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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知无罪     深度虚拟游戏玩家txt下载     深度虚拟游戏玩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9章 新婚燕尔

    从阴沉压抑的庭院深深,到人来人往的市井嘈杂,又从曲折无人小巷,到人烟稀少的小店酒家。

    “进去吧,他在那里面等你好久了。”

    依旧是是那个人烟寡淡的小酒铺,几树枯花,鲜嫩的青叶似乎也是等了好几个春秋,孤独绽放的花儿,已经凋敝了,还好他等的人终于不负君心地来了……

    她的姗姗来迟,无怪,无怨只愿往后余生,不再聚少离多,沧桑的心零零碎碎,再消磨不得,这番心力交瘁的绵长等候……

    “寻风…!”

    祝希进到小店里,才缓缓将头上的纱帽取下来,望着眼前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个早在梦里拥抱千百回的身影,顿时热泪盈眶,泪湿双睫,心柔成一滩弱水。

    叶寻风正独自买醉,突然听见耳后有一道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似一滩碧水静湖里,突然投入了一块石头一般,波澜起伏……

    “小希?小希……”

    叶寻风猛得转过头了,与祝希四目相对,两人刹那悲喜交加,泪光闪烁,又喜又惊,百感交集绞思着,无法言说的情状,此时此刻,都注成了两弘清泪纵横……

    两人紧紧相拥,在此之前,彼此都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重逢时刻的场面,在心里组织了无数的言语,一腔柔情与爱意,纵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宽慰与思念,在拥抱的一霎都化成了一句你还好吗?只是浅浅的轻唤你名,轻抚你肩,轻拥你身。

    待两人重温一番,相互爱问,这才一并扭过身来,向一旁的顾清水道谢。

    叶寻风瞬间不见前些日子,那般的颓落与衰废,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抖擞,风华正茂。

    “顾小姐,千言万语都道不尽你的大恩大德,你的恩情我无以回报,从今往后,只要你有用到我的地方,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尽我所能,在所不辞,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看着叶寻风信誓旦旦的样子,祝希泪目未干,也向她感激起来。

    祝希泪眼婆娑,眼里却都是喜悦与感激:“顾小姐,你的恩情,祝希没齿难忘,你是一个好女子,愿你百岁无忧,平安喜乐,你的恩德,我谨记于心,做牛做马也难以回报,请顾小姐受我一拜。”

    突然,祝希便跪了下来,感激涕零,热泪盈眶,见她跪了下来,顾清水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顾清水心如止水,冷静的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要这样,我受之有愧,我都说了,我不是单单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好了,你们该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吧,你现在自由了,去吧,为了你们的爱情,勇敢一点吧。”

    两人相视一笑,幸福的笑容在脸上浮现。

    时间飞逝,七日期限一晃而至,红墙碧瓦内,庭院阁楼处,张灯结彩,红绸缎带,喜纸暖灯,一片喜气洋洋的精致在洋溢。

    春意阑珊,暖阳如煦,似乎灯彩也点染了一抹仲春之意,撷了一枝花红,作了红缎的雕花,掮了一分春色作了红烛,罗帐里一副风光秀丽,林落杳似牡丹一枝,灼灼其间,明艳动人。

    林孜诀与何宏富都一同前来,听闻林落杳做了顾青峰的姨太太,何宏富与吕文言都讶异不止,之前吕文言还有意要与林家结亲,未曾想到事情变更到如此模样,也自叹无缘,由他们去了,只是觉得有几分遗憾。

    林落杳好盼,才盼到了自己父亲来到了顾家,心有万分不甘不愿,想与父亲述说,即便知道摆脱不了顾青峰的意思,可是心里不过也只是寻求一个安慰,想有一份慰藉罢了。

    可这林孜诀,一收到自己女儿入嫁豪门世家的消息以后便得意不已,虽然说只是区区一个小妾,心里也是骄傲不已,逢人便道自己女儿有本事,只是曲留几日,便得了顾青峰的心意,能挤入顾家,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了,心里不但没有一星半点不快,反而喜笑颜开。

    女子在那个社会里,本就不能与男子行于一个平面,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卑微,在林孜诀心里,比起自己的宏图大业,区区儿女情长又能算得了什么。

    天有愁云惨雾,人间亦有悲愁困苦,哪有一成不变的,风和日丽风平浪静,哪有一帆风顺顺风顺水。

    温馨又彩花四结的闺房里,暖香芬芳,胭脂水粉掩盖住了林落杳的哀怨狼狈,如一个任人宰割的动物,没有一点情感。

    “林小姐,你父亲来了。”

    这时候,一个丫头从门外传来了消息,原本一面悲凉惆怅的林落杳,瞬间如得春雨的枯木,心底如得了救赎,从椅子上起来,面色惊喜。

    “父亲……”

    林落杳眼里又有了星星,泪眼婆娑,娇柔羸弱,那些久已蓄在心头的话,突然那般沉重,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就横桓在胸口,又疼又重,只能簌簌落泪。

    林孜诀一进门,便露喜色骄傲自满:“杳杳,父亲真的为了你而感到骄傲,林家有你足够光宗耀祖,名扬三代啊!哈哈哈……”

    林落杳一下子如雷击溃,那些感伤千古的话,还未能倾诉,便被他一席话击退,木愣愣在原地,目光如炬,心灰意冷难以置信。

    “父亲,你真的如此喜悦吗?你可知,我不愿,我是被逼无奈无可奈何的啊!这如牢笼般的庭院深宅,将我的天真与天性无情杀死了,我要的是活生生的爱情,不是现在这般利益般的交易,父亲我想回家……”

    林孜诀被利欲熏心,知道攀上顾家这颗大树,可比何家稳固多了,日后平步青云节节高升,简直易如反掌,怎么可能仅仅为了林落杳的一点点情感温暖,从而放弃这个良机呢,再者说他就算反抗也无可奈何,毕竟顾家是大名鼎鼎的家族,而他林家简直不值一提,只能望洋兴叹。

    “杳杳,你能不能成熟点,咱们林家这些年风雨飘摇如浮萍一般,一个根本无人知晓的小家门户,怎么跟一个豪门世家抗衡?如果你一定要反抗,鱼会死网不会破,鸡蛋会碎但石头不会,在这个世界里,儿女情长与苟且生存你怎么衡量?非是为父不想成全你幸福安好,只是世事难全,你自己好好思考,明日就是你大婚了,遍体鳞伤还是余生安然,你尚作揣测。”

    看着林孜诀坦荡荡的样子,说得大义凛然头头是道,林落杳一下子僵直在原地,冷冷的清泪如寒冬里的深潭水。

    那些如箭镞的话,一遍遍刺痛她的心,攫去了她原本残留的一点点希冀,那个个夜漫长又寒冷,一夜未眠,百结不宁的心结,丝丝绞痛。

    红妆已成,嫁衣耀眼,满堂嘈杂醺醺,红烛结泪,暖阳蒙灰云,浊酒难咽,苦泪纵横,没有很大的排场,就像一个家庭小宴一般,说是明媒正娶,不过是一个走过程罢了。

    被一个丫头搀扶着,第一次有这样一种被人仰仗的感觉,脚上的绣花鞋似乎万般沉重,一步一生疼,一眼一心酸。

    一路走过来,眼里尽收所有人的神情,喜滋滋看热闹的闲杂人等,面无表情的赵音,兴高采烈的顾青峰,带着沾沾自喜恶心的自豪感的父亲,满目慈祥的顾己方,幽怨嫉妒的二姨太太,神色自若的顾家兄妹,怅然若失虚伪惋惜的莫晓晓,眉峰沉聚的何语温…!

    他是在惋惜吗?还是后悔还是愧疚?抑或是我想得太多了,看错了吗……

    回想这半生来,悲愁乞怜逆来顺受,做一个人见人爱善解人意的人,费尽心思与他结局,可终是黄粱一梦,林落杳看着他,神色像是突然恍惚了,心里有热烈的思绪一股脑冲了上来。

    “温哥哥,倘若你在这时候站出来说爱我,或者拉起我的手带我远去,抛弃这浮名功利这宅院虚情,我能为你同样做一个勇敢的女子,用这纤纤弱腕,与你携手,我不怕这尘人眼光舆论,你多看我一眼,是否就能读得我的心意?”

    可是,他似乎是不愿的,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可怜她吧,兴许也只是一种错觉,灵海深处的波涛汹涌,在与他擦肩而后,瞬间尘埃落定,不再翻涌不在沸腾。

    草木鲜花,日落月息也尚有来日可期,而你我今生今世,终是截然不同的命运,踏入他门便再无相依之念想。

    可惜,从来便都是我一人在深情在惋惜,在思念在轻叹,在希冀在憧憬直至失望,我爱,向来如此只是我爱,我都忘了你从未涉及我的世界,只是偶尔进出你的眼睛,仅此而已,我爱!

    惊鸿疾掠,流云转逝,烟火一瞬,流星刹陨,一切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以为,以为还有很多来日方长,只是,只是人生无法控制不可预料。

    从来都是我爱你,而你从未正眼望过我的热情,心疼我的执着罢了。

第070章狼狈为奸

    翌日……

    顾家大堂里,顾青峰笑逐颜开,正捧着热茶,喜滋滋的与林孜诀闲聊。

    “顾老爷,我想与你商量点儿事情,还望得到仁兄的鼎力相助。”

    “哎,林兄你我现在为亲家,你又何须这样多礼呢,有什么但说无妨,顾某一定竭尽所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无碍。”

    见顾青峰心情如此愉悦,说话也豪爽大方,林孜诀便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这平时,就林家这样无名小卒的家族,就连顾青峰背后的灰尘的吃不着,如今,今非昔比攀上了亲家,又是新婚燕尔期,顾青峰说话自然大方豪迈,让林孜诀也有了资本提条件了。

    “顾兄,是这样的,你有所不知,小弟如今在扬州城虽然有有了自己的小本生意,可是也是惨淡经营,只是因为咱们上头没人,做什么都受人牵制,在扬州也是活得憋屈,卑躬屈膝本本分分努力好些年,如今才小有成就,可是前不久碰上大麻烦了,这才来碧州江城投奔老友,不料旧友也无能为力,如今情况尴尬,处境难堪……”

    顾青峰轻抿了一口茶水,想想自己在扬州也有些实力,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孜诀见有戏,便又滔滔不绝起来:“不知顾兄可识得扬州的杨怀平?就是此人似乎瞧不起我们这些小户,处处打压,我的财路大多被他所断,经常欺压我等小户生意人。”

    这扬州恶贯满盈人人皆知的杨怀平与杨怀霖兄弟二人,确实是臭名昭著的,与其兄弟杨怀霖助纣为虐无恶不作,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这天下乌鸦一般黑,谁的手都不见得多干净。

    不过这忙不能帮,坏就坏在这杨怀平与自己老丈人是有些关系的,当年这杨怀平与赵音其实是有婚约的,只是当时顾家得意,便使了些手段将赵家这个大树翘了过来。这如今这杨家渐渐得势,与赵家也日渐交好,让顾青峰也有些顾忌,总不能为了区区一妾的家事,而去与岳父作对与杨家为敌。

    若这赵望古置之不理倒好说,如若要牵制起来,那不是龙王庙遭大水伤了自家人嘛,又若杨家新仇旧恨一并算起来,也是个棘手的问题,所以便想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了事糖筛过去。

    顾青峰犹豫片刻,良久才缓缓点点头道:“林兄啊,你这忙不是什么大事情,等我有时间,就找人带封信过去,让他宽容宽容就行了。”

    林孜诀信以为真,直言谢意:“那就有劳顾兄了,如事成定登门拜访道谢,兄弟的前程锦途,全交于顾兄了。”

    顾青峰虚伪的干笑:“哈哈哈,一定一定!”

    扬州城,赵氏宅院……

    赵望古与长子赵谈岑,正交谈着,忽然门外家丁来通报,江城司徒父子拜访。

    这赵望古是扬州一大军阀,祖祖辈辈便是名门望族,虽然已经是六十多岁了,可依旧雄赳赳气昂昂,能力与势力也不减当年,还越加强大。

    现任夫人秦氏,便是与司徒涉英年早逝的妻子是峦生姐妹,前任妻子也是因病已逝,长女赵音为前妻刘氏生,而次子赵谈岑才为秦问彤所生,因而小了赵音二十来岁,这时候的赵谈岑也才二十来岁。

    父子俩相互递了一个眼神,便去了客厅迎客去了,这司徒家虽然与赵家也是亲属,可从秦氏过世以后便就很少往来了,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定事出有因。

    客厅里,秦问彤,拉着司徒唤阳便开始家常短家常长起来:“姐夫,哎呀唤阳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呀,生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唉就是我姐姐没有那个福分,看不到这么优秀的儿子了。”

    司徒涉微微扯着嘴角,叹了一口气才缓缓的道:“唉,是啊,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不提她了,现在大家的一如既往的安好就行了,人总要往前看不是。”

    “哈哈哈,我说今天早上喜鹊登门叫喳喳呢,没想到今儿是什么风把司徒兄吹来了,你可好久没来我这扬州了吧?”

    两人正叙旧时候,赵望古浑厚粗犷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同样健壮的小伙子,精神奕奕,风华正茂,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司徒涉听着,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与刚刚进来的赵望古热情的握手:“原来是赵兄哈哈哈,好久不见,最近如何,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呐!”

    “这是?这是谈岑吧?”

    赵望古笑笑又道:“是啊,一晃都变成男人了,谈岑来,快叫人,这是你司徒姑父。”

    赵谈岑因为生这军阀世家,从小便习武练功夫,身体健壮,皮肤也是呈古铜色,虽没有司徒唤阳生的俊美,可也是铁骨铮铮的硬汉角色,一张很有安全感的脸,也是个俊杰。

    “司徒姑父。”

    司徒涉微笑点点头,又跟父子俩人介绍身后的司徒唤阳:“这是犬子司徒唤阳,还是一个学生。”

    司徒唤阳朝二人点点头,浅浅的笑,彬彬有礼的打招呼:“赵姑父,表哥。”

    赵望古笑道:“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这读书世家出来的男儿就是不一样,文质彬彬,温文儒雅哈哈哈。”

    几人又相互殷勤几句,落座饮了些茶水,司徒涉才步入正题。欲言又止,眼色有些犹豫,秦问彤是个善解人意看得到情况的聪明女子,便领着些下人,一一退避了下去,堂屋便只剩下四人了。

    赵望古这才不苟言笑的道:“司徒兄所为何事,现在已经没有旁人所在,大可不必遮遮掩掩,就痛痛快快的说来吧!”

    司徒涉微微点头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觉得这些事情被旁人听去了不太合适,赵兄有所不知,在江城虽然说我司徒家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家族,可是这些年来,除了书华学院的建设开展,还是就是做些海上买卖,可是这何家实在是横行霸道。”

    赵望古疑惑又费解道:“这何家不过是世代商人,何霸之有,你又想怎么样,你且细细说来!”

    司徒涉又继续道:“这何家产业蒸蒸日上,独揽了碧州江海码头的大部分财头,令其他人也越发的活不下去,再说现在这社会动荡,我那小小书院,也越来越捞不到什么油水,日子也越来越贫瘠,生意也惨淡,每况日下,所以还希望得您从中帮衬帮衬,打压打压,这何家的风头,分些财运与我如何,如果事成之后,你我三七分红,这扬州您依旧如日中天,我在江城也有一席之地如何?”

    赵望古眯着眼睛,干笑几声,心里也在暗暗鸣想。

    这何家也是碧州江城的大世家了,这些年来,生意也是越做越红火,开始几年只是做药材的生意,因为路子不宽也不温不火,可这些年来不知道为何,突然发迹起来,开拓了好几条路子,除了药材生意,又开了些,什么金银珠宝生意,什么丝绸生意,其中最不得不提的是火药生意,也让很多人眼红。

    以赵家现在的实力要想打压这何家,简直轻而易举易如反掌,随随便便使用一个计谋就得以让何家,被送上风浪尖头,不过也只能让何家有一定损失而已,想完全绊倒何家,还是有一定的难度,毕竟这何家也是一大世家来的。

    赵望古笑眯眯的,这块肥肉他自然也是想吃的,不过不能吃得太明张目胆,有了司徒涉这个挡箭牌,还怕东窗事发时候,没有人当替罪羔羊嘛,只是这三七分,似乎有点不划算,赵望古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

    赵望古一脸正经的道:“哈哈哈,司徒兄啊,这何家照你这样说,确实有点嚣张跋扈了,不过这何家再怎么说也是个,名门望族吧,想要推倒这墩大石头,并非易事情,这还需要从长计议呐呵呵……”

    这只贪婪无比,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明显是嫌得资少了吧……司徒涉暗想。

    这司徒涉也算是,在这尔虞我诈的“混乱江湖”里摸爬滚打身经百战,的老干部了,他这点花花肠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这种时候为了两个人都彼此有一个台阶下,也不得不装作不知。

    司徒涉也会心一笑,与他眼神交接,话语里也是讳莫如深:“哈哈哈,赵兄深谋远虑,所言极是,是我考虑得太简单了些,这事情确实需要从长计议,不过还是得有劳赵兄多多费心,这办法总是有的,俗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果能成,你六我四如何?”

