。
这场公审大会连开三天。
许堪只感觉头晕眼花,不是累的,而是惊的。
他深深的感觉到舒州百姓的心已经开始往宛城这边偏了。
宛城可怕的远不是一个摊丁入亩,而是告官制度。
宛城可以民告官,有专门的衙门负责接待,名为民声司。
就是一个专门负责去听民间各种声音的,任何一个只要走进这衙门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记录在案,有专人负责审核。
有律条,诬告者告什么便定什么罪。
当然,还有非告状的。
比如有老农来问,自家门前的水渠什么时候会开始修,需要各村出多少劳力什么的。这样询问,每三个月都会有里正去统一作回复。
这叫民发声,官有应。
许堪眼中,这是离经叛道。
在百姓眼中,这是为民造福的父母官。
几天后,临安。
鹤鸣楼。
韩绛坐在顶层包厢内宴请一位秘密来到临安的客人,表面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使团随从,可身份上,他现在是金国汉臣当中大人物。
因为他是李师儿的次兄。
李铁哥。
“绛兄,我们大金皇帝很不高兴,关于宛城军被招安的事情。不过这事与我无关,我也没兴趣,只是告诉你一声。你在意吗?”
韩绛哈哈一笑:“除了钱,你认为我会在意什么?”
李铁哥相信韩绛的话。
韩绛为了布匹的生意与宋国宗室死磕连金中都的人都知道,韩家在意的是权势与财富。
李铁哥问:“高丽开城的胡椒苗那事,你知道不?”
韩绛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我不但知道,还安排人去打探了细节。这事不复杂,只是利用人的贪婪心理,而且有人在推动此事。我初步怀疑高丽的崔家也是其中一个参与者,但最终被人背叛,真正的获利者会是谁呢?”
听韩绛这么一说,李铁哥不由的换了座位,从韩绛的正面坐在到韩绛的侧面:“是谁?”
韩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你一定知道。”
“我不知道,但可以推测。”韩绛换了一个说法,李铁哥兴趣更大了。
韩绛开始讲故事:“你看,有一条船,至少有一条船,很大的船离开。这是我得到的消息。”李铁哥不由的插嘴:“那是我家的船,装满了钱,还有金银。那条船是三年前宋国给我们金国献礼的时候也把船留下了。”
韩绛微微的点了点头:“看,很大的一条船从高丽的开城离开,接下来能去那里,一条船上的水有多少,你查过吗?”
李铁哥摇了摇头,他还真没查这么细。
一张纸推到李铁哥的面前,上面是高丽语。
“看不懂了,我连金文和汉字都没有认全呢。”李铁哥只是叫苦。
韩绛说道:“这是从高丽那边打听到消息,这条船上并没有在开城补给,也就是说,这船上原本的水和食物就是全部,有多少?”
这个李铁哥知道:“不多,最多就是比往返武清码头与开城码头再多五成的。”
韩绛问:“那么,能走多远,或者有接应,有专门运食物和水的船,能走多远。在楚州、明州、台州、泉州,我全部派人去秘密调查了,没有。”
李铁哥用力一拍大腿:“还有一个地方,福港。”
韩绛大笑:“你认为,小倭子们能搞这么大的事,他们有这么好的脑子,还是有这么大的胆子?”
李铁哥却说道:“我们家的一位幕僚,蓝帽客人告诉我,这事背后有威尼斯商人作事的风格,传说在很古老的时候,他们就使用远期结算麦子。”
韩绛摸了摸下巴:“按照这么说,我应该去查一查小倭子,不过这么久了他们或许已经把船毁了,但金银和钱币肯定会留下。还有一件事,最近我也感觉很奇怪,你知道我大宋皇宫的内藏库被盗事件不?”
“难道是?”李铁哥瞬间明白了。
小倭子有钱了,北方有人收购了这笔军械已经是现在都知道的事实。
皇家禁军的内藏库,军械不是小数量,不是有点钱就能买得起的。
李铁哥恨恨的骂道:“这些可恶的小倭子,自从他们停了遣唐使之后,就自大的不得了,已经不把中原当恩师,只当是一个富有的邻居。他们派出大量的人也到我们大金来偷学治铁技术,还偷运钱币离开。”
“搞他。”韩绛直接就开始鼓动了。
第六四二节 本伯爷教你怎么发财
韩绛鼓动李铁哥去搞小倭子。
李铁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兄弟二人左右不了国政大事,而且我大金的水师力量也不行,这事十分的为难。高丽却不会好过了,这两年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只说眼下,我兄长让我过来,只求一件事,我家损失总计达到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这数额,够大。
李铁哥给自已倒了一杯酒喝下:“眼下,这些钱有一半都是其他人的,这事硬扛也行,但我李家的名声就倒了,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们李家。”
韩绛很直接的摇了摇头:“借钱不可能,帮你们可以商量。”
李铁哥很是光棍:“反正我李家需要钱,你一定要帮,这事你肯定会有好处,不帮的话我们李家的麻烦你也一样麻烦,别忘记,壕横号在金中都有分号,我还借了壕横号三十万贯。”
“你这个混蛋。”韩绛直接就开口骂了。
李铁哥不在乎,他只要钱。
那怕韩绛骂他是混蛋,他依旧是笑着的。韩绛心里明白,李铁哥没办法补上那个大窟窿的话,金国的李家是会翻脸的。
李家掌握着韩绛一个致命的秘密,至少这个秘密眼下对韩绛是有杀伤力的。
那就是,韩绛与宛城的关系。
最初,便是金国李家想办法调走了宛城的兵力,以及让宛城周边许多人落入了宛城军的陷井,这才让宛城军有了立足之地。
对于李铁哥提出的要求,韩绛还真的是不能不帮。
但要帮,也要看怎么帮了。
韩绛捧着茶杯不说话,他在思考。李铁哥也不急,他知道这不是一点点钱,这笔钱非常,非常的巨大。
韩绛之前已经想好了对策,此时却不能表露出来。
猜到李家会派人过来,只是没想到会是李铁哥,韩绛不能作出立即回答的态度,这事要思考,装也要装出认真的思考以及为难的样子。
过了很久,韩绛开口了。
“我说铁哥儿,宛城的事情金国皇帝很不高兴吧?”
“恩。”李铁哥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韩绛又问:“宛城这事你不怕吧,你兄长也没有害怕吧?”
说到怕,李铁哥怎么可能完全不怕,因为宛城是在他李家的阴谋之下让韩绛拿走的。若真的追究起来,他李家绝对比韩家惨。
韩家可以放弃在临安的一切直接逃到宛城。
他李家往那里逃。
李铁哥猛然间想到一个更可怕的可能,试探问道:“那个辛弃疾,不会和你也有关系吧?”
“有,友人。”
韩绛没否定,但只说了一个友人。
这样的回答让李铁哥松了一口气,若宛城军与辛弃疾的临洮军是一伙的,那李铁哥这会怕立即就会逃,逃回金中都之后,想办法带着全家逃离金国。
这是唯一的活路。
辛弃疾手上可是有五条金国宗室的人命,这是血仇。
韩绛说道:“既然宛城这事你们不怕,那么咱们就有办法让你挣回这亏损的钱。”
“多快,怎么挣?”
“你应该知道,金国向我大宋禁售的货物清单,以及我大宋向金国禁售的货物清单。”
李铁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韩绛意识到这里反问式的问话,真的没用,还是直接说的好。
韩绛说道:“金国向我大宋禁军有盐、麦、马。咱不要马,麦子这一项你应该可以搞定。而我大宋向金国禁售的有茶、米、银、铜、铜钱、书籍、军中各项物品。”
“有吗?”
韩绛都不想解释,李铁哥是真的不懂。
韩绛只管说:“你听我说,借着宛城军被我大宋朝廷招安这事,你让金使开条件,用麦子来换铁甲,用马来换茶。这两样东西一倒手,最多五个月,你就能挣二百万贯。”
李铁哥反问:“可能吗?”
“可能。”韩绛非常肯定的作出了回答:“你看,宛城军现在被招安,虽然听诏不听宣,可名义上却是大宋的城池,那么金国可以提出宛城军多次攻打金国的城池,既然宋金两国已经有了盟约,让宛城军交出一定数量的军械,或是朝廷去买回来都行。”
李铁哥恍然大悟。
这确实可行。
韩绛继续讲:“接下来,我大宋朝廷这边怎么操作有我,你都不需要去请示你金国皇帝,因为军械运回去,你们可以支援北边对草原的战斗,消弱了宛城军,对你们也是极有利的,眼下仗还是不要再打了。”
李铁哥一副怀疑的神情看着韩绛。
他内心对韩绛此时的看法是。
韩绛玩了一手阴的,先是拿到了宛城,占据了金宋不少地盘,眼下归顺了大宋朝廷之后又是听诏不听宣的状态,等同于韩家掌握了一支可怕的力量在大宋的境内。
但为什么一定是宛城。
李铁哥问了:“为什么是宛城,你为什么想要宛城。”
“发大财。”
“分我一份。”
韩绛回答的直白,李铁哥讨要的更直白。
韩绛摇了摇头:“这生意你玩不了,投资太大了,而且风险也大,收益更大。”
李铁哥问了:“是什么?总要让我知道。”
韩绛犹豫片刻:“是酒,一瓶酒至少要……,对了,我有办法了。我这酒一瓶至少十五贯钱,而一匹马才十贯钱,你可以用这个酒去草原上换马,能不能换到是你的本事,但我这酒成本就要至少五贯钱,有些要八贯。”
什么酒这么贵。
李铁哥充满了好奇:“什么酒这么贵?”
韩绛摇了摇头:“现在不能让你知道,不过你若不急的话可以等上半个月,等宛城第一批货物运到临安的时候,就会有这种酒,一瓶在临安我会卖至少十贯钱,贵的要二十贯。”
疯了,这一定是疯了。
临安眼下最好的酒价一百文一斤,大内皇家有上等好酒,基本不可能卖到市面上来,若卖的话一斗十万钱也有人买。
宋时一斗就是十斤酒。
李铁哥就问了:“可是一斗的价?”
韩绛摇了摇头:“是一斤的价。”
难道是贡品级的,比大宋皇家的酒还好?
第六四三节 示敌以弱
算了,李铁哥不想纠结这些了,只说道:“你的提议我回去与我大金使节团的人商量一下,过上几天给你答复,不过若是真好酒,你怎么也要分我一份,我就算拿回中都送礼都是值得的。”
“好说,这是明码标价,一手钱一手货的生意,以咱们的交情,送你一百瓶倒是可以,再多便不合适了。”
韩绛说的直白,李铁哥也不介意。
反正他们之间从宛城军差一点攻打了西京之后,李家就不敢和韩绛谈友谊层面的交情了,余下的就是纯利益的交情。
李铁哥离开鹤鸣楼回去找人商量这事。
刘过进来坐在李铁哥刚才坐过的位置上:“主君,还有犹豫?”
