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新人的考验
“看起来你们的状态不是很好啊,但是却没有大碍,至少并不影响活动,这真是让人感到惊奇。”云黛汐的声音冷的让人发颤,虽然并不是直接和陆少贞说的,但后者总感觉话中的锋芒尽数落在自己身上。
“你们经历了什么?”陆少贞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三人,只见他们三个当中小萝莉与苍鹏海见到常明达的面孔皆露出惊恐的神情,唯有云黛汐熟视无睹。
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云黛汐与苍鹏海这对组合貌似很不对付,但是按照现在的架势来看,他们之间要么已经冰释前嫌,要么此前的种种就是在演戏。
陆少贞对于各种离奇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因此他对于这种反常的现象只能报以事不关己的态度,毕竟若是事事都要刨根问底,那么绷紧的弦终究有断掉的那天。
小萝莉还是那么依赖云黛汐,这让陆少贞感到万分焦急,难道她看不出这个女人很危险?难道云黛汐的冷酷的表情和诡异的行为方式不能将接近她的人拒之门外?
还是单纯啊。陆少贞看着小萝莉那清纯可人的面孔,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
再将视线转移到苍鹏海的身上,这个胖子依旧是畏畏缩缩的模样,虽然他爱装逼,但是在经历的浩劫游戏的层层剥削之后,他已经完全变成了风声鹤唳的胆小之人。
苍鹏海的脸上挂着残存的泪痕,脸上肥肉的堆积不断挤压着眼睛的生存空间,他胆怯的看了眼云黛汐,而后刚想出声,却被四周的人群所打断。
“新人已经到齐了各位。”曹朔振臂高呼,人群反而静下来,他们将五个人围拢在空地上,静静聆听曹朔的话,“今年是个不同寻常的一年,因为以往新人中很少有女人的存在,而今年却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如果这能说明一定的问题,那么它肯定是彰显着我们机械迷城的繁荣昌盛已经近在咫尺了!”
人群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陆少贞谨慎的观察着他们,发现他们的眼中波光粼粼不断散发着某种希冀!
这是什么?是身陷囹圄的绝望?是被囚禁在此的极致悲伤?还是怅望灰天的终极表达?
“米诺斯迷城内的死尸兽,大楼里的夜灵,以及月圆之夜的尸潮,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我们的生活!我们经历了多年的休养生息,历经无数次生死磨难,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我们要将这种刻骨的勇气继续秉承下去,毕竟这些都是远离世俗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我们无怨无悔!”
曹朔慷慨激昂陈词讲述,引得所有人共同振臂而呼,几十人间形成了强烈的、难以战胜的信念上的同气连枝。所谓三人成虎,就是单个人就算再信奉某种观念,在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情况下,久而久之终将改途易辙,而若是有人相互交流,那么便相当于在精神上得到了充足的氧气,呼吸顺畅血液奔腾是在所难免的事。
想到此,陆少贞侧过头看向玛丽,这个女人神情笃定,严肃郑重,就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伟大的、足以给予庇护的伟大事业。
陆少贞并不相信若是没有强烈的情感针对,玛丽会如此突兀的跟他说这些东西,毕竟他虽然有些表露了自己想法的端倪,可却没有明确表达出来,试想谁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拼上可能误会对方的尴尬去慷慨陈词呢?
玛丽对这方面的“误会”就像是敏感的含羞草,只要轻轻触动,就能激起极大的反应。
或许这种现象在这群人中很普遍,但更有可能是女人所独有的敏感,但无论如何这群人貌似并非只知道放纵淫欲、释放贪婪的烂泥。
“现在,是时候让这支精神的火炬传承下去,新人们也应该经历考验浴火重生!”
这样说着,曹朔眼神示意,旋即有几个人走出来将匕首扔在地上,不多不少正好五把。
“将你们的武器上交,斧子和铁锹是防卫的利器,但他们在你们身上显然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曹朔走到常明达与陆少贞眼前,定定的说道。
给出武器那真就相当于束手就擒了,自己没有半点防卫能力,那不就意味着得完全听命于曹朔了?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最后让陆少贞做出决定的是玛丽的眼神。
这个美丽的、拥有傲人身材的女人的眼神让陆少贞暗暗吃了一惊,只见其平稳中散发着期待,这种能够把握的情绪正是绝对的相信。
她相信自己会将武器交出来,因为交出武器不仅仅代表着行为,更代表着信任。
他认为自己能够融入这个环境里?
陆少贞率先将武器交出去,常明达孤军奋战已经没有意义,也将斧子交出去,与此同时五个人纷纷将匕首拾起来。曹朔的嘴唇泛起一抹残酷的笑,旋即脑袋微微一歪,几个壮汉立马冲过来推搡着几人向前走。
“准备好搏命了吗菜鸟们?”曹朔大步流星的在草地上行走,此时天气暖和,就像城市附近的某个荒郊野外一样,人烟阒静,亲近自然。
“你们想干什么!”苍鹏海略微抬高的语调中饱含着惊悚。
“干什么?带你们见识见识你们生存的劲敌,如果连这关都过不去,那么就说明你们没有资格在这里呆下去!”
他怎么说的跟能够呆在这里是承蒙多大恩赐似的?难道不应该对这所谓的米诺斯机械迷城唯恐避之不及吗?这帮人难道不是浩劫游戏所设立的关卡吗?以来考验存活下来的五个人?
陆少贞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承受着别人的推搡,他忽然冷声问道:“死尸兽是什么,夜灵是什么,尸潮又是什么?”
曹朔的答案发人深省,他说道:“他们只不过是人生的挑战而已,只是过程绝非终点。如果你听不懂,那么不如暂且将这句话记住,到时候自然明白。”
陆少贞确实没有明白曹朔的意思,他的回答看起来驴唇不对马嘴,但很快他就完全没有心思去追究这句话的含义了。
第七十六章 困笼
凶猛的咆哮在不远处响起,当他们的视线急切的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不远的某个地面呈现出猛烈的颤抖,就像是有着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一样。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皆惶恐的看向曹朔。
曹朔在目光的交汇中发出微微的冷笑,他说道:“不用看我,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东西已经蔓延到外界的社会中去了,从某个层面来讲,这里甚至比外界更安全呢。”
陆少贞清了清喉咙,他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丧尸?”
“你知道这个东西?”曹朔奇怪的问道。
陆少贞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心念电转,如果说曹朔等人也是经历了密室的考验才进入米诺斯迷宫的,那么他们自然会对陆少贞所经历的感同身受。
但曹朔很显然对陆少贞知道丧尸的存在感到诧异,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曹朔来到这里并没有经历陆少贞的经历,浩劫游戏的针对性不言而喻。
当然,曹朔的话并不能代表全部,关于这点是否属实还有待考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去接近其他的人,去看看他们到底是怎样进入迷城中的。
常明达的双手条件反射似的剧烈颤抖,自从陆少贞提起“丧尸”二字之后尤为明显,他人或许会觉得奇怪,可陆少贞却心知肚明,在常明达与自己观念中,丧尸已经与荆棘网息息相关,这样惨痛的经历是时间无法冲刷的。
就算在多少年后沐浴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中,也会在小憩里感受到那已经风化到淡如墨迹的血痕。
有些记忆的历久弥新,在时光的场合中屡见不鲜。
经历就是气质的底色,记忆就是灵魂的组件。陆少贞压低声音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有心跟某人说话:“坚持住,人就算被不可抗拒的外力打倒,也不能匍匐在自己的内心下,丧尸而已,就算没有短兵相接,但在浩劫游戏里这是迟早要面对的事实。”
话说到此,陆少贞顿了顿,他原本想妥善措辞再表达出来,可却被女子的声音抢了先:“人类的感性虽然是种风花雪月的唯美之物,可它又是我们最大的掣肘,所谓的优点往往致命,想要保命就不要想太多,莽夫较之智者未必会是劣势。”
这个女人真的懂吗?她的言论只是泛泛而谈,并没有显示出任何可以考究的现实,她只是在阐述一个道理,那为何自己会有她对浩劫游戏的秘密无所不知的感觉?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剧烈晃动的地面附近。那地面被一块帆布所覆盖,此时因为丧尸暴动的原因,帆布不断的上下起伏让人心生惶恐。
“准备好了吗?菜鸟们!”曹朔高声道,他当即弯腰揪住帆布的一脚猛的将其扯开。
“吼!吼!吼!”
