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维度的深渊
面对这样怪诞的氛围,陆少贞浑身开始颤抖。他在脑海中试图以第三人称的视角想象了一下现在的场景:
一个身穿白的渗人的长袍的男子正晃晃悠悠的在黑暗中移动,他的略微有些荧光的白袍上沾满了刺眼的血污,以至于纵算是在光线触及不到的地方,他都能够像个幽灵般以清晰的轮廓在四处飘荡。他很惊慌,这种惊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因为视觉的变化了,而是对于故事承载的基石所折射出来的诡异细思极恐。与此同时,四周苍白到诡异的面孔纷纷在黑暗中浮现,他们那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视线交织成团,最后宛如茧子般将男子团团束缚。
陆少贞不寒而栗,他本就颤抖不已的身体再度抖动,就像是抽风般狠狠的甩着自己的脑袋。
真的是他吗?刚刚镜子里的那个男人真的是杀害关老师的凶手?但是自己怎样能够证明镜子中发生的都是真的呢?
想到此,他不觉愈发的感到奇怪,这个镜子显然充满了邪门,竟然能够将自己的思维牵引到另外的一个世界中去,而且它所构筑的世界体系完整,没有任何的失真感,至少陆少贞在那里感觉自己就是个少年,而且是个从没见过太阳但在想象中无比笃信太阳应当是如此形象的少年。
既然思想停留在此,那么他就不得不继续深思,怎么能确定镜子所造成景象必然是虚幻的呢?之所以镜子里的世界能够给人以极大的真实感,不过是它有条理清晰逻辑合理的世界构筑,以至于陆少贞在那里会信以为真。
如果继续深究下去,那么就不妨将镜子的世界比喻成人类习以为常的梦,如果你在梦中以为自己并非在做梦,那么这时候的参照物就是梦中的那个世界,而在醒来之后你便觉得那确实是个梦,那么此刻的参照物就是现在所处的世界。
明白了这点,问题自然而然也就随之而来,那就是你到底该如何确定梦就是虚假的清醒就是真实的,参照物在不断变化的时候结论往往会截然相反。再将这个问题引申下去那就是,你到底该如何确定自己的真实存在。
此时此刻陆少贞感觉到自己有些精神恍惚,对面镜子里的倒影倏然变换,在某一时刻还是陆少贞那张清秀的脸炯炯有神的注视前方,下一秒便转变成狰狞的骷髅,吞云吐雾,烟尘滚滚。
如果说镜子里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么陆少贞必然在年幼的时候经历过相类似的情景,之所以说是相类似,不过是因为岁月的淘洗往往会让事情的真相面目全非,就算坚定的相信不会记错,但潜移默化就是在无形之中施展作用的。
但是他在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中回想过去,他的脑海中没有寻找到任何与之相类似的情形,他所见过最大的雾,不过是林间的清晨那沆砀的雾凇。
若是将研究的视角专注到镜子的世界中去,那么就会发现陆少贞之所以会在迷雾永不溃散的雾都中想象出太阳的形象以及那片阳光之土上宛如蝼蚁般碌碌奔忙的人们是如何奋力的将幸福从自己身边推走的景象,不过是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影响罢了。这个世界的太阳以及人们的生活状态宛如烙印般刻在他的记忆中,才会无时无刻不发挥着意识形态的作用。
那么两相比较就会发现,这个世界能够影响镜子世界,但镜子世界却没有任何可以造成动荡的东西反馈,因此说到底镜子世界确实是幻象!
它不过是将一段规则附加在陆少贞的大脑上,就像续编的程序代码,可以改变其思维的走向,却改变不了最根本的对世界的认知。
这些内容在陆少贞的脑海中以极短的时间形成,他自认为逻辑并不存在着太大的谬误,因此他暂且认定了自己在镜子世界中看见的那个人,并非杀害关融的凶手。
但是若是那个人并非凶手,这段幻象存在的意义为何呢?
濮阳盛的目的是什么?他当真这么好心要给予自己提示?要知道在濮阳盛的立场上来看,自己可是他的敌人啊!濮阳盛既然抓走了自己的妹妹,那么说明自己的妹妹对他具有价值,而自己作为危害他的利益的人,他岂能自找麻烦?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阴谋?
“咔嚓!”
清脆的响声如连锁反应般响起,这些清脆的声音就像是炒豆般噼里啪啦的让人瞠目结舌,陆少贞双眼瞳孔涣散,眼前的图像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通过视觉摄取信息的效率极度的下降。
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造成啊!
天旋地转,他大略扫了眼四周,只见那些塑像群魔乱舞,就像是嗑药了一样张牙舞爪,与此同时他们的四肢呈现不正常的扭曲,按照陆少贞所见的那种程度来看,这些塑像浑身上下必定都是关节,否则绝不可能做出那些柔弱无骨的动作。
傀儡的派对?是不是应该加点诡异的舒缓的音乐,以应和这种连时间空间这样维度都扭曲了的场景?
不行!不能就这样睡去!
虽然他的大脑由里到外都散发着慵懒,以至于任何危险都在主观上不存在了,这种蒙蔽愈发强大,只要他轻轻的合上眼皮就会沉浸在黑暗的长眠中。
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诱人吗?可以洗个热水澡好好放松入睡了诱人吗?人心复古他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神明了诱人吗?没有神的时代是危险的但同样没有神的时代催人入睡的功夫是空前的,诱人吗?
只要睡着了,世间所有的烦恼,爱恨嗔痴都销声匿迹,诱人吗?
陆少贞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踽踽独行,那条通往黑夜的小径上寒鸦凄切,枯骨累累。
“主人,你不能睡!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将鼻子贴在镜子上,和镜子的对面的世界沟通!”鸿钧的声音恰如其分的响起,“现在您身上的维度正在坍缩,如果不能寻找到丢失的那块,那么您将陷入维度的深渊中啊!”
第九十一章 重返雾都
意识的模糊已经让陆少贞神游天外,以至于鸿钧的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就像是阵微风难留下任何痕迹,他知道鸿钧说话了,但这段话具体指向着什么含义,却是根本无法摄取的。
“主人,你听我说,无论有多艰难你都必须挺过去,世上没有容易的事,血脉的觉醒只不过是第一步,只有完成了浩劫游戏才能真正的激发出恶魔猎人的能力。”
陆少贞只觉得眼前仿佛看见了鸿钧的身影,那曼妙的身段婀娜多姿,长发如瀑布般柔顺的铺在背后,整个人呈现出宛如亭亭玉立的花儿一样的美好。但是此时的她满脸充斥着担忧,这种担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更加剧烈。
如此情绪化的表情在陆少贞的眼中倒映出别样的风采,虽然鸿钧的形象是某个名动天下的启蒙老师,但他出奇的没有任何淫秽的感觉,可能这就是真情实感所带来的亲近与高贵吧,那种心与心贴近的感受让陆少贞心醉神迷。
但是他们之间就仿佛是置身于太空之中,没有了空气作为传播媒介,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像是徒劳无功的默剧。陆少贞眼睁睁的看着鸿钧在费力的说着唇语,无意识的思绪潺潺流淌,就那样在精神迷航中渐行渐远。
而就在这时,就在鸿钧的身影逐渐淡去的时候,一道意外的光芒照亮了陆少贞的世界,他清晰的感觉到随着这道光的出现,他血脉喷张,涌动的血液中的炽烈的因子在燃烧在沸腾,就像是虔诚的信徒见到了神明般肃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正在从混沌中挣脱,清浊分野,乾坤沉浮,阴阳融燮,日月争渡,玄妙的哲学肌理如舸似舟,承载着昭昭的智慧之火向彼岸航行!