韩绛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示敌以弱,但我怕金国会趁机南下,咱们琼崖钢坊的新铁甲想要凑齐三千副至少需要半年时间。夷南城的铁坊靠不住,他们眼下仅打造工具都忙的日夜不休。”
刘过说道:“主君忘记了舒州的铁匠?”
“没忘,他们有产量也在三个月之后了,咱们在宛城最多是几个修理军械的铁坊,绝对不可能有大规模生产用的铁坊。”
刘过替韩绛计算了一下:“主君,这事宋金两国谈,再由朝廷派人去宛城谈,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个月时间,慢的话需要三个月。咱们第一批铁甲五百副,肯定能在在一个月内运到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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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绛也在算:“那么,空窗期便是三个月,从琼崖运输到宛城需要按二十天来计算时间,就怕窗期有变故。”
刘过非常自信:“不会,若是陆续往这边运,再运一些铁锭过去,最多一个月时间便可补齐。金国想打仗,也不可能金国皇帝一道圣旨就让西京与汴梁守军出兵,兵马粮草各种准备也是需要时间的。”
“拖。”韩绛只说了一个字。
刘过明白,韩绛不想有意外,所以再把宛城军与朝廷之间商讨的时间拖一拖,这样空窗期的时间就更短。
为了明年攻打京兆,此时宛城军示弱是绝对有必要的。
要尽一切可能性让金国放松警惕,为了这个大计划,那么必须的风险也是可以承受的。
刘过认可,拖可以用。
不过,刘过还是劝道:“主君,咱们办的事情原本风险就是巨大的,些许的风险是允许的。示敌是弱,是此时的上上策,等皓桁先生回来,我们商量安排临洮军在近期也有一败,或是数败,京兆是大局。”
“明白。”
韩绛是真的明白,记得战国的时候,秦国最后攻打赵国的一战,就玩过这一手。
秦军让赵军放松了警惕心,一战下邯郸。
看韩绛点头,刘过又说道:“想办法打开大宋对金国的茶叶禁售,这是一招妙棋。福建路多山,若大量种植茶树是一定需要销路的,咱们的销路见不得光,大宋对金国取消禁售,百姓们就一定会大量和茶,咱们收购便是。”
“恩。”韩绛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刘过又问道:“主君,现在已经有了舒州的铁匠,那么对淮南西路是否还在意呢?”
韩绛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这个,计划真的没有变化快,你不提我都把这事给忽视了,现在想一想,我认为还是不要的好。”
不要,韩绛是考虑过的。
淮南西路不能拿,那里的势力过于错综复杂。
刘过又准备说什么,却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得到韩绛允许之后门打开,一名韩家仆从进来急急说道:“少君,宫内急令,城内大素三日,请速速离开鹤鸣楼,以免有谏台的官员弹劾。”
韩绛连问都没问,和刘过一起快速的下楼,然后从后门离开了鹤鸣楼。
他们离开之后,鹤鸣楼内才有小吏来宣读告示。
离开鹤鸣楼一百多步,韩家的仆从这才解释:“少君,宫内传来消息,说张太贤妃亡故,所在临安城大素三日。”
韩绛有点不明白了:“张太贤妃!宫里有这么一个人吗?当年黄贵妃是被当今太娘娘害死的,其余的有身份的都被逼着出了宫,怎么可能有太妃。”
那仆从回答:“少君,我听闻这只是一个借口,死的只是一个孝宗的一个寻常美人罢了,这级别不可能全城禁止饮酒、曲乐。但其余的小的也不知道,这是主君紧急派人出宫传的话,所以小的不敢怠慢。”
韩绛认可。
既然是老爹韩侂胄传的话,肯定是有理由的。
刘过说道:“我猜,是金国人搞的鬼,咱们没办法不应,所以把一个侍候过先帝的寻常宫妃捧到了妃位,再给予太妃的葬礼级别。”
“不管什么原因,先回家。”
“主君说的对,先回家。还有一事,门下就直接吩咐了。”刘过寻求韩绛的同意后,直接就对身边人吩咐:“传我的话,再发三次急令,追加命令,让舒州城签约的所有的铁匠,不允许靠近临安城,全速南下,如没必要不允许靠岸。”
“得令。”
原本就下过命令,舒州出来的铁匠以及二等以上工匠,除了极少数就是宛城自已招募的之外,其余的全部坐船南下。
从舒州出来往两渐来,是一定要坐船的。
所以,上船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寻常的人也分不清什么是海船,什么是江船,这个时代只有专业的船匠和经常跑船的人能够分得清。
虽然下过命令,可刘过就怕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所以再连续三次追加了命令。
韩绛回到韩府的时候韩安回来了。
韩安见到韩绛,欠身一礼:“少君,朱熹死了。金国赐封了大国师、儒家宗师等许多称号,主群与公都猜测朱熹封圣之事怕已经提上了日程。金国要求咱们大宋为金国大国师执国殇大礼,这自然是不能答应了,所以退一步。”
韩绛明白了,捧起一个寻常的孝宗时代的下等宫妃成为太妃,也就是找一个借口让临安进入国殇状态。
这事可以理解。
第六四四节 大宋的国殇
朱熹死了。
朱熹在大宋依然是叛国重罪的在逃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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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的信使送来了金国皇帝最新的指令,要求给予朱熹足够的礼遇,宋国必须给大金国这个面子,必须给。
此时,皇宫内。
金国派来的使节可是一个大人物。
前胥持国门下十哲之首,张复亨。
张复亨现任金国枢密院副使,已经非常接近当年胥持国的官位。
胥持国死的冤。
但完颜守一、完颜襄等金人重臣不想去给胥持国报仇。
胥门十哲以张复亨、张嘉贞为任的小集团得到最切实的好处,张嘉贞现为参知政事。同样,他们背后还有宠妃李师儿的李家支援。
胥持国的死,所有人都是受益者。
这受益者的名单中甚至包括了韩侂胄与韩绛父子二人。
当然,除了胥持国的儿子。他是唯一的受害者。
大宋皇宫东院,这里金国使节团与余端礼为首的大宋重臣,正在非常友好的气氛下讨论着国事。
拿出来的头一件事就是,大宋的禁军的军械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经过了高丽东边的对马岛。
余端礼说道:“殿帅郭杲的人头已经给你们送去,我大宋也是受害者,宫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入狱文武近百人,砍头抄家也有十数人。更不说我大宋损失了整整一仓库的军械,眼下我大宋禁军有一半都无甲。”
张复亨没有就军械的事情再说什么。
他是来讨好处的,不是来争谁对谁错。
眼下,至少大宋同意三日国殇,这事已经让他在金国皇帝面前立下一功,其余的事情可以等这三日国殇过去再议。
会议暂停。
张复亨心中也有事,而且压的他睡觉都作恶梦。
这事,就是钱的事。
看到开城的胡椒苗有利可图,张复亨从金国行钱那里借了十万两,加上他自已的钱,一半跟着李喜儿一起去搞,一半自已暗中派人去搞。
结果,赔的连裤子都没了。
李喜儿让李铁哥秘密南下的原因他知道,就是为了在这边可以想办法弄到钱来平了这个大窟窿。
只是,张复亨并不知道李铁哥用什么办法弄钱。
回到迎宾馆,张复亨看到李铁哥坐在花坛边上拿着一枝迎春花傻笑。
“铁哥儿。”
张复亨喊了一声。
李铁哥仰着头倒着看了张复亨一眼之后开口说道:“虽然不知道张枢密你今天和宋人谈了什么,再谈的时候你告诉宋人,宛城军既然被宋人招安,可宛城军却是我们大金国所反感的,也别说咱们大金国欺负宋国,咱们讲道理。”
一听这话,张复亨就知道李铁哥肯定见到了这里的某个人。
因为这番话是李铁哥这种大字不识几个人永远也说不出来的。
李铁哥继续讲:“咱开三个条件。头一个,宛城裁军,让宛城军整理出一万副铁甲,一百万只箭头,还有刀斧等五万件。至于宋人用什么办法找宛城军要咱不管,反正宛城军要把这些东西交给咱们的西京守备。”
张复亨上前微微欠身一礼:“铁哥儿,这样重要的事情,咱们进屋说。”
“好,进屋说。”李铁哥没反对。
进了屋,李铁哥就继续说道:“这事就这么办,宋人朝中自然会有人帮你推一把,这事回去我兄长脸上有光,张枢密也是大功一件。”
“没错,宛城军裁军有没有可能不知道,但一下子让宛城军失去这么多军械,加上宋人的压制,宛城军的力量也就仅仅能够自保。正好可以让我大金腾出手来去收拾一下那些不服管教的草原蛮子。”
李铁哥那懂这些,他相信韩绛会帮自已。
因为金国的李府与宋人临安的韩府是一条绳上的。
李铁哥继续说道:“第二条,开禁。咱们与宋人在货物上都有禁售的,咱们放开马匹,宋人放开茶。而后宛城军交给咱们的铁甲、箭头、军械这些咱们用麦子来换。这事要办的巧妙一点,宋人不提军马,咱们就只能给拉货的马。”
“恩,可行。不过能否加一条,咱们要买宋人的米。粮食还是屯积一些更可靠,至于拿什么来换,容我想想。”
李铁哥生怕张复亨没明白,赶紧又解释道:“这事的商队要是咱们的,仅宛城军交出的军械这一项,咱们要把损失的钱先挣回来一半。”
“这样。容我想想。”既然是这样,张复亨便要多考虑一下了。
因为他需要的更多。
张复亨欠下的远不止李铁哥所知道的,他们仅仅是合作关系,并非上下属关系,张复亨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让李铁哥知道。
谁才是主导,这事张复亨自然不会承认是李铁哥。
而李铁哥也不会承认是他。
张复亨眼下最有兴趣知道的是,李家在临安城联络到的是谁,许了什么样的好处换到了刚才的条件。
这些都不急,张复亨认为自已在要临安城待上两个月,甚至是更久的时间,他可以查到与李铁哥有关系的人。
话说此时,海上。
一个打着商队旗号的船队已经离开了长江口一个多时辰。
有一个曾经在船上帮过工的年轻人突然说道:“这好象不太对。”
“不对!什么不对?”有年长的就问了。
年轻人说道:“从长江口出海之后,船会往南走,在船的左边是大海右边是海岸,走不了多远就会再转,船尾向东航速会变慢,有时候还会叫我们去踏轮,可咱们却看不到海岸,却也不知道方向。”
许多人跑到甲板上四下看。
倒有一位年长一点的说道:“慌什么,今个天气差,海上有雾。看不到岸边有什么奇怪,分不清方向那是咱不懂,想必操船的人一定是知道方向的。”
没错,操船的人知道方向。
又有人说道:“看帆。”
帆是满帆,此时许多人突然发现这帆不是他们认识的帆。
从长江上一路顺流而下,船并没有起主帆,只靠副帆与前后几个角帆便可以,真正离开了长江口的时候,五个主帆这才挂了起来。
“这帆,好象没有骨。”
第六四五节 这难道是上了贼船
帆没有骨,这叫法不准确。不过却说明了问题。
大宋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帆都是象竹帘子那样的帆,有着许多横向的帆骨存在,此时所有人看到的帆却没有,只是一块完整的布,被风吹的已经成了一个半球形。
没有骨的帆,生活在舒州多年的人是没有见过的,而且这还是无轮的船。
在大宋,现在最流行的船都是在桨轮的船,这样的船可以靠人力踩轮来增加航速,特别是在逆流而上的时候,只要不是遇到特别难走的水路,都可以靠人力逆流。
特别难走的便需要纤夫了。
这船古怪。
许多人开始紧张起来,更多的人开始聚集到了甲板上。
眼看着就可能会有乱子发生。
这时,有一个船工打扮的人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本册子盘腿坐在船后部楼船的二楼上,然后高喊着:“怎么,还怕咱们把你们拉到什么地方给卖了不成?”