几张血盆大口乍然向几人撕咬过来,惊的几人连连向后倒退。好在有铁笼子的阻隔才让陆少贞等人保持安全,但这种现象却即将被打破。
那几个强壮的汉子死死的抓住几人的胳膊,就像是担心他们逃跑一样,常明达对这种粗暴的对待很不满,他奋力的挣扎几下,然而非但没有取得任何成效,反而还狠狠的挨上几拳。
他整个身子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把他们扔下去。”
曹朔风轻云淡的说道。
在铁笼子被打开的刹那,暴躁的丧尸几乎从中跳出来,那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架势才是最让人胆寒的,因此为了避免五人登时就被丧尸撕碎,这里的人手持很长的木棍,木棍上再横着一根稍微短小的木棍,以形成较大的受力范围。
他们很多人合力将丧尸逼进笼子的一角,随后其余几人宛如丢垃圾般将五人丢进铁笼中。
“哇……云姐姐,这些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我好害怕。”小萝莉的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哗哗而流。
丧尸的疯狂哪怕是其距离尚远也是让人难以承受的,尤其是那震耳欲聋的听觉冲击以及黏液四溅的视觉污染,都能够迅速将脆弱的人的心里防线击溃。
云黛汐轻轻拍打着嚎啕大哭的小萝莉的后背,她略微低头看着其漂亮的栗色卷发,嘴角挂着诡异的笑道:“所有人都得死,知道那个人应运而生。”
常明达与陆少贞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管两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了,他们细细数了一下,只见丧尸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五头。也就是说每个人都需要杀死一头才行。
但是按照现实情况,当真有可能每个人杀死一头吗?且不说两个女人几乎没有丝毫的战斗力,就算作为男人的苍鹏海,亦是瑟瑟发抖到连匕首都拿不稳。
“苍鹏海!”陆少贞遽然大喝。
“嗯?”苍鹏海龟缩到笼子的一角,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当即用惨白的脸色看向声音的发出者。
“为什么我在血床之上的时候要对我的求助视而不见?”
“啊!啊?”苍鹏海显然是没有料到陆少贞会问出这样的话,但不得不说他对这件事还是很在意的,在他刚刚看见陆少贞的时候,难以掩饰的羞愧之情涌上心头,他只绝对无颜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苍鹏海虽然胆小如鼠且有虚荣心,但这并不代表他丧失了廉耻心,当初在应聘国企的石油工人的时候,他便做过行政能力与测试的习题,因此他对于极度模式化与千篇一律的陈词滥调还是抱有极度的尊崇的。
就算他不知道为什么需要感恩,但他仍然奉命行事以完成对人生安稳的追求。
“你听我说,那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你的努力就不仅仅是报恩了,更是对自己生命的负责,若是想活命,那么就忍着你的腿别哆嗦!”陆少贞眼神微微朝侧面看去。
只见苍鹏海那肥胖的臀部将宽松的海滩大裤衩撑的紧致无比,在那跟着苍鹏海已经饱受沧桑的肮脏大裤衩上,一抹深色正在逐渐蔓延开来。
第七十七章 脑部受创
“靠!当我没说!”陆少贞登时翻了个白眼。
“我……我可以的!陆少贞,你要相信我!”苍鹏海脸色煞白,口齿不清,丝毫没有他所善于夸饰的风度。
陆少贞不为所动,他十分清楚苍鹏海是属于连色厉内荏的勇气都没有的人,他的故弄玄虚的伪装在真正的危险面前不堪一击。
“常明达,现在这五头丧尸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律师死死的攥着匕首的手虽然也不可避免的颤抖,可较之苍鹏海却是强太多了。他暴喝一声为自己打气,旋即反握着匕首横在胸前,脚下焦躁不安的移动着步伐,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
就算他是混黑道的,什么样的血腥场景都见过,可那终究是与人打交道,面对没有恐惧无悲无喜的残暴丧尸,他没有任何可以掌控的感觉。
狂逸之鹜,覂驾之马,永远都是让人不安的存在,尤其是此刻对危险的把控明确知道不在自己的承受范围的时候。
这个时候,人群在铁笼子的四周围拢,他们居高临下,就像俯视芸芸众生的主宰,以倨傲的眼神盯着笼子里的人。
“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将这五头丧尸杀死便能够存活,我们之所以不将你们分别置入不同的笼子里单独面对丧尸不是笼子不够,而是为了表达我需要你们明白的一个道理——团队是生命的避风港,独行侠在末世之中只会被无情吞噬。”
“既然知道团队的重要,那你们为何还要如此愤世嫉俗!”陆少贞警惕的看着那些拦着丧尸的木棍发出吱嘎声,又焦急的盯向曹朔。
“我想你首先要明白团队和社会的区别,社会是由很多个团体构成的,自古至今家国间之所以会产生战争,不过是不同团体的摩擦罢了。”
曹朔嘴角挂着诡异的笑,从陆少贞这个角度看去,无尽的阴影在其眼窝汇聚,刹那间展露出难以预料的结局。
陆少贞试图从曹朔的眼睛里寻找到某些东西,未能如愿致使他心烦意乱。
“既然作为团队,那么实力自然良莠不齐,每个人都并非其他人的复制品,因此面对相同事物做出不同程度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但能够让别人保护自己,要是一种能耐,至少这可以表明他是个有用的人而并非一无是处。不是吗?”曹朔突然露出和善的笑容,但这样的笑在陆少贞看来很不合时宜,因为只听见木头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后,丧尸的身位猛地向前探了过来。
“啊啊啊!他们过来了!”苍鹏海大惊失色大吼出声,原本还算镇定的几个人被他这么一带登时变得不知所措,陆少贞后颈立马冒出虚汗。
“别让我们失望,新人们。”曹朔抛出这句话后,便摆摆手,那些维持着木杆的壮汉应声而动撤下阵来,丧尸张着血盆大口毫不犹豫的扑过来。
丧尸的速度是惊人的,他们强有力的腿部仿佛具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致使他们腾空而起直接将首当其冲的陆少贞扑倒在地。
“吼……”
“咚!”陆少贞还没回过神,便只觉得五脏六腑被震的移位,环绵不绝的痛楚不断上涌。与此同时他的后脑勺狠狠的砸在地面上,以至于耳畔如平直的心电图长鸣,眼前星星点点尽皆雪花。
但就算他在七荤八素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此时此刻并非休息的好时机,若果稍微不留意被丧尸咬了,那么唯有死路一条!
陆少贞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与丧尸接触,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他拼命把胳膊架在胸前,以维持着与丧尸那腥臭的嘴的距离。
就算因为事发突然,陆少贞的眼神不断的调整焦距,才算在朦胧间看清丧尸的面孔,但他仍然因为惊慌而缺乏思考的能力,所作所为完全依靠本能。
然而常明达却没有这方面的疑虑,他经过了漫长岁月的黑道生涯之后,反应能力以及应变能力已经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点远非陆少贞可以媲美的。
因此就算他怕的要命,可仍然行动稳扎稳打,运用匕首在适当的距离狠狠的插向丧尸的胸口。
“噗嗤。”
刀子与腐肉黏液摩擦的声音响起,只见大片大片的黏液四溅开来,与此同时让人窒息的臭气逐渐扩散。
但是丧尸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行动,这让常明达措手不及,他明明已经将匕首插进丧尸的胸膛上,为何它还能动!