而就在这样的状态下,陆少贞感到了脱胎换骨般的轻松,他整个身子都沐浴在轻柔的海绵中晃荡,四肢百骸涌现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所谓先苦后甜、痛苦过后必定脱茧成蝶并非没有道理,先不说他在浩劫游戏中所经历的折磨,就单论他大脑中祖传的基因觉醒以至于平行时间线在他的身上发生倾斜,那样几近绝望的痛苦是为常人所难想象的,这样他都挺过来了,那么与之相比其他的痛苦未免有些小儿科。
痛苦的最高形式往往归结于精神的烦闷,而精神烦闷的最高级则是病变当之无愧。因为如果单纯是因为心里出现了问题那么适当的心里疏导便可以解决问题,但如果将事情的难道推搡到大脑医学上,那么一切自应另当别论。
物质与意识之间的辩证关系在此表达的淋漓尽致。
就比如有的精神病院在研究精神病患者时以他们的大脑作为标本来提取促进科学研究的有用信息。
——色情狂、杀人狂、中风病患者以及侏儒等各种不同形式的精神病患者的脑髓都具有明显的肥大、萎缩、出血亦或是被霉毒侵蚀等迹象。
这也就更加说明了**的变故是让患者痛不欲生的主要原因,而绝非思想倾向那么简单。同样的道理,陆少贞的大脑中的某个部位出现了变故,虽然这样的变故暂时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异于常人的特点,但大脑之紧密堪称是人类所难企及的境界,微小的变化都能够激起恐怖的蝴蝶效应,因此陆少贞的痛苦可想而知。
陆少贞感到自己大脑中的某个部位蠢蠢欲动,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的全身受到了莫名力量的操控,竟然鬼使神差的向前移动!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此时鸿钧的声音依然没有消散,她声音中散发着诧异的情绪道:“不对啊!主人派给我的任务不是这样的啊,恶魔猎人的体质怎么就提前觉醒了呢?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后面的话陆少贞听不太清,但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忽然便的极为良好,至少刚刚那魂游天外的状态已然消散,他已经能够有意识的去思考了。
恶魔猎人?这个名词不单单从鸿钧嘴里听见,还从那个镜子幻像里的男人的嘴里亦是出现端倪。如果这个词汇只出现了一次,那么它可能只是个人的疯言疯语,但要是开始重复出现,那么就不得不提高警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陆少贞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时候,他只觉得突然有种灵魂坠落的感觉,就好像在万丈悬崖上遽然踩空,亦好似在即将入梦的时候倏然惊醒,总是在剧烈的抽搐之后他感到自己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这难道是濮阳盛的安排?他这样的安排有何用意?还是那句话,自己是站在濮阳盛的对立面的,濮阳盛可以说没有任何理由帮助自己,但事实就摆在这里,无论他承认与否他都是一直受摆布的弱势角色,那么濮阳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要么现在自己所经历的看似是濮阳盛的帮助实则另有隐情,要么这些事情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而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他猛地睁开双眼,可是眼前的此幕却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只见触目所及尽皆漶漫的迷雾,雾气呈现出渗人的灰黑色,朦朦胧胧能见度极低,在这样的迷雾中人影就像鬼影,匆匆移动着就仿佛无脚幽灵在飞速的游荡。
晾衣杆上的衣服永远都带有让人厌恶的潮气,下水道的臭气就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逼仄的弄堂不时传来老鼠的吱吱声。这些老鼠已经厉害到有变异的倾向了,它们根本不畏惧老鼠药,也不知道是制药厂昧着良心偷工减料还是老鼠的基因产生抗药性,总是若是不加遏制,鼠害将无情的肆虐。
陆少贞行走在屋子里,他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形,这是第二次进入雾都,两者之间的不同不仅仅体现在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上,更体现在这次能够清晰的记着现实世界内的记忆,而不是仅靠印象来给予暗中提示。
第九十二章 关于父亲的回忆
在这样没有阳光的地方就是黑暗滋生的沃土,亘古不变的天空散发着幽深的谜团,以至于清明不再有,人们永远都像是活在阴影下,用被压弯的脊梁与磨灭的激情去面对生命中的一切。
此时此刻,陆少贞就行走在这样的一栋楼房中,这个楼房虽然简陋甚至称不上干净,但在他的记忆里这里已经称得上是附近有名的“豪宅”,墙壁上斑驳脱落的粉饰彰显着年代的久远,陈旧的家具皆呈现出一种颓败的感觉。
他行走在茶几与皮质脱落的沙发中间,眼神中的情绪饱含熟悉与陌生的审视,他对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深感讶异,因为他清晰的知道自己现在是在镜子世界中,而这个世界虽然有自己的法则与体系但却不妨碍自己记得现实世界中的事,这样唯一造成的结果就是两种记忆如加了牛奶的咖啡般完美交融,形成了全新的、让人耳目一新的饮品。
墙上的画已经发黄了,以至于里面的水彩被蒙上代表记忆黄昏的淡黄辉光,这个楼在灾难发生之前是个人力资源办事处,这个部门在秩序尚存的时候是个人人眼红的美差,以至于就算现在雾都沦落为岌岌可危的安全区,这栋二层楼仍旧是出类拔萃的地方。
陆少贞之所以能够在这个地方安顿下来,不过是因为他的父亲作为战士为安全区的安定而立下汗马功劳,所以人们感恩戴德,不约而同的让年少的陆少贞住在这相对舒适的住所里。
他现在还记得父亲当初离别时候的场景。
“少贞,你好好在安全区生活,弄堂的生活环境虽然比不上灾难之前那天堂般的年代,但至少性命之虞是没有的。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我会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怎么样,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告诉爸爸哦。”
父亲那刚毅的脸上有着隐隐的波光在荡漾,九岁的小陆少贞眼睁睁的看着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流露出无法遏制的温情,他的心中是有种不好的预感的。
“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爸爸。”或许是从小就有种天生的敏锐吧,小陆少贞看见铁汉柔情总觉得有什么将要发生,“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你难道要离开我么?”
父亲流露出不忍,他轻轻的摸了摸小陆少贞的脑袋,轻微的叹了口气道:“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福祸以祛之?你还小不懂,等你张大了就会理解爸爸的,今年这个生日不能整天都陪着你了,这里有块甜蛋糕,是你的生日礼物。”
甜蛋糕是小陆少贞最爱吃的糕点,但生在灾难年代,能够果腹就已经难能可贵了,又怎能去奢求这等用来享受的物资?因此,这块蓝莓味道的涂满紫色果酱的蛋糕在他的手中显得格外沉重。
当然,知道金贵自然知道体恤,陆少贞知道父亲定然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从黑市买回来的,但与此同时,他感到了这块蛋糕上承载的另外一层含义。
父亲是个硬汉,那粗壮的手臂仿佛能够将整片天空擎起,只要在他的臂弯下任何风雨都不能让自己畏惧。还记得当初父亲带着自己以落难者的身份逃到雾都的时候,他们是饱受歧视的,现在的陆少贞也是能够理解这种现象,因为若是不能歧视外来者,那么安全区迟早会人满为患,到那时候人人都像是地里的秧杵着的时候,暴乱也就不可避免,安全区从而也会土崩瓦解。
因此在刚来的时候,父亲为了不惹麻烦而不断忍受流氓混混的殴打,他那明明蕴藏着巨大力量的肌肉所发挥的作用仅仅是承受木棍铁棒的攻击,就这样在极端的忍耐下他们获得了一块立锥之地。
然而事情的转变发生在那个下午,逼仄的潮湿的墙角下陆少贞瑟瑟发抖的看着四周狞笑的青年逐渐逼过来。父亲为了办点事不方便带别人所以就让陆少贞等他回来,因此他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般被青年们盯上了。
这些青年品质相当恶劣,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但他们对陆少贞斧父子的行为符合了大多数雾都人的意愿,所以没人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小子,你和你那流浪狗般的爹赶紧滚出雾都!要不然我们作为雾都正义的实施者,定然要用武力对你们进行神圣审判!”一个青年的笑容冷峻中夹杂着几分疯狂,他虽然极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但其背后的残忍是包藏不住的。
青年们的身影就像恶魔般笼罩在瘦弱的小陆少贞身上,脸蛋高高的肿起已经让他年幼的心中充满恐惧,他简直害怕极了。
而就在青年们想要对陆少贞继续迫害的时候,一道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弄堂的门口!
父亲的身影在大雾中就像是个屠龙者,提着宝剑奔赴恶龙巢穴,视死如归的气魄是让任何敌人都为之震颤的。
“呦呵?流浪狗回来了?你的狗儿子在我们的手里,想要他的话就赶紧跪着喊我们爷爷,然后卷铺盖滚出雾都!”
父亲的怒火是澎湃而出的,陆少贞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这样的能打,拳拳到肉,如下山猛虎,身姿矫健,似攀岭猿猱!那些小混混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父亲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放躺在地!
原来父亲并非真正的懦弱,只不过他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有生存之地他可以让自己受到天大的委屈,但要是敢碰他的孩子,那就是触龙逆鳞,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年幼的陆少贞从手臂缝隙中偷偷看到此幕,心中忽然种有壁垒别打破的感觉,他望着父亲那仍然愠怒的神情,英雄之梦在生根发芽!
陆少贞想到这些微微的叹了口气,但随即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在现实生活中自己根本没有父亲形象这样的概念,因为据爷爷所说父亲在自己出生之后就不知所踪。但是镜子世界却有这样的记忆,难道说这些回忆都是虚无缥缈的压根不存在的吗?
究竟该怎样界定存在与否?关于父亲的回忆是否值得信赖?既然说镜子世界是虚无的,那么自己现在所处正是镜子世界,没有任何虚无的感觉啊!
第九十三章 被预言的生命
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同时拥有两种世界的记忆却没有丝毫含混的感觉,平时做梦之后醒来还需要仔细分辨何者为现实何者为梦境,可这个时候两者之间的记忆泾渭分明,就像是期末考试时候的重点知识,经过了周而复始的复习形成了铭记于胸的印象。
墙上挂着的画属于西方传统画的古典风格,以**、肃穆而著称,色彩沉静,充斥着史诗般的宏伟。陆少贞随便挑了一幅画看去,虽然他已经对这副画熟视无睹了,但此刻他仍然以陌生的态度去端详。
西方传统绘画是强调描述的,也就是说画家通过画中的细节去传达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或许是民间传奇,亦或许是史诗传说,更可能是穷兵黩武声势浩大的战争。
明白了这点,那么眼前这副静态的画面到底传达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呢?而且光是探讨情节起到的审美需求是微乎其微的,唯有解读画中的元素所承载的深意,才是通往审美极境的有效途径。
那么什么叫深意呢?不过就是象征性寓意以及故事结构所蕴含的力量,正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这是艺术之所以直抵人心而又让人回味无穷的根本所在。
事先怀有这样的心思,陆少贞将注意力集中到画作的本身,只见这副画虽然蒙上岁月的黄色,但是仍然能感受到画作原本的那种深沉的色调到底拥有何种厚重的力量。
这是一片汪洋无际的海洋,只不过气候貌似很不好,浓厚的雨云将辽夐的苍穹遮蔽,与此同时在云层之间隐隐有雷弧闪烁,那骇然的声势在海面上掀起惊涛骇浪,那却情形就像是自然之神的怒火肆意的倾泻出来一样。
墨蓝色的苍穹与深邃的大海形成一致的颜色,让人光是看上一眼,都能感受到浓郁的压力铺天盖地的笼罩在心头,陆少贞感到了自身的渺小与人类在自然面前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隐约之间,陆少贞似乎感觉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但这种感受也仅仅是来源于潜意识中的微妙的感觉,若是揪着其细细思考,却又犹如握不住的细沙,悄然之间便从指间溜走。
这种隐秘的感受就像是个开端,就算当真不能表明什么,至少也证明了陆少贞这个主体并非麻木不仁的,而是在面对一件艺术品的时候,能够有所触动并作出反应。
咦?就在陆少贞晃了晃脑袋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细节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这幅画的表面有些肮脏,在一块污渍的下方,似乎有着什么额外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个与周围环境很违和的细节是被污渍覆盖住的,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察觉,发觉到这个状况,陆少贞迅速用手指甲玻璃罩上的污渍扣掉,那个细节也就随之展现在他的眼前。
陆少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几乎听见了自己血液逆流的声音!
只见那个被污渍覆盖的地方是一个人的身影悬空站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他身形就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双臂平举,仰面朝天,仿佛是在凝视着那惊世骇俗的九天落雷!
永不止息的风暴在他的周身无情肆虐,从整个宏观的画面来看,整个人渺小的几乎看不出来,而整幅画就是对史诗级场景的描绘,但若是细细品味,将这个人纳入视野,就会发现整幅画的重心已然转移!
这个人才是这幅画创作的真正意义!若是没有这个人的存在,那么这幅画所能容括的境界将大大降低!这个人极大的拓宽了作品的维度,无论是从背景故事的探究上还是从构图要素之间的联系上来说。
陆少贞此时呆呆的伫立着,他丝毫没有因为这个作品的意味深长而显得兴奋,虽然这个作品要是放在平时很符合他的内在审美需求,但在这种特殊时刻,他内心是极度慌乱的!