    这赵望古本来就是一个贪财好色之人,一听这司徒涉说话聪明,句句奉承又让自己贪得油水,便欣然接受了他的条件。

    赵望古奸笑道:“哎,既然你我二人都志同道合心照不宣,那就听司徒兄所言,一旦有时机可趁,我们便打他个措手不及,也算给他个教训,这人嘛总不能活得太为张扬,低调做人,方得善终呵呵呵!”

    原是万里无云的爽朗天气,却兀然变得阴沉起来,似乎是有一场腥风血雨要来临一般。

第071章救人救己

    翌晨,顾家红灯依旧,喜韵未减,大红灯笼的黄色流苏,在一片烟雨蒙蒙中飘逸自如,隔着烟雨的城,就像是落入了,一个烟雾缭绕的大天井一般,白色的雾霭,浓得化不开来。

    “老家主,这是最后一次的疗程了,以后即便是一连十天半个月的雨雪天气,你的旧疾也不会复发了,今天这个阴冷冷的天气,是不是也感觉不到腿寒腿疼呢?”

    何语温一早,便在顾己方的屋子里,给他做复疗,这一个多月来,经过他的治疗,顾己方的腿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该打道回府了。

    顾己方忻喜:“哈哈哈,是啊,都已经感觉不到那种刺骨的寒冷,和锥心的疼痛了,小何啊,你真是妙手回春啊,这么多年的陈疾,都被你治好了。”

    何语温谦虚道:“老家主就不要多礼了,这是抬举晚辈了,这些都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顾己方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想着何语温将自己的隐疾治好了,便也想帮他在仕途上做点什么。

    “哎,小何,听说你留洋回来就只是打点自己家生意,可就你这妙手回春,医术了得的本事,做这些实在是屈才,想不到你们何家才是真正的卧虎藏龙啊,你这潜虬的人才,若不实现你原本的价值,那可不是浪费人才嘛?”

    听顾己方一言,何语温立马就谦和的回应了:“老家主此言差矣,这人活一次,多得父母和友人的招抚,之所以奔波劳碌就是为了树立之时,不辜负众望罢了,什么价值的,不存在这一说。”

    顾己方抚抚自己花白的胡子,眯着眼睛轻轻笑道:“这世人,人人争功夺利,为财为名不择手段,想不到何家大公子竟然这般淡然仕途,仅汲汲于不辜负人望,让我钦佩。可这人呐要为自己活一次,哪怕为名为财,或者为情为爱,为别人活太累了哈哈,为自己活一次吧。”

    听完他一席话,何语温突然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在沉思中试图回忆起自己,最原始的初心来。

    勤学,知事,明理,留学,寻思,从商道.求仕途,至雅正正气,没有一件事是遂从自己的本心,全是在替父母亲友完成夙愿,从小到大全是为了他人而活,一开始叛逆抵触,后来是因为遵从孝道与仁义,便抛下了一切质疑与反抗,这一路真的幸福吗?

    见何语温不语,顾己方又笑道:“替别人活不能证明你多善解人意,知事明理,倒是可以证明你是一个无心无情的懦夫,没有思想没有方向,一切循规蹈矩,与无血无肉的傀儡有何异?”

    “自古英雄圣贤,皆是一批离经叛道狂妄无羁的人,为什么?因为他们不受束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聪明人识时务为俊杰,愚昧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庸人多,智者少?因为庸人多为自诩聪明的人,而愚者非愚,大智若愚罢了,做个自己吧!”

    何语温突然之间,迷离恍惚,一瞬间头晕目眩,太多太多的事情浮现眼前,世人皆认为他是泽世明珠,是个雷厉风行,高高在上无法企及的一贵族公子,其实他还是一个畏首畏脑,瞻前顾后如女子一般怯懦的懦夫,连乞丐都能坦荡荡的风情,他没有,他也从未敢做自己。

    “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如果不考虑他人的想法,与意见,抛弃世人眼光与环境局限性,问问自己还跳动的心,想做什么?”

    在静默中懊恼与羞愧中,突然又听见顾己方的话,何语温心里犹如,一阵沙尘暴卷过,而后风石沉淀,一片寂静的冷静。

    片刻,他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忱悃着说道:“我,我想济世救人,想做一个救死扶伤,拯救民生与疾病困苦中之中的医者,我想救世救民……可我似乎在痴人说梦,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连救最近的自己都有心无力,力不从心……”

    顾己方一个白发苍苍,眉如染雪的老者,早历经了这一世风霜雨雪,对这些幼稚又狂妄又热烈又单纯的想法,早就看得透彻,心如明镜,摇摇头,讪笑。

    “救人就是救世,而救世既救己,想救人就得杀己,要安世就得救己,听起来是不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混淆而又糊涂?呵呵岁月冗长,历经磨难与时光,便就无师自通了,这些不过是千层高楼的小小一隅,想要大彻大悟,就要尝遍这凡世辛酸甜苦,见过这人间风霜雨雪。”

    何语温听得棱模两可,似懂非懂,心里只有一个初心,便将自己的心声,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他的话,使何语温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人之所以迷茫痛苦,皆因为没有做真正的自己,遗失了那个纯真的自己,因为活在了别人的幻造空间,没有为自己而活,就像花钱买来的盆栽,与自由生长在,悬崖深谷边的花一样。”

    “呵呵呵,孺子可教,何少爷的睿智慧心果然名不虚传,眼下我倒是有一个可以让你,遂从本心的事物职位,不知道你愿不愿接受尝试,去突破自己呢?”

    何语温犹如这,在重重迷雾中看见了曙光,在杂乱纵横交错的路中,寻到了正确的路径一般,欣然大喜,激动不己,喜上眉梢!

    毫不犹豫的道:“我愿意,还恳请老家主给晚辈,指一条明路,让晚辈在昏暗里,得见一束日光不再迷茫。”

    见何语温这般热烈的样子,顾己方也是忻然,恍若一个先生对突然开窍的学生一般,心里也是喜悦的。

    “你想救人救世,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也救救你自己,江城第一附属医院,陈院长他刚刚退休,还没有人顶替这个职位,我看你正好合适不过了,所以我准备将你推荐上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这江城第一医院,远近闻名大名鼎鼎,方圆百里之外,就数这医院最大,也是一个流传了近百来年的大院了,这是多少人挤破脑袋,用尽心机与手段都进不去的,这在医界默默无闻的何语温,一下子登到了极峰,这是多少人嫉妒眼红的,也是他自己没有想到过的,这是何等风光无限的事情。

    何语温一听这名字,还是万人之上的院长之位,便有些犯难,吞吞吐吐:“江城第一医院……这……”

    顾己方见他这副没有信心的样子,便有些不快:“怎么?你不敢还是说不屑?机会不是天天有的,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

    顾己方话音刚落,何语温便不苟言笑得回应了他的质疑:“我愿意!”

    “哈哈哈,好,男人就该这样果断大方,扭扭捏捏像个娘们,男儿志在四方,果断有担当血气方刚!回去准备一下吧,三日以后便上任!”

    “三日?好!………”

    何语温束装准备离开顾家时候,便与一袭金贵罗衫珠光宝气的林落杳碰了个正着。

    想要躲避,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不敢见她这样的,说来说去,他心里有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落得这样泪染脸颊凄凄一生,郁郁寡欢魂葬深宅的下场。

    可是,不爱一个人,何罪之有?错就错罢,她错将真心托付给了一个,不爱她的人,问人世间,为何要有爱而不得,属于一个人爱情的这种痛苦,问爱之神,如果你想人间有爱,儿女共是情长,为何又要让一个人独自惆怅,为何要让一人心生此情,另一人又无动于衷惨淡辜负呢……

    爱神无言,它是虚伪的,邪恶的,因为它冷血,它变态,阴差阳错,离合悲欢,都被它妥协了。

    林落杳将少女长辫束了起来,像其他人妻一般,打扮的成熟,将碎花抹裙收了起来,穿上了尽显腰肢纤细,丰臀满胸的旗袍罗裙。

    她眼里还啜着见心上人时候的星光,只是添了几分惆怅:“你就要走了吗,温……温润如玉的何先生?”

    理智与现实,让她将到唇边的温哥哥,与那份喜欢与悸动,痛苦的压制了下去,就像将春天时候欲生长的草芽,用石头压制住,不让它长出来,可即便如此,再搬开石头时候,才发现它已经长满了整小块土地。

    何语温有些不太自然,克制着自己的心绪与愧疚:“嗯,三姨太太……早好!”

    一句三姨太太,杀死了林落杳心里的所有温情,似乎像一阵寒风,要将她从幻梦中吹醒过来,现实如此残忍,如果可以她宁愿死在那绵绵的梦魇里,死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也不愿在这苦涩的生活里苟且终生。

    可人的幻梦,总是斗不过现实的。

    何语温轻轻向她点点头,便望她身边擦肩而过,独自一人,往大门外去了。

    来时三人成行,心里忻然,因为在他左右便已经是幸事,不追求什么,只是常伴左右便知足。可离开时候,他孜然一身,踽踽独行,就将她遗落丢弃在这深渊了。

    自始至终,其实不过,不是一路人罢了。

    眼看他越来越远,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叫住了他:“哎,何先生”

    何语温怔了怔,停住了脚,并没有回头,他不想面对她,他对她于心有愧。

    “一路平安,安好。”

    想说的太多太多,可是能说的不过只言寥寥。

    他听过她的饯言,似乎犹豫了片刻,才又继续前行的,连头都没有回。

    有时候,爱一个人没有对错之分,只是爱的方式与对象错了而已,如果一定拒绝不了最后分道扬镳,天涯相隔的结局,那么我的温柔与深情,便是那最后的祝愿,与在天边的祈祷。

    即使生生不见,也愿你岁岁平安。

第072章 下马威

    何语温最终还是独自一人,带着一卷复杂的思绪回到了碧州。

    客厅里……

    吕文言见自己的儿子一脸缠绵悱恻的样子,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语温,你这些日子,见到杳杳了吧?”

    “嗯,见着的。”

    面对何语温这一副冷冰冰也不愿多话的模样,吕文言便以为,他是在惋惜遗憾,与林落杳的那一段无疾而终的缘分,便开口安慰。

    “语温呐,这缘分这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既然是有缘无分,就不要再为此感慨感伤了,好姑娘还多了去,其实我也很喜欢杳杳那丫头的,没想到竟然做了顾青峰的妾室,也罢,如果……”

    还未等吕文言将话说完,何语温就冷淡的打断了她的话:“母亲,不要再提及这些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还有要事与父亲谈,这些闲言碎语,就点到为止吧!”

    吕文言见此,也只好作罢,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何宏富,才开了口。

    “语温,你说有要事要与我商议,是什么事?你且说来我听听。”

    他不苟言笑道:“父亲,我与顾老家主的病给治好了,故此他赐予了我一份差事。”

    “何事呢?”

    “他任我为江城第一医院的院士,且三日之后便要前往任职。”

    何宏富一听,便有些怒火中烧,这何家世世代代都是商人,现在家族商道也是越做越盛,当初让何语温修医学,也是便于日后药材管理甄别,与客人交谈沟通而已,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培养他日后继承宏伟的家族产业,将这道行业传承下去而已,也从未设想过也让他做什么济世救人的医生。

    何宏富勃然大怒:“我不同意!简直荒谬,无法无天了!”

    他依旧坚定:“父亲,我心意已决,济世救人救死扶伤,本是一件光荣圣洁的使命,我至死追随我的使命,还望父亲恩准!”

    “简直天大的笑话,你是想众叛亲离,弃仁义道德于不顾,也要我行我素吗?你可知道现在多少人对何家产业虎视眈眈,又有多少人想吞灭何家?如果你执意要一意孤行,不计后果,我也没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我这个老子!”

    听完父亲的狠话,他依旧没有动摇:“敢问父亲,这世界江山,安定何为,和平何为?这世界之所以动荡不定,尔虞我诈,奸人当道不都是因为人的一己之私野心勃勃吗?如果所有人都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大局,很难想到,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你不是从小便教育我要志存高远,张扬正义吗?可是为什么这些,人人懂烂熟于心的道理,却都不能遵循于己呢?”

    看着义正言辞,心意坚决的何语温,何宏富心中似乎有万只蚂蚁啃噬自己,他的话句句在理,字字珠玑,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他又任何不懂呢,都是自己曾经亲自教育他的。

    几曾何时,他也是那个满腹大志,志存高远,心如鸿鹄之志的少年郎,以为秉持本心,就能从一而终,可事与愿违,在复杂的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才知道知行合一太难,复杂的人心,和讳莫如深的人性。

    何宏富面色沉重,紧闭双目,双手搭在背后,眉间似乎架了一座山黛。

    何语温突然,便跪了下来,冰凉的寒气,从地板下直接就传到了他的心里去了,眼里含有正义与坚定的光辉,他笃定了。

    “不孝子,恳请父亲恩准。”

    他的声音悠长而坚定,带有几丝冷漠又觉激昂。

    何宏富缓缓睁开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唉……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并非不想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是这江湖深沉,沉浮动荡不定,稍不注意就翻了跟头,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其实你说的对,我无力反驳,既然如此,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别忘了给自己留条隧道,破釜沉舟有时候也是一种幼稚不理智的做法,你懂吗?”

    “父亲,我明白!可是就算是畏首畏脑躲在温室,不与人争锋,便能明哲保身便相安无事吗?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迎刃而上,知难而上,绝不退缩。”

    听着何语温的话,何宏富微微一笑,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多么像当初的自己,也罢,既然心意已决,便不再阻拦,只是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赴自己的旧尘。可是那些父母自己以为的康庄大道,并不一定就是孩子想要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怕一路崎岖,风雨泥泞,都是属于他的路,旁人也无法替他变道,替他前行。

    何宏富,转过身将跪在地上的何语温,轻轻扶起,静静看着他语重心长的道:“呵呵,如此说来,我也不再说什么,有些事情,的确无权替你做决定,只是不想见你一身狼狈。最后予你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江湖远阔,人心叵测,万事小心。”

    何语温点点头,郑重其事说着:“父亲,我记下了,定不辜负你的厚望。”

    第二日一早,何语温便拿上了行囊,随意拾掇,束装出发了,身边除了一个年轻的男家丁,便无其他人了。

    与父母挥别,便踏上了路途,看着何语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晨曦的光辉之中,吕文言有些缠绵悱恻,依依不舍,又幽幽担忧。

    “夫人,你怎么了?”

    听见自己丈夫的关心,吕文言摇摇头:“这人心难测,语温初出茅庐,本来他突然登这个位置,就有许多人妒忌眼红,一定不待见他的,这时候如果有人吹毛求疵的叼难他,那怎么办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

    何宏富温柔的看着一脸愁容的她,轻轻说道:“夫人,你这是杞人忧天了,男儿志在四方,难道你准备就这样一辈子将他捆在身边?这样也好,能不能拿下就看他的本事了,如果这点都拿不下来,枉为我何家男儿,外面的风雨只有亲身经历以后,臂膀才能变得更加结实,不然日后怎么担起一家之主的重担?”

    江城第一附属医院

    何语温抵达时候,便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医院的红色标志,横桓在高楼厦上,蓝白相间的砖瓦,建筑成了一座森冷,又温暖的医院,这医院已经有百年历史,可一般般的修葺与翻新,很难从肉眼窥见它沧桑的痕迹。

    已然又是初夏,医院门口有两棵石榴树,红阳斜睨着周围的建筑物,也贪婪的抚摸着,开得如火如荼的石榴花,与冷淡的医院色彩,形成鲜明的对比。”

    刚到门口,便有人走了出来,是一个老人家,面色讨好殷勤,一上来便热情的替他拿了,手里的行李,热心的领路。

    “呵呵,是新来的何院长吧,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就等你了,叫我刘伯就好了,我是这里的保安,以为何院长定是一个经历丰富,年过半百的慧敏老者,没想到竟然如此年少有为,是一个人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哈哈想必何院长一定有过人之处吧,我待这里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年少的院长哩!”