陆少贞拼命的与丧尸纠缠,丧尸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变得力大无穷,在没有明确的科学理论依据的情况下,只能将其归咎于病毒的侵蚀。
这万恶的人体实验!陆少贞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知道自己危在旦夕,他也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濮阳盛与生物学教授,但是具体该如何解决困境,似乎陷入了迷局当中。
就在陆少贞逐渐感受到双臂逐渐出现力有不逮的情况的时候,其他三头丧尸粗暴的践踏趴在地上纠缠着的同伴的后背,向两个女人和苍鹏海袭击过去。
陆少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刺耳的尖叫响起,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顿声响,丧尸的咆哮与人的哭喊声混在一起,形容独特的炼狱般的音效。
“呼呼呼……”陆少贞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他的意识就像来到了渺远的蓬莱仙境,世界出奇的安静下来。
眼前的丧尸虽然仍旧不断的嘶吼,但这样的声音却细若蚊蝇,它那越来越近的血盆大口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威胁不知道从何时起变得微乎其微。
须弥芥子,刹那永恒,陆少贞只觉得光阴闪逝,有些记忆如断断续续的电流漫过他的大脑表层,这种情况虽然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却使得他根本无法思考其背后的含义。因为只是知道了这么个情况,看起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主人,主人,你还好吗?”脑海中鸿钧的声音显得无比急切,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第七十八章 时间线的偏差
发生了什么?就像是在梦境中溺水,虽然身体上依旧舒适可这终究没有经过大脑的处理,从而也就变成了不可感知的东西,但那种灵魂的窒息却是如暮色四合般笼罩过来。
茫茫的黑夜永无边际,茕茕孑立的身影悬浮在黑色水域之中,陆少贞感到自己的神识夹杂在现实与虚幻的边界之中,两方面的感知都可以巨细无遗的传达到他的脑海中。
“鸿钧,发生了什么?”陆少贞现在颇感奇怪,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类似于两个平行世界内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丧尸仍然在不依不饶的想要咬破他的大动脉,而在他意识的另外端口上却真切的感受着永夜孤寂。
脉搏滚烫的热血在噗噗跳动,陆少贞只觉的浑身上下正发生了某些奇异的变化,虽然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他所经历的奇怪的状态足够表明现状的严重。
“主人,你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吗?”鸿钧的声音显得无比急切,自打上次鸿钧作为人工智能但却陷入情感的纠纷中之后,她便再没有出现过,而陆少贞也暂且忽略了她的存在。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状况,陆少贞突然心头渗透出些许悔意,因为尽管鸿钧是人工智能,但那份真诚的感情确是不应该辜负的,因为在那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是人类与冰冷的机器那么简单,而更像是落难的两颗心在惺惺相惜。
“我现在唯一的奢求就是赶紧将这个丧尸整走,要不然我就会变成它的同类,就像小时候我厌恶的那类人一样,我正在朝那个方向逐步逼近。”陆少贞的声音倒是没有那么惊慌了,因为他所处身的特殊境界在极大程度上分散了丧尸所带来的压迫,因此惊慌与落寞所杂糅的情绪,是他此刻能表达出来的唯一。
“是么?真的是这样吗?”鸿钧支吾着,口齿并不清晰,似乎欲言又止,“主人,我觉的你有必要对你脑海中发生的事情重新界定。”
“为什么这样说?”陆少贞疑惑不解,他这样说着,只觉得那无垠的黑夜里仿佛有着无数只眼睛从四面八方盯着他,那无数猩红的裂缝中蕴藏着深邃的黝黑线条,就像猫那收缩成一条缝的瞳孔,折射出诡异的沁入人心的色泽。
就在这样动态的环境下,陆少贞只觉得天地呈现出动态的扭曲感,就像是空间在移动,那维系着空间存在的经纬之线如波浪般摆动。
天旋地转。
陆少贞不停的思考着这一切。之所以说他没有办法将思维延伸到表象的背后,那是因为每当他试图去想关于发生这种状况的前因后果的时候,就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在阻止着他的探索,他屡屡碰壁之后终于明白,从某种程度上讲,自己的意识充其量不过是某个拥有手段的人的意志的展示。
任人摆布的恐惧与委屈扑面而来,而在思维的另一端,丧尸也正扭曲着身形向某个方向移动,只见丧尸那血盆大口忽而被拉长,忽而又缩聚到一起,如此回环往复着,形成动态的图景。
时间线似乎也被拉长了,陆少贞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泥泞的沼泽之中,他明显的感觉到思维的运转变得极为缓慢。
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与世间法则相抗衡的。对于法则中孕育的生命,法则不会将自身的弱点暴露出来以对自己统治地位造成威胁,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如果说人类感知时间就像触觉听觉视觉诸如此类的感观一样是有专门的器官负责的话,那么时间器官便被暂时麻痹,让人失去了时间概念。
就这样,两种不同的视觉感知效果以一条贯穿视野的线为中心靠拢,就像是两幅画卷,在强光的照射下逐渐重叠在一起的两幅画呈现出合二为一的迹象。
两种不同的感知合体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如果不亲身经历是很难感同身受的,路少贞只觉得脑袋发张,仿佛有庞大的信息呼之欲出,他朝四周看了看,只见丧尸依旧趴在他的胳膊上摇摇欲坠,四面八方那些硕大的猩红之眼如被风化的墨痕般逐渐隐匿在夜幕背后,阴冷的寒风四下环绕,无情的掠夺着为数不多的体温,与此同时这片水域涌现出堪称致命的暗流。
这些暗流如刀子般割着陆少贞的肌肤,就算陆少贞经历的荆棘网,就算他已经尝过了痛不欲生到底是怎样的绝望,但在此刻,这针对他意志的磨炼再度上演。
“鸿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少贞痛苦的哀嚎,他的声音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不断回荡。
说来也奇怪,声音会在空旷的地方并且有阻挡声波传播的障碍存在才能产生回响,但在这看不见边际朦朦胧胧的仿佛不存在任何实质性东西的黑暗中也产生了回响。难道说这片空间其实就是像山谷那样,四面八方有障碍的存在?
但是这些已经无关紧要,鸿钧接下来的话让他瞠目结舌:“主人,这里是你的记忆空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发生在您身上的时间轴似乎出现了偏差。通俗点来说就是两根平行的时间线在此刻出现了交汇的可能。”
“平行的时间线出现交汇的可能?”陆少贞强忍着痛苦重复了一遍,“那样会发生什么?”
“每个人身上都有感知时间的器官,也就是说这个器官承担着运作时间的重任,在经历的千万年的自然选择进化与淘汰,我们这些拥有相同时间线感知的人类得以存活下来,所以说现在的人们都拥有相同的时间感知。”
“那又如何?跟我身上发生的有何关系?”陆少贞痛苦的有些激恼,他的语气难免显得有些不善。
鸿钧不以为意,恰恰相反,她的语气愈发显得轻柔,就像是知道陆少贞所承受的痛苦一样,她略带哄着的语气对陆少贞说:“但凡事总有例外。”
第七十九章 记忆碎片重组
“在人类的发展史的长河中,维系发展的所有因素都并非一成不变的,正所谓稳定与变数相辅相成,唯有二者纠缠不清不分彼此的时候,进化这件神圣的事情才会应运而生。因此,基因突变可以说给予是优胜劣汰以前提条件。”
“这样说来,我这种情况属于基因突变?可是为何我试图去思考关于这方面的前因后果,就像是有看不见的天堑阻拦着我的思维,让我有种身陷迷雾的感觉?”
说到此,鸿钧突然沉默下来,原本她侃侃而谈让陆少贞深感欣喜,以为自己身上所发生的状况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但突如其来的转变着实让人心中没谱。
“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少贞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鸿钧向来是不会撒谎的。
鸿钧仍然没有答话,这方充满史诗色彩的虚幻世界陷入了无声的寂静中,阴冷的暗流顺着陆少贞的耳朵、鼻腔甚至每个汗毛孔渗透进他的身体,无尽的孤寂与万古岁月的长眠在此刻跃然于胸,就仿佛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扼住了赖以生存的咽喉。
某种荒古的肃杀之气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在陆少贞躯体的丘陵上蜿蜒汇聚,陆少贞感到自己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发生质变,虽然这种改变无法用语言去衡量其经纬之度,但存在即合理,合理即不容忽视。
他仿佛看到了异兽穷奇在翻山越岭发出如同犬吠般的声音,异兽驳那顾盼生姿的眸子里折射着星辰之光,以及种种闻所未闻的庞然大物在自己的领地中休养生息,偶尔惊天动地的大战使得树木摧折大地震裂,古老而澄澈的苍穹风云变色。
这样的景象仅仅是那些黑暗中浮现出的猩红之眼所折射的一个片面的场景,就好像是冰山一角,偶露的狰狞让陆少贞畏惧如虎。
这里到底是哪啊!在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因为丧尸的冲击而摔到后脑才导致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是凡事都有的起因,能够出现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后脑受伤所能解释的吧!
陆少贞试图呼喊,可一张嘴却被猛得呛了口水,水冰冷刺骨且带有淡淡的血腥味,这让他很不舒服。
这样以来,他发现自己根本呼喊不出声,浑身上下就好像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四肢动弹不得。
而就在这个时候,鸿钧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的声音显得讳莫如深,吐字的时候充斥着神秘的气息:“主人,我好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
“快说!”陆少贞立马精神起来,原本灰暗的情绪也因此变得微微亮堂,他重新焕发起了希望。
此时,陆少贞眼睁睁的看着丧尸那狰狞的面孔近在咫尺,可却不能提起任何命垂一线的感同身受,就像是在看场3d电影,画面尽管很逼真却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这似乎和您的身世有关。”鸿钧犹犹豫豫,努力的将回忆探向遥远的地方,“我也是隐约间有这种感觉,虽然我的程序代码已经格式化了,可不知道为何我总能产生些模糊的印象,我也知道对于严谨的人工智能来说出现这种状况很违反常理,可事实既然出现了,无论如何都得接受,可能我就是个残次品吧。”
鸿钧依旧是多愁善感的语气,情绪似乎又陷入了悲情的窠臼之中,这种现象似乎成为了它的标志,因为初遇鸿钧的时候他便对未来的自己有种莫名的眷恋。而后在仓库中她又因为这种感伤而对自己恶劣的处境置之不理,那么现在是否她又没有心思帮助自己解决困境了呢?
人工智能这么不专业,难道她真是个残次品?
陆少贞的内心有些恼火,不仅仅是因为鸿钧总是因为某些念头的纷扰而对自己置之不理,也因为自己的人工智能却被除自己之外的事物所扰乱心绪,总是有些醋意在滋生。
“你现在别关注自己,身处危险当中的是我,若是你再这样临阵开小差,我就真的殒命于此了!”陆少贞有些恼火,他扫了眼几乎咬在他脖颈上的丧尸,语气登时变得无比凌厉。“鸿钧,如果你总是沉湎于过去当中无法自拔的话,倒不如就此分别,也别让我抱有期望!否则就好好帮我解释下现在这种怪异之事!与其如此,咱们倒不如一别两宽,你也别把我当主人,我也就当没遇见过你这个人工智能的残次品!”
暴躁的声音在陆少贞的脑海中回荡,陆少贞与鸿钧的交流根本不需要张嘴,而是用思维,也可以说是脑电波在交流。
作为暴躁的情绪最直接的承受者,鸿钧默然无语,陆少贞仿佛听见了隐约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顿时,一抹悔意便弥漫在他的心头,尽管鸿钧只是个代码与程序组合起来的机器,但是不知为何,他在潜意识里有种将其当成真人的冲动,否则他又怎么为自己的冲动与乱发脾气而感到歉意?