陆少贞费力的将头转过来,他的眉毛死死的打成结,他往上面的画作上走去,只见那副画作与这幅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那墨蓝色的世界摆成漆黑的无尽深渊,深渊之中无数只猩红之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它们死死的盯着悬浮着的一个男人。
“……”陆少贞感到自己吞咽唾沫费力的咕嘟声,他急忙往前方冲过去。
在那副雷霆滚滚的画作后面,是一副男人鼻尖触碰镜子平面的场景,那个镜子中倒映的并非男人英朗的面孔,而是一具骇人的骷髅,骷髅的眼窝中冒着两团幽幽鬼火,就像是刺杀者的眼神,在诡异中充满了邪恶与狰狞。
陆少贞毛骨悚然,他的心中某些想法破土而出,如果之前仅仅是种子的埋下,那么此时便有种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的是最后的那块镜子,镜子是用画框裱起来的,与之前的画作拥有同等待遇,当陆少贞以为它同样是副画的时候,他将脸凑过去而看到了自己的面孔以及房间的背景。
也就是说,这副“画”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幅画就是动态的,以这块镜子的摆放角度来看,这个房间所有的陈设刚刚好能够纳入其中,而陆少贞的脸出现在这里,表明了一种现在的状态。
陆少贞深深的吸了口气,旋即缓缓的吐了出来,内心中的震惊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这一系列的画作不正是在表明自己所经历的状态么?
从自己身上时间线的偏差以至于血脉的觉醒,到面临雷劫以及万丈深渊,那些画所描绘的不正是这些场景吗?而至于后面镜子的那副,自己不正是通过鼻子与镜面的接触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才得以见到这些画的吗?
而关于最后这副镜子,同样的道理,也是在描绘陆少贞现在的状态罢了!
自己的生命被预言了?这些画很显然经历的漫长岁月的淘洗,若是不是预言,又有谁能解释自己所经历的与这些画的创作之间的时间差?
第九十四章 二楼
这块若有深意的镜子所处的位置也是耐人寻味的,这块镜子像是连环画的最后一张,留给了读者一个开放式结局,至于该怎样解读,那全看读者的心意了。
镜子是在楼梯的拐角处,在陆少贞此时的后侧方的位置,是一条幽深的楼梯通向那漆黑一片的二楼上。
在他这个角度能够从镜子里看见半边散发着神秘的楼梯口,而他看到这个情况试图在脑海中寻找关于这栋楼二层的记忆的时候,却出奇的搜寻不到任何结果。
这倒是个奇怪的现象,照理来说自己在镜子世界中的记忆是完善的,可为何自己从来没有二楼的记忆呢?难道说自己从未上去过?
暂且将这个念头搁置,陆少贞回过视线静静的看着自己在镜子里那张年轻的脸,他的思想顿时流连在自己从前所发生的种种,那个时候他还在为父母的缺位而感到苦恼,每当他看见其他同学在他们放学后都有父母温情脉脉的来接回家的时候,他的内心对自己父母的想象前所未有的悸动。
要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是忧伤那又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对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强烈的情感,那绝对是天方夜谭。
但正是这样淡若清风拂面般的轻愁,成为陆少贞此刻笼罩在周身忧郁的气质。
彼时的落寞在此刻化作前所未有的缅怀尽付之于镜子世界中的父亲形象上,若不是心底时刻有个声提醒着他现在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陆少贞几乎信以为真。
岁月的洪流在此时以倏然变换,镜子里那年轻的面孔和成年的陆少贞轮廓相仿但却又有很大的不同,陆少贞瞳孔中倒映的影像逐渐从稚嫩转变为成熟,以至于他自己有种强烈的现实与理想的疏离感。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将构成灵魂的不同层面来回拉扯,棉絮飞舞,光影交错,刹那之间观念分崩离析,以至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时空穿梭?还是置身于时间与空间的逆流?陆少贞猛的惊醒,皱着眉头甩了甩脑袋,将繁重的思绪抛在脑后,转过身走到楼梯口。
二楼似乎没有任何的光源,那浓重的黑暗就像溢出来了一样,丝丝缕缕的暗物质蔓延开来,就像是无数只章鱼触手以强力吸盘缚住陆少贞。
鬼使神差的,陆少贞的脚踏在了楼梯的跪一个阶级,这个木质的梯子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得斑驳,踏在其上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而在这个过程中,陆少贞开始细细的思索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现在自己的处境似乎与米诺斯之前所发生的种种脱节,而在那些密室中获得的线索貌似也是暂且派不上用场,那么若是有目的的去寻找具有成效的突破,最简洁的目的就是从最近的诡异之处开始联想。
自己因为某种原因,从一间废弃的抢救室中苏醒,现在不是讨论到底是谁指使着这一切的时候,因为根本没有明确的线索支撑去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力所能及的唯有将前后串联起来,事情的真相说不定就蕴含其中。
自己被人怀有未知的目的套上白袍,并且用白色裹尸布蒙在身上,而且自己躺的是医院抢救用的病床。这三点的组合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有种释然。
或许只有变成鬼魅了,才能从根本上杜绝自己心中的恐惧。
陆少贞哭笑一下,旋即接着往下想去。自己在这间抢救室中经历了塑像的移动以及隔间内的声音诸般诡异的现象,那抢救室中定然有其他人的存在,要不然单以玄学解释那些塑像的移动,未免有些牵强。
那么那个隐藏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人,到底有何目的呢?
难道说他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进入镜子世界中?那么这个镜子世界定然蕴藏着唯有自己才能揭开的秘密,否则那人也不用费尽心机诱导自己来此。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有人在暗中操纵的情况下,这个世界真的没有鬼吗?玄学真的没有科学道理吗?或许当玄学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时候它便失去了让人恐惧的力量,但现在,人们揭示畏惧如虎。
就这样,伴随着他那“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陆少贞的已经完全浸没在黑暗中,他感觉周身的温度立马下降,阴冷的风如跗骨之蛆般拼命的往身体内钻,他的左手边已经是二楼的地面了,看来自己已经来到这个完全没有记忆的二楼上。
他看着那悠长的走廊,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应该这样退缩么?陆少贞扭过头看了看楼下那充满光亮的地方,温暖近在咫尺,只要自己愿意,就不用忍受现在这个所有惊悚片屡试不爽的场景,但是那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为了暂时的安稳,而舍弃自己的责任?更何况经历了这么多,自己对于黑暗的氛围应该视若无睹了才对。
就这样他走在那悠长的走廊上,这个二层似乎是与别的地方连通在一起,因为走廊的长度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一楼的长度。
他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决定去一楼的正上方那半部分,那里有两个房间并列分布,其中一个房间的门被数些木板钉的死死的,并且始作俑者似乎是害怕有外人的闯入,竟然用铁板再度封死上一层。
有些奇怪,这个房间中到底有什么,竟然值得这样密封?
路少贞试图从门缝中向里望去,可门缝的宽度着实有些狭小,从中根本无法获取任何信息。
就这样,陆少贞决定进入另外的房间去看看。值得庆幸的是,另外的房间门并没有上锁,那木门虚掩着,就像是诱惑陆少贞去推开一样。
对于这种诱惑,陆少贞明知道里面可能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可却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理很简单,勇于突破才会进步,故步自封只能碌碌无为。
第九十五章 被杀死的自己
这间屋子是间浴室,宽阔的空间被利用的十分合理,陆少贞静静的看着这些陈设,只见硕大的浴缸摆放在浴室的中央,老旧的浴霸灯安静的吊在天花板上,狭窄的窗外照射进来的被迷雾削弱的光线宛如月辉般笼罩在灯上,形成了颇为诡异的朦胧感。
再将视线转移到浴室的其他地方,只见浴室中有镜子是不可不免的事,现在陆少贞看见镜子心中就生起怯意,因为诸多事情都是镜子作为起承转合的折中点,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镜子,那么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陆少贞下定决心不去看那面浴镜,将视线不断的扫视在浴室的其他设施上,在浴缸的前方有个淋浴喷头,喷头已经上了厚厚的一层锈迹。
在喷头的附近有大和风格的木质浴桶,浴桶上搭着块浴巾,浴巾已经成为坚硬的雕塑般的存在,光是用肉眼就能够丈量出其已经没有任何弹性可言了。在木桶的旁边有个梳妆台,而梳妆台也正是在镜子的下方。
紧接着,陆少贞胆战心惊的进入浴室当中,顿时,他感到了阴冷的风更加强烈,仿佛是从狭窄的窗口缝隙中吹进来的。
他宛如行尸走肉般向窗口走去,四周的环境形成了局促的气氛,让陆少贞连脖子都不敢扭动一下,他眼神滴溜溜的转动,向四面八方看去,可直到他走到窗户前面,都未能查探到任何动静,当然,除了从窗口照射进黑暗之中的那一缕朦胧之光。
窗户果然没有关紧,窗外的风致使浓雾也随之进入浴室当中,陆少贞看着那逼仄的正方形窗户,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窗外是浓厚的迷雾,按照记忆,对面应该是另外一栋楼的墙壁。此时这一阵强烈的风吹过来,这风散发着砭骨的寒意,与此同时陆少贞眼前的迷雾在倏然变幻,在某一刻,浓雾被风吹得深浅不一,而深的地方恰恰形成了两个空洞的眼眶和一张带有牙齿的嘴。
这很明显是一副骷髅头的形象!陆少贞呀然不已,赶紧细细看去,可在大风的吹袭下骷颅很快散去,就像是泡影般虚无。
处处透露着诡异,陆少贞感到四面八方充满了热腾腾的湿气,就像是有人当真在沐浴一样!他往四下里看去,只见浴室被大风吹进来雾气笼罩,就像是雾气朦胧的桑拿房。
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陆少贞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随即幡然醒悟,他费力的在脑海中搜寻,旋即才找到了合理的答案。
他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在浴室与那个被封锁的房间之间的墙壁上不断摸索。这面墙壁是唯一与被封锁的房间有关联的东西,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得到关于那封锁房间内的信息,只能将希望放在这扇墙壁上。
明确了目的,那么接下来的行动便已然具有动力,他拼命的在墙壁上找能够突破的契机,无论是裂缝也好,还是说其他能够允许视线通过的方式也罢,总之去探查那件被锁的死死的房间,成为陆少贞在好奇心驱使下的执念。
就这样,当他不断在墙上摸索的时候,忽然有个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现象与第一个密室有异曲同工之妙,第一个密室的通关条件就是从墙壁的夹缝中找到了被焊死的钟表,而这个浴室满是瓷砖的墙壁上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从硬质地中感受到了木板的声响。
木板?陆少贞眼睛一亮,紧接着他迅速的敲击着那块异常的瓷砖,顿时发出闷闷的声响。
果然!陆少贞扭过头看了看四周,旋即快步走到梳妆台上,他从梳妆台上找到一个刮胡子用的刀片以及一根牙刷。
看来这间浴室是给男人来用的,陆少贞静静的盯着那刀片,将其轻轻的捏起,凝神片刻,手里拿着他来到墙边,专注的进行挖掘工作。
瓷砖的边缘很容易便被刀片启开,陆少贞顺势用力,紧接着整个瓷砖都被启下来。只见在瓷砖下面是一块木板,也就是说这块瓷砖之所以被如此轻易地被揭开,不过是用胶水粘上而已。
陆少贞小心翼翼的再度将木板揭下唉,发现里面并不是是一个很宽大的凹槽,而对面同样是一块貌似松动了的木板,他伸手丈量了一下,无奈的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能将前面松动的木板拨开。
只能借用器具!这个就在陆少贞挠头的时候,他看见了梳妆台上的牙刷。以牙刷的长度刚刚好能够触及对面的木板,陆少贞喜出望外,他立马开始行动,牙刷很容易的便将木板挑开,而那神秘的封闭屋子,也即将呈现在眼前。
陆少贞感觉所有的真相就近在咫尺了!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激动的情绪无以言表只能化作死死的抿着嘴唇。
木板在牙刷的攒动下露出一道缝隙,陆少贞赶紧向里面看了一眼,可接下里的一幕,让他心胆俱寒!