    路上便与他闲聊了几句,才得知是这医院的保安,已经在这里待了多年了。听他的奉承与赞扬,何语温只是微微点头,便没有回应,当下就是熟悉环境。

    穿过满是消毒水,和各种药水味道的医院长廊,刘伯带着二人来到了医院后面的一间屋子。

    医院后院是一个农家小院的样子,穿过小径,旁边有几棵蓊蓊郁郁的树木,四周几盆蔷薇,在花盆里开得正盛,光线黯淡,显得有些幽静,一座小屋便坐落其中,隐天蔽日的样子,环境甚是幽静雅致,对这个院长身份来说,的确有些粗陋了,何语温旁边的随从便有些不悦了,一个没忍住,便替他打抱不平了。

    “什么,你们就让我家少爷住这里?又不是体验生活,感受农家气息,况且这就是堂堂一大院长的待遇吗?你们这简直是欺负人嘛,你们……”

    刘伯有些尴尬:“这……是上面安排的”

    何语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便径直推开门进去了:“好了,阿林别说了,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这里有什么住不得,我很喜欢。”

    屋子里也是一般装饰,除了一个陈旧的玫红色复古沙发,一张同样有些年月的茶几,几只红木椅子,就没什么能尽眼的东西了。

    不说东西简陋,这一进屋,便有一股直入鼻息的霉味,与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张空无一物的床铺,一张还看得过去的书桌,虽然蒙了厚厚的灰尘,墙上挂了一副莲花的画作,让空洞又粗鄙的房间,变得稍微生动些。

    “少爷,这怎么住人嘛,不行得去找他们负责人来说清楚,你莅临没有人来接应,派一个保安来,就算了,还给你安排这住处,显然是给你下马威啊,这太过分了,简直门缝里看人啊!我去找他们去……”

    说着阿林便怒气冲冲的,想要找人理论去,何语温叫住了他。

    “不必,我平白无故一步登天,众人不服有怨气,可以理解,这时候再去与人争论,落得个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的帽子,让人更加鄙夷又何必呢?服众让人信任,是需要时间的,罢了,打扫打扫吧,有什么不能住的。”

    阿林还想说什么,可何语温便已经拿起水桶,到外面打水去了:“可是,少爷。”

    见着何语温这样子,阿林也就不说什么了,也打起精神来,开始打扫房间起来。

    外面的高楼里,两个黑影,正站在高处,窥探着眼下的一切,两人面色狡诈。

    “想不到,这何语温竟然这么能忍,这样的都能接受,恐怕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呵呵呵,怕什么,一个毛头小子,不过是靠上头有人,有些运气才得到其职位,不出一个月,一定让他哪里来,哪里回,还怕没有办法让他知难而退吗?”

    “呵呵,是啊是啊,一个毛头小子,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这只是个开始,给他个下马威……”

    两人窃窃私语,笑里藏刀……

第073章自以为是

    经过一番收拾,才勉强可住下了,窗外一片窸窸窣窣的风声,扰得何语温困意全无,所幸,便起了身,推开窗来,倚在窗边,望着一轮残月,思绪被拉得绵长又惆怅。

    月色撒在窗台上,又漏了些许,映在了他的眉宇间,修长的手指,将外衫的扣子解开,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烦意乱,心里头燥热得慌,对着清冷的惨月,心头涌上了万般愁思。

    朝阳微熹,夏蝉悠鸣,第二日的阳光依然冉冉升起,何语温焕然一新,换上了白大褂,在白色的制服衬托下,那张带着金丝边眼镜的脸,格外的清淡又冷俊。

    即便是清晨,医院刚刚开门,也涌满了人潮。

    似乎不管什么时代,什么天气,医院都是永远络绎不绝川流不息的人来人往。

    穿过医院长廊,看尽人生百态,看着满面愁容,或暗自抹泪的家属,痛苦呻吟或沉眉紧琐紧闭双目,被病痛折磨的人,何语温心里泛起千丝万缕的同情与哀痛,一路的惆怅,进了尽头的屋子里去了。

    推开门,便见七八个衣衫整齐,面色无言,极其冷漠的人,正等着他呢!

    想必,这男男女女便就是这医院的各科骨干,和高职位的人了。

    何语温跟众人简单打声招呼,便轻轻坐了下来。

    “大家早好,我单姓何,名语温,首先今天很荣幸能坐在这里,与大家共挚一战线,日后共同为受病痛的人民尽自己的一份力,其次,也愿与各位共同在医学这条路上同舟共济风雨与共,最后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如果何某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指正。”

    何语温彬彬有礼恭恭敬敬的说完自己的措辞,并站起来深深向众人,鞠了一躬。可一座人,似乎并不买账,看这何语温年纪轻轻,一副乳臭未干,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样子,便不服气,难免轻视。

    这时候一个蓄着胡腮,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一副盛气凌人,鄙夷着看着他,冷冷的说道:“还以为上头推荐来的何院长,是一个阅历深厚,德高望重的霜发老者,再不济也该是个名扬四海的医学慧者,可今日一见,这何院长竟然是一个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啊!

    年岁尚小,又无什么大名气,无不曾听过有何伟绩,这对我们一堂前辈功者来说,简直是侮辱,我们不服你,还问你如何有此能力来担此重任?”

    周围人本就也愤愤不平,听有人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便也开始相互附和,全都怏怏不服的表态。

    “是啊,一个无名小卒,怎么与我们身经百战,的人比,还一步登天,成为我们的顶头上司,我们不服。”

    “不管你是如何达官贵人,还是富家少爷,在这里你都是一个后辈,无名无功,如何服众?”

    何语温依旧冷漠着过脸,静静的听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反唇相讥,喋喋不休。众人战线明显,都是将锋芒对于他的,对于这些,他毫不在乎,全是意料之中罢了。

    “诸位可否听我说一句,你们在桌的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医治过千百万人的老前辈没错,你们也是能做我父辈的人了,这点毋庸置疑,可是人除了用年纪来衡量一个人的大小尊卑,还有就是阅历和一个人的思想。你们对我一无所知,单一面之缘,便对我加以贬乏,这可是一个智者长辈所应做的吗?”

    “老一辈是那个时代的建功立业的伟人,可属于新一代的机会,就应该因为年岁该被剥削打压吗?诸位前辈每一个都能真的比我强么?如果一个人只是年岁比我长,而思考的思维和为事的方式和处事的格局比人小比人弱,那么多出来的那些年岁又有何意义?我认为最误会的就是,新人一定比前辈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果没有新人的锻造,以后哪里还会有那么多资深的前辈?”

    这时候众人无声,一个中年的女性站了起来,义正言辞:“我们怎么相信你?磨嘴皮的功夫谁都会,指责前辈岂是一个知事明理的晚辈所为?”

    说话的是副主任,游慧云,也是这医院的一骨干医生了,向来便是尖酸刻薄,说话也咄咄逼人。

    何语温轻轻点头:“我今天并不是说来指责诸位的,我只是想让各位多给晚辈些机会,大家多多担待,日后我们拭目以待,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一定恪尽职守尽心尽力,不负众望,如果三个月以后,没有做出让大家都满意的效果,我何某自取乌纱,拱手让人。”

    一席话落,众人鄙夷藐视的眼光才渐渐淡了下去,几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似乎也同意了他的说辞。

    日子一晃,便又几个日子悄然过去了,这些时日来,早起晚睡的何语温,总是对自己很苛刻,桌上的厚厚的医书,堆积成山,将他整个人的生活都埋葬了起来,赶在远处鸡鸣时候醒来,再万籁俱寂人畜皆沉睡时候,才昏昏睡去……

    一个清晨,朝露还挂在树叶不肯落去,金鸡还未来得及打更时候,何语温便起了身,拿来一册医书,独自踱步,便往后院走了去。

    雾霭浓郁,树木葱茏,沿着芳草萋萋的古道,一步一冥想,一帧医书,被翻得又旧又破,清晨的空气中,似乎带有物华的自然芳香,让人心旷神怡,可思绪里的困惑与烦杂,也让他轻松不了多少。

    知识犹如一汪洋大海,宽阔无垠,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努力只能学过皮面,拼命才能勉强学得至用。

    那些缺乏的阅历和经历,要用时间和岁月来填补,可学识只能在书本里获得。何语温心想,也只有用这种勤能补拙的方式,让自己更加充沛,更加优秀,不辱使命。

    突然之间,只见前方匆匆忙忙跑来一个老妇,抱着一个孩提,从前路蓊蓊郁郁的树影小道中,慌张的奔跑过来,神色紧张,面如土色,还不停挥泪。

    何语温突然变得敏感,还有些疑惑,便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老人家,这是怎么了,你如此慌慌张张,是出了何事?”

    老妇,一见何语温一袭医生的装扮,便犹如垂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泪婆娑,样子可怜,紧紧抓着他的手,用恳求的口吻,苦苦哀求:“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孙儿吧,你是前面医院的医生吧,看看我的宏儿吧,因为家里粮食不够吃,去山上吃了有毒的野果,便这样了,求求你了,救救孩子吧,呜呜呜……”

    老妇怀里的孩子,是一个男婴,脸色苍白,嘴唇发乌,瘦骨嶙峋,就像一个干扁的骨头架子一般,头与身体极其不协调,就像一个大头娃娃,破烂的衣衫下,一只拉拢着的手,就那样垂落下来,已经没有了意识,只是还尚有一丝微薄的气息在残喘。

    何语温轻轻摸了一下孩子的脉搏,脉搏轻微且柔弱,而身体又越发的灼热,想火炉子里抱出来的一般。

    “婆婆,把孩子给我,事不宜迟,必须现在就得做检查,快快跟着我速速前来,是中毒的迹象,晚一点便有生命危险。”

    何语温冷静的说着,在心里一直克制自己,让自己尽可能的镇静下来,又焦急的,一把抱过老妇怀里的孩子,就大步流星的跑了起来,毫无雅正的形象可言。

    看着自己怀里奄奄一息,不省人事的孩子,他得与时间赛跑,跟死神抢人。

    老妇也哭哭啼啼,一脸愁容,紧张的紧紧跟了上去。

    这时候,医院已经被前来的医病患者围得水泄不通,就等医院开门了,何语温几乎是一路狂奔,也由不得多想什么。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一道焦急又冷漠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很轻易便在人群中,引起了鹅群效应,让众人惊讶又好奇。

    医院大门紧闭,因为还未到时间,何语温也不管那么多,冲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便直接抱着那个孩子,一脚便踹开了旁边的小门,冲了进去,额上的汗珠汇聚,一群人见状,也跟着冲了进来。

    他就像是一个所向披靡的将军,而身后奔涌的人,就像是小卒……

    何语温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医院里的医生们也是刚刚才到,还尚未做好准备迎接病人,便看见了狼狈的何语温,在他身后接着就是如水如潮的人群也涌了进来。

    “唉唉唉,保安,保安,怎么把人放进来了,出去排队排队……”

    副院长叶昼山正闻声前来,便被一股脑冲进来的人群,挤得团团转,又急又气,场面一度混乱,根本不会有人,听他说什么。

    何语温刚刚冲进重症监护室,便吼道:“准备,快医疗设备准备,刻不容缓,救人要紧!”

    身边的小护士,小鸡啄米的点头,便慌忙的去准备了。

    “慢着!何语温,你简直是太荒唐了,自以为是,不准实行一切检查!”

    正当所有人手忙脚乱,焦急万分准备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抵在门口,挡住了小护士的去路,大放厥词。

第074章一波未平

    何语温猛地抬起头,往门口望去。只见副院长叶昼山,正一脸黑线,辞色俱厉的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自己。

    何语温强硬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焰,疑惑又冷淡的道:“叶副院长,你这是何意?人命攸关,还请不要儿戏。”

    叶昼山干笑几声,阴冷说道:“我作儿戏?呵呵,好一个何大院长,还请您老人家,不要坏了规矩,虽然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也不能太放肆了,对规矩置之罔闻,对制度视而不见吧?”

    见何语温一脸不快,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叶昼山又道:“不必如此对我恨之入骨咬牙切齿,你想做好人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医院自古以来就规定,先缴费再治病,况且看他这行头,也怕是缴不起费,而且还未到开诊的时间,你的一意孤行,已经造成了医院整个秩序混乱,这些就够你受了。”

    何语温恼羞成怒,直接将手上的白手套脱了下来,狠狠的砸在白色的床褥上:“人命关天,这个时候还墨守成规,难道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不抵几条死规矩吗?还有难道天下穷人,就该死是吗?”

    “这规矩是前人所定,你若是执意要冒犯,我等无能为力,这相当于对前人不敬,简直嚣张跋扈,不可理喻!”

    何语温径直便走了过来,离他不过咫尺,强大的气场与冷淡的面色,便已经足够叫人不寒而栗。

    何语温贴近他,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低沉的道:“你的医心医德荡然无存,自己还不自知,医者这二字,你好好扪心自问,你受得起吗你配吗?”

    这叶昼山比何语温大了二十多岁,被他这样一说,竟然也一时哑口无言,面如土色,眼睛里一阵一阵的怒焰在闪烁,也不能拿他如何,他位居他之上,这也是他所不服的。

    说着何语温便狠狠的,将他挡住门的身体撞开直接出去了,拿药品去了。出了门时,还微微回过头,对呆滞的杵在门口的叶昼山,冷冷的说道:“任何后果,我一人承担,不劳旁人费心!”

    他的话轻飘飘的,又感觉沉甸甸,就好像落在清湖里的雨线,激起片片涟漪,让湖水忍不住轻颤。

    原本是万里无云,晴朗的天气,午后居然突然下起了雨来,这雨来得轻,悄无声息,来得快,猝不及防,来的猛,滂沱凌厉。

    何语温手术的门紧紧的闭了好几个小时,也不见开门,门外的人来来往往,就像两个世界,互不交通,互不来往一般,门外的人不知里头的情况,门里的人也对门外的风景一无所知。

    接连的程序,注射催吐简单的洗胃挂水扎针,一系列的过程完成时候,便已经是午后了。

    何语温累得晕头转向,眼睛也模糊不清,听旁边护士的话,所幸,便在床前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修长纤细的手,将眼镜轻轻摘下,又轻轻的揉揉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缓缓的抬起头了。

    “吱……”

    这时候,一直掩蔽的窗子被小护士轻轻的打开了。推开了窗,屋子里沉闷的燥热的气息才渐渐消散了些,一股清新怡人的干净空气,从窗外涌了进来。

    何语温这时候,才微微感觉,头脑又清晰了许多,不觉原来已经下雨了,窗外有一树,绿色的树叶被雨水冲刷的绿油油的发亮,雨线敲击着树叶和树干,发出一股股清泉的弦音,让人觉得空旷空灵,心里也由此澄清不少。

    许是未戴眼镜的缘故,何语温的目光所及处,都是一片朦朦胧胧的感觉,所有事物的棱角都被磨平,视线也变得柔和起来,清绿就是一团绿色,苍青就是一抹苍青,炫白也就是简简单单一片白而已,没有锋芒没有棱角。

    想到今日早晨发生的事情,何语温只觉得心寒,就像一颗炽热的心,被丢在了寒冰中,他困惑,这世道如何变得如此冷淡,人也变得如此无情,一切冠冕堂皇的循规蹈矩,不过都是不懂的变通,又或者说因为事不关己,就泯灭了人的良知。

    更为可悲的是,人的阶级划分极为敏感苛刻,不知道为何从何时起,穷人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累赘,穷也变成了一种,人人唾弃人人揶揄的对象。

    穷人有穷病,自诩高人一等的人也有富贵病。

    因为低贱因为卑微,所以连简简单单的活着,也被批判,也被嫌弃。

    穷人似乎天生就得必须拥有一副,刀枪不入,百病不侵的身躯,因为尘俗里的病痛会让她们直不起身来。

    活在山脚的人,眼里的风景是山顶,站在山顶的人,目光所及处是山谷。

    如果可以,他想永远都不戴眼镜看人,看物看事,以至看这个一身病态的世界,那样世界都变得柔和,事物众生都不再锋利尖锐。

    “水,水……”

    正当何语温对外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冥想的时候,男童干涸的嘴里,一张一合,发出微小细声的声音来,软弱无力。

    何语温陡然的站了起来,兴许也是坐得久了的缘故,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强忍着眩晕,起身倒水去了。

    “好,等一会,马上来了!”