但是陆少贞并没有将这种柔软的心情表达出来,他仍然执着于现在焦急的现状,依旧用冷言冷语道:“我想你要明白你作为人工智能的职责,我想将你创作出来的人的目的不是让你多愁善感的吧?囿于情感是人类的专利,而不是你个机器人该思考的事情!”
啜泣声愈发明显,就像是午夜的幽魂,惹得陆少贞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如此良久,鸿钧的声音再度响起,她似乎是哭过,说话的腔调有些悲伤的起承转合,她说道:“对不起主人,我有时候对自己真的很好奇,我不明白我作为残次品为何会像有种对往事的追恋,正如您所说,情感并不属于我,想必是某方面的程序漏洞才让我变成现在这番模样吧?”
“别磨叽,快告诉我该怎么办!”陆少贞语气微微有些缓和。
“按照我的猜测,我觉地是您脑海中的某些记忆碎片正在重组。”
第八十章 异象
“不是说存在于我身上的时间线出现了偏差了吗?这点你怎么避而不谈呢?”
“主人您莫着急,暂且听我说。这些记忆碎片平时是以不起眼的普通画面潜藏在您的生活中,诸如某个寻常的梦境,亦或者黄昏时分的既视感,都在无形之中预示着某种超乎寻常的意义。您脑海中的时间感知器官正如我刚刚所说,是经过基因变异所产生的结果,只不过这样的变异似乎是通过遗传到您的身体中的,而您并非初代变异者。”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陆少贞忽然有种可怕的想法,但是又不敢确认,只能暂且先询问清楚再说。
“也就是说这个不同寻常的基因并非是在您的身体内发生变异的,而是由您的祖上隔代遗传下来的。也就是说,您的爷爷的身上会有这种平行时间线交叉的现象。”
陆少贞听到这句话,瞬间有些惶恐,他回想起自己与爷爷生活的点点滴滴,有些怪异的现象浮现在他的脑海。
有时候爷爷会莫名其妙的说出无厘头的话,而这些话却在未来的几天内应验,有时候却将昨天发生的事有如身临其境的重新演绎一遍,那逼真的程度堪称真实发生。
陆少贞总以为爷爷是岁数过大而得了老年痴呆,但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也就是说从我的祖上开始就有这种病?”
“这并不能算是一种病,只是自然进化的一种模式,如果这种基因如果能够适应世界的演化,那么它就是新兴人类所具有的特种,但如果它并不不能适应,则会被自然选择所淘汰。”
陆少贞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他没想到自己作为普通的大学生,竟然会有这样奇怪的现象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是能够适应还好,如果不符合自然选择的筛选,那么岂不是注定灭亡?既然会灭亡那么它不就是一种病吗?”陆少贞不解的问道。
“是否是种病并不取决于人类自己的看法,它只是作为一种选项让自然来选择更适合己身的发展方向,在原则上选项之间并无对错之分,只有适合或者不适合。”
路少贞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突然之间告诉他其实是个异类,这让谁能够坦然接受?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刚刚后脑的受创让我潜藏的基因呈现出显性,才使得我出现这种情况?”陆少贞语速焦急,“那么我现在应该怎样才能解决困境?”
鸿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柔弱的情绪,就像是在红尘里摸爬滚打最后身心俱疲的柔弱女子,在诗情画意中渗透出对世事变迁的感慨,“我对这样的情况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仿佛是曾经经历过一样,在我的模糊的记忆中,解决的方法就是继续等待下去,挺过去便会换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挺过去?”陆少贞对于鸿钧的话向来是信服的,作为人工智能她面对陆少贞的困境总能提出极具建设性的建议,而这些建议经过事实证明都是极为有效的,因此就算她的系统中出现漏洞,也不可能完全将她的话置之不理。
而且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他觉得鸿钧总有种人类的感觉,因为只有人类才会耽于感情无法自拔,如果这放在机器人身上那就是天大的漏洞。
就在这个时候,在这片黑色水域中,忽然无边无涯的巨浪滔天而起,与此同时苍穹倏然变幻,那宛如恶魔的眼睛般的裂隙迅速隐匿,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如蔓延的巨蛇般的闪电在天际横亘,轰然如末日崩塌般骇人心神。
陆少贞潜伏在幽深的水底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悬浮在暗流之中怔怔的看着这一切,虽然这样恶劣的天气看起来有些不正常,但总好比漫天的眼睛来的自在多,毕竟现在有了些人间气息。
夜幕就像是巨大的调色板,在恍惚中有刺眼的弧光四射开来,而就在陆少贞不知所措看着这一切的时候,一道巨大的、破碎虚空的闪电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从遥远的苍穹之巅贯穿而下,直接连接在水面上。
庞大的世界仿佛就是以这道闪电为中心,陆少贞显得就像浮游生物般渺小且微不足道。
真正的自然之威!
原本陆少贞只是抱着看景的心态去看这一幕,可过了大约几息的时间之后,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那闪电遇到水面之后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以极强的压迫将成吨的水分作两边,直直的朝自己落下!
“我草!这是想要我的命!”陆少贞怪嚎一声,赶忙在心中呼喊鸿钧,可鸿钧只有一句话。
“主人,坚持住,挺过这关就好了!”鸿钧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张,就仿佛他们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一样。
本来陆少贞的害怕仅停留在骇人的视觉冲击上,被鸿钧这样一说,他倒是真的认识到自己可能直接被这闪电碾为齑粉,因此愈发的害怕起来。
然而时间不容许他过多的反应,在强大的压迫之下,陆少贞只觉得胸闷气短旋即宛如千万根针从不同方向扎进他的肌肤!
“啊!啊!啊!”
撕破灵魂的哀嚎在夜幕中显得万分渗人,趴在他身上的丧尸顿时便宛如蒸发般消失不见,它那被病毒侵蚀的身板根本承受不住雷点的袭击,化作粉末顺着暗流漂向远方。
如果说神经就像触角那样有无数的端口,那么此时此刻这些闪电就像钢丝球在神经上不停的摩擦,往返回环,没有终点,看不见尽头。
陆少贞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烈火灼烧,那令人绝望的痛苦不停的淬炼着他的心智。磅礴的水域在此刻波涛汹涌,滔天骇浪好似有台风的加持,想要将世间万物无情撕碎。
“承蒙洪荒,涬溟分野,清浊灵孕,阴阳融燮,渡万世之苦厄,为黎元而谏谟……”
这些如真言般的字句清冷的响彻云霄,虽然这片天地之间被灾难的肆虐声所占领,可这些话却不肯磨灭般植根于本质之中。
第八十一章 来自未来的忠告
冥冥之中是谁在浅斟低唱,迎着名苑斜阳,把浮名偷换?
“历史的洪流波澜起伏的顶点都具有弥足珍贵的自鉴意义,在命运风云际会的当口,秉承初心方得始终,孩子,现在的你可能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可机遇与危险并存,如果你能够炉匠方圆融会贯通,将坎坷当做弥足珍贵的历练,那么所有的一切终将在理论上达成可行性。当然,关于神族的传说就连我们这些后裔都只是停留在听说上,根本无从亲身经历,这样以来也就无人会给你明确的指示。”
陆少贞只能惊恐的望着四面八方,他的口中只能发出无助的支吾声,因为强大的气流根本让他张不开嘴,强烈雷电所形成的力场在磅礴的水域的彰显下穷形毕露,只见在他的方圆百里都已经呈现真空状,
也就是说以陆少贞为中心,幽深的海已经呈现出碗状的凹陷,贯穿天地的雷霆宛如颠覆的定海神针般将海水逼退城头巨大的漩涡,而作为这个漩涡的中心点,陆少贞隐没在金黄色的光芒中,成为世界中心最闪耀的存在。
然而陆少贞自己是不知道这些情况的,他惊恐于那冥冥之中宛如焚香祷告话语,同时亦被无孔不入的痛苦所干扰,他的眼界狭窄到只为眼前短暂的感受所蒙蔽。
在幸福的时候人人各有所求,但在痛苦的时候大家却大致相同。
“孩子,血脉的觉醒不单单意味着力量的复苏,更代表着责任重担的降临,无论你做好准备与否,都需要勇于承担,因为生来为了宿命而随叫随到,是我们神之子民的荣幸。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咬舌自尽,如此便可以免去后面更加难以承受的痛苦,从而安于现状碌碌一生,其二,就是挺过雷劫,让强大的力量充盈在你的四肢百骸之中,与此同时命运之门就此打开!”
这个声音确实有些邪门,它不单单能够在喧嚣的风暴中清晰传播,更在陆少贞那因为雷劫而混沌一片的脑海中历久弥新,仿佛只要陆少贞没有将这些话听到心里,那么它就不会消散一样。
“现在,见证命运车辙该驶向何方的时刻到了。”
陆少贞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许多,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雷霆的威力成几何倍增长,那痛苦的侵蚀已经让他几乎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
“啊!啊!啊!”
雷霆遽然加强,一股清冷的金色光芒涌现,陆少贞实在忍不住了,张开嘴放声大吼,那狰狞的表情足以表现出他现在到底有多痛苦。
舌头就在口腔中,只要借助这股狠厉突然咬下去,只会换来轻松写意从而让整个灵魂都放松下来。
人是有非理性边界的,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讲,人根本不会永无休止的陷入反思批判的死循环中,尤其是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孤注一掷的本能成为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趋利避害!向舒适的区域逃走!而至于那神秘的声音说的什么狗屁宿命,让他见鬼去吧!老子的宿命是安安全全的活下去,没有命一切都白搭!还有那什么神族后裔,真当是在讲什么山海神话!