尸体!一具形销骨立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地面上!
陆少贞的嘴巴瞬间张大,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体剧烈一颤几乎滑倒,但是好在他重心较稳最终还是稳住身形。
那是怎样的尸体啊!面孔腐朽,身体上爬满蛆虫,那用肮脏与溃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与此同时因为这个尸体的存在,恶劣的臭气从那木板缝隙中散发过来,直冲陆少贞的鼻底,他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瞬间将木板合死。
“呼呼……”他脑海中不断的回味着刚刚所看见的那一幕,那个干瘪的尸体血肉已经失去生机,就仿佛是旱厕那样,经过风吹日晒臭气已经变得生硬而浓郁。蛆虫注定与丑陋与肮脏密不可分,他们在尸体身上不断的蠕动,就像是栖息在生存已久的家园上,支节的起承转合间透露出慵懒。
这个尸体是谁的?接下里,这个问题盘亘在陆少贞的脑海中,他想再仔细观察一番,可在心中还是为那恶劣的味道而胆怯。
第九十六章 陆少贞的尸体
强忍着恶心的感觉,陆少贞捏着鼻子再度将用牙刷将木板挑开,与此同时臭气不出所料的扑面而来,陆少贞几乎看见了那浑浊的气体中夹杂的那让人目眩的邪恶。
这具尸体到底是谁的?这个念头挥之不去,将其与来到这里的初衷联系起来,那么就是这具尸体与整个事件的真相到底拥有何种程度上的联系。
想要探究的深入,那么便需要对尸体进行仔细的观察,如果能够确定尸体的身份,那么情势距离豁然开朗就已然不远了。
而这个时候,陆少贞痛苦的眼神中忽然倒映出第一次来雾都时候所看见的那个男人的面孔,男人神情可怖,极度的阴森中散发着索命般的气魄,这让陆少贞原本就灰暗的心情上增添了几许不知所措。
用牙刷将木板撑好,陆少贞便试图从不同的方向去查看尸体的面容,只见尸体的头颅沾着腐烂的碎肉,骨头已经嶙峋可见,眼窝中的眼球已经干瘪成耗子屎,就仿佛空洞的眼眶突然聚焦,在死死朝陆少贞这个放向看来。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啊!”陆少贞低声骂了一句,眼前的景象简直就是对灵魂的污染,若非得以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但就在他即将将视线移动到房间内的设施上的时候,他突然觑见了那个尸体下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叠纸?纸张已经粘连在一起了,不过裸露在外面的那部分若是经过细致的观察还是能够看出上面的情况。
依稀有几个图案……
陆少贞正费力的盯着那裸露在外的纸张看,起先他不以为意,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留给他反应的时间也愈发充裕,他逐渐发现了端倪。
那裸露在外的图案,貌似在哪见过!
这种熟悉感就像是无形之中巨大的手掌死死的扼住他的咽喉,他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在哪见过?陆少贞手足无措,他慌乱的在衣服上将手心里冒出的虚汗擦掉。他不知道这种熟悉感意味着什么,但是光论那种事态之诡异且自己没有任何把控能力的无助,就足以让人接近崩溃的边缘。
但他这样慌乱的架势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某刻他心不在焉的将领口的褶皱捋平,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随即他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逐渐瞪大,嘴巴张得溜圆!
随即,他手忙脚乱的在自己身上搜寻着什么,最后他在自己的裤兜口袋中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白纸,白纸上面用碳素黑笔画着五个图案!
原来出处在这里!怪不得那些图案自己感觉很熟悉!陆少贞长吁不已,他用手将满是褶皱的纸张不断摩挲到平整。现在,陆少贞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已经消散大半,有的时候心中没有着落的人很容易便在潜意识中将注意力集中到相对来说容易达到的目标上以来获得安全感,尽管这样的安全感可能是自欺欺人的,但作为情绪的调控手段也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就在陆少贞自我调整的时候,他的理智却忽然发现了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那就是为何那个尸体下面的与自己手中的图案相同!为何?难道说这张纸如此之普遍?
这张纸是从荆棘网后的桌子抽屉里翻到的,据说这里面包含着杀死关老师的凶手,但是那个尸体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张纸条呢?濮阳盛难道准备了很多纸条以提示很多人?
但是关老师与这个尸体又有何关系?按照这个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几年的时间不为过,几年前关老师还安然无恙的作为律政界的铁娘子叱咤风云,而陆少冰亦是作为天才学生崭露头角,那么尸体的那张纸到底是什么用意?
而且最令人感到惶恐的是,那个尸体所穿的衣服,竟然跟自己现在所穿的衣物一模一样!那素色的短袖搭配宽松的牛仔裤,虽然时间太久了已经分辨不出原本模样了,但大体轮廓是否相似还是很容易辨别的。
陆少贞似乎听见了血液倒流的声音。这个尸体与自己是何其相似!自己身上具有的特征尸体样样不落的符合了,这如果不能说明些什么问题,那么浩劫游戏就不能显得如此无情了。
这个尸体是自己的?这怎么可能?
这个想法之可怕让陆少贞自己都觉得荒诞不经,思维定式就像是迷局般让人无法自拔,浩劫游戏给陆少贞的印象就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当他的思想停留在某个层面的时候根本无暇顾及其之合理性。
“鸿钧,这个尸体到底是谁?”陆少贞在脑海中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鸿钧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有回答陆少贞的问题。屡屡呼唤鸿钧未果,陆少贞的心沉入谷底,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以假设为前提进行思考了。
如果说那个尸体当真是自己的,那么现在自己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自己早就死了,那么为何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以旁观者的姿态看待这一切?
不对!陆少贞忽然反应上来,自己所处的世界乃镜子世界,这个世界是虚幻的存在,那么奇怪的地方也就在此,到底是什么促使自己产生这样的幻像,或者幕后黑手让自己见到如此场景的目的是什么?
如此接二连三的冲击若是说没有承载某个人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简直可以称得上天方夜谭,陆少贞几乎可以肯定这与濮阳盛有关,但濮阳盛最终的目的向来是作为玩家的陆少贞难以琢磨的。
所发生的种种之间隐藏的深意是耐人寻味的,就像自己的尸体就安静的躺在眼前,并且以一种极端恶心的状态呈现出来,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对心里极限的挑战。
谁能看见自己的尸体而无动于衷?尤其是自己的尸体如此的丑陋不堪且毫无尊严?而这个激起内心极度不适的原因,便是濮阳盛创造浩劫游戏的目的,只不过以现在的线索是很难看清隐藏着的巨大脉络的。
第九十七章 救赎之道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陆少贞的脑海没来由的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尸体几乎化作尘土,对自己的祭奠与缅怀成为此刻最崇高的致意。
说来也奇怪,当陆少贞发现那具身体就是自己的时候,他的心中涌现出别样的情怀,丝丝缕缕的腐臭变得意蕴深厚,本应该弃之如敝履的他此刻有些肃穆,以至于他竟然能够在坦然接受眼前的景象。
尽管这种现象在外人看来很不可思议,但对于陆少贞自己来说,这不啻于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同样是自己,陌生而又熟悉,那个自己静静的躺着逐渐腐朽,而现在的自己则充满活力与朝气,或许二者在形体上确实存在着可怕的区别,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二者殊无二致。
每个人都是鄙陋的尸体,浮游在钢筋铸就的牢笼中逐渐失去对天空的向往以及对大地的感恩,高尚固然存在,可若是将人性上的遮羞布毫不留情的揭下就会发现,哪有什么崇高,不过是功利性驱使的暗合目的表象产物罢了,时代病入膏肓哪还有屈原愿意挺身而出?