    ……

    何语温倒水的功夫,便听见外头一片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争吵,医院本来是一个安静的环境,不知是何许人,居然在此,大声喧哗,争执不休。

    正当何语温疑惑时候,一个女护士,匆匆忙忙的开门进来了,神色慌乱。

    见状何语温便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喧闹嘈杂?”

    小护士紧张的说道:“何院长,你还是快出去看看吧,病人家属和我们的医生都快打起来了!”

    何语温眉头一皱,目光里的光,霎时黯淡了下去,阴沉着看了看病榻上的男孩,又瞥了一眼小护士,将手里的水杯递到了她的手里,镇静的道。

    “你将水给他服下,好好看护着他,如果一会出现呕吐等症状,便把桌上的注射液给他注射了,我去看看!”

    “好……”

    推开门,便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叫骂声堵成一片,除了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以外,就是几个带头闹事叫嚣的人了。

    “把你们院长叫出来,今天这事情解决不了,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对,大哥说的对,今天要不讨个说法,谁也别想逃!”

    还未走近,便听得两男子嚣张跋扈,十分张扬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医院长廊。

    “发生了什么事情,要大动干戈,在此喧哗不休?”

    一道低沉而有力的声线,从众人身后传来。一群人刷刷的回头,带头的两人依旧一脸不屑的样子。

    何语温面无表情,走了过来,似乎还带着一股冷风,加上冷俊修长的身体,清冷的气质,让所有人都被震慑了一般,在原地呆若木鸡。

    领头的是一个光头大汉,体型魁梧,五大三粗,脸上还有一道刀疤,旁边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留着三七分的男子,两人很显然,是一伙的。

    待何语温走近,光头大汉咽了咽口水,眼神里有些惧色,不过依旧强装着几分嚣张:“你,你又是谁?老子要你管,叫你们院长过来,我要跟他谈谈。”

    何语温冷漠的目光轻轻一扫而过,便让众人,心里发寒,让原本嚣张无比的人,也有几分惧怕。

    “我就是院长,你们发生了什么,可以一五一十的说,我绝不会颠倒黑白,也不会偏袒谁,但,也觉不会姑息奸人作崇!”

    他的音量虽然不大,却充满了力量,就像一把尖锐锋利的寒剑,让人背后发凉。

    “是吗,这么年轻就当院长?好吧既然你来了,我就说吧,我今天与我兄弟二人来看病,你们医院的服务态度也太差了,排那么多人,我让我兄弟先治疗,你们医生就恶言恶语相加,最后治疗的时候,更加敷衍了事,又不针灸,又不挂水,又不把脉,就简简单单的看看舌头,看看眼珠子,就随随便便拿了一副药,还贵的吓人,这不是欺骗我们病人吗,是什么黑心医院,我们要讨个说法。”

    那人话音刚落,一旁被打的嘴角微微泛青的医生,就愤愤不平,迫不及待的反击起来。

    “恶人先告状,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扰乱秩序强行插队还推倒了前面的患者怎么不说?我们护士说你几句你就咄咄逼人,纠缠不休,没办法给你治了,他本来就没什么大病,一般风寒而已,不需要做那些疗程,你们到好,不讲道理,就胡乱打人叫骂,我从医这么多年,你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不可理喻之人。”

    “说谁呢你,谁不可理喻?给我说清楚!”

    说着大汉又要动手动脚起来,还好被旁人拉住,老医生才免遭一拳。

    “够了,我来替你诊。”

    何语温忍无可忍,低吼出来这一句话,才终止了一场闹剧。

    老医生面色铁青,怒气腾腾,对着何语温低吟道:“低声下气,卑恭鞠膝,与一个懦弱不敢声张正义,不敢严惩奸人的懦夫为道,我丘某不屑,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低贱任人欺压的狗辈之徒我不做也罢!”

    说罢,一把扯下了身体上的白大褂,扬长而去。

    一旁的其他护士医生一同挽留道:“丘医生,丘医生……”

    这丘高元,也是这江城医院的一大元老,也是一大功臣,是个德高望重,名扬四海的好医生,被许多人爱敬,在这医院当了一辈子医生,众人也替他遗憾惋惜。

    如今一大元老愤愤离去,上面一定会深究,也给初上任的何语温带来麻烦,招来是非。

    他依旧面无表情,冷冷的道:“准备,就诊……”

第075章一波又起

    众人唏嘘一片,不过一会,凑完了热闹,又幸幸散去了。

    一场乌龙闹剧,在何语温亲自出面以后,才得已妥善收场,之间因为病者身体与药品,发生强烈性的过敏抵抗性,险些让病者发生医疗性的休克,幸好,最后何语温依旧冷静的完成了,整个棘手的对应过程。

    原以为,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突如其来的闹剧罢了,殊不知,这里头大有玄机,一天之内,不仅发生了与前辈口角之纷,打破江城前所未有被破例的铁规矩,造成医院秩序混乱,处理不当医护人员与闹事患病者的关系,让一大骨干离职,还险些发生医疗事故,诸如此类,这些把柄与风波,都足以将他,又推到风浪尖口。

    忙碌了一天,反应过来,已经是入夜了。夜幕低垂,一轮凌空满月,皎洁的光辉,洋洋洒洒的,随意散了一地,偶尔挂起一阵轻风,将心里的沉闷吹散,使其又落入一个空落落的时空之中。

    何语温回到住处,将外套熟练的脱下,挂了起来,就那样瘫坐在那个瑰绒的旧沙发里,脑袋里嗡然一片,微闭双眼,回想起当日所发生的一桩桩事情来。

    想来,来这江城医院也有了一月有余了,除了每日会在会议上工作上,遇到一些吹毛求疵的人,和让人麻烦糟心的林林总总的琐事以外,日子过得也还不算太遭,可这今日突如其来一连串的事情,也确实让他头疼,想到这里便又起身,泡了一壶茶水。

    人生仕途,哪有平坦一路康庄,一帆风顺。

    伴着一阵淡淡的清茶芳香萦绕,窗外的蝉鸣蛙声,也似乎渐渐沉睡去,月亮也枕着缱绻的云,在寂静的深夜休憩。

    唤醒他的,不是人声嘈杂,也不是鸡鸣狗吠,也不是噩梦呓语,是那一缕浮阳,从半开着的窗外,伸长着触角,温柔的将他抚醒,瑰绒沙发里,一张冷寂棱角分明的脸,被橙光映得柔和。

    在院子里清扫地面的阿林,见何语温已经束装出门了来,便亲切的问:“少爷,你醒了,我还准备再过一会叫你呢,你这些日子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不碍事儿。”

    微微点头,言简意赅说完,便抱着一些文件,便阔步往医院那边去了。

    一路走过来,感觉医院里的气氛异常,就像笼罩着重重迷雾,让人不知所措,又像是踽踽独行在一片荒墓里一般,沉重不安。

    何语温明显感觉异常,却又说不上来哪里诡异,只以为自己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有些过于敏感了,心里却如同蒙了一层阴沉的翳障。

    “何院长,副院长主任等人等你开会,听说有要事商议,您快些进去吧!”

    还未走进办公室,便见着了平时跟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护士,听完她的一席话,心里又越发的觉得有事情有发生,点点头便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见若干人,早已经到了,全都面色严肃,庄严肃穆的端坐一旁,似乎要审判什么恶人一般的嘴脸,让何语温也是一头雾水。

    “不知在座诸位,因为何事从而匆匆忙忙,要开紧急会议,且如此端重肃穆?”

    “何院长大人,日理万机,心负民生,自然是不知道所为何事,不过你自己先看看这些再说吧!”

    说话的是副院长,叶昼山,冷言冷语,说罢,还将一摞信笺与资料,丢到了何语温的面前。

    何语温淡淡的瞥了一眼同样冷漠的众人一眼,便拾起桌上的信笺,细细观祥。

    白纸黑字,还有众人乱七八糟的手指印章,一条条冠冕堂皇的罪名,一例例有理有据的铁证,一句句字字珠心的弹劾之理,一道道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道理。

    一幕幕,一条条,都是如针如刃,一遍遍的扎在何语温早已伤痕累累,劳累成疾的心口上。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何院长在任以来,都做了什么,大家有目共睹,何院长您自己也该心知肚明,这些都是下面的医护人员,还有病患者们的意见,这些都是你的投诉与意见书,我们都已经看过了,有理有据,有因有果,无半分含糊其辞,无半分虚假之词,被联名上书,毋庸置疑是一定要上报更上级的,如何处置,我等不得而知,今天就是给何院长说一声的,你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何语温轻轻放下那些信笺,沉眉紧琐,缓缓才说出来一句话:“好,既是如此,我无话可说,上面如何定夺,我全然接受。”

    这时候,角落里一个女医生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何院长,这些日子来的兢兢业业,爱岗敬业我们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看在眼里的啊,只是破规矩这件事情,我觉得何院长只要,写封信给上面,道个歉,给众人澄清一下,日后不再犯便是了,相信上面也会谅解,不会撤职的吧?”

    “如果是对于破坏规矩这件事,我无悔,我做一天院长,就终有一日,就一定要破了这条规矩。”

    他的声音如霜雪,又轻如一缕风,却铿锵有力,又像一把利刃,面无表情的,砍断这些委曲求全,弯曲正义与泯灭初心的声音。

    一意孤行,狂妄偏执,自以为是,不知悔改,骄纵放肆,不自量力,这些都是一座人对他此时此刻评价的话语,在他们心里,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药可救狂妄自大。

    因为过于年轻,因此对于太多太多事情,还看得不够透彻,只是心里的一腔孤勇,教唆着年轻的心,不顾一切的往前走,飞沙走石,天寒地冻,芜野蛮荒,都一如既往。

    这个消息三日以后,还是传到了顾家去了。

    缱绻的思念与他的消息,随着皎月游云缓缓传来。那日顾清水还未来得及与何语温作别,就听人说,他已然匆匆离开了,为他作的一个香囊,便跟着自己的留了下来,惊鸿一瞥过后,便是无尽而又绵长的相思。

    顾己方与顾青峰坐一起,便收到了下边来的弹劾书了,便念叨起来:“这何语温,年轻气盛,心思单纯,还不大对这讳莫如深的江湖人心了解,如果不出我所料,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便闹得人仰马翻,人人都积压于他,这也难怪,身在尘世花草林里,想片叶不沾身,也是不大可能的。”

    顾青峰也呐呐笑道:“本来人人都觊觎这院长之位,一下子有人将众人的希望的破灭了自然人人心中不快,又加上这何语温年纪轻轻,便压在了那些老辈的上头,也自然不服的,给他找麻烦,使点手段也是正常,这些事情不过都是意料之中。”

    顾清水在一旁,听得父亲与爷爷,谈论的都是何语温的信息,自然打起来精神,从二人空中得知,何语温遇见了麻烦,而且似乎还是大麻烦,心中也是暗暗替他着急。

    强装着漫不经心的顾清水,悠悠的道:“父亲,爷爷,所以你们对于这种情况,打算怎么办呢?”

    顾青峰干笑几声:“如今也是在风浪尖头上,依我之见,要不然就让他停职一段时日,这年轻气盛,很多潜规则还是不懂,还需要历事练心,变得老成成熟了,再从头再来,也未尝不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指不定日后,其他人眼红嫉妒,还会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这些可能只是个开始罢了。”

    顾己方一听,掠掠花白的胡子,微笑着轻轻点点头,似乎也是赞同他的说法,见此情况,顾清水便再也压制不住自己躁动的心了。

    她知道此时此刻,何语温一定特别特别痛苦纠结,如果这个时候不给予他支持,毫无疑问,就是将他那颗炙热的心,丢进冰湖里,那个骄傲而又执着的少年,血气方刚,一腔热血,怎么又忍心将他刚刚萌芽的大志,杀戮呢!

    “爷爷,父亲,这样做不是在杀人吗?”

    顾清水一鸣惊人,直白的话一出口,便让顾己方与顾青峰全大吃一惊,十分不解。

    顾己方神情坦然:“清水何出此言,如此出言不逊,言出惊人,你且说来。”

    “爷爷,你可记得当初是谁派遣他去那里任职的吗?你经常教育我,不忘初心,做勇敢的人,不要做懦夫,可是如今,事已至此,正是一个人需要肯定与支持的时候,如果你都断然放弃,这不是正如那些奸人一样吗?

    他们的目的就是因为妒忌他年纪轻轻便坐上了那个位置,如果因为害怕被人妒忌和眼红的话,就逃避潜逃缄默,和任人欺压的懦夫有何异?是你给了他希望,既然如此,就要与他一条战线,一如既往的支持他,而不是在他抵抗别人时候,你也站到敌方战营去助纣为虐离经叛道,你这样不是在杀他好不容易锻造起来的恒心与勇气,那又是什么?

    既然选择了他,就要义无反顾无怨无悔从一而终的相信他,支持他,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彼此都应该保持初心,爷爷不是吗?清水自知言语犀利,如有冒犯爷爷父亲的地方,还请爷爷父亲原谅,也恳请父亲与爷爷三思而后行,从一而终!”

    顾己方听完顾清水的话,云淡风轻的道:“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爷爷!……”

    “不过,话虽然如此说,你父亲说的也言之有理,可是我与你想法无异,我自始至终,也没想到过要半途而终,你说的对,从一而终,无论何事,都应如此,我会支持他,可他如何去平息那些声音就看他自己了,旁人也无能为力,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这条路上必须是孤独的。”

    每一条路,都有一个目的地,只要方向对了,其他不用管,只管勇往直前就好了,旁人只能是指南针的作用,而是否前进,自始至终都在于你自己。

    心中若是一片荒芜,又怎么能开满鲜花,心中无方向目标,再怎么奔跑都是原地踏步止步不前。

第076章因为想念

    “听说,上面的消息下来了,这何语温究竟是什么来头,江城的顾家都亲自出来替他说话,保了他呢!”

    “什么?顾家,这大腿抱的,这里面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可不是嘛,百来人联名,都打压不到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你们不知道吧,听说这何语温来头也不小呢,是碧州人人趋之若鹜的何宏富的长子呢!”

    “啊,这样啊,难怪啊,这后门开的啧啧啧……”

    何语温身边的一个小护士助手,一早端着药品,从长长的走廊走了过来,便看见几个新来的实习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嘀嘀咕咕的,她也听见了几句,便朝几人吼了一句,她与何语温做助手以来,她清楚,何院长根本不是那些人说那样,他善解人意,助人为乐,总是为别人着想,很善良也没有一点架子,博学多识,为人也很谦虚。

    “你们在聊什么,都不用做事情的是吧?”

    几人见她过来,便幸幸散了。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她耳后悠悠传了过来,像一只百灵鸟一样,听声音就知道,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前面的护士姐姐,等一下。”

    她微微侧头,四处张望了下,才确定了她是在叫自己,便转了过来。

    只见一个穿着淡色素罗裙子,束一麻花辫的女孩正微笑着,对她招手。

    “你好,有,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倒是开朗大方,就落落大方的,过来伸出了手,对她又是礼貌的笑着:“漂亮护士姐姐,您好,我听外面的护士姐姐说,你是何院长的助手是吗?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我是他的朋友。”

    “哦,那你是来看望他的吧,那你跟我来,他现在在办公室呢!”

    女孩说着,便又跟着她往他的办公室走去:“嗯,算是吧,嘻嘻谢谢你啦!”

    “咚咚咚……”

    何语温一早,便全身心的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之中,忙得不亦乐乎,几乎都忘记了时间一般。

    任由外面的人,接连敲了几次门,才听见。

    “进来吧!”

    他的声音,依旧犹如一缕飘摇在秋日里和风细雨里的微风一般,让门外的女孩,心中瞬间澎湃起来,一种久未谋面的惊喜与激动,在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何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何语温耳畔悠悠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若湖水,淡如浮云,让他怔了怔,停住了手里正挥毫的笔。

    猛地抬起头,望向门口的女子,眼里尽是诧异,又带着几丝疑惑:“你,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女孩一如既往的嬉笑:“因为想念,我很挂念你啊!你如何突然走了,也没有个消息,若不是打听你当了院长,我还真的以为无缘再见呢!”

    一旁的护士姐姐,见两人这个样子,便知趣的点点头微微笑着,便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嘭……”

    门被紧紧关上了,空气中也漂浮着一股奇怪的气氛,让温度也逐渐升高起来。

    何语温淡淡瞥了她一眼,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冷淡,还有几丝怒气,斥责道:“梁羽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请注意你的言辞,叫旁人无意听去了,怕是要生误会了。”

    梁羽姒自然知道他的脾性,也就不再打趣胡闹,即便他如此冷淡,也依旧浇不灭她心里对他的热情与爱意。

    梁羽姒又走近他的身边,给他倒了一杯水,淡淡一笑,亦庄亦谐:“师恩难忘,想念师长有什么错,莫非何先生也有那个意思?”