老子像是这么好骗的人吗?想当初在大学时候,传销组织假扮成销售对自己搭讪,却被自己用三寸不烂之舌给教育的悲天恸地感激涕零,那人立刻回家探望卧病在床的年迈母亲了以表孝心。这件事还被学校当做善事全院表彰了,陆少贞也因此小小的火了一把。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让人啼笑皆非,本来是抱着教育犯罪分子的心态去戏弄那名传销界的叛徒的,可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遭到表彰,这与那些所谓的“三好学生”“学生表率”那些可爱的同学打破脑袋虚伪作证,彼此明争暗斗堪称碟中谍只为争夺荣誉的行为看来,确实是捡了大便宜。
因此,虽然陆少贞知道自己现在的这种状况很难用科学来解释,可不那么容易相信别人是他的信条,在潜意识里他就觉得那冥冥之中的声音就是该死的传销组织派来的探子,通过高科技来制造假象以更加彻底的给人洗脑。
我就是那个可怜的受害者!
陆少贞这样想着,当即加快速度,果断的将舌头伸出来!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老子岂能屈服于传销组织的魔爪!
而就在陆少贞悲壮的以为自己的舌头就要断送在这里的时候,鸿钧的声音在此刻忽然响起:“主人,您最好要咬舌自尽……因为这是您当初最诚挚的愿望。”
什么?当初最诚挚的愿望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痛苦的侵蚀过于剧烈,陆少贞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分辨出事情的始末,但是力有不逮是最无解的现状,因此他只能稍作停顿。
“主人,未来的您嘱托您做一件事情……我的记忆就像是匣子一样,每当到达固定的时候,就会溢出奇怪的想法。”
“不要说这些,挑重点的说,老子现在坚持不住了!你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情况,我还能坚持一会,否则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鸿钧的声音几乎快哭了,当然她并非是因为陆少贞的态度不好而感伤,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值得追忆的伤心之事:“主人,未来的您托我告诉您,请您不要重蹈覆辙,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没有奔赴就没有牺牲!你可以保护全世界却保护不了你的挚爱,那么倒不如让这一切从未开始。”
陆少贞知道鸿钧是从未来的自己那里穿越过来的,虽然他不知道鸿钧穿越时空到达自己身边到底有何目的,但从她的口吻中可以看出微妙的端倪,那就是鸿钧就像是导航一样提示着自己即将经历的事情,以及自己到底该做如何选择。
陆少贞忽然有些反感,因为就算口头上说她是未来的自己派来的,可未来的自己对于自己来说又何尝不像陌生人一样呢?那么自己的人生是否陷入了陌生人的摆布之中呢?
第八十二章 未知
假设当你得知自己所处的世界是虚幻的时候,与此同时你还过得很幸福,那么你是否愿意走出这个虚幻去寻找真实的自我呢?这是个意义艰深的话题,但很多文学作品也好影视文化也罢都不约而同的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寻找自我是对尊严最后的坚守。
是的,就是这种对尊严的秉持让陆少贞感觉就像屎溅到身上一样,激起了他极大的愤慨。
“他还说什么了?你还能记得住?”两个问句压抑着强大的情感,因为剧烈的痛苦创造了爆发的前提条件,而被人支配的屈辱感却着实是引线,陆少贞此刻就像是个**桶,隐隐间有着火星在蔓延。
鸿钧支吾着,显然是在措辞间犹豫着到底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可直到最后她愕然发现,自己貌似没有删节的权利,无论这些话对于陆少贞来说是否有利。
“无论你现在对我的话抱有几分的理解,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的心里任何细微的变化我都了如指掌。因为你就是曾经的我,我们心脉相连同为一体,我对于当初的自己总是抱有审视的态度。在浩劫都还没有发生之前,在苍穹尚还是湛蓝湛蓝的时候,我也曾有梦想,我也曾以超我的人格反省己身。但悲剧的发生总是不经同意的,而实力的赋予却不代表肆无忌惮,你要知道矛盾就在于,承担责任并不代表着伟大,而代表着道德绑架,愿意牺牲小我奉献给大我的戏码只是和平年代引人入胜的戏码,当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为了我所谓的理想相继埋骨黄泉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原来作为别人口中的英雄,自己是这样的卑微与丑陋。”
鸿钧此时叙述着未来的陆少贞所说的话,惟妙惟肖,陆少贞感觉自己就像亲自和未来对话一样。
“值得怜悯是我自己对自己一生唯一的评价,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任何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当你去悬壶济世解救苍生的时候,你就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个代价是以你作为人的价值为砝码的。该如何选择,全听你自己的心意。”
话尽于此,陆少贞听得有些痴,他隐约间有些理解这段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目标过于宏伟,就会折损小节,儿这个小节恰恰就是爱情、亲情、友情,而这几种情感恰恰是人赖以生存下去的维系。
也就是说,为了那些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人的安危而牺牲自己至亲之人,是作为力量的拥有者也就是道德的傀儡所必须完成的使命。
但是为何拥有了力量不去守护身边的人而是去帮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呢?
想到此,陆少贞有些不屑,在他看来未来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为了那“英雄”的绰号而连自己身边的人都可以放弃,以至于像这段话所说的,卑微丑陋!
想到此他愈发觉得这一切的失真,他甚至开始怀疑派鸿钧来的人到底是不是未来的自己,亦或者鸿钧压根就是个阴谋的端口。
“鸿钧,你怎么看。”此时此刻,陆少贞身上所承受的痛苦高峰已经过去,极致的痛苦已经在走下坡路,因此他暂得喘息,问向鸿钧。
“主人,该如何选择,全听你自己的心意。”
“那么你觉得我该如何选择?”
“既然主人能够给出这样的忠告,那么就有他的道理,我想您还是要谨慎思考才好。”
“他要是真的理解我,那么就不会跟我说这样一段话,我本来打算放弃,他突然来这么短话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做出明确的答复,我偏不如他所愿!”
陆少贞这样说着,嘴角露出凌冽的笑容,本来伸出来的舌头又缩回来。
……
当陆少贞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昏冥下来,幽深的天际就像上帝打翻了墨水瓶,浓稠宛如泥沼般恐怖。
他脑袋有些疼痛,但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舒适,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落差感,有了雷劫之苦的衬托,陆少贞想感觉不到幸福都不行。
这里是在哪?自己的眼睛与那可怖的苍穹之间有层玻璃的阻隔?玻璃上因为缺少清洗而沾满了雨渍,因此很容易辨认出来。
这是窗户?
紧接着他在朦胧间将视线往四周移动,只见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张床上,这张床床垫比较硬,虽然不可能有席梦思那样让人舒适,但此时躺在上面感觉还算不错。
此时自己的身上蒙着一张白色床单,这张床单貌似是年代久远的原因边边角角已经发黄,肮脏的床单本身亦会让有洁癖的人当场自杀。
房间里没有任何的灯光,唯一的光源依赖于那窗外露出很小一块的月亮,凭借着这抹来之不易的光束,陆少贞开始观察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只见在偌大的房间中只有这样一张床在孤零零的摆放在中央,四周留出来的较大的空间显得煞是空旷,尤其是在这些空间没入黑暗的时候,任何物件的轮廓都变成可疑的魅影。
陆少贞心头顿时被眼前这种超出预知的状况所震慑,他的脑海顿时呈现出一个念头,难道自己又回到了密室之中?
自己难道不是应该在笼子里和丧尸争斗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算自己因为雷劫而昏迷了,现在醒来也应该是和曹朔他们在一起,但是他们人呢?这个问题难道不值得深究吗?
对未知的恐惧永远都是阻碍探索脚步的症结,陆少贞在努力克制的同时也是心念电转,诸多疑点以及不清楚的情况需要解释。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发现完好无损这才从床上爬起来,首先他借助朦胧的光查看了床,但幸好这张床并非在此之前的任何一张。这是一张全新的床,对其样式加以仔细辨别之后他愕然发现,这床正是医院里常用的急救床!
医院的急救床?蒙在自己身上的白布?
陆少贞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第八十三章 黑暗笼罩
但眼下并非耽搁的好时机,如果不能迅速将四周的情况摸清楚,那么势必会被暗中隐藏的脏东西所迫害。
这里所谓的“脏东西”并不能狭隘的将之定义为咒怨之类的幽灵,任何尚未浮出水面的具有潜在威胁的,都可以如此称呼。
在黑暗中谨慎的移动,任何轻微的风吹草动都可以清晰的呈现在耳朵里,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陆少贞总感觉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处移动。
有什么东西?