就这样,陆少贞默默的感受着那具尸体生前可能发生的种种,天马行空的想象伴随着幽幽的叹息发生,陆少贞将目光从其上移动开来,那种古今共鸣的奇观深深的震撼着陆少贞的内心,他将视线投射到房间内其他的景象上。
只见在房间的角处有浓稠的血液缓缓流动,昏黄的光线从窗口蔓延开来,就像是寰宇当中浮游的星子,将空气中散落的血粒以及尘埃照耀的宛如神迹。
陆少贞静静的看着这幕,他向来不缺少发现美的眼光,而与之相对同样的道理,美很容易摄住他这颗倾慕美的心,这幕宛如神话史诗般诸神黄昏的景象局促在这方小小的书桌前,竟然构成了别样的情调美。
再将视线往下移动,只见书桌上有一把精致的左轮,左轮上装潢华丽,在辉光的映照下好似在发光,此刻,这个左轮好像是开过火,因为**静静的歪在一边,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故事。
看到此,陆少贞忽然明白了尸体的死因,因为在尸体的脑壳部位有个巨大的坑洞,这个坑洞之骇人几乎将整个脑壳扭得四分五裂。
但是如果尸体是用左轮自杀的,那么左轮应该在他的手里才对,又怎么会自己跑到书桌上呢?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陆少贞的眼睛敏锐的在墙壁上瞄到了四个字:救赎之道。
显然是有人在尸体自杀之后,又进入这个房间中留下字迹扬长而去。
救赎之道,陆少贞呢喃着,这个时候,鸿钧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主人,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关于你能看见你自己尸体的真面目。”
鸿钧的声音响的突然,但陆少贞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意外,他只觉得现在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极具颠覆性的所发生的种种让他整个人都处于午不知所谓的状态。
“怎么回事?”陆少贞已经懒得问刚刚鸿钧干啥去了,鸿钧作为人工智能在陆少贞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出现,那么便是极大的失败,因为人类创造人工智能的初衷便是使其在最大程度上为人类服务。
“主人,你知道为何你能够看见自己的尸体么?”鸿钧的语气中隐隐有些焦急,但她秘而不作,但是陆少贞还是能够听出个所以然。
“难道说因为这个镜子世界是虚幻的?若不然为何我已经死了,但是现在的我却完好无损,甚至还能作为旁观者去看待这一切?”陆少贞稍微犹豫,而后道。
“并非如此,这个世界并非虚幻的,而是确确实实的存在,只不过这种存在并非实质的存在,两个世界并不能在同时存在于同一纬度中,因为对于一个世界来说另外的必定是节外生枝。这个世界的存在是观念上的存在,此事说来话长但我们尽量长话短说,这与你家族遗传的基因有关。”鸿钧稍微缓了缓,似乎是给陆少贞留有消化的时间,而陆少贞也恰恰对此匮乏,因此也趁着鸿钧语速放慢之际细细揣度。
“你家族遗传的基因的诡异是时间感知器官的异常所导致的种种怪状,不仅仅体现在异能方面更体现在日常生活中,这是你应当了解的情况。现在你的这种基因活跃度被唤醒从而导致发生在你身上的时间线出现了偏差,诸如两条平行线相交,你会遇到来自过去未来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么这具尸体还能来自未来?”陆少贞语调略微有些高昂,显然他从未想过这个情况。按照惯性思维来看,既然尸体已经死去了,那么必定是来自过去,否则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但是现在告诉说这具尸体可能来自未来,那又是怎样的道理呢?
“虽然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暂且将你未来和过去分别定义为两条平行线,因为在人们习以为常的观念中过去和未来时绝对不可能遇见的,但是你的身上既然发生了如此交错现象,那么就没有绝对的过去和绝对的未来,原本属于未来的事情会变成过去,原本属于过去的事情会成为未来,错综复杂,令人费解。”
鸿钧再度停顿,而后又补充道:“如此看来,这具尸体到底是从何而来成了未解之谜,但是无论如何都是与你现在的轨迹交界的时候,很有可能两条线的交点就在于此。”
“但是既然时间线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变化,为何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呢?为何我没有忘记任何事情,对这些时间的前后发生的顺序亦没有错乱的感觉?”陆少贞听见鸿钧对现在这种状况的解释,心下愈发感到不可思议,强烈的求知欲逐渐涌上心头。
“要解释这个问题,那么我就需要向你灌输一个概念,叫波函数坍缩,专业术语你大可不必了解,但大体内容你得明白。”鸿钧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第九十八章 波函数坍缩
“在此之前问你一个问题。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吗?”
“这个……略有耳闻。”陆少贞在脑海中搜寻片刻。当初在大学的时候,他爱好科幻小说的室友曾跟他谈论过这个问题,当时陆少贞对此也深感兴趣,就暗暗的记下来。
所谓薛定谔的猫是一个名叫薛定谔的科学家进行的著名实验,目的是用来责难量子力学中的名叫“哥本哈根诠释”思想实验,具体操作流程是:在一个密封的箱子中放入一只猫和一个放射性粒子,放射性粒子的半衰期为一个小时,也就是说在一个小时之内,这个粒子的发出放射线的概率为百分之五十,此外,在箱子中安装感应装置,只要粒子发出放射线,就将猫无声的杀死。
那么问题来了。猫的生命取决于粒子是否发出放射线,也就是说它的生死各占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在我们普通人看来。在将盖子打开去查看猫是死是活的时候,结果已经注定,但有些颇具哲理与诗意的物理学家却不这样认为,他们以天才般的角度与学识去阐释,他们认为在箱子打开之前,既有生的猫也有死的猫,这两种状态彼此依附同时存在,都呈现出“非实化”的状态,而人们打开盖子去查看的时候,两种状态在瞬间发生质变,一种实化,而另一种则完全消失。
换句话说,箱子中既没有生的猫也没有死的猫,谜底只有当人们去观察的时候才会揭晓,但在揭晓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必定混沌。
“薛定谔的猫这个实验所揭示的内容适用性很广,诸如未经过超声波诊断的胎儿性别,没有拆开的信的内容,甚至在你听见电话铃声响起,当你看见来电显示的号码时候,这个人的身份才确定下来,而绝非提前确定好了的。”
“你告诉我这些说明意思?让我从另外的角度去看世界?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确实成功了,这引发了我很多的思索。说到底,当未经人们用任何方式去观察的东西,都呈现出大道无形,善万物而不争的状态,只有当人类观察了,善恶美丑才会逐渐定型。”
鸿钧像是谆谆教诲的师长,她的声音显得愈发神秘且充满诱导性:“是的,总而言之就是我们并非在观察一直存在的现象,而是我们的观察让现象的存在,让现象从虚无中分离蜕变最后在无尽的可能中实在化。”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说在意识介入之前,一切都是待定的,在意识介入之后,短时间内、一个合理的范畴中,现象仍然是确定的并且逐渐溃散朝着无序的方向发展。而这个范畴就像人性中的非理性边界一样难以具体揭示,只能概述一个大致的方位。”
“可以这样理解。如果说薛定谔的猫是处于宏观视角的,那么波函数坍缩就是处于微观视角的,毕竟薛定谔的猫就是波函数坍缩在宏观上的拓展延伸。”这样说着,鸿钧语调倏然变化道:“因此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就是波函数坍缩的过程,如果你清楚热力学第二定律的话就会知道,熵是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大的,也是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宇宙正进行着无限分裂,而你未来的无限可能,也就如洪流般朝着过去冲刷而去!”
“这样也就造成了我看见了自己的尸体?”陆少贞挠了挠头,他感觉还是很不可思议,旋即又说道:“但是这具尸体到底是来自过去还是来自未来呢?”
鸿钧微微的叹了口气:“无论来自过去还是来自未来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序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阴阳逆转,天翻地覆,灵魂湖面波澜渐起,无声的动荡传达着希冀,在你的身上过去并不能成为真正的过去,而未来亦有可能是从彼岸摆渡而来。你只要知道,在无限分裂的寰宇中,所有的一切必将重新界定即可。”
“重新界定?”陆少贞定了定神,他幽幽的看着腐朽的尸体,旋即道:“也就是说如果这具尸体来源于过去,那么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必然的结局,而其若是来自未来,那么它的缺失已经让未来的本身归于虚无?”
“是的,寰宇无穷,可能性趋近于无限,这具尸体并不能囊括您的命运,恰恰相反,他的出现可能在某种意义上将您所要背负的宿命扔在了垃圾桶中。没有谁是为了宿命而活,宿命的本身就是种毫不具备约束力的可笑之物。”鸿钧的语气老练,似乎根本不像是人工智能。而是一个令人敬仰的指引者、领路人。
陆少贞若有所思,旋即笑道:“既然你从未来而来,那么在未来的世界当中,你已经不存在了吧。”
“这是必然的,就像是一音乐戛然而止,不是播放设备断电了,而是播放进度条上那个代表播放位置的点穿越了!回到了从前,而若是没有四维的观念与能力,根本无法再将进度条拖回到最开始,就算四维超人能够做到将其拨回原点,他听到的只不过是一段截然不同的经过重新演绎的音乐罢了。”
陆少贞顿时发出愉悦的笑声,他对鸿钧开的玩笑具有深切的感触,甚至他不感觉鸿钧是在开玩笑,就像是真正的无法掩饰的事实一样。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陆少贞无形之中把鸿钧当做了领路人。
鸿钧无奈的摊开双手道:“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毕竟将要发生什么我是根本不知道的,也无法预测,因此你对我抱有的期望还是相应减少吧,若不然期望越大失望戟不遑多让,到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陆少贞刚想深感同意的点了点头,旋即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经过细致的思索之后他找到了根源所在,顿时诧异道:“按照你给我灌输的理论来看,未来的我根本不可能预知现在的我要经历浩劫游戏,那么岂不是与你的初衷相悖吗?”
确实,陆少贞忽然灵光乍现察觉到这样诡异的存在,鸿钧自称受到未来的自己的托付从而穿越时空来到自己的身边,说是要在自己完成浩劫游戏之后解锁功能纵横末世,那么按照波函数坍缩的理论来看,未来的自己只能知道那时候他的过去,根本无法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事情!
到底怎么回事!
第九十九章 善与恶
陆少贞将这种想法迟疑的说出来,他并非是无意识的暴露,而是在短暂的纠结之后选择相信鸿钧,他想听听鸿钧的解释,毕竟这种悖论也是她提出来的。
鸿钧的登时沉默了,他们之间形成了诡异的沉默,随着沉默的时间逐渐正增长,陆少贞几乎听见了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要知道自打鸿钧出现在陆少贞的脑海,就是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横空出世的,陆少贞从未怀疑过鸿钧,毕竟鸿钧所给予的提示字句都是帮助他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得知鸿钧撒谎了,那该是怎样的颠覆?从未产生的怀疑突然之间兵临城下,又该是怎样的慌乱与无所适从?
陆少贞在心中也隐隐的期待着鸿钧对自己前后相悖的漏洞给出合理的解释,那样的话自己所坚信的会得到保全,否则心灵陷入怀疑的深渊,孤苦无依。四面楚歌,还有多少动力能够支撑他无畏走下去?
一个人最可怕的状态就是不再相信,而一个社会最可怕的状态就是没有“神灵”。
良久,就在陆少贞几乎被这种诡异的氛围逼得暴走的时候,鸿钧忽然开口道:“或许这只是种巧合,亦或许未来的您并不知道波函数坍缩的过程,但无论如何作为体制中的人,未来的您都不可能参透熵增的无穷变化,以至于能够预测现在的您所要经历的事。”
“这么说倒还是能够解释得通。”陆少贞在脑海中将前因后果串联一遍,最后无奈的发现,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对于迷茫的时局没有任何可以把握的东西作为依靠,该去向何方,只能从流飘荡,每一次的抉择就像是场豪赌,结局根本无法预料。
这倒也是个熵增的过程,原来人生如逆旅,何去何从,从来都是听凭一腔热血的怂恿。陆少贞苦笑着,那种命不由己的茫然四合而来,将他的心脏攥紧直至无法呼吸。
不知道是陆少贞心里作用还是确有其事,他总感觉鸿钧的声音变得有些不正常,虽然此时他们之间的交流仅仅是停留在声音的层面,也就类似于电话交流,从而也就与很多肢体语言以及微表情失之交臂,但这并不能影响直觉的发挥,其仅仅依靠少量的媒介便能得到大致的判断。
直觉的可信与否有待商榷,但至少给予陆少贞一个能够体现自己乃自己掌控者的讯号,陆少贞谨慎的再度将视线投向尸体,谨小慎微成为他最后的倔强,强烈的疑惑以及对鸿钧的不信任构成了风声鹤唳的肃杀之境。
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所有人都目的不纯,就算所有人都不值得安心交付后背,至少自己还有自己可以托付!