    何语温轻轻扫了她一眼,毫不留情,极其冷淡:“你此来到底所为何事,如果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就先出去吧,我还有公务要忙。”

    梁羽姒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一杯水轻轻放到他的面前,才一本正经的回答他:“其实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我已经申请提前毕业了,今天来报道,所以也算是公事吧!”

    何语温侧目,不苟言笑:“当真?”

    梁羽姒又从包里拿出来自己的公证,眉开眼笑自信满满的道:“如假包换,绝对真的,诺这是我的公证,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披肝沥胆风雨同舟的同事了,请何先生何院长多多指教!”

    何语温轻轻拿过,也只是微微扫了一眼,便又放下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找我的助手,她会给你安排衣食住行等事情。”

    他轻轻挥挥手,淡淡说着,就要下驱客令。

    梁羽姒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见他这服模样,也不敢再唧歪什么:“啊?那好吧,那个,那个晚上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没有回答,只有一声沉闷的关门声,霎间耳边又是一片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一日,何语温在昏昏沉沉的忙完一天以后,才披星戴月的,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慢慢回到自己的住处。

    己值初冬,一切的燥热与烦闷也在季节更替中,渐渐的散去,末夏初秋里的蝉,拖着长长的声线显然,叫得悲凉又凄惨。

    轻轻推门,打开昏黄的灯,阿林住侧房,因为房间不交通,时间也已经很晚了,早已经跟着这世界的大多数人与物,悄然睡去。

    身体里机械性的疲惫,让他变得慵懒,只是简单的洗净了双手,便泡了一杯苦涩的老茶,在简单的书桌前端坐了下来。

    看着老茶的热气腾腾,呼出来的白起,在微黄的灯光下,袅袅婷婷熏染着,他的脸目,与一颗一到深夜就开始疯狂想念与纠结的心。

    记不得有多少个这样疲倦的夜晚,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次次端坐在这方简陋又粗鄙的书桌前,会林林总总的思考很多事情,想起很多人的脸,会愤怒会失落,会悲怆会欣然。

    也许,万籁俱寂的深夜,才是灵魂的归宿,才是白日里看似万毒不侵的心,卸下伪装与自卫,在灯火阑珊处暗自舔舐伤痕。

    回想起这几个月的日子来,这这方小小的江湖,遇见各种各种各样的尔虞我诈虚情假意,每天都在与新的人情冷暖人生百态交际,想与它们抗衡,才发现无能为力的脆弱与不堪。

    这世界上,还有何事,是单纯简单的呢?

    低头,又见那册粉色的书籍,心里竟然毫无波澜,开始怀疑自己以为的一往情深,也许不过只是钟情与那个执着的自己,那是一种与心里的桎梏做斗争以后的快感与胜利,以为深情而已,说到底爱与不爱又是如何?

    想到这里,脑海里突然有有一个面容缓缓浮现出来,一张不染纤尘的脸,一双清澈明亮的眸,一个不服输坚强又弱小的灵魂,一具单薄又弱小的身躯……

    何时起,居然会不经意时不时的想起另一个人,似乎从来都存在,只是从她淡出自己的世界才惊觉,心悦与卿而不自知。

    “咚咚咚……”

    “你睡了吗?何先生你休息了吗?”

    正沉浸在,自己的那一方小小的世界里,将思绪无限放长,无限绵长时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扯断了他的思绪,一下子又重新坠落到了这个属于所有人的炎凉薄情的尘寰。

    “何事?”

    他冷淡依旧,朝着门外淡淡说着。

    “何先生,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又加班到很晚了,方才又见你房里灯火通明,便去给你做了份夜宵,所以就送了过来。”

    门外的人,除了整天对他献媚多情的梁羽姒还有谁,只是他真的对她无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特殊的关系而已。

    爱一个人本无错,不爱也是,只因处的世界不同,尊重彼此罢了,哪里有什么是非分明。

    沉默片刻,还是回绝了她,语气冷淡,态度明显:“不必了,你回去吧,我已经休息了,以后也别这样了,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不劳费多心意!”

    听完他的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失落难过,拒绝的次数多了,似乎就成了习惯,那些冷言冷语虽然伤人不浅,可心悦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多看了你一眼,你都觉得万事皆可被原谅。

    不被爱的人,就像开在石头缝里的花,卑微又倔强,执着的让人心疼又可恨。

    门外良久没有声音,何语温也不再言语,才发觉杯中的茶水早已经凉透,过了好半天才披了件衣裳,合上了书本,缓缓走了过去,将门轻轻打开。

    推门即见,梁羽姒席地而坐,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碗羹汤就放在身旁,双手撑着脸,望着天上发着清辉的月亮,和星星点点的星河,就那样静静的等待着。

    闻声便急迫的转过头来,连忙起身,端着羹汤望着他,依旧满心欢喜,就像从不吹过漫漫长夜冷淡的风,不经历漫无目的的等待一般,依旧欣喜。

    “唉,你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出来的,我就在这儿等你,呐给你做的,好像有点凉了,要不我再给你去热热吧!”

    何语温有些内疚,轻轻的道:“唉,不必了,给我吧,你回去吧,夜已经很深了。”

    梁羽姒犹如一个雀跃的小鸟,带几丝犹豫,几丝俏皮,几丝不舍:“嗯……那好吧,那你自己热热吃吧,我就先回去了,记得早点休息哦,祝你晚安,做个甜甜的梦!”

    她向他轻轻挥手,淡淡笑着,她觉得值得。一切凉风与寒气,在他推门那刻,她便觉得一切值得。

    “下次,别来了”

    他的话语依旧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与夜晚的风浑在一起,吹过她的耳畔。

    爱一个人是幸福的,至少他的出现,就足够让你欣喜,吹过他的风,你都觉得甘甜。

    遗憾的是,他并不喜欢你,不心悦于你。

第077章晴天霹雳

    有了顾家的支持,何语温的日子也过得微微平静了一段时间,流云平卷,晓星新月,人来人往,似乎日子也太平了许多。

    然而,日子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康庄大道,走过了一段的波澜不惊一马平川,也总会与蜿蜒崎岖坎坷不平碰面,就像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有风云变幻。

    一切的波澜不惊平淡无奇,全都在一封家书中,渐而破灭,安宁与平静都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疏散。

    不知道又过了几个太平的日子,似乎医院的一些前辈和原先跟他针锋相对处处为难的人,也似乎变得宽容大度起来,也许是知道了他的背景以后对他的忌惮,也许也是因为顾家,而放弃了原本对他明张目胆的嫉妒,比起这些,何语温更希望,是因为自己的兢兢业业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质量让他们屈服。

    这是一个细雨菲菲,烟雨蒙蒙的阴雨天气,天空被烟雨渲染得苍茫一片,隔着窗子抬头望去,一棵正在阴雨里悄悄完成蜕变的树,沾染了秋雨的树叶,似乎听见了秋的指令,虽是不舍得从树杪上脱离,又不得不飘零,依依不舍摇摇晃晃的,从树枝上,化身变成一只只黄色橙色的蝴蝶一般,带着款款深情一并下落。

    何语温抬起,因为长时间的低头而微微发酸的脖子,投着深沉的目光,朝外望去,似乎想在一片烟雨落叶中,寻找什么一般,聚精会神专心致志。

    “咚咚咚……”

    倏然,一道清晰又干脆的敲门声,震破了这一隅宁静与闲适,何语温头也没有回,轻轻道:“进来吧!”

    “吱……”

    随着尖锐的开门声以后,便传来了女助手熟悉的声音。

    “何院长,有你的一封信,是碧州寄来的。”

    平淡无奇,毫无波澜的话语,却因为碧州二字,让何语温怔了怔,便急迫的让她递了过来。

    平常公事的缘故,明天都会收到各种信件,他已然习惯了,这离家来,除了自己偶尔写一次回去,这还是家里第一次来书信,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迫使他急不可耐的想要拿过来,拆开来看,究竟所为何事,心里就像装了一只不安分的兔子一般。

    拿过冰冷的信笺,上面醒目的是一行字。

    何语温亲启,是母亲熟悉的字体,便迫不及待的拆开,取出信纸,认认真真一字不漏的阅读起来。

    这时候,窗外又起了风,夹杂了一丝丝雨线,飘摇了进来,又飞溅到了他的发线上,如霜雪般无表情的脸上,还有一纸苍白的书纸上,雨如细绵如飞线,轻盈得让人难以发觉。以至于何语温也没有发觉,发线上不一会已经布满了白色的一层小雨珠,就像瞬间白发苍苍一般,又或是读的过于认真,顾及不了这些。

    就像是在品尝一盘用辣子伴的黄连一般,复杂的情绪在脸上汇聚,五味杂陈,思绪万千。

    冷漠,惊讶,愤怒,害怕,忧愁,苦闷,纠结……

    那封书,就像一把弓弩,而那些消息就像是一支支利箭,一支支的插在他的心里,箭镞锋利无比,让他原本以为万敌不侵坚硬无比的心,瞬间都变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何家遭人陷害,被人诬陷,父亲也即将锒铛入狱,何家的药品出现了纰漏,还涉及了走私和逃税关等问题,生意线上,许多顾客都纷纷与何家划分界限,因为何家无力偿还各家的违约金,还被冻结和缴了一大部分家产,何家将宣告面临破产,而何家的彼时的朋友,全都找不到人,谁都不愿意与何家接济,何家完了……

    这对于何语温来说,这些无疑如五雷轰顶,晴天霹雳,就像六月里突如其来,飘扬起来的鹅毛大雪冰天雪地,也封住了他的前路与归途。

    何语温反反复复读了好久,一字不漏的读,也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风光了几十年的何家,就如此落败了吗?就如此被遗弃了吗?

    他不甘,心有不甘,心里的仇恨与哀愁,全都交织着,如一团乱麻,斩不断,也理不开。

    人生就如行船,在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看不到前路的大海里行船,其中还迷漫着浓浓的大雾与硝烟,让你看不清也摸不透,一步步都靠摸索试探,因为你不知道何处有暗礁,何处有漩涡与吃人的鲨鱼。

    窗外吹来了一阵砭骨的风,天边也压着一块厚重的黑云,何语温的眸子里,似乎被什么东西蒙蔽了一般,心如刀绞,彷徨和恐惧还有无形的压力,全都一拥而上,将他压倒由不得他喘息。

    贯穿人心的不过皆因为一个情字,而贯穿人性的也不过一个欲字。

    它们都能让人丧失心智和理智,同样也能让人万劫不复,让人对生活有一种快感的满足。

    匆匆忙忙与医院副院长等人交接了工作,又连夜给上面的领导递交了一封告假书信,在第二日便打道回府了。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一早,从外刚刚买些生活用品回来的阿林,刚刚冒着毛毛细雨回来,一踏进门,便看见何语温正收拾东西,神色紧张,眉头紧锁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碧州。”

    他头也没有回,便随口一说,让阿林也很是疑惑。

    还以为何语温是因为压力所致,所以才想回碧州的,便相劝。

    “少爷,你在这里不是做的好好的吗?为何突然要回去,这不是你想做的吗?为何要半途而废要放弃呢,你不是常说,从一而终吗?”

    何语温正收拾东西的手突然就停了下来,怅然若失眼镜下的一双明眸似乎已经失去了光泽,黯淡无光。

    好半天才缓缓道:“我是不是错了……我的愚昧无知的执着,我的自以为是才会造成这无法挽回的结果?如果我听父亲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阿林急了连忙道:“少爷你没有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何错之有,坚持下去吧,真的。”

    何语温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突然就变得冷酷:“你走吧,也离开这里。”

    “少爷让我去哪里?”

    “哪里来哪里去,去你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会给你盘缠,还有…!”

    阿林一听,便知道何语温在赶自己走了,心里一阵失落又害怕:“少爷,你是在赶阿林走吗?我哪里也不去,我要至死跟随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少爷如此绝望?”

    何语温沉默片刻,拿起行囊慢慢走了过来:“何家完了,昔风光无限的何家,现在家道中落火尽灰冷,一切不复从前,也没什么好值得留恋了,你走吧。”

    “难道在少爷眼里阿林就是如此冷血的人吗?何家对我有恩,我的命都是何老爷拾来的,无论富贵与否,至死相随无怨无悔!”

    “也罢,如果你愿意留就留下吧…!”

    浓重的惨雾,漫天彻地带着沉重的脚步和一腔忧愁与悲哀在阴雨中踱走。

    离开时候胸怀大志满腔热情晴空万里,归来时愁云惨雾淫雨霏霏,那颗原本炙热活跃的心,就像在春天里欣欣向荣过,又在夏日枝繁叶茂,然后在秋日里,便被秋风冷雨打落,然后飘飘悠悠的坠落深渊。

    越靠近碧州,心情便越发的沉重,一想到已经锒铛入狱在冰凉寒冷不见天日里,饱受折磨的父亲,和整天以泪洗面忧心忡忡的母亲,他就心寒不己,读那封由伤痛组成的信时候,似乎就能看见母亲那因此而憔悴不堪的面容。

    顾家大院里,依旧一片繁荣欣欣向荣,似乎寒秋的冷雨并没有对顾家造成什么影响,依旧热闹非凡。

    “什么,何家落败了?何老爷被捕了?此话当真不是小道消息吧?”

    顾清水刚刚喝进去的水,一口差点喷出来,刚刚从外回来的顾青峰与顾以琛正与顾己方说起此事,一旁的顾清水大吃一惊,一副不可思议又担心起来。

    顾青峰轻轻的点头:“这还能有假,也不知道这何家究竟是得罪了何人,才落得此田地,这旁人想帮也是无能为力,毕竟是牵扯到利益的事情,谁也不敢插手,估计这何家是真的没有翻身之日了。”

    莫晓晓与顾清水也都在一旁,莫晓晓心里也是万分讶异难以置信,这何家怎么可能说败就败了,也不知道为何,心里也是暗暗惋惜也失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何语温又是怎么样了呢…!

    顾以琛也云淡风轻的道:“何家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何语温了,若在这个尖头上,有人再在他的仕途上搞点什么动作,这何家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呢,旁人的家事,我们也无能为力,听天由命吧!这何宏富能不能被释放出来,还是个问题呢……”

    顾清水连忙起身道:“那有没有其他办法,能不能帮衬一下何家呢,这何家与咱们顾家一向交情又不错……”

    顾青峰脸色一沉,直勾勾的看着顾清水:“胡闹!”

第078章我欠你的始终要还的

    顾清水连忙开口:“父亲,这怎么能是胡闹呢,这何老爷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不是你常说要待人真诚,以礼待人助人为乐的吗?”

    “清水,是你天真还是我深沉?那些那些话用之何处你该明白,职场如战场,谁不是尔虞我诈阳奉阴违?现在这事我们也不好插手,不然也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以后你会明白,在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不过尔尔罢了……”

    顾清水摇摇头,还想说什么便被顾青峰打断了话:“可是父亲……”

    顾青峰摇摇手,辞色俱厉带着几分坚定:“好了,不必多说,自扫门前雪何管他人檐上瓦。”

    莫晓晓心里也段然涌起了阴翳,何家虽然已经将她逐了出去,可是无论如何,何家都与他有恩,何语温三番五次的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她也做不到置之罔闻不管不问,尽管只是绵薄之力,她也想帮助他,此时此刻他心里该背负了多少压力多少痛苦呢…!