一个身高八尺,在大冬天都穿着轻薄衣服的汉子走了出来。没等他开口便有另一人抢先说道:“这船透着古怪,咱们也没说什么,就是好奇,有些好奇。”
说话的是三角眼,身高不足六尺。他倒是说的滑头,两边都不得罪。
却见一只手一把将三角眼拨拉到一旁,正是那位铁塔一般的壮汉,姑且就叫他铁塔吧。
铁塔高喊着:“你这厮却是看似读过书的人,却只作一个船工,这如何让人安得了心,更别说这船咱谁也没见过,就是这帆都不同,而且这四面看不到岸,我们不安有何不对,既然是出来作工,东家许下了高工钱,却也要让我们安心。”
啪啪啪。
船工打扮的人轻轻的拍了拍手:“讲的好,象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说的没错,我读过书,比不得秀才,比不上账房,也没读什么四书五经,却是写得了家书,看得懂海图,也能读得懂账本。你报上名来,叫什么?”
铁塔往前走了一步:“我叫赵双塔。”
这名字一报,船工明显愣了一下。转而哈哈一笑:“失礼、失礼。我叫胡蛋娃,大名胡海洋。倒是知道一位大人物也叫你这个名字,也和你一般高大强壮。”
胡海洋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花名册。
“赵双塔,归北人,从河北路逃了过来,因为祖上是铁匠就在舒州找了一份活计,打的一手好铁,这花名册上面说你会打连弩所以还被官府关过几个月,后来是衙门军械坊的一记名工匠,有大匠的本事却没有大匠的头衔,领的是大工的工钱。”
大匠、小匠、大工、中工、小工。
这便是舒州铁匠的工资标准。
铁匠赵双塔一拍胸口:“没错,说的就是我。你们说验证了手艺之后,便给我一个高工钱,若我真有大匠的手艺,便给我相当于舒州大匠八倍的工钱。”
“没错,还给你发婆娘,你要不要?”
哗!
甲板上聚集的人都笑了,这一笑让原本紧张的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胡海洋站了起来,将花名册合上后说道:“给你们说个人,也不知道在场的有谁听说过没有。这人叫雷馈。”
雷馈!
可以说甲板上都是小人物,他们怎么可能听说过。
但,还真有知道的。
有个厨子说道:“我听说过,听说是悄悄搬空了皇帝的内藏库,然后逃走的原先禁军大官。不,不对,是罪臣。小的也是偶尔听酒楼中有来往客商聊到过,小的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这厨子越说越是紧张,最后竟然头顶都冒出汗来。
胡海洋大笑:“莫怕,莫怕。这里没有人能治你们的罪,除非你们犯下了咱们定的规矩。我也是一个小人物,原先是广州府水师的一个没有品的伍长,手上就四个兄弟。腿上受了点伤,跛了。”
胡海洋说着走了几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跛了。
胡海洋继续说道:“养伤的时候晚上跟着先生读了半年的书,前段时间送货的时候遇到一位将军,人挺仗义的,不过最近有点可怜。为什么说可怜呢,因为他给自已部下许了二千门多亲事,光欠下的彩礼就能拉一船丝,二十船瓷器,可他没钱,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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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义,这就是仗义。
能给穷当兵的张罗亲事,这样的将军士兵们会以性命追随。
但也有人意识到,之前为何提到那个罪臣呢?
胡海洋突然大笑了几声:“你们可知道,为什么咱们这一船全是光棍吗?光棍是什么,就是独身的男丁,没家,也没有婆娘。我今个告诉你们,你们这一船便是给雷馈将军那边送的。各位先别怕,听我细细道来。”
三角眼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赵双塔一眼,赵双塔冲着他下巴一挑,他这才敢上前:“胡爷,小的李金蛋,和胡爷有缘名字里都有一个蛋,小的斗胆问一句,不会要了我们的性命吧,咱们也不敢从贼,再说小的一个作小手艺的能入了胡爷和雷将军法眼?”
问的好。
虽然是一个滑头,可问到了点子上。
胡海洋一翻花名册:“李金蛋,原先是一个梁山君子,后来给人打断了一条腿改行作了锁匠。倒也有一套本事,制作的锁头在舒州一带很有,说你是位大匠也不过份。这么说吧,雷将军部下原先有一千多号人马,现在又征召了两千多,号称五千兵马。”
胡海洋从二楼走下来到人群当中这才继续讲:“这样说吧,依咱们这边的礼,女子出嫁怎么也有一个大红漆箱子配上一只漂亮的铜锁头,是不是这个理。”
“这是穷人家的,有富人家怎么也要十口箱子。”
“对,对,就是这话。你们说,雷将军要不要一个制锁头的高手。要不要几个打箱子的好手,还有号称五千兵马,有多少军械需要修理,需要打造,这要不要人手。北边、西边有匪,他负责防守西边最重要的镇子,背后一城十室九女,男人都快死光了,他要不要泥瓦匠,要不要木匠,要不要竹匠?”
第六四六节 让人有些期待了
重犯。
船上这些人现在知道雷馈是谁了,这是朝廷的重犯,重到什么程度呢。
抄家灭族的重罪。
一般来说这样级别的重犯,谁粘上谁一定会跟着一起死。
但很奇怪的是,这个时候为才能大伙的内心却不知道害怕,更感兴趣的是这些工匠能有什么待遇呢。
有人上前试探着问道:“传闻,禁军逃离临安的有万人之众,官家震怒?”
胡海洋语气变的很严肃:“这不是传闻,这是事实。”
什么是事实。
官家没有半点反应,就象是听到宫内又多了一片树叶那样。
官家变了,还没有人开始研究官家转弯的原因,但此时的官家确实变的很奇怪。
关于人数,一万人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真实的是连同杂兵在内一共逃出去的差不多七千人,有些人根本不适合跟着走,这一点雷馈也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第一批带走的只有一千多人。
其余的人则暂时分了些钱让他们先各自回乡。
当雷馈在南海站稳之后,又陆续召集了两千多人,依雷馈的计算最多再招回一千五百人,实际人数达到接近五千人,其中有三千是真正的战兵,一千辅兵,一千杂兵兼后勤的兵马这就足够了。
再其余的人。
不行。
不是他养活不了,是那些人不行,没有达到能够信任的,一起打天下的那种程度。
能带一万人逃走,再加上传说是的内藏库军械,这是一只可怕的力量。
牙行能联络到这样的人也绝对不是寻常的牙行。
牙行?
胡海洋也没有否定这个说法。
胡海洋把花名册高高举起:“你们都在名册上,只要你的手艺是真的,我保证你的工钱至少是在舒州的五倍,而且咱们发婆娘。不过娶婆娘要花的彩礼钱,要自已挣。这里还有每年一成息的成亲贷款,购房贷款,装修贷款,搬家贷款……”
工匠们这还没有领到钱呢。仅仅半个时辰,这里预订的贷款已经超过了一万贯。
到了新地方,谁不想要有新屋,谁不想有新家具,谁不想娶婆娘风风光光的。
大宋剩女多,但这个说法永远不包括农家女,都是书香门第的嫁不出去。
下嫁不甘心,高嫁没人选,平嫁没嫁妆。
农家女也需要嫁妆,但却没有书香门第那么可怕,能带几只箱子过去,能带些钱财就够了。
胡海洋向所有人压了压手,所有人都跟着盘腿坐在了甲板上。
胡海洋说道:“我给大伙讲个故事,也算是这一路上解解闷。话说这位雷将军到了小香化城,这是他要驻守的城池,这所谓的城也就一圈土围子,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香化城以东就是日南郡治,那城里真厉害,全城上下青壮的男人都凑不出来三千只。”
胡海洋用了只这个形容词。
接着,胡海洋说道:“你们想一想,这身高八尺的精壮汉子,比那些只有五只身高的,这不用比吧。雷将军的部下可都是禁军出身,禁军依朝廷选人的时候标准,最低也是七尺六寸。”
“对,对。”许多人开始应和。
“你们猜,雷将军到了日南郡听到第一句话是什么?”
“是什么?”大伙都把耳朵给坚起来了。
胡海洋哈哈一笑:“有位女将军直接就问,你这么大个头,能睡几个?雷将军听完这话,直接就虚了。”
轰一下,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这一笑,原本的紧张与害怕也就消失了,船经过明州港,没有进港,只是有船在海面上等着,将一些淡水与干粮用大桶送到船上,船就继续顺风南下。
然后到泉州又小补给了一次,继续南下。
这一批船队,南下的数量巨大,只有极少数是留在了泉州。
再说宛城。
韩绛的信已经送到了宛城。
示敌以弱的战略思想已经定下,翟笱也认呆这种计谋,硬打京兆与西京不是不可能,但伤亡过大不值得,能用计的时候坚决不用刀。
此时,韩绛还不懂一百万只铁箭头代表着什么。
翟笱却懂。
在翟笱面前的桌上就摆着十只铁箭头,孟林坐在他对面,旁边是赵放与毕再遇。
毕再遇拿起箭头很认真的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翟笱说道:“怎么,有想法?”