想到此陆少贞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焦虑,他回想着鸿钧从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并且带领他进入特殊空间,鸿钧所代表的意义就已经不能用“萍水相逢”来简单概括了,先不说鸿钧救下了因为吸入过量煤烟而濒死的自己,就光论在后来的危急时刻扮演的重要角色,那潜移默化的全知全能的行事风格以及切中时弊的建议已经以洪流之势侵占自己的心里依赖,以至于现在这颠覆性的局势发生的时候,仿佛心中有着什么在片片剥离。
鸿钧的声音自那以后再也没响过,陆少贞也没有追问,他知道此时继续追问下去非但没有意义而且注定徒劳无功,若是鸿钧的初衷便是来利用自己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的话,只要她不想说,时机未到任何人都是敲不开她的嘴的,否则如此严密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若是鸿钧的初衷当真是来帮助自己的,那么经历了这件事,自己是否能够摒弃所有负面影响对鸿钧坦诚相待?
噗嗤,陆少贞此时竟然笑出了声,鸿钧就是人工智能,自己竟然主观意化的真把她当成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了,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陆少贞站在墙壁的跟前定了定神,这些许时间内发生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多,陆少贞需要点时间来消化。镜子世界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看见自己的尸体?看见了然后呢?能够起到什么影响?
难道就是单纯的让自己看了眼神奇的景象?一种普通人享受不到的待遇?那么自己到底为何算普通人了?
难道所谓的恶魔猎人就是自己家族的代号?恶魔猎人的遗传病就是时间感知器官的失常?时间感官失常显然是恶魔猎人的标志,那这二者之间存在着什么必然联系?换句话说是不是时间感知器官的失常才造就了恶魔猎人的存在?恶魔猎人的猎杀手段是不是就是对时间线的掌控?
诸多繁重的思绪萦绕在脑海中,陆少贞感觉自己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首先当他认识到自己就很有可能是恶魔猎人的时候,惊愕与面对未知的迷茫无尽扩散,其次当他想明白自己的家族就是恶魔猎人家族的时候,他似乎触摸到了濮阳盛的真正目的。
那就是与恶魔猎人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这个时候,他开始向浴室的外面走去,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呈现出清晰的脉络,虽然这些脉络仅仅是基于设想而没有真凭实据,但是能够提出设想便距离真相大白不远了。
鸿钧的诡异消失就像她匆忙开口之前那段时间的不在场一样让人深感疑惑,但是陆少贞根本没有办法将其从自己的脑海中剔除,因为鸿钧就像是段记忆,在思维的罗格斯中存在,除非那些探幽索隐的精神研究者能够发现其具体藏身之处外,其他人只会感到来无影去无踪的骇然。
“我能帮你将那个人从你的脑海中挖出来。”就在陆少贞怔怔的往前走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他的身后冷不丁的传出这样的声音!
陆少贞几乎感到了那男人说话的热气喷到自己的后颈上,顿时汗毛倒竖,根根耸立,火辣辣的宛如针扎的疼从汗毛孔中传来。
第一百章 罪与罚
谁!陆少贞登时宛如条件反射般转过身,那个声音的话音尚未落下,陆少贞只觉得自己的肌肉就像是不受控制般自行做出决定,腾的一下转过身。
然后他的身后空空乳如也,根本没有任何人。
陆少贞的心仿佛沉入了谷底。难道刚刚的是错觉?不可能啊,自己明明听见了男人的说话声,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真实!
陆少贞定了定神,他稍微安抚了下忐忑的内心,将视线重新环视了一下这个阴暗的浴室,只见熹微的光线从逼仄的窗口照射进来,在迷蒙漆黑的黑暗中铺散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光柱,而这道光柱成为浴室照明的主要来源,所有的一切都被辐射出深邃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雾气,轻轻的呼吸都能看见眼前的雾气出现一道清晰的轨迹,随着这轨迹逐渐恢复原状,整个世界仿佛都抹掉了陆少贞来过的痕迹。
“……”陆少贞不知所谓的点了点头,浴室中的种种细节像是在诉说着无声的故事,而那雾气亦如往日喧嚣般笼罩了某个正在沐浴的男人或者女人,他们的**掩映迷离若隐若现,虽然称不上完美但亦足够给予想象以庞大的空间。
陆少贞仿佛听见了水滴落地的哗哗声,明明单调且乏味,但却充斥着喜怒哀乐所表现出来的活力,往日的温馨与现今的冷清凄惨形成强烈的对比,有那么一瞬间,陆少贞觉得恍若隔世。
明明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又怎么宛如感同身受般那样体会真切!陆少贞不可理喻的摇了摇头,看来刚刚的那个男人的声音是幻觉了,自从进入浩劫游戏,就没有正常的事情,真是刺激!
然而就在陆少贞将头扭过来打算继续往前走出浴室的时候,异变再度出现!
“别急着走啊!我们来谈笔交易如何?”
浑身的汗毛如受惊的猫般耸立起来,陆少贞发誓自己的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没有听错!确实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这个男人就隐藏在自己的附近!
多么诡异的状况啊!陆少贞这回并没有反应那么激烈,而是脖子宛如上锈的机器般咯吱咯吱的逐渐扭过来,他的牙齿咯咯作响,显然是面对即将出现的场景做出了提前反应!
扭过头的时间用了多长,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就维持了多久,当陆少贞再度看见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的时候,那种油然而生的毛骨悚然彻底占据了他的身体。
“你在哪?”陆少贞发出试探性的询问。
“我来找你了!”男人桀桀笑个不停,他的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通过听觉定位根本摸不清到底是在哪个方向,随后就在陆少贞方寸大乱的时候,他幡然醒悟,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一个方向!
上面!
豁!
陆少贞错愕的抬起头,只见一张标志的微笑脸从天而降,这张脸与常明达的脸有异曲同工之妙,深深的眼窝呈现出弯月形,鼓起的眼泡就像是通宵打游戏的宅男,眼泡中的眼球非但没有任何的笑意,反而呈现出不夹杂丝毫感情的黝黑。他的嘴角向两边高高的裂开,若是像恐怖传说裂口女那样有缝合的迹象倒也还好,他的嘴角根本没有缝合的痕迹,就好像正常状态下就是如此一样。
一张脸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而且是一张类似于鬼娃娃那样的脸?
陆少贞无措且费力的咽了口唾沫,那个男人的鼻尖几乎触碰到了陆少贞的鼻尖,两个人都是仰着脖子,他们相视之间充斥着万般的诡异。
如果陆少贞能够跳脱出来站在旁观的角度去看这个场景,那么就会发现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诸如在米诺斯迷城中荒废的医院里照那面镜子一样,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甚至不同维度的人在无形之中达成形而上的交流。
“别急着走啊,我们来谈笔交易如何?”
一个像鬼一样的人来找我谈交易?我圈圈叉叉尼玛!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若不是为了少冰,老子岂愿意被你们这样戏耍?
这个时候,陆少贞脑海中突然响起鸿钧的声音,已经隐匿在不知何处的她忽然焦急道:“主人,快走,冲出这间屋子他便拿你没有办法了!他是鬼啊!”
鸿钧说他是鬼?
确实很像,但是鸿钧就真的值得相信么?转瞬间万千念头划过脑海,陆少贞在那个倒着的男人恐怖的注视下呈现出略微的呆滞。
陆少贞认识这张脸,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正是第一次来雾都的时候所看见的那个穿着灰黑色呢绒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他在现实生活中见过!
“主人,别犹豫,赶紧冲出去,要不然他会伤您的性命!”鸿钧的语气愈发焦急,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然而那个男人就好似看穿了一切道:“该怎样做是你的选择,我坚信你会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这个世界本不就是非黑即白,何不暂且听听我的交易具体是什么再做决定?”
陆少贞此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紧接着连连朝后倒退两步,以他现在这样的角度看去,只见这个男人正倒着踩在天花板上的阶梯上。
牛顿看见这一幕会不会气的从棺材板里蹦出来?陆少贞哭笑不得,原来这个世界不但是虚幻了,连最起码的物理定律都不需要遵守,人怎么可能站在天花板上呢?这样岂不是说天空和大地都有引力?人若是同时受这两种引力的存在会不会暴毙?还是说在这个世界中有的人被大地所束缚,有的人则被天空所吸引?
“在此之前,我需要问你两个问题。”陆少贞虽然害怕,但还是强忍住自己逃离的冲动问道。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男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好似被胶水黏住了一样成为琥珀般任由展览的艺术品。
“第一,你是怎么倒立着站在天花板上的?第二,关老师到底是谁杀的?”
第一百零一章 真与假
“视角的不同是坐标系选择的差异造成的,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倒立着的呢?”
男人笑得邪意凛然,陆少贞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的意识是,你在追问我为何是倒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状态呢?”
“难道还是我倒着的不成?”陆少贞用不可理喻的语气说道,但是紧接着,他心中陡然一惊,愕然发觉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他赶紧向“天花板”的其他方向看去,只见“天花板”上呈现出与地面相同的设施!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以这个房间的中间平面为界限,上下两段相互倒映,摆放浴缸的位置的正上方倒悬着相同的浴缸,而浴室的其他设施也诸如此类。
此时此刻,陆少贞看似是仰头向上望,而那个男人处于诡异之态,但若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那个男人是否也看见着他所看见的呢?