    无论路有多艰有多难,只要不放弃不断前行的步伐,就始终会抵达目的地,何语温第一次觉得江城离碧州如此的遥远,也是第一次觉得这秋风凄雨,比天寒地冻的冬日还要刺骨的寒冷几分。

    到达何家的时候,朱漆的大门依旧庄严肃穆,可是旁边的树木落的一地树叶,也无人清扫,看上去格外的荒凉凄冷,原来家道中落时候,连简单的树叶也欺凌起来主子来。

    推开门,一股寒风迎面扑来,像一下子蹿到了骨子里一般,让人有一种砭骨的寒,家里人烟稀少,看样子家仆们应该都被母亲遣散了,一地荒叶就着漫天弥漫的白烟,就像是荒无人烟的荒院一般寂寥。

    还未走近母亲的房间,便先闻一声声凄惨戚淡的呜呜咽咽声音传出来,何语温强忍着呼之欲出的哀愁与同样的悲怆,走了进去。

    “母亲,我回来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吕文言沧桑而又不堪的狼狈模样,她蜷缩在床脚,凄凄惨惨戚戚的抽泣哽咽着,两只眼睛里布满了一条条错综复杂的血丝,不言不语只是掩面痛哭,眼窝深深的,就像两个大大的骷髅里硬塞了进去两个红珠子。

    她突然就停止了哭泣,微微抬起头了,凌乱不堪的头发,不经打理的样子,与昔日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何夫人,形成巨大的反差,那个优雅又高贵的形象一去不复返,在何语温眼里,显得如此的苍老,就像历经沧桑的一个干枯老人。

    “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父亲你父亲他……呜呜呜。”

    沙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勾起异常凄惨的回音,何语温缓缓上前,强装着云淡风轻,把伤痛和悲哀咽下,抱着消瘦的母亲轻轻安抚起她来。

    以前父亲在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是个孩子,天塌下来有无所不能的父亲支撑着,可如今,他就是母亲的天,是这个支离破碎风雨飘摇的何家的希望与支柱,悲痛与哀怨解决不了事情,事到如今只有振作。

    他冷静的脸上露出来了心疼,轻轻闭上眼睛,拍抚着母亲的后背温柔的道:“母亲,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没事的会好起来的,我们东山再起,你还有我我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窗外的凄风又将树木与窗户纸,吹得飒飒响个不已,她抽泣时候身体微微颤抖,像一根根细针,狠狠的接二连三的扎在他的心上。

    “母亲,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何语温从无尽的悲凉中抽离出来,又变得一脸镇静。

    何语华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带有几丝不舍遗憾,不复从前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形象,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一般:“阿,大哥你回来了那正好,随便收拾一下吧,这里被征收了,三天之内就要全部搬离了。”

    让人成熟长大的,从来都不是日积月累的闲淡光阴,都是在经历一些别人不所知的事情中成长的,它就像是一个点,一个开关阀,而启动这个按钮的从来是让人猝不及防又无法改变残忍的事情。

    成长本来就不是一件遂人心意的事情,谁不是在一边挣扎,一边妥协中长大呢。

    何语温的冷淡中夹带了几丝温柔:“好,我知道了,准备搬往哪里,安排妥当了吗?”

    “嗯,安排好了,是搬到碧州的郊区去了,是一个老宅,就是有些狭小一些老旧,不过也还尚可能住人,这碧州其他地方也没人愿意租赁给我们了,那是个废弃民宅。”

    何语华的话语里,带有丝丝失落而遗憾,想着要搬离这自己生长了十来年的家,心里自然失落颓唐也是自然。

    那个夜晚,何家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入睡,彻夜不眠,心里都如出一辙的乱如麻,缠绵悱恻心绪不宁。

    何语温躺在冰凉的床上,心思如同飞云逝电一般,作无边无际的冥想,一幕幕都如电影在脑海里闪现,卧听了一夜未停的雨声,雨打落在屋檐上簌簌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幽谷里谈着断弦,雨摇树木黄叶身体,就如远处的静湖里的荷叶被雨打折,垂落在水里,无人问津。

    第二日,天竟然放了睛,微熹的阳光从一方院子里洋洋洒洒的散了进来,云端初晴薄云游离,那红日从地上吸吮着一丝丝冷气和落了一夜阴雨的潮湿,让空气变得微微暖和起来。

    何语温走了进去姐姐何语姿的屋子,随意取了件衣裳,看了看一眼兀在角落的一台古筝,已经蒙尘的梳妆台,心里黯然失落,触景生情是多么可怕,就像是汲人眼泪和回忆的魔鬼,为了逃离这个魔鬼,他只能赶快离开了,恐惧的锁上了门,不知道这一锁何时才能重新将它打开。

    艳阳高照,刺眼的光线照在院里,昨夜雨打的一地落黄,被照的发亮,他用一个早晨,将整个冷淡的何家角角落落都走了个遍,每一个房间每一条小径,甚至是每一棵老木,那些穿过树叶屋缝的光束,就像一段段回忆,将他包裹成茧。

    何语华提着两个大箱子,穿戴整齐,站在了院子一旁,神情沉重不过语气自然,显然他也埋下了自己心中那份悲怆不舍:“大哥,我准备妥当了,我去看看母亲收拾怎么样了,好准备叫车夫了,我们是时候要走了。”

    “好……”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是那样轻轻的。

    何语温犹豫片刻,还是不紧不慢的往门外走了去,一时间也实在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谁人来访。

    “吱…!”

    随着一阵沉闷的开门声,她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也让他猝不及防不知所措,大吃一惊,又有些羞愧难当。

    “你,怎么来了,你都知道了吗?”

    莫晓晓点点头,一脸冷淡又怜惜的样子:“嗯,我都知道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整个江城碧州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我又如何不知道呢!”

    何语温轻轻点头:“进来说吧……”

    闭上了门,何家的荒凉在日照下更显荒漠,虽有暖阳却依旧觉得有寒意。

    “你今天来做什么?”

    面对他开门见山的询问,莫晓晓也只能直截了当的回应他了。

    “我不是来落井下石看你笑话的,我说我来帮你,你相信吗?”

    她一脸赤诚,让何语温也不怀疑什么,只是兀得不言不语。

    他摇摇头,放下了以往的孤傲,心如止水的道:“如你所见,当今的何家已经今非昔比了,不过是一个家道中落的惨淡小舍,是世人唏嘘不已酒足饭饱以后的笑谈而已,你这样我很感动也很感激,你不计前嫌我也很感激,可是你凭什么要帮一个支离破碎的我,要帮一个有愧对与你的落魄家族呢?”

    莫晓晓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他憔悴的面容道:“你看,你这个人啊总是这样,只记得自己对别人的亏欠和歉意,你总是记不得自己对别人的好,你忘了吗,你曾经帮我的那些事情,比起你愧对我的小事真的不值一提,你总是那么善良又那么可恨,你就像从前的我,那么要强倔强孤傲,可是在生活面前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让我帮你一次吧,若你执意要讲什么为何,就当我从前亏欠你的始终要还的吧。”

    “那你又能帮我什么呢?你也不过一个弱女子,想到这里我又觉得对不起你,给你了光又将它掐灭,是我的懦弱是我……”

    “好了,既往不咎往事随风,随它去吧,当下你母亲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家里的大小事情如果放心,就交给我料理吧,莫尧我交给了清水,我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帮衬你,虽然力薄极微,也尚可为用。”

    何语温见她如此真诚,又自信满满的样子,便答应了她:“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推就,只能不胜感激!”

    无论这世界待你如何,只要有一人站你身边给你希望与力量,无论是什么关系,你的人间便不只是疾苦。

第079章 冰释前嫌

    “母亲,你慢点小心台阶!”

    何语温与莫晓晓正坐庭院的石凳上交谈时候,何语华搀扶着吕文言正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何语温扭过了头来,微微笑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吕文言着了一袭素衣,将不知何时变得花白的头发挽了起来,几缕银白的发丝微微垂搭在耳边,双眼无神,一往昔日雍容富贵的华丽模样,如今已经是满目风尘一脸沧桑。见到莫晓晓的时候眼神里除了诧异,便就是愧疚和难以掩饰的尴尬了。

    莫晓晓起身,微微作了一个礼依旧如当初的谦和:“何夫人,好久不见。”

    这吕文言对莫晓晓也是心中有愧,当时因为林落杳的那件事情,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她赶了出去,还打了她一巴掌,后来弄清楚缘由以后才得知冤枉了她,心里的愧疚和对何家家道中落的惨淡,已然脸上是挂不住颜面的,也是羞愧难当,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何夫人了,只是一个布衣之妇,有罪之人的妻子,家族落败的妇人罢了。

    古言,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而如今莫晓晓的顾家绣娘的身份,就显得那么高尚,而她那么的卑贱。

    好半天,吕文言才轻轻的道:“莫姑娘,你怎么来了,你来说有何事情吗?”

    莫晓晓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窘迫和不安,便温柔的拉起了她的手亲和的回应。

    “何夫人,你又何必如此拘谨呢,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的恩德我莫晓晓没齿难忘,你永远都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长辈,如今虽然何家落败,可是我也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这个时候只要我们一起镇定起来,没有过不去的坎,如果何夫人不介意的话,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吗,也算是报答你们的恩惠。”

    吕文言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以为莫晓晓也是与外人一样来落井下石看热闹的,又或者不闻不问当成路人,毕竟当成已经逼着她与何家决裂,如今没想到她还有如此心肠,让吕文言也是心里感动的。

    吕文言轻叹一口气,才缓缓道来:“当初因为何家繁盛,收留你个可怜女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何之挂齿,从前对你的误解和恶心我这心里也有愧,你能冰释前嫌我已经感激了,如今情况难堪,谁都不愿蹚这浑水,你个姑娘家家来遭这个恶罪讨人闲言碎语,又是何苦呢,你还是回去吧。”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若何夫人是嫌弃晓晓之力薄绵?如若不是还请夫人不要赶我离开。”

    一旁的何语华也开了口:“母亲,既然莫姑娘如此赤诚实意,就不要推迟了,豪华落尽见真淳,我也相信莫晓晓的心意。”

    何语温也淡淡附势道:“母亲语华所言极是,莫晓晓心意已决,不妨就让她留下吧。”

    片刻吕文言才道:“既然如此,就委屈莫姑娘了,那就一同吧!”

    几人束装出行,满园的秋色正闪耀着金光,朱红色的建筑青黛的砖瓦,就像一副凄清的画。

    几人都没有言语,装了满框的不舍和遗憾,一步一回头,一离开就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能有机会回来了,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一幕幕刻画成书,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明日的太阳或者雨雪都不再新颖,日复一日在脑海里重复重复。

    “吱……”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拉上,将那一方风景回忆与温暖安宁都重重的关上了。

    一路展转奔波劳碌,吕文言将帽子拉得低低的,似乎害怕见到外面炙热的太阳,和炽热的目光,一路上沉默不语,也或是对自己与何宏富创造起来的家,所不舍得和留恋。

    “母亲,到了下车了。”

    随着何语温的话落,她才回过神来,觉得这一天过得极其漫长,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人也不自觉中变得苍老。

    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旧的宅院,人烟稀少四周一片荒芜,放眼望去四周零星散落几隅农舍,以为过了一个四季,下了车才发现才是黄昏而已。

    似乎这里的太阳停留的时间格外的长,散落一地的余晖包裹着青峰与村落,不见繁华与喧嚣一片宁静,远处还有鸡鸣犬吠,就像一下子从一个繁华盛世,一下子掉落到了荒芜之地。

    几人带着疲倦和忧愁,轻轻的推开门,准备迎接新的世界和生活环境。

    陈旧的木门,似乎已经经不起强烈的推搡,微微推动就发着痛苦的声音,吱吱的声音将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道大门后,便又是一个遍地灰尘杂草丛生枯叶满地的院落,前方便是同样陈旧不堪的老屋,被岁月风霜侵蚀过的痕迹那么触目惊心,一道道古迹斑斑,屋子里灰尘扑扑,一推门便是一股霉湿的味道,蛛网成片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何语温见状便先让莫晓晓搀扶吕文言出去:“母亲,你先出去坐一会吧,这里面的味道太大了,我很担心你的身体,我们先收拾一下,你们再进来吧。”

    院子里的太阳劈头盖脸的砸在地上,也砸落到莫晓晓与吕文言的肩头身体上,沉甸甸的就像富有千斤重一样,让两人不能喘息,心里的荒凉在太阳的照射下,变成了炙热的荒凉,就像一望无际的荒漠一般,让人心里绝望而又惆怅。

    第二日依旧是一个暖阳天气,这是秋日里最后的炎热,也是在冬日来临前的最后一点余热,它温暖的背后往往都有一个更加寒冷的冬时。

    何语温安置好了吕文言交于莫晓晓以后,又吩咐了何语华外出买些家用的东西,自己便一早就去了碧州码头,若要为父为何家鸣冤,就得先摸清楚来龙去脉,才好对症下药。

    碧州的码头,红日照耀下,依旧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在码头上来来往往,脸上洋溢着回归的喜悦或者是离开的惆怅,抑或是心如止水的步履匆匆。

    江面上,从远处驶来的船帆都扬着白色的帆布,就像一只只白鲨翻着白色的鱼肚,徜徉在海面上,这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多么熟悉的帆船,只是再也没有属于一只是开往何家的白鲨鱼。

    何语温带着黑色的帽子,一件黑长衣,依旧是那副金丝边眼镜,涌着人潮踱进了昔日属于何家的一个办公的厅堂。

    不出所料,那里已经被苍白的封条给封住了,门庭冷落不再喧嚣不再繁荣,换之是无尽的凄凉,那里面有他想知道的重要线索,可现在连进去都是一个问题,让他不禁犯了难。

    就在此时,一个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随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少爷,你终于来了。”

    何语温扭过头,又将帽檐往上推了推才看清:“王伯,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伯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又轻轻的道:“少爷,我一直在等你,我带你进去说。”

    说罢,便带着何语温神神秘秘小心翼翼的,从屋子的左侧一个小巷子拐了进去。

    王伯神情紧张,带着何语温拐到了后门,是一个胡同后的门,可以通往里面房间的门,因为过于隐蔽也没有人来往,也先对于比较安全。

    何语温有些困惑“这……”

    只见王伯从兜里掏出来钥匙,三下五除二便打开了门,又四处张望了一眼,便站在门口对何语温道:“少爷快些进去吧,进去再说,这里不安全。”

    两人进了门,便又将门反锁了起来,便轻轻的摸了进去。何语温怎么样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进自己家的地方,还得如此苟且,偷偷摸摸像强盗一般,物是人非世事无常。

    因为对于房间布置和文件等放置都了如指掌,刚刚进去,便找到了办公室的位置,在一排排文件和账本中翻找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一边找着便一边与王伯说话:“王伯,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呢?还有你怎么知道这后面没有封条呢?”

    听着何语温漫不经心的询问王伯也开了口:“从老爷出了事情以后,夫人就将全部上上下下的仆人都遣散了,我拗不过夫人,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让我们继续留下去,因为事发突然我和老爷都防不胜防没有料到,上头就要来抓人,把老爷抓去了,还口口声声说他们有理有据,我知道想要弄清楚事情,少爷你一定会来这里,所以我就每天来这里等你。

    那日官府来封闭时候我也在,后面的小道知道的人不多,有几个官兵知道,我就用的重金收买了他们,我想我能为何家做的就这些了,何家对我有恩待我如至亲,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本事,也只能为你们做这些了。”

    何语温突然心头就如刀绞一般,想到家道窘迫飘零如絮就落寞无比,但想到还有这些人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何家,心里就感动涕零又惆怅万分。

    纵然感激有千言万语,到口时候也不过寥寥一句“谢谢你,王伯。”

    王伯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缓缓道:“少爷,一定要救老爷啊,何家就靠你了,他日东山再起,不怕当前路艰难行。”

    “我找到了……”

    那册账本终于在一大堆文件中,被他翻了出来,就像看见了一束光芒从黑暗中照射了下来。

第080章探监

    何语温又惊又喜,似乎就像是立马就能给父亲鸣冤昭雪了一般。

    他紧张又忐忑的翻阅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账本上的记录就像是被人更改了一般,与报税的账本天差地别,包括与之合作的顾客似乎都平白无故的多出很多来,自己对家里的生意来往都是一清二楚的,可是眼前这样的理据,根本就不符合情理甚至有很大的纰漏。

    何家近几个月来,所进的药材也记录的清清楚楚连来源和销路都有记录的,也有正常的交涉,可是上面查下来就是涉嫌贩卖假药,与卖点交接的账本也记录的清清楚楚,可官府核实下来,卖点那里却没有与何家交易的痕迹,还说近一年来都不曾见何家的船艇来往,这里一来二去就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话里意思就是何家自营假药,祸害民生极为卑鄙,现在何家已经是万人唾弃千夫所指的家门了,想洗白可能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平白无故的遭人迫害,有理难说,恐怕也无人愿意相信,这又该何去何从何语温只觉得,脑袋嗡嗡声不断,心里的愤恨无计可消。

    王伯见他此番模样,就知道可能事情没那么简单:“少爷,此地不宜久留,外面这几天风头紧,看完了就走吧,回去想办法。”

    何语温纤细的手臂上青筋虬起手,紧紧捏着那冰凉的账本,好半天才缓缓合上道:“好……”

    两人又相继小心翼翼的从屋子外走了出去,何语温又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脸。

    与王伯匆匆忙忙的作了别,便拖着一副疲倦又麻木僵冷的躯体,乘着一湾苍茫的暮色,回到了住处。

    还是那扇古旧的老木门,再不见朱红色庄严肃穆的门庭,不见家庭和睦亲人相安,只留一地的尘世荒凉人情冷漠,立在那门口良久,吹去了一日困苦和烦忧,拂拂衣袖打落尘世里的烟火尘埃,挂上轻松的笑容,才敢推门而入,将那些不快和哀怒掸落在门外。

    “母亲,我回来了”

    回了屋,便脱了外衣一脸轻松的坦然,对着吕文言一脸笑晏晏。

    吕文言端坐在一旁,莫晓晓正给她熬药:“语温,你今天哪里去了,一天不见你人,问语华他也不知,问莫姑娘她也不晓。”

    何语温蹲在她面前,还揶揄她道:“母亲,我就出去熟悉熟悉环境,你的风寒还没有好一些吗?你呀要多多注意身体,不年轻了瞎折腾。”

    莫晓晓捧了一碗药汤,对他温柔的道:“你也喝些吧,我有多煮的,可以预防一下嘛,最近这天气忽冷忽热的。”

    何语温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冷淡的道:“药岂可是能胡喝的,是药三分毒,放那吧!”