他试图向听觉所判断的声音来源方向看去,只见黑暗犹如泥沼般吸收着一切光源,陆少贞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被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所缴械,任凭自己作何努力,都不能摆脱这魔咒般的影响。
冷汗不知不觉间从他的额角渗透出来,他摸索着直起身,在朦胧的光晕的映照下向窗前移动,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的整理自己的思路。
现在有两个疑点如果不去解决那么势必会给自己的内心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首先,自己就像是喝得酩酊大醉般一睁眼已经不记得喝酒之后所发生的事了,用俗话说就是断片。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前后事件缺乏必要的联系,自己意识尚存的时候还在丧尸的血盆大口下苦苦挣扎以求生存,画面突兀的转变之后自己便来到了这个诡异的房间。
在自己不知道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至关重要的。
其次,在虚幻世界也就是自己脑海中发生的种种到底是如何收场的,又成为挥之不去的谜团。
就这样,陆少贞强迫自己咽下心中极度的惶恐摸索着来到窗边,这扇窗户有些监狱的风格,在普通双层玻璃的前后方各有铁栅栏镶嵌,而且这样的栅栏横竖间隔很细密,也就是说如果想从这扇窗户翻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样的促狭的端口给他人心造成的压力是巨大的,但陆少贞经历的这么多,心里的抗压能力还是很强的,若是对于某些心灵脆弱的人来说伤害就是在玻璃上重击而不可挽回,但对于愈挫愈勇的陆少贞这样类型的人来说,伤害只会激起他的血性与韧性。
因此他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唾沫,试图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世界。
如果能够看到窗外的景色,那么便能够轻易的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就算不能了解的那么具体,但至少自己是否在米诺斯迷城总会清楚吧?
然而他的意图很快就破灭了,窗户建造在距离地面两米多的地方,而且附近没有任何可以攀登的东西,因此除了窗外那被分割成拼图的夜幕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获取信息的途径。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想要摸清状况都成为极其困难的事情了?
他的视线重新扭回窗户正对着的方向,忽然他的眼睛亮起来,只见他目光如炬的盯着那张急救病床下四个轮子。
陆少贞小心翼翼的将病床推过来,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总感觉后背发凉,就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一样,但每当他刷的扭过头,看见的无外乎就是一片乌漆嘛黑的虚影。
这个路程虽然很短,但陆少贞却感觉漫长的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轮子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清晰异常,以至于与他的心跳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鸣。
这是种让人窒息的压力,就在他好不容易将床推到墙根下的时候,他猛地扭过身将后背死死的贴在墙上,仿佛再延迟半秒都会万劫不复。
剧烈的喘息在陆少贞自己的鼓膜中形成独有的震荡,越是喘息越是恐惧,这种自我暗示极具侵害性,但与此同时却又无法逃避,陆少贞就这样感到自己整个人都陷入恐惧的死循环中无法自拔。
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总是担心会突然从那片黑暗中冒出一张煞白的脸。这个房间貌似并不像是浩劫游戏的风格,因为在前几个密室中,虽然它们的环境都以阴森可怖而著称,但好在有足够的光去查看四周的物价啊!眼下这个房间内到底有什么,除了凑近眼前去看之外,根本无从得知!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凑上前去查看是件多么不可能的事也就不言而喻了,这四周鬼气缭绕的根本不像普通住户,尤其是这张急救用的病床以及宛如太平间内裹尸的白布,再加上看起来宛如机密要塞风格的铁栅栏窗户,无不彰显着事出反常。
陆少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在衣服上擦了擦出汗了的手心,一种强烈的摩擦感从手上传来。
摩擦感……陆少贞仿佛意识到什么重大的问题,他眼睛立马瞪得溜圆,嘴巴逐渐张大,整个人的神情逐渐变得扭曲!
要知道自己的衣服经过了荆棘网的摧残已经褴褛不堪了,根本找不到几片完整的布,更何况自己的衣服是细腻的棉料的,又怎会出现这样的触感!
他的脖颈宛如生锈般一顿一顿的向下低着,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衣服上。
陆少贞张大的嘴巴登时停止了扩张,但随后却遽然变得更大,那架势就仿佛惊天动地的吼叫随即就要发出来似的,可实际上他已经丧失了吼叫的能力。
只见他的衣服通体是白色的,这种白色就像是夜光似的在黑暗中折射出摄人心魄的淡淡光泽,整个衣服很宽松,大体由帆布制成,类似于袍子的样式,以至于在这个屋子里行走就像是幽灵飘浮前行般诡异。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陆少贞感到害怕的,在这个白色帆布袍子上面有大片的血迹喷溅,之所以说是喷溅意思就是比如动脉喷血,喷血的主方向并非这个袍子,但那些零星的血点却密密麻麻的罗列开来。
就好像街头涂鸦用的喷漆,只不过袍子上的血迹是用以心脏为动力喷溅形成的!
自己害怕鬼其实自己就是个鬼?陆少贞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身袍子,死死的捏住脸颊捂住嘴巴。
第八十四章 背后的声音
久久困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不是办法,陆少贞虽然感到如芒在背,可就算困难重重也不能固守原地,毕竟巨大的压力在虎视眈眈,若是不能及时止损,到时候说不定更对自己的命运失去掌控力。
就这样,他死死的咬紧牙关,一脚踩在病床上,整个人的身形登时便冲上去,在病床上站稳。
之所以以如此迅速的动作完成这一切,那是因为陆少贞实在是担惊受怕,被那神秘的黑暗所传达出来的邪恶震慑得无以复加。他害怕如果自己动作不够决绝或者稍微慢了,便彻底丧失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就这样,他一股脑的登上床铺,背对着黑暗面朝窗户向外看去。他站在床铺上能够轻松的将脑袋探到玻璃上,只见那脏兮兮的玻璃透过阴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投下些许倒影,这些倒影明暗交际让陆少贞的面孔显得有些诡异。
陆少贞原本抱着拭目以待的复杂心情去看,却在趴在窗口的刹那浑身僵硬到无以复加。
只见窗外是一片宽阔的场地,在场地的外围是高耸的围墙,这些围墙大约有百米之悬,人在其地下显得异常的渺小。
原本在这圆形的围墙所围拢的空地已经很大了,但是在这些高墙的映衬下,人处在其中仍然会感到浓重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就像是受到了难以排解的压抑一般。
这不是……米诺斯迷城?自己现在仍然处在米诺斯迷城之中?
但是下面那些晃晃悠悠的是什么啊!
陆少贞极度克制自己内心的躁动,并且以强大的毅力忍住背后不断升腾的凉气所带来的恐惧,他定睛向下看去。
由于陆少贞所处的位置有些高,以至于他往下看的时候总是带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再加上夜色掩映,那些不断晃动的身影也就更加模糊不清。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吗?但是整个米诺斯迷城里的人加一起都不至于这么多吧?更何况这些身影移动的极为缓慢,举止之间呈现出不自然的抽搐,虽然并不能看出来这些不自然的抽搐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动作,但总之并不像一个正常的人所能做出来的就对了。
若是一个两个倒也还可以理解,但是所有的身影尽皆如此,那就不能不说明一些问题了。
而就在这时,陆少贞在自己的脑海中思考现在的处境的时候,只听寂静的背后蓦然传来“当啷”的一声响。
这声动静在这样死寂的房间中异常的清晰传来,以至于陆少贞在那一瞬间感到浑身上下汗毛都耸立起来!因为他本来就处于紧张状态,这样的突发变故没有将他吓出个好歹已经是手下留情的了。
悬到嗓子眼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扭过头。
在这突发的响声带来的感官刺激之后,细思极恐的感觉随之而来并且宛如墨水般弥漫开来,晕染一大片。
这声响是从何而来,是风刮的吗?但是很显然这个房间并不漏风,就算漏风今夜也不刮风啊!难道说这个房间内还有其他人?
这个想法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并且有愈演愈烈的倾向,就这样他贴着墙壁从从床上跳下来,宛如一只受惊的豹子般谨小慎微的向对面那个方向移动。
既然现在仍然在米诺斯迷城中,那么找到曹朔他们便是自己眼下成功的标志,就算不清楚曹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或许是个残虐的暴君,亦或许就像玛丽说的那样是个对现存的社会心怀不满的理想青年,但总之能够与人接触就好过在这种鬼地方饱受煎熬。
在思考到这里的时候,他稍微停顿了片刻而后对此保有质疑,因为他思考了另外一件貌似无关紧要的事情。那就是到底是常明达他们更可靠还是曹朔更值得信赖。
当然,完全值得交托后背的人是不存在的,就算当真存在也会因为环境的因素而变得难以触及,但是二者相比总会有个高下之分,陆少贞在心中丈量着这种尺度的时候也是缓步移动到原先病床放置的位置。
透过现象看本质是件通过训练就可以臻于纯熟的技能,就比如通过细节看穿常明达与曹朔到底谁更可靠,只要细心留意再通过思维的风暴加以理性分析与感性的体会,就会看出端倪。然而若是表象是一片黑暗,那么肉眼凡胎又该怎样透过黑暗去看清表象下的世界呢?
陆少贞此刻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他发现自己若是进入黑暗之中就好像瞎子一样,没有任何可以感知周遭事物的方式了。
就这样反仿佛穿越了悠长深邃的隧道,陆少贞已经走到距离那病床原来位置很远的地方,这里也是最后一缕光线所能触及的最后地段,与此同时旁边似乎有个用布隔断的隔间。
陆少贞就在这个隔间的旁边停住脚步,刚刚那声响的各种信息就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根据他的判断,那声音的来源就在这个隔间当中!