男人的一句戏谑的话,让陆少贞摸不着头脑,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诸如在你谈论别人的时候,你也成为别人的谈资,你在讨论小说的故事情节的时候,你的生活也作为某种故事情节被被人所读,你在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影像也在照你。
诸如此类,主体与客体的转化往往没有固定的局限,你行动的本身,同时也是你行动的目标,唯有这样的认识,才是既能出乎其外又能入乎其内的标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陆少贞问道。
男人定定的看着陆少贞不说话,直到把陆少贞看得发毛,他才再度开口:“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至于第二个问题,你得好好问问住在你脑子里的那个人。”
“脑子里的那个人?”陆少贞起先没明白,旋即不动声色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很简单,你只要亲手试试就知道了。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做好准备了吗?”男人仰着脸笑意盎然,陆少贞的脖子早就酸疼了,可他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般。
“洗耳恭听。”陆少贞没有听脑海中鸿钧急切的话语,而是施施然的自动屏蔽,任由鸿钧在他的脑海中急切的呼唤。在现在的陆少贞看来,鸿钧那自相矛盾的话几乎成为了无法辩驳的证据。
接下来,那个男人就以这样高难度的姿势朝着陆少贞讲述故事,在此期间陆少贞因为脖子过于酸疼而朝后倒退几步,那个男人的颈椎就像是没有骨头般朝后背折叠过来,眼珠死死的上挑分毫不离开陆少贞。
“这个故事说起来还很意味深长,生活中所发生的事往往不具备这样的戏剧性,但某些特殊情况却无可否认的存在着。故事发生在亘古冰原上的某个远古部落中,这个部落族长以英明神勇著称,他果敢而善战,在多次与邻部落的抢夺资源中大获全胜,因此而被部落民众歌功颂德,说是因为族长的到来,部落达到了百年难遇的盛况。”
“这个族长接任部落的时候有个奇怪的规定,据说是为了让每个犯了罪的人都得到公正的审判,通过抉择来确定上苍是否抛弃了他。怎么个抉择的方式呢?在刑场的正前方有两道门,一道门的背后有着美丽的女仆,而另外一道门的背后却有着凶猛残暴的冰原剑齿虎,如果选择了女仆,那么就说明上苍有好生之德不但原谅了罪犯的罪行,更赏赐了他美丽的妻子,也就是说罪犯必须娶女仆为妻。”
“但若是选择了另外一道门,那么罪犯刹那间便会被拥有极地冰色毛发的剑齿虎撕成碎片。真正的重头戏来了,族长的女儿与一位名叫阿奴的平民男子相恋,但这种爱恋根本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在等级制度严明的部落中,平民与王族子孙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族长听说这件事之后勃然大怒,因为他自觉自己的女儿应当嫁给天之骄子,区区平民男孩竟敢以下犯上挑战制度,必当处以极刑!原本他想凭借自己的威信直接杀掉阿奴,但是自己制定的规矩若自己都不能遵守那么威信何在?他决定将阿奴押赴刑场,让他接受命运的决裁。但是无论如何,阿奴注定与公主无缘了,因为他若是选择美女,那么就要与美女成亲,若是选择剑齿虎,那么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刑场上的阳光格外耀眼,在这个风暴无常的冰原地带,如此明媚的气候还是比较少见的,场地外人身人海,大家都想看看这位让公主钟情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风采以及他的结局到底如何。阿奴的睫毛在明媚的阳光下投射出深邃的阴影,他望着两道门,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悲哀,抉择只有一次,人生不是游戏没有读取存档的机会,如此将性命押作筹码的豪赌当真让人感到崩溃,甚至比直接被押上断头台更让人绝望。”
“阿奴扭过头,他试图在人海中找到公主的身影,因为爱人的临别是痛苦的,尤其是在很有可能阴阳两隔的情况下。果不其然,公主的身影就在观众席上,她此刻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阿奴。在阿奴看来,他寻找公主的身影不单单是为了依依惜别,更是想要从公主那里得到关于两道门到底哪道可以通向生的信息。”
“公主眼见着俊俏的爱人无助的注视着自己,她的嘴唇不经意间哆嗦两下,忽然站起身手指朝着左边指了指,扭头便朝场外走去,颤抖的双手表明着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陆少贞静静的听到这里,他的好奇心被彻底的勾起来,阿奴的生死已经让他颇感关心,以至于他都忘记了给自己讲故事的人是这样的望而生畏。
鸿钧此时偃旗息鼓了,她再度在陆少贞的脑海中消失,陆少贞根本不知道她的藏身之所,从而也就根本把握不住她的行踪。而鸿钧在消失的时间内到底在干什么,成为未解之谜。
男人的叙述到这里戛然而止,他饶有兴趣的以扭曲的姿态看着陆少贞,那骇人的瞳孔中流露出些许凌厉。
第一百零二章 兜兜转转
“结局到底是怎样的呢?”陆少贞心念电转,不断的在脑海中计较着各种可能性。
这个故事的魅力所在就在于将阿奴的抉择变成了公主的抉择,两个人的抉择之间的冲突充斥着无限的可能性。如果左面的门里是美丽的女仆,那么公主的初衷便是善意的,然而左边的门内有没有可能是剑齿虎呢?不用阴谋论按照现有的条件去设想,公主能容忍自己的爱人娶别人为妻吗?因此公主的用意似乎与她的人格产生了密切的联系,那么接下来阿奴的抉择是什么样的呢?他是否听从了公主的意见呢?两个人的想法就像是排列组合,阿奴的选择耐人寻味,但是每种选择都有他的道理存在。
“阿奴到底是如何选择的?”陆少贞说。
男人微微一笑,说是笑其实就是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微微有些柔和:“阿奴选择了右边。”
陆少贞心中咯噔一下:“那么左面到底是剑齿虎还是女仆,阿奴到底是生还是死”。
男人提起一口气仿佛在心间酝酿着什么久久未能平息:“生与死该如何判定,有些东西向死而生,但有些东西却让人生不如死。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对意义的追寻就是一个周而复始无限循环的过程,当你的思维停留在非理性边界上的时候才是心甘情愿的终点”。
陆少贞不知所谓,他此刻没有那么害怕了,反而自觉与这个男人在某种精神层面上达成了如出一辙的呼吸;“甭废话,你直接告诉我阿奴是生是死就完事了”。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脑子里的那个人?”
陆少贞心中隐隐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他说道:“我脑子里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
“命途昭昭,善恶有报,阴阳融燮,雪泥鸿爪。”男人道。
陆少贞道:“那么问题来了,你到底是谁?你讲这个故事到底有何用意?”
男人道:“世界的格局就是如此奇妙,就像我们这种相互对立却又可以相互转化的场景一样,当我们在谈论故事情节的时候,这个情节既可以作为活生生的事实在某个宇宙中上演,也可以成为某种预言在未来的某一天隐身守候。”
陆少贞听完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些启发,他大学期间在读某些世界名著的时候,有这样深切的感受:很多名著中的主人公以读者的姿态去读整个世界的发展脉络。也就是说,这个主人公很有可能真实的生活在我们的周围但他又真实的生活在小说的世界得人。将这个意义阐释下去,小说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很有可能就是生活在某个作家UU小说的小说世界中。
“也就是说,这个故事是真实的了?”陆少贞诧异的问道。
“真相永远都在最后一刻。”男人的话音刚落,陆少贞忽然感觉四周的场景犹如水波荡漾般呈现出迷离的状态,平静的湖面骤起微澜,其间构筑的世界自然而然土崩瓦解,陆少贞只觉得恍如隔世,现实与理想强烈的反差让他无所是从。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鼻尖与镜面触碰的地方传来些许的冰凉,那是种泥泞世界中可贵的清醒,在这漆黑的帷幕中闪烁着凌冽的寒光。镜面倒映出陆少贞那硬朗而清秀的面孔,他静静地看着自己良久,问道:“你是谁。”
镜子里的陆少贞邪魅一笑:“你又是谁?”
紧接着陆少贞悠悠的长叹了一口气,眼球微微向旁边转动,只见那些傀儡悬浮在黑暗中的苍白面孔逐渐变得狰狞,它们那涣散的尸体逐渐散发出宛如地狱烈液般的赤红色,他们就像是在深渊中伺机以待的恶犬,从四面八方向陆少贞逼近而来。
咔嚓!
一声久违的脆响传达到陆少贞的耳低,陆少贞再也没有战战兢兢的慌乱,他喟然长叹道:“结束了”。
只见就在那些傀儡即将伸出凶恶的獠牙将陆少贞无情的啃噬的时候,整个隔间场景,出现细密的宛如小蛇般的裂痕,咔嚓咔嚓咔嚓,裂痕出现了连锁反应,伴随着场景的崩塌而不断响起,陆少贞看着这不出意外的一幕,嘴角噙着胸有成竹的微笑。
整个空间就像是破碎的镜子般化作片片碎块,那些宛如散落拼图的碎块背后是无法感知的虚无,说是“虚无”其实就是用我们狭隘的词汇去杯水车薪的试图描摹自然之神奇,因为“虚无”本身就是种感受,真正的虚无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轰然倒塌!
陆少贞作为这个隔间内唯一没有作为画面破碎的东西,他施施然向身后看去,只见在即将崩溃的隔间门口,有道身影一闪而逝。
漫长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陆少贞感觉自己的灵魂龟缩在果核中等待萌发的契机,终于曙光漫上枝头,黎明希冀在即,耀眼的白光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过来,最后携带着记忆里特有辉光,将陆少贞的躯壳笼罩。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的结果!”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不应该啊,这个丧尸到底怎么了!这个新人有问题!”
诸如此类的话宛如从遥远星球传来的回响,迷蒙中充斥着强烈却又疏离的熟悉感。
终于,在短暂的对现实的反思中,陆少贞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他缓缓的睁开双眼,耳畔的那些喧嚣的嘈杂是如此的清晰。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张狰狞恐怖的丧尸脸,只不过此时的丧尸脑袋无力的停留在他的胸膛上,那略微有些沉重的分量压得他呼吸有些困难。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痛,脑壳中的神经就好像长出了多余的赘肉般,带动脑髓狠狠冲击着脑壳。他发出痛苦的哀嚎,旋即手臂撑着身体从地面上做起来。
那丧尸的头颅咕噜噜的从他的身上滚落,沿途洒下乌黑色腥臭的液体。
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自己从平行空间中走出来了还是从自己思维的禁区中逃离?时间线的交叉在自己身上竟然得到了这样的体现?刚刚所经历的那么多事情,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的臆想?如果是真实发生的话岂不是又穿越回来了?
陆少贞痴痴的摸着后脑勺,那里还残存着跌倒时候余痛。
第一百零三章 阳光之土
将视线转移,只见那原本趴在他的身上准备痛下杀手的丧尸已经成为四分五裂的肉块,那乌黑的血液四下喷洒,在笼子的四壁留下的大片的痕迹,与此同时常明达与两位女子瑟瑟发抖的躲在笼子的角落中,就像是受惊的兔子般弱小无助。
“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眼前这宛如修罗地狱的场景,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他宛如大梦初醒般的人呆呆的思考着前因后果。
首先,他知道那个废弃医院并非是真实存在的景象,就算它是真实存在的,也不过是作为自己神秘莫测的时间点上所发生的事情中无数的可能之一,应和着他所谓家族遗传病所能造成的影响。
其次,在经历的“梦中梦”之后,陆少贞对于自己身上所发生的状况深感不可捉摸,毕竟无意识的入侵与潜意识的穿插已经让单纯的时间线变得不再那么纯粹,一个现象但凡沾染了主体的自我意识,那都将不再值得相信。
虽然陆少贞对自己这段神奇的经历大致做出了判断,但他根本没有想明白事情的根源所在。这样也就造成了他对自己现在又回到了牢笼中而感到不可思议。
他痴痴的看着那令人作呕的碎肉,忽然神经质的扭过头朝常明达等人问道:“那些丧尸哪去了?”