    一旁的何语华也是怕她尴尬,便直接接了过来,白了何语温一眼:“唉不识好人心,晓晓我喝,给我吧!”

    何语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便又取下衣服,又回头对吕文言温柔的道:“母亲我出去走走。”

    突然吕文言就叫住了他,沉默片刻才又缓缓的道:“唉,语温,能不能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你父亲,好吗?”

    听着自己母亲话语里的卑微的乞求,于心不忍又忍不住疼惜起来,就像在尘埃里开出来的花蕊,乞求旁人多看它一眼那种卑微与可怜。

    何语温轻轻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温柔如水又冷静如同一汪月色一般,无一点点波动的笑意,微微点头,眉目里温情脉脉:“好!”

    莫晓晓突然就有点心疼眼前这个看似冷淡,看似无坚不摧万毒不侵的大男孩,那些浅浅的笑意里,要咽下多少悲怆和难过才能展露得出来呢。

    萋萋芳草古道,一排将落尽叶子的古树在秋风中摇晃着枝干,干枯的荒草与枯叶成一个颜色,太阳的光线已经被西风吹到了山那边去了,青苍的天际只剩下一丝淡淡的白光挂在那里,风一来又挂起了缕缕秋草的味道。

    何语温望着一望无际的山脉与晃晃悠悠的树木,还有蜿蜒曲折的小路,眼里都是悲怆与迷茫,不由仰天轻叹:“前路茫茫,何处是归途何处是归期……”

    “你只管往前走,不要害怕路途遥远,只要坚定一定会走到开满黎明之光的地方。”

    何语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她来了。

    “你来做什么?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去吧。”

    面对何语温的质问与逃避,莫晓晓轻轻笑了笑:“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何语温了,不过也难怪你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这样想起来你比我惨多了。”

    “呵呵,这匆匆一瞥的人生百态,我跋涉这人间天堂与人间地狱之间,路途荒唐崎岖,心里的波涛骇浪,也被生活压制得波澜不惊,是命该如此吗?”

    莫晓晓轻轻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她竟然也有一种能与他相通的感觉,也能明白他的苦楚。

    “何语温你知道我为什么面对人生里的黑暗时候不会再那么害怕吗?呵呵我又何尝不是从黑暗里走过来的人,因为我是逆着光而来的,我从深渊而来,我不怕再掉进去,大不了我卷土重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振作点吧,这世界对羸弱的人可不那么友善。”

    何语温转过了头,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小可又好像很健壮的女孩,瘦小的只是身体,健壮坚强的是她的心。

    “莫晓晓,你当真觉得何家还有翻身之日吗?你当真信现在这样如此颓丧而又不堪的我吗?”

    他的眼神真诚而又忐忑,似乎就再等一个答复一个灵丹妙药,医治自己那课破损的心一般。

    莫晓晓点点头,微微笑目光肯定:“我信你,就像你义无反顾信我那般。”

    呼的,又是一阵风起,零落了一地枯黄的叶子。

    天在太阳初红时候被唤醒,一切又被更新换面,是新的一日了,远处的鸡鸣得意,天空也晴朗起来,不过再明媚的太阳,依旧也抵不过寒冷的丝丝缕缕的冷风。

    “母亲,你起了吗?”

    何语温已经束好了行装,依旧是一副温柔的样子,独立在吕文言的门前,轻轻敲门,用上了所有筹备起来的温情。

    父亲不再,他便承担起了爱护母亲的责任。

    “吱吖…!”

    片刻,吕文言才拉开了门,一改平常苍白又颓废沧桑的模样,还画了一个淡淡的妆容,重新穿上了从前最喜爱的紫色呢绒的大衣,和一双黑色高跟鞋,挽了发抹了些红胭脂,尽管盛装拾掇,可眼底的那份落寞和憔悴依旧掩盖不住。

    “语温,我准备好了是什么时候出发呢?”

    何语温将那份心疼和突如其来的难过收进心底,浅笑道:“母亲,吃过早饭就出发,你见父亲打扮的如此漂亮,难怪父亲一生都视你如珍宝。”

    吕文言苍白的脸上,又勾起了些笑意,眼底的羞涩渐渐浮现出来,似乎一霎时就被带到了与丈夫恩爱甜蜜相敬如宾的时候。

    “你父亲说我穿紫色衣裳最好看,呵呵记得我们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候,我也是穿的紫色衣裳,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是那个何郎我却不是当年那个紫衣娇娘了,都老了,我这身体我自己知道,现在是能见一面就少一面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他出来的那日,再穿一次紫色衣裳跟他看。”

    看着自己母亲一脸幸福的说着,又渐渐泪目遗憾的样子,何语温有些生气。

    “母亲,你瞎说什么呢,你这身体无大碍,好好调理调理就行了,何必杞人忧天说那些胡话呢!”

    她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呵呵,不说了不说了,走吧走吧!”

    饭后几人便准备出发了,上午的太阳似乎变得更加热烈起来,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温暖。

    阿林来报:“少爷,准备好了车在前面,我们走了吧。”

    几人驱车一路,从窗外一片宁静荒芜,到喧嚣热闹,再展转又驶到了一片死寂死气沉沉的地方,才停了下来,是一个连太阳照耀下都显得诡异和森冷的地方。

    下了车,兀然出现在几人眼前的是一座看上去宏伟庄严肃穆,而又略带阴冷的楼城,一个黑压压的大铁门,还有两个面无表情一副冷静严肃的看门卫兵。

    日影倾斜,不偏不倚打照在冷冰冰的城墙上,反射过来的光又那么的刺眼。

    何语温上前与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便打开了门,让他们进了去。

    进了大门,便是一个偌大的院子,四处皆是高墙黑瓦,四四方方的院子,将多少灵魂囚禁束缚,又有多少冤屈和怨灵将此方大院填满,让青天白日都极其森冷,让人不寒而栗。

    当几人正不知所向时候,前方的院门开了,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尚在远处便先闻其声:“来了,何公子,何夫人。”

第081章来日方长

    “好久不见,顾少爷。”

    顾以琛,一身黑色的制服,精神奕奕还带有浅浅的笑意,就像是见久未相逢的两旧友一般热情。

    顾以琛又道:“何少爷何夫人,近来可好?何大少爷向来以事论事,不虚情假意作何交际,想必此次也是有事情才来光顾我这里吧?”

    何语温微微瞥了一眼他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才道:“我等前来所为何事,以顾少爷的聪明睿智,想必也不难猜到。”

    顾以琛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又看了几人一眼,莫晓晓的出现也是让他疑惑惊讶,或许她出现在何语温身边旁人看来也不足为奇,毕竟她是从何家出来的,可是在顾以琛看来就非同一般了,他甚至有些妒忌嗔怒。

    吕文言素来就是一个能察言观色的聪明女子,见两人这针锋相对的模样,就不难猜出这何语温与顾以琛恐有些过节,这何语温一向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不会卑恭鞠膝低三下四的媚献殷勤,可如今何家中落,现在也算是有求于人,可他这孤冷凌傲的样子一如既往,这样下去会吃亏的,便自己站了出来说话了。

    “顾大少爷,世事难料世事无常,想必这何家所发生的事情你也最清楚不过了,今日我等来,不为别事还请顾少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看看我丈夫吧,我等一定感激不尽。”

    何语温表情复杂,心头也是痛苦万分,也怪自己无能,还让自己母亲在晚暮之年,还低三下四的乞求一个毛头小子。

    世间的大部分痛苦的来源,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

    顾以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在一旁兀得无言的何语温,又语重心长的道:“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既然何夫人都这样说了,晚辈又怎么能有拒绝的道理呢,不然岂不是不近人情了,是吧,带他们去吧!”

    便叫身边的人,带几人进去了。

    何语温与何语华搀扶着吕文言往里走去,与顾以琛擦肩而过,余光里的不甘与怒意屈辱都被照在光里。

    莫晓晓从顾以琛身边擦肩而过时候,似乎就带了一阵丝丝缕缕的香风,让顾以琛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心中的那一份炙热。便在擦肩时候那的一刹那间,一把擎住了她的纤纤弱腕。

    顾以琛依旧目视前方,没有低头也没有转身,就那样拉住了她的手,莫晓晓心头猛然的一怔,也愣在了原地。

    “你,你这是做什么?”

    面对莫晓晓的质问,顾以琛才缓缓低下了头来,目光里有几分犀利几分不解,可从前他分明那么温柔,极大的反差让莫晓晓突然就有些害怕恐慌,便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他的语气严肃,似乎是埋怨的憎恨:“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我这几日都找不到你,你明明知道我爱你啊,你又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他家现在名声狼藉臭名远昭,你为何还要明知故犯呢?”

    莫晓晓第一次感受到了男人占有欲的可怕,也在心里重新对他定义了一番。

    她头脑发热,一瞬间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我………”

    顾以琛似乎已经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绪,朝着莫晓晓就是一阵热烈激动的质问:“你是不是爱他,你是不是爱那个身败名裂的男人?他有什么可爱的,他有我爱你吗?你说啊?”

    似乎是将她的手腕抓得有些疼了,莫晓晓一边挣扎着自己的手臂一边呵斥:“放手,顾以琛你放手啊,你弄疼我了,你怎么突然像一个魔鬼一样?你还是我认识的顾以琛吗?何家待我有恩,知恩图报的道理你不知道吗?是不是我也要跟着世人对何家一样落井下石你才觉得理所应当才会开心?只是我做不到那么冷血可能让失望了吧!”

    顾以琛似乎被莫晓晓突如其来的倔强怔住了,就如突然幡然醒悟一般,顷刻之间就缓缓放开了她的手,满是一脸自责又懊悔,神情也渐渐变得温柔起来,脸上也布满了歉意,一脸柔情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晓晓我刚刚只是一时冲动,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对你的感情,所以才如此冲动的,你原谅我好吗?我一直都是你所识的那个顾以琛,只是我心里的那个我爱你,爱得失去理智,你原谅我好吗?”

    莫晓晓沉默不语,她甚至很害怕这种爱,这种爱是那么的沉重,她载动时候明显感觉到是那么吃力,他如六月天气一般变化无常,让她心生害怕。

    见她不语,顾以琛便冷静下来,低头轻轻在她耳畔自言自语的说起来:“你只记得他们何家对你有恩,那他们家所给你的那些痛呢?你都忘记了吗?是谁当初把无家可归的你赶出来的?你流落街头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想到会有今天呢?他何语温当时怎么不挽留你呢?他们一家人才是冷血无情趋炎附势的小人啊,晓晓你怎么信他而不信我呢?是因为他比我先认识你吗?”

    莫晓晓摇摇头,面无表情心如止水的道:“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人有任何义务对一个人好,是他们的善良和热情让一个个孤独飘寥可怜的灵魂,感觉心有所依偎的地方,他们对我好,对我不好的时候就想想他们的好,何必去纠结那些不好的呢,对一个人好没有原因,但对一个人歹一定事出有因,他们接纳从前飘零破碎的我,我原谅不理智时候的他们,本该如此,这样一来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来那么多辜负和冷漠呢!”

    “晓晓,那我对你的情谊呢?你会原谅我的不理智对你的野蛮和过激吗?”

    莫晓晓浅浅的微笑,没有直视他炙热的目光,就像不敢直射太阳一般,轻轻说完便往前去了:“保持你的善良和温柔吧,就像染了星月红阳一般,我一直都是我,而你会一直都是那个你吗?”

    他没有阻拦她前去的脚步,她的话轻轻的,就像是从秋天荷花池子里来的一缕风一样,飘散在他的耳畔,他以为她是那样一个弱小又不堪一击的纤纤女子,在如此看来,他似乎错了,她真的像一株木棉花一样,是自己的英雄。

    监牢里寒窗铁栏,森冷的直让人哆嗦,推开门也闯不进来一束阳光,连门外的暖风似乎也不敢擅自进来。

    一条长长的过道,两边都是黑压压的牢笼,冰冷的黑色铁栏,将人的灵魂和躯体一起冷冻封闭在里面,就像一个大冰柜一样。

    穿着制服的小哥拿着一长串钥匙,打开了尽头的一个铁门领着几人走进了牢房,朝着一个躺在薄床上的叫道:“到了,就是这个了,何先生有人来看你了,快起来快起来。”

    映入几人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黑服,满是狼狈不堪的人,头发也长了挡住脸,胡须自由生长花白的挂在那里,穿得甚是单薄,蜷缩在那一张只铺了一张薄褥子的床榻上,面黄肌瘦老态龙钟。

    何语温与何语华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父亲!…!”

    吕文言见到眼前的人,眼泪再也挂不住了,扑簌簌的往下掉落,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眼前这个邋遢糟糕的老头是自己那个意气风发的丈夫,别时那日还是一个精神奕奕的成功男子,才别多少日子不见,就已经被糟践成如此不堪入目的样子,心中又疼痛起来,自己扑了过去,摇摇他的身体,哽咽抽泣起来。

    “何郎,何郎我来迟了,我来迟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朝思暮想日夜思念你为你祷告,不曾想他们还如此待你,与你匆匆一别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念你,你可知我心里的痛,也不比你身体所受的苦薄呜呜呜……”

    何宏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闹醒,一眼醒来便看见自己的夫人梨花带雨的哭倒在自己的床前,心里是又惊又喜又羞又悲又愧。

    惊是惊讶你毫无预兆的来,喜是见你容颜的心生欢喜,羞是我面容不复从前邋遢落魄实在不堪,悲是喜极而泣又因为落魄不能终日为伴陪你日暮黄昏,也是思念至极,愧是自己的悲怆让你为我哭泣流泪,我心爱的你又如何舍得见你如此难过,对你有愧。

    何宏富脸色憔悴头发花白,还未来得及为这重逢喜悦,便又被现实的阴暗打破,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夫人,语温语华,你们怎么来了,这个地方寒气怨气的极重,以后不要来了吧。”

    语华一旁同样缠绵悱恻:“父亲,母亲日夜思你,我们也很念你,就来看看你。”

    何宏富锤头懊恼:“哎,都怨我自己做事不严谨让奸人钻了空子,才让何家落得如此田地,是我的错,我愧对你们,愧对何家列祖列宗……”

    何语温稳重又镇静道:“父亲,不怨你,何家也许命中有此一劫,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何宏富点点头望望兄弟二人,又低头看看吕文言温柔的道:“好,守得云开见月明,语温语华你们一定要让何家重新站起来,洗脱罪名昭雪,夫人你也不要为我难过,我们来日方长要一直白头到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你要保重好身体,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时,我一定回来好吗?”

    “嗯,好何郎我等你。”

    “夫人,你今天很漂亮,你穿紫色很好看。”

    吕文言啜泪含笑点点头:“等你回来,我再穿给你看,早点回来我一直等你。”

    最后那扇沉重的大门还是重新又重重的关上了,也将吕文言的心也一道关在了那里与何宏富在一起,离别时候她的眼泪散落在了他的衣袂上,就像他初见她时候,她的面色潮红落在了他的心上那般。

    何郎,我们真的有来日方长吗……?

第082章病入膏肓

    时间恍然一过,那日一别便已经又是一月有余,秋光已经老透,似乎已经有了一丝丝冬日的迹象。

    “咳咳咳……”

    荒凉而冷淡的屋子里又传来了一阵沉重的咳嗽声,院子里的风摇过老树,又将一阵料峭的寒意,翻窗而进入了老旧的屋子里,吹进人的骨头里去。

    “何夫人,你没事吧?刚刚的药喝了吗?”