毕再遇说道:“翟帅,我的意见是安排一批工具用咱们的新式水砂轮机再把这些废箭头磨一下,这样的话让金人连修都修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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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箭,可是非常讲究的。
韩绛懂一点弓箭,他在穿越前的科谱节目中看过,上面讲过英式长弓,射程一百五十米,韩绛很长时间以来一直认定了弓箭的射程就是一百五十米。
事实上呢。
拿眼下宛城军使用的弓箭来说,这反曲复合弓。
弓的标准开弓力是八斗,所谓的几石弓那都是给神箭手,超猛将使用的,正常的标准军用弓就是八斗弓。
这种弓,配上标准的箭头。
这箭头可是非常讲究的,从箭头的形状再到开槽的角度,还有破风、破甲的考虑等等因素在其中,这还没算上箭杆、箭羽的原因。
所以毕再遇才说,把这批箭头再磨一下,让金人连修都修不好。
宛城军的标准弓,这不是弩,只是弓。
这种标准弓在万箭齐发的时候,顺风的情况下,四十五度角吊射,极限距离接近二里,但对无甲兵杀伤力只有四百步内,对有甲兵,从轻甲到重甲,杀伤力在二百五十步到一百步左右。二里只是极限的箭能飘出去的距离。
速度上,宋弓的箭羽速度是一息三十一步。
也就是每秒四十六米左右的速度。
这样的速度下,箭头的制作细节非常的重要,一点点差距这箭就飘的没影了,偏出去五十或一百步,当真不算个事。
宛城军最优秀的弓手,可以在八十步射穿步人甲之外的一切铠甲。
箭头,这是宛城军布下的一招秒棋。
在最终的谈判之中,宛城军用朝廷用物资交换一百万只箭,弓用的箭。这样以来,从箭到箭杆再到箭羽都由宛城军出,这便是完整的箭。这箭眼下肯定是能用的,但一年后呢。
第六四七节 宛城的示弱实操
在箭枝、箭头上搞鬼,这事还不想让金人发现,自然是需要巧妙一点手法。
毕再遇提到磨箭头是军中通用的办法。
翟笱却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办法,我认为更毒。”
“说来听听。”
“好办法,现在是冬天,咱们给一些箭捆里加上白磷,虽然咱们手上的白磷数量少,其余的再加上一部分红磷,不需要每捆都加。用咱们要替换到的废物来交复这批物资,然后再一些箭枝作出一些中空的小机关。”
翟笱这法子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够毒。
赵放在旁说道:“这事靠谱?”
“靠谱。”孟林接过话题:“眼下是二月中,等朝廷和金国谈好怎么也要四月,这是朝廷以往长期以来的谈判效率,而后再等朝廷和咱们谈,让绛哥儿玩点手段,这就拖到六月了,然后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正式签订契约,第一批先交付铁甲。”
毕再遇懂了,重重一拍大腿:“好主意,那么等交付箭支的时候已经是冬天。”
孟林指着毕再遇:“你还是不懂。”
“难道不是冬天交付?”毕再遇确实是一脸的疑惑。
孟林指着桌上这些箭头:“箭头代表着箭枝与箭羽的规格,秦军能够一统天下我认为最厉害的就是统一。秦军的箭用的都是标准规格,而咱们宛城军的箭却是多种多样,这样不好,对后勤不利。”
这话毕再遇懂。
眼下宛城军只说弓,那怕是标准弓配的箭也有至少十种。
不是说不能用,而是不同的箭配发到军中,弓弦的松紧,开弓的大小等等,都会影响到箭支射出去之后的效果。
显然,孟林的意思就是,趁这次机会统一箭支标准。
这样对后勤有帮助,同样对部队作战也有帮助。
甲,更是要把原先的旧甲都处理掉,先拖上大半年,不是韩绛与刘过商量的几个月,只等琼崖的新甲运到。
关于箭。
却不能只说箭。
还有弓。
南北的差异让制作弓的原料不同,弓的张力不同,所以用的箭支事实也是不同的。
杂兵不说,有弓有箭你用就是了。
真正的精锐,好弓好箭可是非常讲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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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弓,最优秀的弓需要两年甚至三年时间才能制作一张弓,用的是牛角加上猪皮胶,还有鹿角、牛骨等材料配上硬木制弓。
竹片弓是最差的弓。
桑、槐、红柳、白腊等都远远的优于竹片弓。
毕再遇开始有所期待了:“不知道琼崖那边研究的铁胎硬木弓怎么样了,若成功的话对咱们是有用的。不,不对,是铁胎硬木弩,不是弓。”
宛城军正在改制,除了精锐的弓兵之外,开始大量的装备弩兵。
训练的一个优秀的弓手需要三年,训练一个优秀的弩手却只需要三个月。
示弱,还有什么办法呢?
四人又商量了一会,提出一个新的方案,那就是,融兵器制作农具,趁着从舒州请过来不少铁匠这个机会,只要朝廷这边的谈判结束,就开始融兵器制作农具。
此时,金中都。
虽然在开城玩胡椒苗纸契赔的连裤子都当了,可李喜儿显然没有自已的弟弟李铁哥那么不安与焦虑。
毕竟他手上还有韩绛答应过每年给他的一份份额,以及他现在身为金国贵戚的身份。
眼下,钱是没有了。
但,生活还要继续。
张复亨是合作者,李喜儿需要自已的人。
他首选的目标是朱熹的学生中的两人,一人叫许顺之,此人是朱熹第一代弟子,另一人叫黄斡。
许顺之是一位学者,他著有《孟子说》《礼记文解》等多篇著作。
黄斡是一个官迷,他差一点就成了大宋的三品官。
李喜儿亲自为朱熹执灵,执弟子礼。
头七结束,李喜儿身穿孝服请许、黄二人到书房议事。
“二位师兄,弟年少,入师门时间很短,而且之前学问太差,甚至都听不懂老师讲下的道理。原本想着可以侍奉恩师左右,多多听取恩师的教诲,也让我能够增长见识,学会作人的道理。可惜……唉!”
一声长叹,李喜儿泪如雨下。
这是李喜儿向韩绛学习的高招之一,生姜抹眼睛。
保证眼泪汪汪。
许顺之很是伤感,他是一位真正的学者,这几日他也只是喝了几碗稀粥,因为内心伤感。
此时,李喜儿的眼泪让他心中的伤感倍增。
黄斡却不同,他心说:李喜儿你之前大字不识几个,在金国当上贵族之后才学了几个字,也就是能写个自已的名字,认识三百五百个汉字,三十五十个金文罢了,你什么时候配得上学问二字。
当然,黄斡嘴上可绝对不会这么说,赶紧起身劝慰。
先劝李喜儿,后劝许顺之。
黄斡说道:“师兄、师弟,虽然说恩师故去作弟子的伤心难过是人之常情,可眼下却不是流泪的时候。咱们还有许多师兄、师弟在金国需要生存下去,而且两位若是伤心过度,其余的师兄弟也无法走出这份悲伤。”
“是,是,师兄说的极是。”李喜儿赶紧去用清水洗眼睛,刚才抹的生姜有点重,这会辣的眼睛已经受不了。
李喜儿洗完脸,顶着两个红通通的眼泡回来坐下。
李喜儿说道:“两位师兄,我是这么想的。陛下那边我已经去请旨了,以国公礼办葬礼应该没有问题。我又向陛下讨了一个封号,恩师自然应该被世人称为朱文公。”
许顺义有点激动,起身就要对李喜儿行大礼。
李喜儿赶紧拦下:“师兄这是作什么,我也是恩师的弟子,为恩师作点事情自然是应该的。”
李喜儿没说实话,大金皇帝要捧朱熹上位是出于统治大金国的需求。而李喜儿却把这事说成了自已的功劳。
李喜儿接着说道:“两位师兄,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办,但这事比较麻烦。需要花了人力、物力都是巨大的,想请两位师兄帮我参详一二。”
“事情是这样的,在孔庙有个殿,殿里有十个供奉,我是这么想的,看能不能说动陛下下旨,将恩师也供奉在这个殿内。”
第六四八节 圣人之位
什么殿,有十个供奉!
李喜儿这个不学无识的家伙,换个人说这话黄斡都能指着鼻子骂。
可李喜儿是谁,妹妹李师儿是当朝宠妃,在大金国皇宫内的待遇仅次于皇后的级别,还是极受宠的人。
黄斡不能也不敢骂。
许顺义却是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那个殿是什么殿,许顺义何止是懂,那是圣地。普通人称为孔门十哲圣殿,官方一点的说法是孔庙大成殿。
殿内供奉着孔子十门徒,也就是:
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
言语:宰我、子贡;
政事:冉有、季路;
文学:子游、子夏。
这是何等的地位,这是何等的殊荣。
别说是在这十哲殿内摆上一尊坐像,就算是化为石雕守门,许顺义都深信那怕此时立刻就死了,也值了。
同样,黄斡那怕是一个官迷,在听到这样的事情之后内心也是震惊的。
这事,可能吗?
当然,李喜儿所说的财力、物力等等,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无数的朱熹弟子愿意献上全部的家产为老师成为第十一哲而付出。
不论师恩,只论收益。
这实际的收益也是非常惊人的。
此时,金国皇宫内。
李师儿正从一只刚打开的水果罐头中将一些水果放在小碗中,然后再喂到金国皇帝完颜璟口中。
完颜璟品尝了一口之后问道:“此为何物?”
李师儿回答:“此物妾身也不知道名字,是宋人献上的,听闻与荔枝相似却也有不同。妾这里有图册请陛下过目。”
红毛丹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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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只铁皮罐头价值二十两银子,也就是三斤多的重量。依宋时六百五十克一斤,放在韩绛穿越前就两公斤左右。
非卖品。
完颜璟表示自已很喜欢,让李师儿联络宋人多多献上,也要有其他的种类。
完颜璟这时问道:“爱妃,你上次提及那个朱熹封圣,这事真的有意义吗?”
李师儿从完颜璟的椅子旁起来,跪在了完颜璟的面前:“陛下,臣妾不敢妄言国事,只是这事确实对陛下有用。”
“起来说话。”完颜璟挥手示意宫女们退下。
李师儿没敢起来,又说道:“陛下,臣妾怕说错话。”
“恕你无罪。”
“谢陛下。”
李师儿这才起来,重新坐下之后说道:“陛下,咱们大金国自从入主中原之后并没有自已的一套独立的,系统的,拥有意识形态的思想体系。而后只是在利用汉族的精神文化来统治汉人。”
说的好,完颜璟听出这话的深度来了。
同时他也明白,这翻话不可能是李师儿想出来的,就是整个李府,加上胥持国也不可能讲这层面的话来。
完颜璟没揭穿,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讲的好,继续讲下去。”
李师儿谢恩后说道:“臣妾献策,自汉武独尊儒家之后,儒家在天下有着巨大的影响力,那么陛下应该加封孔子为大成至圣这样级别的圣人。”
“讲的好,继续。”
“陛下,朱熹理论中有这么一句,‘大小有定’。那么这意思便是,大金统治中原大事已定,任何的反抗是无用的。所以必须用朱熹理论中‘三纲五常’来维护大金的正统。”
李师儿背这些可是下了苦功夫的,不敢说背过一千遍到有八百遍了。
而这时,完颜璟的脸色变了,因为他听出完全超出满朝文武智慧的话来,这话讲的太厉害了。
见到完颜璟的脸色微变,李师儿赶紧又准备跪。完颜璟伸手一扶:“爱妃继续讲,刚才讲的真的是非常,非常好。接着讲。”
李师儿这才敢继续讲下去:“陛下,而后是对大金国朝堂上则使用‘灭私欲、则天理明’的思想约束各级官吏,推崇朱熹最多三代之治,以尊周孔之道便可天下大定。”
完颜璟再问:“而后呢?”