眼下,只要他转过身,就可以转到隔间当中,这个隔间并没有门,因此如果他当真转进去,里面的设施定然毕露无遗的呈现出来。
当然这里所说的毕露无遗是囊括那具有遮蔽性的黑暗的,也就是说这个隔间只是没有门挡者而已,若是还看不清那就怪不到它的头上了,而是要怪罪到光线太暗的头上。
陆少贞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的手心又冒出细微的汗珠,他刚想伸手在袍子上将湿漉漉的汗水擦干净,但紧接着他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犹豫片刻,他不知所措的将双手搓在一起。
心脏的跳动声以及粗重的呼吸声清晰的传达到他的耳朵里,他感受自己那强劲有力的脉搏突突的跳动,就好像是列阵时候的擂鼓在咚咚作响,他忽然露出颓唐的一笑,旋即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感觉到自己绷紧的心弦似乎有断裂的倾向,如果不能及时调整心态,那被活活吓死也不是不可能。
第八十五章 隔间内
侧过身的距离成为天堑般的存在,陆少贞感到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阻止着他跨出这一步,然是人生何处不艰难?就算是悠闲的周末清晨躺在床上也会被惰性束缚,从而举步维艰。
类比思维是学问存在的方式,从具有典型意义的事情中体会到人生的哲理,是人之所以为人那感性的存在。
现在这种状况与上述的例子并无本质上的不同,因此也就杜绝了为自己退缩所要找的借口,如果能被惰性所束缚,那么还能干成什么事?更何况是寻找妹妹这样艰巨的重担?陆少贞深吸一口气,他感到了胸膛间又沉甸甸的填满了氧气,底气也就随之而来。
他先试探性的观察了这个隔间,这个隔间是用一层布与外界的房间隔开的,也就是说只有一根矗立的铁杆是作为挂着布的存在,只要将脑袋探到那根铁杆侧面,便能够查看到里面的情况。
刚刚的是什么声音呢?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亦像玻璃制的水杯无情的掉落地面的四分五裂,总之这个声音中夹杂着让人深感不适的炸裂感。
陆少贞脑海中不断的将这种声音重演,与此同时鼓起勇气挺身而出!
拼了!
陆少贞探头探脑的向里面看去,但是这样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下一刻他立马将脑袋缩了回来。
表情惊恐已经成为此刻见怪不怪的现象,在这种幽暗且促狭的环境里任何简单的事物都可以勾起无限恐惧,人脑所富余的想象在此刻成为软肋。陆少贞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眼神慌乱的向侧面看去,仿佛是在消化心中的震惊。
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啊!一个突兀呈现出来的人头?而且这个人头仿佛就像是团悬浮的模糊烟雾,隐隐约约呈现出的五官也是仅能凭想象来辨别?
这个模糊不清人头的就像是八十年代科技还处于相对落后时期的黑白照片,在不真切间充满了无尽的可能,同时也正因为此,才能够触发人内心诡异之感的滋生。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而且是动态的存在,也就是说陆少贞在惊鸿一瞥中看到了那个人头是在高速移动的!
就在陆少贞惊慌失措的计较这些的时候,又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的思绪彻底被恐慌占领!
“咔嚓!”
这回的声响更加嘹亮,仿佛就是有着什么东西在耳边破碎般,将陆少贞吓得一激灵。
这个隔间内又响起了这样的声音!难道说这个隔间中当真有着什么东西?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色袍子的怨灵?还是某个青面獠牙的怪物躲在阴暗的角落专注的吮吸着人血?
这样想着陆少贞感觉自己简直无地自容,这个隔间说实在的根本就是与外面这个较大的屋子是一体的,只要隔间内的东西想要出来,随时随地都能发现他的踪迹,到那时自己除了直面让自己如此窘迫的神秘东西之外,根本别无他选。
深切的对危险的感知笼罩在他的心头,他心念电转思考着图为的办法。
现在这种情况唯有两种选择,其一乃从隔间的门口跑过然后探索黑暗深处那些未知区域,尽管这样亦是充满了未知性,但总还比被隔间中的脏东西盯上强得多吧?其二,就是直接闯进隔间中,以浩然正气去看看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东西。
这样的优点在于他可以免受未知的恐惧所带来的无穷无尽的折磨,在心灵上可以获取相对容易的解脱。
冷汗顺着脸颊接连不断的滑落,陆少贞随手一抹便是满手背的水,但是现实根本容不得他再多做考虑,因为隔间中的声音又响起了!
“咔嚓!”
第三次与第二次的间隔比第二次与第一次的间隔要短的多,当然光凭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根本无法判断,但接下来却贴切的印证了这个事实!
“咔嚓!”
“咔嚓!”
就像是连锁反应般,隔间内的声音不断的响起,而且这种声音越来越急促,最后的间隔竟然仅有几秒之隔!
陆少贞握的死死的双拳呈现出轻微的颤抖,恐惧已经作为他躯体的至高领导,自己的意志几乎隐退幕后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无动于衷,这个声音很有可能代表着脏东西要出来的节奏,声响的越来越快只能说明脏东西距离要出来的时候也越来越快!
若是自己不采取任何的措施说不定会被脏东西所迫害从而暴毙于此!
想到此,他越发的感到不安,他的脚刚移动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却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
陆少贞一扭头,就发现一张惨白的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神情单调,眼神阴鸷,在这样昏暗的氛围里显得煞是阴森。
“啊!”陆少贞终于忍不住,顿时大叫一声!
“嘭!”那惨白的面孔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发出木头与水泥地面撞击时的沉闷声。
“呼呼呼……”陆少贞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因为受到过度惊吓从而产生强烈的疼痛。
原来是个雕塑!就是那种医学院里使用的人体雕塑!陆少贞的心在极度崩溃之后放松下来,他抹了把冷汗,惊魂未定,不断的转动眼睛试图排解压力。
这个雕塑被浓重的黑暗所包裹,就像是披上邪恶的夜行衣,在促狭的空间内集结怨气,从而直接在人心中浮现出狰狞的恐惧万象。
陆少贞这样浑身松懈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善于思考的他便发现四周透露出诡异的安静,那是种渗入灵魂的安静,让人能够听见自己灵魂痛苦的哀嚎声。
这种安静已经不同于刚开始的那种寂静了,虽然外人很可能不明就里,但在作为当事人的陆少贞自己看来,现在的诡异已经将无数只触手攀在自己的身上!
那隔间内的“咔嚓”声不知何时已经不再作响,可能是自打陆少贞失控的喊出来的时候便戛然而止了吧!
这个雕塑到底是何时出现在自己旁边的!为何自己根本没有丝毫的察觉!陆少贞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分毫。
眼下这个问题已经无关紧要了,那隔间内所酝酿的死寂才是真正危险的存在!
第八十六章 人格三层面
此时隔间内的死寂比刚刚的声响还吓人,因为这样的寂静中夹杂着极具感染的压抑,让陆少贞连喘气的轻微声都觉得很突兀。
就在这种高压的氛围下,陆少贞浑身僵硬的好似冰冷的尸体一般,他试图活动一下手腕,却发现手腕仿佛被冰封住了根本不听使唤。
作为一名长期练舞的男孩,尤其是像breaking这样高强度的舞种,陆少贞的手腕受过无数的伤是不可避免的现象,因此这也就造成了他不经意间爱扭动手腕的习惯。
但是此刻这种对习惯的违反成为一件值得倾注所有注意力的情况,陆少贞从自己的肢体异常中体会到不可遏制的惶恐,这种感觉并不比寻常,就好像得了癌症的人看着镜子里日益憔悴的面孔,复杂的情感以恐惧为主毫不留情的淹没心扉。
怎么会这样?自己对身体的掌控随着心中不安之感的强盛而愈发减弱,就好像有坚固的壁垒将自己的灵魂逐渐压缩束缚在狭小的空间内,从而失去某些对身体的领导权。
陆少贞在恐惧的石缝中忽然破天荒的萌发出一丝熟悉感,这种熟悉感来源于最近发生的事,毕竟世界上故事的类型是有限的,这些类型化的事件中在某个层面上蕴含着共通的哲理。
陆少贞稍作思考,他便想起了熟悉感的来源,在他穿越荆棘网之后便陷入灵魂的桎梏中,他之所以能够从这种极度危险的状态中逃脱,不过就是以浪漫主义的冒险精神,打破束缚、打破故步自封,从而挑战直到突破自我。
从这个简单的因果不难看出,偏安一隅蝇营狗苟是慢性死亡的原罪,因此面对困境想要重获新生,那么唯有迎难而上浴火涅槃这种途径不可。
想到此,陆少贞死死的咬紧牙关,精神并非不可控制,恰恰相反,它就像人类操控自己的身躯那样井然有序,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饭,如果肌肉因为劳累过度充血而酸疼,那么就需要按摩来缓解。其实对于精神也是有着这样的一套方法,只不过这中形而上的东西在普通人看来过于玄虚,其并没有具体的形象寄托故而不能被大众所接受。
恐惧的感情也就是正常心理现象之一,在经过上一次挑战之后,陆少贞从鸿钧那里触摸到了这种控制精神的方法,尽管他并不能将其应用到多高深的程度,但既然了解那就必然会窥探到某种至高的可能性。
人格分为三个层次,本我、自我、超我。一切关于意识形态问题以及对灵魂的思索归根结底都逃不过对人格的依附。本我,位于人格结构的最底层,是由先天的本能、**所组成的能量系统,包括各种生理需要。本我具有很强的原始冲动力量,是无意识、非理性、非社会化和混乱无序的。它遵循快乐原则。而自我是从本我中逐渐分化出来的,位于人格结构的中间层。其作用主要是调节本我与超我之间的矛盾,它一方面调节着本我,一方面又受制于超我。
最后超我,位于人格结构的最高层次,是道德化了的自我,由社会规范、伦理道德、价值观念内化而来。
懂得了这点,陆少贞便是从这种看似简单的三层结构中寻找到了某种理论上的可能,对自己细致的剖析能够充分的了解自己各个层面之间的联系,这种联系正是将平面的人连接成立体人的枢纽。具备了这样战略眼光是把握扼要的捷径,对实施措施起着不可忽略的促进作用。
就这样,陆少贞开始有意识的强迫自己进行反思,个人的专注力是种被世人小觑的、有待开发且具有极佳前景的力量源泉,当一个人的专注力足够强大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将为之屈服,无论这种屈服是在何种层面,既然发生了,那就不容忽视。
此时此刻陆少贞所要做的就是与自己概括为恐惧的情感所抗争,这种情况看似不可理喻,但通俗点说到底不过是自己与自己的争斗,如果自己的意志败给了自己对外界通过意识形态这个棱镜的成像,那么便会失去对身体的掌控,从而陷入极度的危险当中。
而若果能够以卓绝的意志力,脱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么便会在纷扰的俗尘中找到真实的自我。
听凭自己的意志去做事,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最高尊严所在。
就这样他有意识的向隔间那边移动,真正的解脱不过是廓然无累,而要到达这种境界必需脱胎换骨的苦难来磨砺。
身体发抖的厉害,恐惧就像是尖啸的恶魔发出摄人心魄的迷惑,陆少贞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是行走在雾凇沆砀的丛林间,漶漫的迷雾是所能看见的唯一画面。
恶魔戏谑的笑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个声音里充满诱惑的魔力,就好比希腊神话中塞壬的歌声,从中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而这样的迷行岁月终究被清晨的阳光所照耀,顿时晴空万里,一碧如洗,所有的方向与理想就像是标杆一样矗立在不远的前方!