    莫晓晓一边将病榻上的吕文言扶起来,一边又给她轻轻拍拍背顺顺气,还一边关怀着。

    这吕文言自从探望何宏富回来以后,便病下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好转,整日以药汤得以延续自己残喘苟活的性命,就好像秋寒已经灌入了骨子里去一样,怎么也驱散不了。

    吕文言轻轻笑着,明明是笑确如此的苦涩:“没事的,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恐怕,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吧。”

    莫晓晓听完她的话,便又是一阵安慰:“何夫人,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来,你这是心病只要你心态放得好了,这病就自然而然的好了,不要想太多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啊!”

    那是个东方微白的残夜,所有生灵都在一副既空洞又青苍的黑色天空下,窥视着黑幕里的灯光烛火,何语温一个月以来,不停的奔波于医院与那个残破的家,就像一个游魂,不停的跋涉往复不知疲倦,那些日子也是难熬,似乎所有人都得知了何家的消息,而何家的名誉也扫地,医院的病者与同际们都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只是不明摆着说而已。

    何语温拖着疲倦的身躯,穿了一袭寒衫,从门外轻轻走了过来,披星戴月,似乎是沾染了些许月色,眉间有薄薄的白雾一般,看上去格外的苍白而清冷。

    “吱……”

    推门,便见莫晓晓在客厅的椅子上打瞌睡,也许是他的声音过于轻微,也许是她过于疲惫,没有惊觉他的来到,依旧斜倚桌椅,微微闭着眼睛,淡然睡去。

    他甚至都没有好好观察过眼前这个姑娘,从前给他的印象就是爱闯祸又死心眼,还倔强好强,也很弱小和善良。看着她微微起伏的呼吸,呼吸时候微颤的睫毛,就像黑色的羽毛一般,生动,骨络分明精致而又动人,这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窗外微微起了风。

    何语温轻轻走到窗边,关上了窗,又走到了她的身边,没有叫醒她,只是觉得夜色深寒,便拿了个外套,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突然,似乎是惊动了她,也许也是她天生敏感,一下子便惊醒了:“啊,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何语温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刹那间迅速的收起了自己方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柔情,神情自若微微点头。

    “我母亲睡下了吗?”

    莫晓晓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刚刚睡下,不过,不过我觉得何夫人她的病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何语温眉宇间似乎就盖上了灰蒙蒙阴沉雾霭,片刻才轻轻道:“好,我知道了。”

    人生中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似乎就是一种折磨人的野兽一样,让人无可奈何,唯有长叹和自责。

    “吱…!”

    又是一股凉风,随着一道推门声音就涌了进来,只见何语华一袭黑衣,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进来,他的脸上似乎也是良久不见从前的那种轻松和无忧无虑了,面色冷淡似乎比冰霜更加冷淡几分,与何语温的冷淡不同,是带了几分戾气犀利的。

    “大哥,莫姑娘。”

    何语温显然有些对他这样置之罔闻的态度恼火,便斥责了几句:“语华,你这一天早出晚归的,是在忙什么事情,难道你不知道母亲已经病得那么重了吗?整人往外跑,家里的事情也不知道分担一些,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何语华将外衣缓缓脱下,挂了起来,一边面无表情冷淡的回应:“大哥,你别管我,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忙。”

    何语温见他如此态度,也许是心里的压力过于大,和这些日子来心里堆积起来的怨气,便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提高了音量分贝,朝着他就低吼起来:“忙忙忙,就你一个人要忙是吗?你整天游手好闲还好意思说忙,这一个月以来,你哪天不是踏露迎朝的出,披星戴月的归?自己一病不起奄奄一息的母亲你也不闻不问,你心里就没有一丝丝愧疚吗?你是不是个男人?”

    “我不是男人,难道你是吗?今天这个家造成的结局,难道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何语华的话极其冷漠,就那样直截了当的脱口而出,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连头也没有回,还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啪!…!”

    何语温见他如此不在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的怒不可遏,一把就将他正倒水的杯子摔落到地上,瞬间碎成一地残渣的杯子,就像是一颗活生生的人心,一瞬间天堂与地狱,零落一地,碎成细片。

    “何家何德何能,才能养出你这样不争气的东西,你要怎么样才能幡然醒悟,你以为现在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无忧无虑的何二公子吗?你也是时候该醒了,没有一个人能替你铺好后路。”

    面对何语温的如此大发雷霆,突如其来的脾气和愤怒,让何语华怔了怔,才缓缓转过头来轻轻扯了嘴角,勾起一股似有若无的笑,冷淡的道。

    “那你要我怎么样?像你一样无能整天说着要为何家崛起,却又无能为力无所作为不成一事?天真的是你,而不是我我的好大哥,你坚持你所谓的初心,你得到了什么?被人踩在脚下还得讨好还得仁慈,用那些圣人高大上的方式来应对吗?结果呢你现在成功了吗?”

    何语温听完他的话便愣在了原地,兀的不作一声,脑海里嗡然一片,心如刀绞又乱如麻絮,痛苦的表情在不察觉间浮现。

    “呵呵,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正义与公平,别人用什么办法那就用什么办法回击,不要说我冷漠无情,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我算是看透了,利益相争而已,哪里有永远的朋友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何语温语重心长:“所以,你早自有打算了是吗?我只是想奉劝你,别走什么歪门邪道不要违背自己的本心,不管这个世界如此颠倒倾斜,只要你自己正就没有人能将你弄歪。”

    何语温话音刚落,何语华便回了自己房间去了,就像一阵来自黑夜里的风,何语温也越来越捉摸不透,自己这个弟弟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真的很害怕他会变成那些人一样无情无义,用本心与良知来换取自己一生不光鲜的安稳和繁荣。

    不知道那个夜是如何度过的,纠结与失落都在隐隐作痛,扰得人不得安睡。

    吕文言的病也是越来越严重了,已经接连几日未食一粒米,只是靠些汤药勉强度日,也不知道怎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次日……

    何语温伏在吕文言床前,一副怜惜又失落难过,他很怕很怕失去她:“母亲,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你这不吃东西身体怎么承受得住,来吃点吧。”

    吕文言苍白的脸上,洋溢着一股有气无力的笑,轻轻抚摸着何语温的脸,慈爱又温柔的道:“儿啊,不是母亲不想吃,我是吃不下,我这些日子,一到夜晚就会做梦,我梦见你父亲在一个黑屋子里,被打得血淋淋的,白色的衣衫都被浸透了,你说这会不会是真的啊?我现在一到晚上就睡不着也吃不下,心里堵又闷头也晕乎乎的,打不起精神,我是大限将至的迹象了吧!!!”

    “母亲,我不允许你这样诅咒自己,你要快些好起来,我带你再去看看父亲,什么梦都是假的,你不要胡思乱想,父亲也很挂念你,你怎么忍心这样糟践自己呢。”

    何语温再也压制不住了自己心头的悲怆,红着眼眶慰藉着母亲。

    她说起这是话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丝痛苦和害怕,无所畏惧的样子,只是在提前父亲的时候,才会露出来一点点遗憾和后悔还有不甘心。

    “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生老病死不过是人的必须经历过程,就算真的有一天要离去,又有什么好难过好追悔的呢,不要难过该来的总会来的,没有一个人能逃脱掉,只是只是我还有一个憾事,就是没有能与你父亲如约而至,没有能如期赴他的约,恐怕是要辜负了他了。”

    何语温不停摇摇头,一直沉默不语,他不想听这些决别的话,他觉得不可能,一切的匆忙太无情,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来临让人猝不及防又不得不接受。

    一束阳光又挥洒了进来,从窗户的缝隙处扬了进来,就像是一道通往天堂处的一道路径,这是一束晚照,一束属于黄昏的太阳,天气阴沉了一整天,也阴冷了好几日,曙光只是在这个黄昏时候才姗姗来迟,它是想要弥补这些日子以来的寒冷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倘若所有黑暗和严寒都如此笼罩着人一生,只有在人晚暮时才开始温暖着那个早已经如冰霜一样的灵魂,那么它究竟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呢……

第083章郁郁而终

    吕文言双目无神,精神恍惚呆呆看着窗外的残景,怅然若失怅惘的自言自语道:“我这次是真的要辜负你了何郎,我等不到你了,你来得太迟了,太迟了我等不了了,我今生的憾就是,没能在临终前再亲自看你一眼……”

    何语温看着她如此绝望又痛苦的样子,一直紧紧拉着她已经渐渐冰凉的手摇头低吼着:“母亲,母亲不要,不要,不不不!!!”

    吕文言面色苍白犹如一张惨淡的白纸,情绪激动而又痛苦的样子,拖着病体用尽所有的力气一字一句的说来:“语温,倘若下次,下次你能见到你父亲,你替我转告他,说我等过他,我今生与他琴瑟和鸣伉俪情深过,虽已经是死而无憾了,就是,就是……”

    还未等她将话说完,便感觉从肺腑里涌出来一股热烈而又腥臊的液体,将她想说的话都压制了下去。

    “噗……”

    一股鲜红的液体从苍白的空中喷射出来,洒落在了素色的床褥上,和惨白的嘴角处,还溅洒到了些许到何语温纤细白皙的手臂上,在一抹残阳的照射,显得如此的耀眼又醒目,触目惊心……

    何语温紧紧抱着脆弱的她,不停叫唤着:“母亲,母亲…!!”

    那缕残阳,照射在她的侧脸上,照映着她的惨白和脆弱,也映得那些血色那么的骇人,就像清冷的月光下,一朵红得浸出血色的蔷薇花。

    最后她还是撒手人寰,带着遗憾和不甘走了,是照了最后一日的太阳以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的,是在暮后夜前匆匆忙忙的离开,那么冷静那么安详的走了,带着床前的最后的那一束阳光,转身走进了黑暗。

    命运就是如此这般无情无义,以为一切如故,不想再一次的道别以后的那刻起,就早已经不再不同往日,结局早注定,以为来日方长谁知前路是高墙还是山谷,岁月的残酷之处就是所有的转折,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一条不知长短不知悲欢的路。

    一路艰辛,一路风景,莫问去路归途。

    生活平静如水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漫长,日月星辰时时有,春去秋来年年还,一切都尚有来日可期,可我们忘了,有些爱终归是来不及的是仓促的,是猝不及防始料未及的,因为时间它是个自由体,它来影去意无知无觉,它无情不会等人的。

    如果一切来不及,别忘了从现在起,就当成这是最后一次见你,爱你,有你。

    莫晓晓熬好了汤药,小心翼翼的从厨房过来,还特意放得凉了些,才端了进来。

    “何夫人,我给你熬好了药,今天的药……”

    莫晓晓正自顾自说着,便被眼前一幕惊吓到了……

    “啪!!…”

    手里的汤药打翻在地,染湿了地上的那束见证了生离死别的残破光影。

    只见,何语温趴在床头,痛哭流涕抱着吕文言的冰凉的身体,她的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散乱的头发随着微微起的风飘摇不定,嘴角的红色残痕那么触目惊心,被褥上的那滩血迹斑斑就那样张扬的洒在那里,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何夫人,何夫人,何夫人她怎么了……”

    莫晓晓迟钝了片刻,连忙奔了过去……

    那个夜,似乎来得格外的早格外的快,只是眨眼功夫便已经夜幕低垂,不见天日了,窗外的风也在哀嚎着,似乎也得知了这个哀讯一般,在相互哀悼吊唁一般,是冬日的时光,送走了那个原本春日一般的人。

    何语温伤心不已,已经替她换好了新的衣衫,是她生前最为喜爱的紫色绣花旗袍,还给她凌乱的头发丝丝缕缕的束了起来,他清晰的记得,母亲生前的喜爱,她是一个爱干净爱美丽的女子,所以也得替她作体面的模样体面的离开。

    人的一生,就是昙花一现,人死如灯灭,飘飘悠悠就是一生,命运的手笔力道不一,不过唯一公平的是所有人都是空无一物**裸的来,去的时候也不带一物去,只是带着那些爱恨情仇的回忆一起长眠黄土。

    莫晓晓同样缠绵悱恻,带着猩红的眼睛,守在他的身边目睹这一副惨淡又悲哀的场景,她不知道何夫人这是解脱了心,还是被剥夺了心,她也不敢相信,一个原本来鲜活能喜能哀能爱能怨的灵魂,一顷刻间就变成一且冰凉的尸骸躺在那里,就像一滴水,滴进了海里,倏忽的就不见了,可你明明知道它就在那里,却又感觉不到她在那里一般,那么飘渺那么虚无的感觉。

    “咚咚咚……”

    这时候,一阵敲门声敲破了这原本沉重而又哀痛的局面气氛,不用猜测便知道是何语华游荡了一日,回来了。

    “吱!!…”

    莫晓晓轻轻走了过去,将关着的门打开,便见一身疲倦满脸都是被寒风冻得乌紫的何语华,莫晓晓脸上的异样,似乎被他察觉。

    “怎么了,你这么看起来这样憔悴,发生了什么?”

    听着何语华的询问,莫晓晓摇摇头,一脸苦涩,缓缓道:“你快进去看看吧,你母亲她,你母亲她已经去了……”

    莫晓晓话音刚落,何语华正脱外套的手立刻停了下来,惊慌失措面色紧张,难以置信神情恍惚,几乎吼着:“什么,不可能!”

    说罢便连忙飞奔到了里屋去了,连落在地上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挂好。

    何语华飞奔到屋里时候,只见失魂落魄伤心过度的何语温,腥红着双目,坐在一旁怅然若失,就那样静静的守在她身边,不管不顾的他,就直接扑了过去:“母亲,母亲……”

    她依旧那么慈爱安详的躺在那里,微微张开的嘴,似乎是还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冰凉的躯体已经不再支撑她的思想与爱了。

    何语华哭喊着,泪流满面自责又愧疚,就那样跪在她冰冷的尸体前:“母亲,母亲我来晚了,儿子不孝不孝,你不要这样不说话,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起来啊,起来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绝对毫无怨言,我错了母亲我错了…!”

    “够了,你能不能让母亲走得安心点,能不能不要吵,给我安静点。”

    一旁的何语温,面色沉重冷冷的低吼着。

    何语华泪眼汪汪,捶胸顿足,自怨自艾:“呜呜呜……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离开你身边,我错了我错了!!…”

    “你既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轻舟已过万重山,现在这样惺惺相态又有何用,反倒让母亲走得不安宁……”

    何语华带着泪痕从她的床边缓缓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何语温的身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讽刺的伪笑:“你觉得你又很伟大吗?是你的懦弱无能,才让母亲含泪而死,让父亲不得鸣冤,让何家不见天日,你又比我能耐吗?什么正义什么初心什么道德仁义,全都是假的,你才是最虚伪的人你这个懦夫!”

    “啪…!”

    突然,一道响亮的耳光声音就在整个房间回荡起来,刺破了原本的死寂。

    “你够了,大言不惭不知廉耻。”

    何语华冷冷诎笑:“呵呵,既然你无能,就不要插手我日后所作所为的一切事情,你不敢做的坏人,好我来做。”

    ………

    那个漫漫长夜夜,何语温除了要接受突如其来痛彻心扉的悲怆,还忍受着何语华说过的话的一字一句的折磨,心底的内疚和纠结反反复复将他推入深渊,一边要考虑料理母亲的后事,一边还得思考如何让事情有所转机。思来想去心力交瘁,伏在凉窗前,又不得不连夜加急给远在远洋,殊不知情的姐姐,写了家书一封……

    依稀记得,那日以后连续下了三日的雨,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似乎汲取了人世间的所有悲凉一般,就那样极其冷漠的下了三日,那是冬日里的时光,是属于寒冬里的凄凄冷雨。

    因为她生前不喜欢阴冷的雨天,故选择了一个熙熙晴日下葬,那是一个日光向暖,寒意轻微的明媚日子。

    何家兄弟二人,那日连往复碧州的祖墓地,将她的灵魂安置,与众多荒墓垒垒打成一片,与长风黄苍为伍,长眠于黄土。

    那些深深浅浅的回忆与爱意,都留在了那里,也终止于那日起。

    朝日至黄昏,几抹沧桑沉痛的黑影,才拖着孤身离开,将悲痛和遗憾也带走了,一片擎苍的天下,荒墓添新恨,滚滚夕照下又普照谁家的荒凉。

    没有失去过至亲至爱的人,又怎么能体会到那种痛彻心扉忍痛失其所爱的感觉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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