李师儿得到了鼓励,赶紧背自已记下的东西:“陛下,这还要从汉人的理论,外王之道而论,夷狄为诸夏则诸夏之。接下为天下不会再有夷夏之辩,只宣称礼乐。将朱熹的理学定有官定科考,让天下人认定了非朱子之传而难入朝堂的观念之后,时间久了,便只有君为天的思想。”
完颜璟站了起来,神色严肃。
李师眼很亮,她感觉到气氛不太对,早早就跪伏于地。
完颜璟却是笑了:“爱妃,实话告诉朕,你刚才说的是出自谁之口。”
“臣妾,臣妾……”李师儿很紧张。
完颜璟伸手一扶:“爱妃的忠心,爱妃的体贴朕心中有数,这次会重赏于你,你办的好。”
李师儿这才说道:“是韩绛。”
“韩绛,谁?”
李师儿赶紧解释:“是宋国临安韩家的少君。”
完颜璟问了:“韩节夫,韩侂胄?”
李师儿想了想:“好象韩府的主君是叫这个名字。”
“有意思。”完颜璟感觉到了一种完全不寻常的味道,朱熹的理论核心经韩绛这一套解析,他可以深深的感觉到朱熹之学对大金的价值。
但是!
这么好的东西为何宋人不自已用,为何宋皇不自已用,为何韩家不献给宋皇?
有意思!
完颜璟轻轻的拍了拍手,有太监入内。
完颜璟又停下了,转头看着李师儿问道:“这如此美味,冬天都可以吃到的果子与韩绛有何关系?”
“臣妾不敢有隐瞒,便是韩绛送到我兄长府上,这些没有在市场贩卖过。他所求,只是能私下卖一些盐给他。”
盐?
完颜璟心说信你个鬼,你们兄妹的脑筋能想明白韩绛的用意太阳怕都会从西边升起来。
刚才刨析朱熹理论那一套说辞,就凭这几句话,若是韩绛在大金国,完颜璟可以直接给一个五品官。
完颜璟对太监说道:“派人拿朕的御旨送到宋国临安城。只说……只说。”完颜璟思考了片刻后继续讲:“只说朕欲前往泰山祭天,特邀请临安府韩家少君韩绛前来随朕同往,我大金以贵宾礼相待,加伯爵。望宋国不要拒绝,望临安韩家不要拒绝,望韩家少君不要拒绝。就这样。”
第六四九节 这份邀请挺吓人
金国皇帝要去泰山祭天。
而且还特别邀请了宋国的韩绛。
这事何止是古怪。
消息在几天后传到临安,原本临安城内正在谈判的大宋重臣和金国使节团的人都感觉这事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泰山,那么是去祭天,还是封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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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大宋的重臣们考虑的重点。
再说韩家。
韩绛感觉脑袋有点晕。
金国派来的信使给了大宋皇帝一份国书,又单独以金国皇帝完颜璟的名义给韩绛写了一份邀请信。其中言辞恳切,邀请之情非常之重,给足了韩家面子,可以说诚意满满。
而且还有承诺,韩绛只要赴约,金国给韩绛加封一个伯爵。
韩绛盘腿坐在书房内的榻上,韩侂胄背着手看着窗外的风景,刘过坐在桌茶前摆弄着茶具,史达祖则在不断的翻阅着大推的资料。
这些资料多是关于泰山,以及泰山封禅的。
傍晚时分,李洱到了。紧接着,留正到了。
让韩家人意外的是,洪迈竟然出现,此时的洪迈不应该在绍兴府吗?
更更意外的是,一个算命先生打扮的葛邲也到了。
葛侂胄迎了上去:“洪公,葛公,你们怎么会来?”
洪迈先回答:“我来临安城是办正事的,朝廷今年应该拨付的修海堤的款子,还有给官家修皇陵的钱一个子都没有给。”
葛邲也说道:“我来,自然是为了金皇之邀。”
韩侂胄请几人入座,很是淡然的说了一句:“这事眼下的麻烦不是去,或者不去。而是泰山、伯爵这两件事情带来的麻烦。泰山有可能会是封禅,这一点满朝文武都是这么认定的。那么在金皇封禅的时候非要绛哥儿去,而且还要给绛哥儿一个伯爵的爵位。有点……麻烦。”
韩侂胄表现的很淡定,可内心却不平静。
不是有一点,而是非常、非常的麻烦。
泰山封禅,这事大宋上下那怕不高兴也不敢去拦,宋对金有着天然的恐惧之心。
但,为什么邀请韩绛。
这事不好说,流言蜚语可以杀人,韩绛是否与金国有什么秘密的联系呢?
韩侂胄说完后葛邲说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我还特别带了一篇文章,我写的不好,可以请钱公再帮着改改,容斋兄(洪迈)正好在,先帮我看看。”
葛邲说完后就把自已写好的文章拿了出来,洪迈双手接过。
在打开看的同时,洪迈说道:“我曾经写过一些闲话随笔,其中就有这么一篇,是我在古籍之中查到后自已加以修饰所写。讲的是唐时魏征劝太宗不要封禅,劝戒的方式是以天下论。”
葛邲认同这话,因为他写的就是一篇韩绛给金国皇帝完颜璟的劝谏书。
劝完颜璟不要去泰山,更不要封禅。
洪迈继续讲:“魏征劝太宗,我是这么写的:今有人十年长患,疗治且愈,此人应皮骨仅存,便欲使负米一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乱,非止十年,陛下为之良医,疾苦虽已安,未甚充实。告成天地,臣切有疑。”
韩绛很用心的在听了,自已现在不是刚到大宋,也算来了一年多。
洪迈这番话用白话讲就是:
如今有一个人,患病十年,经过治疗将要痊愈。此人瘦得皮包骨头,却想要让他背着一石米,一天走上一百里路,肯定做不到。
隋朝末年社会动乱,不止是十年的时间,陛下作为天下良医,百姓的疾苦虽然已经解除,但还不很富裕。要祭祀天地(向它)报告大功完成,我心里还是有疑虑。
洪迈讲完后指着葛邲的话说:“兄这文章立意不好,绛哥儿劝谏这个说法就不合适,更何况封禅是何等大事,要劝也不能以天下为名去劝说。”
葛邲反问:“依当今天下,咱们大宋虽然与金国不再是叔侄之邦,改为了兄弟之邦。但朝廷上下在礼制那怕坚持,可几次盟约都写的清楚,金为上、宋为下。说的难听一点,金便是宗主国。”
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这让洪迈无法反驳。
葛邲继续讲:“高丽奉金为宗主国、草原各部也是金国的属臣。往南说,大理还算自治,可却也每年进贡。依古例,金国皇帝去封禅虽然狂妄,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洪迈不认可:“不可,不能用天下大义来劝。”
葛邲反问:“你说怎么劝?”
洪迈回答:“我不知道,但不能以天下大义来劝。”
留正打了一个圆场:“先喝杯茶,当下最要紧的是先止住有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以及官家的猜忌。”
韩侂胄转过头:“绛哥儿,入宫去。先自已请罪,说这事你什么也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么作不是稳官家的心,而是先表一个态度出来。然后再去姨母那里请罪,只说这事你什么也不知道,有可能是金人的阴谋。”
“不可。”刘过抢了一句:“东翁,不能说这是金人的阴谋。因为这是金国皇帝的亲旨,说金人的阴谋这话传出来不合适,改个口只说这是金国皇帝的好意,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为大宋安危计,自然是不敢拒绝,但若去却也不明情况。”
刘过的意思韩侂胄懂。
公然说这是金人的阴谋,不用金人下黑手,那些惧怕金国的宋臣就先对韩绛下黑手了。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害怕得罪金国。
韩绛敢说金国皇帝的坏话,这事足可以引发一场战场,这是大宋朝堂之上至少一半的臣子所不愿意看到的可怕事件。
韩侂胄点了点头:“好,就这么说。”
韩绛站了起来:“是,我明白。这事当真挺窝心的。”
就是窝心,可也要受着。
韩侂胄又说道:“这事去,或者不去,要等咱们在金国的人送消息回来再说。你从宫里出来之后,想办法见一个李铁哥,我相信他李家肯定也有消息单独送到他手中,打探一下,回来再商量。”
韩绛心说这事感觉很坑,却也是躲不过的麻烦。既然是麻烦那肯定有解决的办法,更何况眼下并非自已一个人战斗,还有这么多智者帮自已。
第六五零节 皇帝病的不轻
韩绛依老爹韩侂胄的吩咐,立即进宫。
大宋皇帝赵扩,他变了,不再是一只木雕,这才没过多久,韩绛记忆中上次见到皇帝也就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可此时再见到皇帝,韩绛有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赵扩见到韩绛之后一没问最近的朝政之事,二没有问金国皇帝邀请韩绛去泰山一游的事情,却问了一件让韩绛惊出一身冷汗的话。
赵扩问道:“叔父可有与宛城军上层那些人联络的方法,听母亲与舅父讲过一些,似乎那位游九功并非宛城军能说上话的人。”
这话问的。
韩绛第一反应就是,难道秘密暴露了。
宛城军的顶层出现的真正的叛徒。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也仅仅就是一瞬间。可就是这一瞬间,让韩绛惊出一身冷汗。
这瞬间的惊讶来的快,去的也快。
韩绛从宫女、太监们的反应中感觉到自已一定是误会赵扩的意思了,或是误解吧。因为众宫女与太监们根本就没有反应,而且这里也没有刀斧手。
不会砍了自已,那么事。
韩绛的心放下了,这才问:“官家,宛城军之前是叛军,虽然被招安却还没有受教化,只怕是他们不服王化,但官家圣恩之下,他们必会感恩戴德。”
韩绛说的话赵扩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顾着自已继续说:“叔父,我看他们对付寺庙挺有一套的,若是寺庙也交税是不是能让咱们朝廷的国库丰厚一些呢?”
什么情况,皇帝看到了向僧人收税的好处了?
不。
韩绛直接否定了这个念头,皇帝什么时候关心国事了。绝对不可能,绝对有其他的原因。
韩绛试探着问了一句:“官家,你的意思是咱们向和尚收税?”
赵扩依然没反应,还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已的话。他说道:“和尚们过的太安逸了,这事让我看着不舒服,宛城军的人若是想为朝廷效力总是要拿出一些实际点的行为吧,所以叔父看着安排一下,让他们办点事。”
懂了。
什么都懂了。
赵扩这是看中了宛城军收拾嵩山还有山谷寺的能力,所以要用一用。
但是。
为什么要搞这种事情呢,韩绛是真的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韩绛问了:“官家,你还有什么要臣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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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扩问:“我想找一位真人?”
真人?假人?
韩绛还算反应快,知道赵扩在问什么,马上建议:“官家,你看这家大娘子的恩师,继承了楼观真传的施道长如何?”
赵扩眼睛一亮,可马上又黯淡下去。
赵扩摇了摇头:“施真人是真人,朕可以加封他为护国,但他专注于丹术研究,不知他的几位师弟可有专注于修行的没有?”