然后他并没有得到三人的回答,而是看到了三涨畏惧如虎的面孔。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陆少贞有些奇怪,这样说着他试图站起身,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支撑不住他所想要的动作。
稀里哗啦……
几乎成汤的腐烂肉沫从他的身上流了一地,粘稠的仿佛是散发着恶臭的胶脂,让陆少贞在万般诧异间低下头。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了不知何时四周一片寂静,刚刚明明是那么多嘈杂的声音的。
他浑浑噩噩的抬起头,只见在斜上方的地牢的外侧站着无数的人,为首的叫啥名字来着?啊,好像叫曹朔!他们作为米诺斯迷城中的居民为新来的人制定了规矩,那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勇敢,新人必须通过努力在丧尸的嘴下活下来。
那么那些丧尸呢?陆少贞急忙将视线不停的流连于牢笼之内,并且时刻观察着牢笼之外的那些人的表情变化。
为何那些人的表情是如此的严肃?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那名拥有西方血统的美丽女子是叫玛丽吧?她为何肃穆的就像是在国旗下**的宣誓?还有那个貌似是首领的名唤曹朔的人,他那桀骜不驯的脸上为何呈现出复杂的神情,那本不应该为万物所羁绊的个性,为何破天荒的如此凝重?
就像是……窥探到了惊天秘密?
陆少贞不知道这样的比喻恰当与否,但脑中既然形成这样的比喻那自然有其合理的理由。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那些丧尸呢?”陆少贞忽然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恍惚间神智并非那么清楚,但作为人的想要掌握自己命运的尊严成为他信念运作的轴心。
两名女子此时瑟缩成一团,他们看见情绪不稳定的陆少贞朝自己看来,那脆弱的架势当即上升一个档次,说不恰当点就像是被糟蹋后的妇女。
“你……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萝莉清纯的小脸此刻挂满了泪痕,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歇斯底里的大哭,此刻面对陆少贞就像是面对末日杀神般明明害怕到了极点却又不敢吭声,只能嗫嚅着,煞是可怜。
“我上哪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句话刚出口,陆少贞便忽然有种心悸之感,他赶忙重新注意那些肉沫,一种令他感到恐惧的想法雏形呈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小萝莉,那略微有些血丝的眼球折射出危险的毫光。
小萝莉登时被吓得赶紧又往云黛汐的胳膊底下瑟缩着,像是遇到危险之后的鸵鸟。
陆少贞的眼神又在云黛汐与常明达的身上徘徊,常明达的双手不断的颤抖,他的此刻恐惧已经超过了面对丧尸的时候。
“这些丧尸是我杀的?”陆少贞奇怪的问道。
“你当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常明达顶着标准的鬼娃娃脸,瞳孔呈现出细密的波动。
看到这幕陆少贞几乎已经得到了正确答案,他的内心瞬间有些崩溃,在自己“神游”的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这些丧尸当真是自己所杀的?
想到此,他这才慎重的抬起头看向曹朔,他发现对方的眼神已经由最开始的凝重逐渐往狂热的方向转变,陆少贞能够感受到他气质传来了炽热与疯狂。
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情绪?就算这些丧尸是自己以凌厉的手段杀死,那又和曹朔有何关系?他总不能将他那按部就班固守此地的迂腐心思迁移到自己的身上吧?自己的变化与他有何关联?
“接下来该如何?”陆少贞微微皱起眉头,他问道。
曹朔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燥热,他故作镇定的摆摆手,紧接着便有两个表情严肃的壮汉将牢笼打开,并且朝着陆少贞伸出手。
这是友谊之手,代表着欢迎。
陆少贞眯着眼睛看了看,旋即将手搭上去,对方一用力,陆少贞便从地牢中出来了。
灿烂的阳光投射到他的肌肤上,他忽然有种发自内心的渴望,久违的故土即在眼前,那深情的呼唤让陆少贞心中的某个柔然的地方萌生。
这才是应当追寻的东西,这才是生命的意义,就算经历了漫长的无人问津的黑暗,最终能够感受到这种美好哪怕片刻也是值得的。
陆少贞情不自禁的双臂平举,他仰面朝天尽情呼吸。丧尸之血的恶臭逐渐散去,空气中夹杂着的绿茵的香甜充斥的鼻息,陆少贞久久不能忘怀。
这个时候,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一直纤细的手搭上。
“干得不错!”玛丽的声音这样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古老的医院
“欢迎加入米诺斯迷城。”玛丽的身后响起这样坚定的话语。
陆少贞的视线越过玛丽苗条的肩膀看过去,只见一张桀骜不驯的脸从肩膀后方浮现,与此同时米诺斯迷城中的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来,在经过了刚刚的凝重之后,所有人的神情都不约而同的掩饰完美,取而代之的是各异的情绪。
陆少贞对这群愤世嫉俗的青年虽然并不讨厌但却也没有好感,毕竟在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曹朔以及众人所表现出来的疯狂是让正常人为之震慑的。
说不好听点,就像是传销组织进行非法洗脑,把人变成匪夷所思的怪物。
在某个瞬间,陆少贞也曾站在这些人的立场试想了,在漫长的岁月中要面对一成不变的天空以及高墙壁垒,激情与变化的丧失早已将为人性所必须的刺激变成奢望,就像是敏感的神经一样,他们囿于环境的束缚需要自娱自乐才能够保持自己的正常思考。
但是这样的观点在眼下却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减,只见这些人眼中所流露出来的热情当真是将自己当做同伴,陆少贞相信在外界,没有任何的团体在接纳新人的时候可以做到如此的坦诚。
陆少贞将视线转移到陆续从地牢中走出来的常明达等人,瞳孔中蕴含着隐晦的思量,虽然现在能够与其他人接触,但问题的真正核心仍然在这几个人当中,寻找少冰的线索必定蕴含在此间。
所谓的狂欢已经结束,陆少贞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将那些丧尸杀死的,但是隐约间他能够察觉到这定然与家族遗传病有关,而“恶魔猎人”这个称谓之所以能安置在自己身上,也定然与此相关。
人生有时当真神奇,陆少贞看着地牢中那些暗红色的丧尸之血暗暗咋舌,作为普通人的时候整天想着如果自己若是能够像蝙蝠侠、金刚狼等拥有超能力该多好,现在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其实蕴藏着较之那些英雄不遑多让的力量,心中升腾的却是隐隐的后怕。
怕什么?怕责任还是怕自己即将面对的?怕希望在汹涌而失望如约而至?怕就算拼尽全身力气付诸所有希望换来的只有海市蜃楼?
“既然你们成功通过了考验,那么你们便有资格生活在米诺斯迷城中,我不管你们为何会来到此地,既来之则安之是我们共同信奉的准则,希望你们能够快速的适应。”曹朔眯着眼睛深深的看了陆少贞一眼,旋即扭头看向常明达等人。
曹朔定定的看着常明达的面孔,几息的时间过后,他忽然说道:“你还不打算将面具接下来么?”
常明达不为所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解释,难道说自己的脸被人做成了鬼娃娃的脸?这样未免有些耸人听闻了吧。
曹朔见常明达不说话,也不再深究,他那张扬跋扈的态度此刻收敛了很多,毕竟先前踹了他们可是毫不留情的。他说道:“以怎样的面目示人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虽然是团体但仍然没有权力干涉,只是我作为大家都毕竟信奉的说话人要奉劝你一句,如果你想一直带面具,就不要摘下了,从此以后面具便是你的身份,如果我们发现我们当中混入了异类,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明白。”常明达微微的叹了口气,他尚未从地牢内所发生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虽然他在外面的世界作为黑道分子过活,心狠手辣是他家常便饭,但此时沦落至此,成为别人彀中玩物,为了生存就不得不低头。
曹朔又随意的扫视了两名女子,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风轻云淡,就像是两名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一般:“你们在这里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提防同伴们的骚扰,要知道他们大部分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被困在这里的漫长岁月里,情爱的温暖就是迷航灯塔。所以说制度或许可以在明面上保护你们,但悲剧的发生却在暗地里无法抑制。玛丽。”
玛丽立马走到曹朔面前,从她看向他的眼神可以发现,玛丽对曹朔是相当的信服。
“带着他们去楼内找住所,跟他们介绍一下我们的生活以及各方面的禁忌,尤其是关于夜灵以及尸潮的信息,他们能够活命不光光靠他们的勇气,更得需要明确的消息。”
玛丽干脆道:“明白!”
这样说完,玛丽扭过头朝陆少贞歪歪头,嘴角挂着微笑。陆少贞脚步移动跟着玛丽在宽阔的草地上行走,泥土气息浓郁的草地上还沾着雨后潮湿的腥味。
四人跟着玛丽离开了大部队,他们向远处的一座大楼行进。
隔着很远的距离就能看见那座大楼被灰败笼罩,整个建筑显得破落而年代感十足,在大楼的正上方有着几个生锈的大字“市医院”。不过只有这三个大字还勉强的挂在楼顶,按照对称的原则来看似乎还有其他的字,显然是没有经受住岁月的淘洗。
“这所大楼是怎么?貌似是家医院,看这个规模应该是级别不小的医院吧。”陆少贞皱着眉头,他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不详的预感。
玛丽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扭过头展露出绝美的笑容,她那洁白的牙齿极具亲和力,在她微笑的时候释放着魅力:“这所医院便是我们的住所。”
“住所?怎么会,它看起来好破旧啊!”小萝莉在旁边怯生生的说道。
玛丽点了点头爽朗道:“对啊,它确实有些年头了,因为它根本就是存在于上个世纪。”
“上个世纪?这么老旧的医院可是邪祟滋生的地方啊!”小萝莉忽然顿住脚步,她那大眼睛中充满了恐惧。
“医院本就是怨气聚集的地方,尤其是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很多古老的传说与灵异事件都接踵而来。但是真正诡异的地方并不在此。”玛丽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常明达追问,他的声音也有些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