“臣去办。”
“辛苦叔父了,这事朕非常的在意。还有,听说宛城军有个传闻,他们一直在高呼赤帝,又提到火德真君、火德星君等等。叔父安排人去联络一下,他们既然有这心,那么朝廷给予他们的军费中,自然应该拿出一部分建个观,朕亲笔提字,祀火德真君。”
韩绛很严肃,很认真的起身一礼:“这事官家放心,臣一定办好。”
“好,好,好。”赵扩连说了三个好。
韩绛退离,既然没有流言影响到宫里,那自已就安心的一大半。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宫中一总管在旁随行,名义上是带路,实则在汇报。
“伯爷,最近有点怪,官家已经有二十七天没有召妃子侍寝了。还有……”这总管太监说到这里韩绛停下了:“等一下,你说的是二十七天?”
“是。确实是二十七天。”总管太监非常确信自已不可能记错数字。
韩绛点了点头:“明白了,你继续讲其他的吧,回头本伯送你一个场小富贵。”
“谢伯爷,接下来宫内还有……”总管太监开始继续汇报了。
韩绛内心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当今皇帝赵扩不应该是性格问题,应该是病了,放在自已穿越前,这病叫自闭症。
当下应该是自闭症的一个阶段性反应。
韩绛虽然不知道专业名词怎么叫,但却知道这种病的现象。
那就是刻板。
韩绛问总管太监:“本伯问你件事,你细细想想再回答。官家近几个月来是不是作一件事情的时候,不会去想其他事。要求所有的物品放在固定的位置,出门非要走同一条路线,这段时间吃饭也总是只吃几种菜。”
总管太监愣了一下,站在那里仔细思考的很久,更加的惊讶了。
“伯爷,您不在宫内,却是如何知道的?”总管太监心说,外面传闻韩绛初窥天道,看不假,这怎么可能是寻常人有的本事。
看这位总管太监的反应,韩绛知道了,皇帝这是自闭症又严重了。
而且又转向了。
之前是对读书有兴趣,现在转到了另一项。
这一项有可能是……修仙!
看来自已要去找高人商量一下这事。
韩绛问清了大宋皇帝赵扩的情况之后没说什么,至于说送总管太监一场小富贵自然也是很容易的,在宫内选一处环境好、清雅的地方重新装修一下,带有仙味。相信皇帝一定会非常高兴,而且会重赏总管太监的。
很快,韩绛到了慈烈太后处。
韩绛入内之后,慈烈太后宫内半个都没有,只有慈烈太后一人坐在软榻上看着面前那几只笼中的金丝雀鸟。
“姨祖母安好。”
慈烈太后没回头,只说道:“完颜璟,是叫这个名字。你有没有想过,他什么时候会死?”
韩绛低头沉思,这和老爹韩侂胄推演的剧本差的有点远。
慈烈太后又说道:“别管你爹怎么教的,现在是我问你。他那套手段还是我教的呢。”
得了,这才是祖师奶奶。
韩绛回答:“弄死他不容易,而且坏处比好处多。但他这次要见我,我还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一直在等北边看有没有足够的情报送回来让我参加并且研究一下。孙儿这次来,确实是怕临安会有流言蜚语,特来请姨祖母指点的。”
第六五一节 酒宴这事不简单
流言蜚语。
慈烈太后这次倒没急着开口,这事让她也有些意外。
等了良久,慈烈太后问:“绛哥儿,这事也就是摆个酒请个宴的事,回去吧。”
韩绛有些不太明白,但还是施礼退下。
至少有一点韩绛确定的,就是慈烈太后不会受即将在临安产生的流言蜚语的影响。
从皇宫出来,韩绛的计划是去钱府,因为施子彦的几位师弟都借住在钱府。
可当韩绛路过周必大家门口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周必大的家门。
周府,也是国公府。周必大,曾经也是相公。
可韩绛就这么径直走进去了,周府的门房看到没拦,还叫了两个小厮在旁边跟着。韩绛走了几十步之后分不清方向了,周府也不是一个小院子。
一小厮上前:“绛哥儿这是准备赏个花,还是品个茶。”
韩绛冲着身后的钱浩招了招,低声吩咐了几句:“去准备一些点心,尽快送来。”吩咐之后韩绛才对周府的小厮的说道:“我带拜访周相公,请前去通传。”
事实上,周必大已经知道韩绛来了。
周必大狠狠的表扬了自家的门房,用周必大的话来说就是这事办的好,韩绛这小子既然来了,无论是送礼,还是砸场子,除了别毁自家花园之外,其余的事情都别拦着。
韩绛在周必大的花园里转了一圈,周必大是一位盆景高手,确实是值得欣赏一下的。
等钱浩去把点心什么采购回来之后,韩绛这才让周府的人带着往周必大的书房去了。
此时的周必大正在修剪一株盆景松。
“益公。”韩绛执晚辈礼。
周必大没回头,因为这会手不能松,他在扎树作造型。周必大开口说道:“老夫失礼了,这会松懈不得,这枝没有扎好便会长偏,树型不好看也就废了。”
韩绛没介意,上前帮手。
大宋临安文人喜欢盆景的非常多,钱荨逸也是此道高手。
看韩绛在旁帮手,手法还算入门,周必大说道:“在家中,是帮你家大娘子扎过树,还是帮你家太公扎过。”
“太公。”
“恩。”
两句之后,两人谁也没再说什么,一直到把树扎好正式坐下后周必大才问:“今个有空来老夫这里了。”
韩绛也没隐瞒,很直接的说道:“我刚才入宫去了,回来的顺道过来。”
“入宫,你那事宫里解决不了。”
周必大很了解宫内的情况,皇帝是什么样,太后是什么样他清楚的很,这些人根本就靠不住,而且没脑子。
韩绛继续说道:“太上太娘娘也没回事,只说这事也就是摆个酒请个宴的事。”
这话一出口周必大的眼神变了。
周必大问:“你是说,摆个酒请个宴,不是摆个宴请个酒?”
一字这差,有区别吗?
韩绛给问懵了。
周必大先是心惊,他万万没想到慈烈太后竟然出手帮韩绛。再看韩绛的反应,很显然这小子太年轻。
周必大示意韩绛烧水泡茶,在韩绛煮水的时候周必大问:“这天下的酒,你可知道多少?”
酒?
桂花酒、梅酒……
显然,这不是答案。
因为这个问题是周必大问的,韩绛没有急着回答,慢慢的思考之后才回答道:“依晚辈看,这请客吃饭,有好酒,也不好的酒。”
“什么是好酒,什么是不好的酒?”
韩绛回答:“传说中,八仙聚长安自然是好酒。霸王宴请汉高祖自然不是好酒。”
“不错。”周必大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八仙聚长安就是一仙贺知章、二仙汝阳王李琎、三仙左相李适之、四仙美少年崔宗之、五仙苏晋、六仙李白、七仙书法家张旭、八仙辩论家焦遂。
这八仙酒局没有文献记载,只有杜甫一首诗可以佐证。
这样的酒局代表的是诗意,是境界。
但霸王请汉高祖,就是鸿门宴了。
周必大对韩绛说道:“虽然老夫不知道始末,但却可以猜得出这次的金皇相邀,倒是有点象古时一宴,一段小故事。张辽带十数人入菜园言:丞相有命,请使君便行。其中用了命,那就是命令,便利,就是立即走,你说刘使君此时怕吗?”
韩绛自然知道这一段,立即回答:“肯定是怕,或许随时会掉脑袋。”
“对,但之后呢?”
“煮酒论英雄。”
“然也。”周必大说完这两个字捧起了茶杯,闻了一下之后浅尝:“恩,不错,茶不错,你的手艺也不错。”
英雄?
这事比之前更可怕了,但韩绛坚信,自已宛城的事情金国皇帝不会知道。
除非李家拼上自已全族的性命去泄密。
这时,韩绛送来的点心中几样茶点被送到了桌旁,在婢女退离之后周必大说道:“老夫谢过绛哥儿送来的点心,也送你一个建议,只说这酒、这宴。临安城的人会以为这是什么酒?什么宴?相信你会有决断。”
厉害。
韩绛内心一个大写的服字。
高,这就是高。
慈烈太后是高人,周必大也一样。
若不是自已来一次周必大府,估计把慈烈太后给自已出的这个点子就错过了。
那么应该是什么宴呢?
韩绛请教:“益公,您老看贵妃醉酒合适不?”
“恩?”周必大眼睛一亮,孺子可教也,而且比自已想的更出色。好一出贵妃醉酒,但是,谁来演呢。
周必大问了:“这配戏的人怕不好找吧。”
周必大这一问有讲究。
韩绛回答:“益公,这贵妃醉酒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历史中真实的,可以说贵妃如怨妇、丑态百出。但还有另一个,酒人愁肠人已醉,平白诓驾为何情。贵妃只是借酒意诉说一些失落与苦闷,改醉态及求-欢为无理取闹的宣泄,以醉来表达贵妃对唐皇的深情,所以醉是根本。”
周必大细细的品味了韩绛的话。
这不是在讲一出戏,而是在讲韩绛如何应对这一次来自金皇的邀请,如何应对这次危机,除了在表面上给临安城吃瓜群众一个引发各种无害猜测之外,也要给朝廷一个交待,同时也不能让金皇不高兴了。
第六五二节 贵妃醉酒
一出贵妃醉酒,韩绛讲出了精髓。
这不是韩绛的功力。
原贵妃酿酒当真是少儿不宜,但梅大师亲自以雷霆手段对这一出作了完美的去污化处理,这剧就老少皆宜了。
无论金国皇帝为什么想见韩绛,这都不重要,因为韩绛还真的不能不去。
但,临安百姓怎么看,这个非常重要。
慈烈太后提及,请酒摆宴。周必大让韩绛明白了这个计策的高明之处,引导韩绛唱了一出贵妃醉酒来。
突然,韩绛用力一拍手,差一点鹅叫来。
这一下可是把周必大给惊到了。
“绛哥儿?”
韩绛轻轻的拍了拍脑袋:“益公,失态,失态,我是突然想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这次当真是金国皇帝送了一件惊天大礼,这礼我收下了,这个坑他能不能跳上来我只能表示心情上的同情,其余的请他自求多福了。”
周必大一脸的疑惑:“这话,听起来好古怪。”
“细节不能讲,不过官家吩咐我去作一些事情,既然宛城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那么自然要有一些表示了。这真是一箭射下一个营的鸟,好事连连。果真,古人说的对,危机危机,危险的时候就代表机会来临。”
韩绛说的有点小兴奋了。
周必大问:“可否解惑?”
韩绛深吸一口气,作出一个非常伟大的决定:“益公,可敢随我同去宛城,代表官家去?”
周必大一身正气:“有何不敢!”
周必大身为朝廷重臣,为官家作事也尽忠。宛城既然接受招安,官家提出一些要求让宛城办到,宛城的态度对朝廷也很重要。
更何况,还有要求宛城裁军的谈判,这事估计东西两府也会顺便交给韩绛去完成。
韩绛起身:“益公,晚辈告辞,请益公准备出行,短则五日,长则七日我便要出发去宛城,这会要先去见太公请教一些事。”
“恩,去吧。”
作为与钱荨逸同辈份的周必大,能把韩绛亲自送到书房门口就已经是极大的礼遇。
韩绛没有急着先去钱府,直接杀入迎宾馆。
张复亨也是刚刚回来,他刚才与大宋礼部的人才商讨过关于金国皇帝邀请韩绛共游泰山的事情。
见到韩绛,张复亨并不认识。
在他眼,这只是一个穿着布衣,头上是文士巾的少年郎。
依这样的打扮,身份最高也就是临安太学的寒门监生。
两人面对面,韩绛站着没有动,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复亨,韩绛自然也不认识对方,只是凭对方的衣着服色开始判断对方的身份。
大员,至少是三品官一只。
两人就这样相持了足足一盏茶功夫,韩绛抬手,张复亨也抬手。
接下来,这相互一礼有些意思。
韩绛用是平等礼,张复亨倒是谦和,那怕他感觉韩绛只是一个太学生,用的也是平辈之礼。
相互施礼之后,张复亨很吃惊。
因为对方显然不认为自已的身份低于自已。
长者、身份高的人用平礼是谦。晚辈、身份低的用平礼就是狂。
张复亨先自报家门:“本官现大金国参知政事,代我大金皇帝出使宋国。”
“韩绛。”
韩绛只报了名字。
够了。
韩绛这个人名字不够响亮,可若加上其他的联系呢。
韩府少君、大宋皇帝称为叔父,当今大宋皇后的亲叔叔等等,当然,还有自已老爹韩侂胄不在临安之时,弄死老爹的政敌赵汝愚。
若再加上身份,韩绛是大宋伯爵,金国皇帝亲口说过给韩绛封伯。
宋金两国双伯爵,娶的是大宋号称第一才女,钱府嫡长千金。
这一个个光环够不够闪亮。
张复亨愣了一下,抬手再施一礼,韩绛赶紧还礼。
张复亨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伯爷。”
“失礼,失礼,原来是天使。”
一句天使说的张复亨心情大悦,天子的使者,这话他爱听。
宋金谁才是正宗的皇帝,谁才是天子,这事其实也争论过,最终没有结论,都可以称为天子。
韩绛说道:“下臣等来感谢陛下盛恩,下臣以及臣家中老少倍感荣耀,定作足准备北上,不负陛下盛恩。下臣以为,泰山在春夏交际之时风景最好,这只是下臣的建议,望天使上奏陛下。若陛下赐下时日,下臣自当尊从。”
态度非常好,张复亨非常满意。
大宋的臣子有许多人表面上恭敬,实际却不然。还有一些是媚献,这些人让张复亨恶心。
既然韩绛上门,自然也有一套礼节。
张复亨要亲手把金国皇帝的圣旨交给韩绛,同时备案韩绛接到圣旨的时间。
而后也会介绍使节团其他人给韩绛认识,还有一些小小的赏花品茶会。
李铁哥没有正式参加,只是过来转了一圈,在他和韩绛擦肩而过的时候悄悄的塞了一个纸条给韩绛。
李铁哥不识字,却不影响他传纸条。
这纸条是在金中都就写好的,只需要他转交给韩绛即可。
韩绛迎宾馆离开,坐在马车上打开了纸条。
纸条的内容是李府的人写的,大概的意思是李喜儿启动了对朱熹封圣的计划,自家妹子给皇帝进言的时候皇帝问及自家妹子所说是谁的理论。
所以,皇帝才邀请了韩绛。
韩绛将纸条合上后递给了钱浩:“你怎么看?”
“主君,李家说的可能不是假话,但他们未必看到真相。我不知道这位李家妹子是否识字?”
“山贼出身,你说呢?李喜儿、李铁哥兄弟认识的字都非常少,他们的妹子是当今金国第一宠妃,或可以说是唯一的宠妃。她只需要保持自已的容貌,保持对金国皇帝的吸引力,其余的需要吗?”
韩绛这解释没错。
钱浩将纸条收在贴身处:“少君,我先回府交纸条交给改之先生,可还有我去办的事情?”
“没有了,告诉家里,今晚我可能回家晚,或者不回家。”
“是。”
钱浩半道下了马车,韩绛则往钱府去了。
韩绛到钱府与金国皇帝的邀请没有半点关系,他来是为了大宋皇帝的不正常行为,以及自已猜测的病症,还有自已认真思考过的应对之法来钱府的。
第六五三节 太公的智慧
钱荨逸对于韩绛的到来多少有点意外。
在钱荨逸想来,这个时候韩绛应该去处理即将到来的,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流言蜚语才对,来自已这里远不如在许多重臣家里走动一下更为合适。
可韩绛还是来了。
既然来了,钱荨逸肯定不能说韩绛你别来。
见礼之后,韩绛坐在钱荨逸面前:“太公,今晚上您若是累了,我就留在这里,有好几件事情想听一听太公的意见。”
钱荨逸问:“与金国皇帝让你去泰山有关?”
韩绛回答:“太公,与这事完全无关,这事已经不算是一件事了。”
不错。
这事在钱荨逸看来都是一件极麻烦的事情,韩绛却没放在眼里,显然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
钱荨逸问:“那便是其他的事情,不急,慢慢讲吧。”
钱荨逸确实不能急,韩绛也不敢急急的讲任何事,毕竟钱荨逸年龄大了,要保持内心的平和好,就怕激动。
先坐下来喝会茶,再聊点闲事之后,韩绛才说正事。
“太公,您老看我先说麻烦事,还是小麻烦事。”
钱荨逸哈哈一笑:“既然都是麻烦,就先从小的说起。”
韩绛这才说道:“我发现官家病了,病的还不轻。太上皇的病是疯,是脑袋里的病。官家的病是着魔,也是脑袋里的病。官家问我能不能和宛城军真正管得上事的人说上话,当时可是吓了我一身汗。后来才听出来,是另外有事。”
“说来听听。”
韩绛应答:“太公,官家看中了宛城军对寺庙的一些手段,希望宛城军能发挥一下这种特长来为官家办点事,当然也顺便给官家收点钱。钱可能不是重要,但这事很重要。还有,官家已经有近一月时间没有宠幸宫妃了,其他事也不怎么办。”
钱荨逸问:“什么样的其他事?”
“太公,在一年前,也就是我去淮南东路的时候,那时候官家还只是嘉王,我给他提到兵书,官家很想自已编一套兵书,可眼下这套兵书最多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官家也放下不再管了。”
钱荨逸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魔症。
韩绛继续讲:“官家问到歆瑶的师傅要加封,但却没兴趣见,要打听有没有真正问道的,我感觉官家是想修仙。”
钱荨逸思考了好一会:“看来大宋真的完了,一代又一代的昏君,既然他想修就让他修吧。你去磨墨,我手书一封。”
“是。”
韩绛应下,赶紧走到书桌前磨墨,也没急问钱荨逸要写信给谁。
钱荨逸一边写信一边说道:“这封信是写给我的一位小友,他今年差不多六十岁了吧,倒是有些修为的。从小气宇澄清,不吃荤不喝酒,或几天不吃饭。有次家人入山找他,见他卧岩石下,两只猛虎如同家畜躺在他身边。”
厉害,竟然还真有这么邪门的人。
猛虎在身旁,两只大喵。
韩绛兴趣大增。
钱荨逸继续写信:“他叫张道清,医术是他的真本事,但远不如他的养生之道,不过也挺会装神弄鬼,比如有村有疫病,村子里的人不吃药,却在四处求神问仙,他便假意化符水投入井中,事实上早就备好的药汤倒在了井中,这事便传的很奇。”
韩绛问:“张真人医术很高?”
钱荨逸想了想:“不止是高,是神奇。”
韩绛再问:“有多神?”
“恩。”钱荨逸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后回答:“论医术,近百年来有北杨南张之说,北杨就是杨介杨吉老所代表的杨家,南张就是张杲代表的张家。除这二人之外,也有些极高明的医者,比如骨科宗师嵇清一脉、肠胃宗师严防御一脉、女科的朱氏一脉。”
这些韩绛都听过,也亲自去拜访过。
毕竟自已身边影和彩得到了女医圣的赐封,名医世家韩绛肯定要去通通路子,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钱荨逸最后说道:“比起这些人,张清道或许没他们专,但他精通的多,而且擅长治古怪的病症,而且对疫病与疑难杂症有研究,也可以称为医术宗师,只是他更在意道学。”
“明白。太公讲讲他的事迹,让我记下。”
“好,讲给你点。也顺便告诉你,他来临安应该作点什么事。”
钱荨逸讲起了几十年前的许多传闻,韩绛很认真的在听着。
韩绛点点头表示明白,钱荨逸已经开始为自已铺路。他推荐的人,肯定能办大事。
写完信,钱荨逸说道:“我叫他来,会告诉他一些事情,他信得过。官家既然想修仙,那就修吧。”
“恩,恩。”韩绛连连点头,而后问道:“太公,给官家在皇宫里建一座仙气十足的院落如何?”
“好,好主意。”
韩绛乐呵呵的笑着,自已被表扬的感觉也不错。
这时,门上传来的急急的敲门声,得到钱荨逸允许之后,钱浩进来,施礼直起身后语速很快的说道:“少君,官家派人来急召,就我出门当空就派了三个人,想来这会又有人去府里。”
钱荨逸吩咐:“速去,必要的恭顺不能少。”
“是。”
韩绛赶紧出门。
确实是皇帝急招,而且连派了九个人,每一盏茶就派一个人去招韩绛。
韩绛入宫,有总管太监等着,直奔后宫。
一处宫殿门外,驸马郑元爽跪在地上,脸上有一个脚印子,嘴角有血,这会当空韩绛也没空去看他伤的重不重,或是谁踢了他一脚。
进殿内,太医院四位医官,张家两叔侄,还有两位嫂嫂都在这里。
急症。
韩绛进来的时候,太医院的医官起身跪在皇帝赵扩面前。
他们无能为力了。
张家两位嫂嫂也跪到了皇后韩青衣的面前请罪。
张家叔侄也跪了。
韩绛这才上前,无论出了什么事,张家叔侄还有两位嫂嫂他是一定要保的。
赵扩现在已经上表情上看不出心情了,他面无表情。
韩绛看了一眼蔓帐,猜测是谁?
不用韩绛猜,当朝皇后韩青衣叫人挑起一半帘子走了出来。
韩青衣对韩绛说道:“叔父,是小齐安。”
第六五四节 突发事件
宫内有人重病,韩绛人到了后。
韩青衣说道:“叔父,齐安小郡主突然得了这急症,几位医官都以为药石无医。这是官家最疼爱的外甥女,这母亲不在了,我这个作舅母的也要好好护着,可眼下如何是好。”
韩绛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句难听的,这小丫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门外跪着的亲爹郑元爽也不用活了。
而后,这屋内的医官们这次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韩绛此时有两个念头。
两个非常极端的念头,一个是放弃救人,保下所有医官,特别是张家人。
另一个就是赌,赌运气。
今天从早上开始,发生的事情就一件比一件邪门,当真是好事连连。刚才钱歆瑶的太公刚刚提到张道清,此时齐安小郡主就得到怪病,眼见没救了。
这难道不是天意。
赌了。
韩绛上前两步来到赵扩面前:“官家,臣推荐一人,此人有神鬼莫策之术,九宫山张真人。”
赵扩眼神变了,变的闪亮:“叔父讲讲。”
“是,官家听我说,张真人年少的时候入山,有许多人亲眼所见,两只猛虎如猫一样卧在他身旁,而后三十年前随州大旱,张真人一道符祭天,片刻间便天降甘露,此事户部或是礼部应该有记载。”
赵扩立即吩咐了一句:“来人,去查。”
韩绛继续讲:“而后,二十年前,受龙虎山张天师指点,领悟更高。还有……对了!”韩绛猛然间想起太公钱荨逸讲过的事情:“官家,可曾记得十三年前,有位天师来到临安,救治过齐安郡主,当时也是怪症无治。”
赵扩隐约感觉有这事,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韩青衣却是记得,赶紧给赵扩解释:“官家,确实有这事。那时太上皇还是太子,咱们刚成亲没几个月。”
赵扩也没说话,伸手一指跪着的四位太医。
四人赶紧起身去查医案和当时的记录。
韩绛说完后就开始等了。
很快,各种传闻、记载,还有当年张清道不愿意留在皇宫,三辞官职无果,留下官袍官印离去的记录都在。
韩绛这才说道:“官家,臣去请。”
“好,等一下,朕让人准备些赏赐。”
韩绛赶紧拦:“官家,这是救人,臣立即出发,而后等人到了再赏赐不晚。”
“好,好。”赵扩连声说好。
这时,韩青衣却问:“这一来一回要多少时日?”
韩绛想了想:“这怕要十多天吧。”
有御医这时说道:“不如安排大官船,路上走的稳一点,我等随船照顾,再派人快马赶出去,而后在沿路某地会更快一些。”
赵扩没了主意,他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决策。
韩绛拿了主意:“就这么办,有劳各位立即开始准备,少见的药材也备上一些。本伯现在去安排出行,调北大营水师安排几条船护航。”
说完,韩绛再对赵扩说道:“请官家赐令,调动北大营四条船只护航。”
调船、准备,等等事情都可以派人去办。
韩绛拿着手令,虎符出了皇宫,将这些都扔给了钱浩:“钱浩回去告诉爹爹,我这会有急务,请爹爹到码头送我上船,我有些话要讲。”
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钱浩不好问,只能按韩绛的吩咐去办了。
韩绛又进了钱府。
这次韩绛说话就很急,很直接:“太公,情况有变,事情是这样的……”
韩绛一二三四,把宫内的事情讲了一个清楚。然后说道:“还有两件事情请太公定夺,一件是我想拉着益公同往,然后带益公去宛城。第二件事情,我打算敲宛城军一笔,然后拿着珍宝献给金国皇帝。最后一件事情,官家让宛城军建道观,给火德真君建,因为官家听到一些传闻,说宛城军在祭祀火帝。”
火帝!!!
钱荨逸忍不住笑了。
赵扩显然不懂,赵扩以为的火帝就是火德真君。
事实上呢。
宛城的火帝就是火炮,眼下说的最多的就是什么火帝座下先锋、火帝座下某某将军之类的,就是在说火炮的口径。
好吧,既然大宋皇帝赵扩认为那就是火德真君,那就建吧。
钱荨逸给韩绛出了一个主意:“就建观吧,后观负责造火炮便好。”
韩绛也是忍不住笑了,而后问:“太公,这事会不会对神明不敬?”
钱荨逸却非常严肃:“能守护我中原大地,能护我炎黄子孙者,那怕只是一块铜,或是一块铁,上天自有赐封。”
有道理。
韩绛再问:“太公,关于益公的事情,您老怎么看?”
这事让钱荨逸也拿不定主意,钱荨逸说道:“我与洪道(周必大的字)相交多年,他为人刚正,但也不是不懂变通。这样吧,你先走,等朝廷那边正式派你去宛城谈判的时候,你写信回来请洪道前往,现在先写信叫你的老师回来。”
“明白。”
韩绛知道钱荨逸是支持自已了。
只是这事肯定不好办,所以需要助力,陆游是时候回来了。
在文坛上,周必大声望极高,能与他为友的也只有陆游、杨万里这级别的人物。在政坛上,周必大与赵汝愚关系相当好,与自已老爹韩侂胄那是敌人。
这一切没什么不可改变的。
先礼后兵。
明劝不行就下黑手,实在不行绑架周必大。
韩绛已经下定决定了。
万一没办法说话,自已就绑架周必大,将他先架到交趾去,然后慢慢想办法。
韩绛从钱府出来,连家都没有回。
既然是为皇帝办事,那么衣不解带,过家门而不入,这东西可以找几个人到朝堂上去吹一吹,还是很管用的。
这就叫敬业,这就叫风骨。
码头上,韩侂胄是爹,韩绛是儿子。
很少有爹亲自去码头送儿子去公干出差的,这样会被朝臣们笑话,而且也是很失礼的。
韩侂胄去送了。
父子二人见面后不约而同的往一个角落走去。
韩侂胄先开口:“你离开周府,益公派人送了一个纸条,写了几句。贵妃醉酒这一招你用的好,史达祖已经去安排,这事你不用担心。”
第六五五节 五百里求医
韩侂胄又说道:“接下来你想要的为父知道,朝廷与宛城的谈判交给你没问题,但你可有考虑好?”
考虑的是什么韩绛懂,宛城军突袭京兆的时候,谁去与宛城军谈判过谁就要背锅。
韩绛深吸一口气:“爹爹,这事怎么说呢,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事情赶到这里了,退不得。之后的麻烦怎么解决,之后再说吧。”
韩侂胄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宛城谈判朝廷派出人选的名单,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一切凭爹爹作主便好。”
韩绛没自信在朝堂之争上玩手腕,但老爹韩侂胄却可以。
选派出去的谈判人员这一项上,韩侂胄会把人心研究到极致。
韩绛的船出发了,临安这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无法再关注,只能交给老爹去处理,但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
三天后,从洪州转小船,又花了大半天时间到了一处鄱阳湖西的一个小县城的一处庄子,从九宫山赶过来的张清道在傍晚前赶到。
韩绛与张清道见面,什么也没说,先看病人。
一看,张清道心中有数,和这丫头的娘得的是一种病,能治但不可能根除,运气好能活到五十岁,运气不好三十多岁没了也正常。
先行了一套针,开了一个方子。
随行的御医自然会去处理。
知道韩绛这一次代表皇帝前来的特使,张清道自然要交待一下自已的诊治结果。
此时,应该往正堂去。
这是很严肃的问与答的事情,可韩绛却一直往外走,出了宅子走到湖边,找到一个亭子后钱宽还带人巡查了四周,百步之内没有人,韩绛这才走了进去。
张清道满心的疑惑,却还是一直跟着。
进了亭子,韩绛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真人,我家太公给真人的信。”
张清道看韩绛身上穿的是伯爵服色,虽是方外之人却也不敢怠慢,双手接过后才打开。一看信的抬头,张清道便合上信对韩绛抬手微微一礼:“倒是见外了,小友是灵丫头的夫婿。”
灵,是歆瑶的乳名,当真是非极亲近的人不可能知道的。
韩绛执晚辈礼再次施礼。
张清道受下这一礼后,这才开始认真的读信。
读到一半的时候,张清道收养紧皱,读到后半段张清道微微一笑,全部读完信,张清道捋了一把胡子淡然一笑。
将信一把火烧成灰,张清道问:“绛哥儿,这事要有一个度,你说。”
韩绛来的时候就想过了,想的很认真。
韩绛回答:“论亲,当今官家对我韩家不错,也是我韩家的女婿,我不想也不愿意害他,他既然一心求仙,我认为有时候人知道的少一些,是一种幸福。”
张清道背着手看着远方,等了很久才说道:“钱公的信我已经了解,只是这天下大变是否可行还未知。只说眼下,官家的情况我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知道一些,官家自小头脑就不怎么清醒,官家沉迷与仙道,沉迷与读书没什么区别,官家却是从来不问朝政的。”
“是。”韩绛在一旁认可这个说法。
张清道继续在讲:“至于将来我是否帮你,容我多看看,多听听,多想想。”
张清道没有在韩绛面前自称贫道,一直以我来自称。
这样的称呼上在张清道心中是有巨大区别的,他这次一但出山,他便不再是方外之人。他要参与的便是天下大势。
韩绛这时想到一句话,来到张清道身旁说道:“真人,有这么一句话请真人参详。”
“请讲。”
“应该是两句话,头一句,乱世不见佛,盛世不见道。第二句,乱世道士下山救世,盛世和尚开门敛财。”
听完这两句后张清道先是一愣,转而放声大笑。
“胡说,胡说,胡说。”
连着三句胡说,并非张清道不认可,而是自谦。
张道清说道:“北边王重阳,非也,非也,非也。”自贬道门也有不同的人,但却只字没提和尚什么事。
韩绛还准备再说什么,张清道却说道:“唐时,有卢藏用与司马承祯二人,可曾听说?”
“请真人指点。”
韩绛还真的没听说过。
张清道说道:“卢藏用考中了进士,并没有被朝廷立即给予官职,后就去长安附近的终南山隐居,再为自已扩大名声,朝廷给了他一个正八品的官职。而后,道人司马承祯也想退隐,卢藏用建议他隐居终南山。”
讲到这里,张清道往东边一指:“临安三大观你可知,可曾接触过?”
不用韩绛回答,张清道继续讲:“你没有,当年司马承祯嘲讽过卢藏用,他是这样说的,终南山的确是通向官场的便捷之道,如此官场气味厚重之地,我还是离开吧。”
“真道,假道。子彦道兄便是我敬重之人,他的胸怀是我一生无法达到的。”
韩绛直接把话题拉回来:“真人,救世。”
张清道上下打量了一下韩绛,默默的点了点头:“救世!”
韩绛请张清道坐下之后坐在张清道对面:“真人,我的计划是这样的。真人是有真本事的,官家既然想求道,总是要有一个让朝廷,让天下人信服的天师,官家有病,这种病我叫他自闭症。”
韩绛开始详细的讲述赵扩的种种反应。
医学上张清道的水平极高,而且需要知识广博的这一类医者,他可以听懂韩绛讲的这一切。
两人探讨了一会之后,韩绛说道:“当今皇帝难道不是一个症例,不值得研究吗?宫中,这样的人不少,还有许多宫妃有严重的抑郁症,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可以几天几夜反复的研究而不吃不睡,或许那句话根本就没有意义。”
“恩,在理。”
“真人,这是心疾,不是心有病,是心里的思想生病了。”
张清道反问:“那么,给官家是治还是不治呢?”
“治。”韩绛给了一个很坚定的回答。
张清道再反问:“治好官家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