陆少贞眼神中散发着虔诚,他向前跨出一步。可不要小看着短短的一步,它可是付出了极大的毅力以及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才达成的成果。
陆少贞怔怔的站在隔间门口,他的眼神死死的向里面盯着看,本就朦胧的光线经过了布的过滤更加熹微,一切都笼罩在带有毛刺的黑灰之下。
刚刚的那个人头呢?陆少贞着重注意这个问题,可就在当他又看到人头的时候,他的内心竟然升腾起一丝可笑之感。
原来是这样啊!陆少贞在经过短暂的愣之后,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确实有人头不假,可那人头却是属于自己的!
怎讲?因为在对面有个较大的镜子,自己像里面探望的时候自己的头颅自然而然的映照在其上,再加上自己有恐惧的情感积淀以及观看的迅速,才会在恍惚间误视。
第八十七章 镜子
原来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自己的臆想,陆少贞的嘴角保留着苦笑,就这样他的内心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宛如紧绷的弦忽然放松,无尽的舒适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顿时让他的脑袋产生了一种晕眩感。
定了定神,他再度扭头看了眼安静的躺在地上的雕塑,那诡异的姿态映入眼帘,顿时再度将种种疑虑摆在他的脑海中。
这个塑像到底是怎么无声无息到自己眼前的?他原来就摆在那里吗?显然是不可能的,要是原本就摆在那里自己会看不见?自己又不瞎!
那么现在就有个细思恐极的问题摆在那,这个雕塑难道会移动?若是他自己不会移动那么是否是其他人将其移动到自己神身边的?
想到此,陆少贞顿时感到后背一凉,仿佛在那无尽的黑暗中有某双阴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他后颈上的汗毛陡然耸立的时候那随之而来的刺痛感清晰的传递过来,他猛的转过头。
要是此时他能看见什么魔鬼也是不出意外的,毕竟这种氛围过于阴森,若是没有些脏东西倒还真说不过去。陆少贞自认为是个无神论者,但是情感毕竟是个有弹性的东西,会随着事情的发展而断转变,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鬼。
但是可惜,眼前除了茫茫一片的黑暗之外,没有任何的异常,如果非得说有些异常的话,那就只能说他自己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下的本身,透露出无尽的诡异吧。
陆少贞木讷的将脑袋转回来,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隔间内,虽然雕塑上的诡异很能说明问题,但是眼下最主要的还是隔间内的声响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
就这样他挪动步伐开始向里面走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状况。
如果说自打陆少贞从这个黑暗的房间内所经历的诡异事情是相互连缀的,那么接下来等待陆少贞经历的恐吓还是个未知数。当陆少贞的脚步刚刚踏过隔间门口的时候,仿佛是从天外传来的歌声亦仿佛是单纯的耳鸣,总之陆少贞感觉有个女子渗人的声音在放肆怪笑。
遽然打了个激灵,陆少贞忐忑的缓步走了进去,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刚刚经历了剧烈的心理变化,也禁受不住人类的通病,毕竟非理性边界是人之所以为人不可或缺的东西。
随着他的脚步不断的逼近,陆少贞瞳孔中倒映着的影像逐渐变得清晰。他死死的盯着迎面而来的镜子,那镜面上迷糊的影子以一种缓慢的、表情冷峻的呈现在他的眼底。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吗?陆少贞心头忽然冒出这个念头,虽然镜子里的人还不能够看清具体长得什么模样,但是那油然而生的阴冷以及死寂是不可遏制的。陆少贞不知是自己的心里作用还是确有其事,因此也只能抱着拭目以待的心情去解谜。
然而,越是往前走他越是心惊,因为镜子里的人似乎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啊!
怎样得到这个结论的呢?因为在恍惚间,镜子里的人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陆少贞的脸型属于线条稍稍硬朗些的鹅蛋脸,拥有标准的东方人略微扁平的五官,但是镜子里的人却并非这样,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都在表情着,这明显是张西方人的脸!
陆少贞几乎停住了脚步,他浑身上下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包裹,肌肉有些无力,双腿也有些发软,但请打的心里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
“咔嚓!”
陆少贞顿时停住了脚步。
什么声音?那玻璃破碎的声音又出现了?是自己听错了吗?不应该啊自己的听力绝对没有问题,大学英语四级的听力他可是差点考了满分呢!
既然没有听错,那么这个隔间中的声音再度响起了?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好好观察这个隔间,这显然是个致命的错误,随即陆少贞迅速转动脑袋向四周观察过去,但接下来的景象让他有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只见数些雕塑以冰冷的面孔直勾勾的盯着陆少贞这个方向,就仿佛是被人可以摆成的形状,他们无一例外都像是寺庙中冷酷的罗刹,以一成不变的阴森眼神瞪过来。
虽然并不知道他们的视线的尽头是否是自己,但是蓦然在黑暗的帷幕上看到隐隐约约浮现出来的苍白面孔的时候,陆少贞承认自己差点没坐到地上。
但是惶恐归惶恐,在经过了诸般惊吓之后,他的内心对此多少有些免疫,因此他的思绪还是具有明确的逻辑的。
这个隔间是医学院储存器材道具的场所,因此诸多木质的雕塑大批存放在这里,只不过诡异的地方不仅仅在于浓稠的宛如实质的黑暗,更在于这些雕塑的摆放位置。
就好像是故意而为的,这些塑像以镜子为中心列作两班,也就是说在镜子的两侧,等量的塑像以整齐划一的角度面朝门口,就好像迎接着贵宾的服务员,只不过这些服务员所造成的心里压力让寻常人难以承受。
陆少贞心中忽然升腾起不详的预感,他看着密密麻麻的苍白面孔,突然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尽管自己出现在这种荒废医院就足够表明阴谋的存在了,但自己身上这白袍以及这么多宛如迎宾般的塑像都足以将诡异之感擦拭的崭新无比。
但是事情的症结并不在此,善于取舍主次是一项行走江湖必备的技能,这些塑像虽然可怕但以他们花团锦簇的站位来看,这个镜子定然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
陆少贞暂且将内心蠢蠢欲动的恐惧压制,现在看来这些塑像是不能动的,虽然凡事总有个例外,就比如在隔间外的那个,但在这个时候善于自欺欺人也是种优点。
就这样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镜子逼近,镜子属于那种普通家庭的浴室中使用的方镜,根本没有任何装饰可言,但也正因为此,才更加显得非比寻常。
第八十八章 雾都往事
就是这样一块并不华丽没有多余装饰的镜子让陆少贞再度感到了危机的来临,他这个时候脑海中忽然开小差了,他想着,如果这个镜子稍微有些包装,比如给其裱上一个欧洲华美的边框或者龙国竹制镂空的精美边框,都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削减其所能散发出来的狰狞。
可以说这个镜子就像是他一丝不挂的内心,完完全全直面恐惧,但凡有些遮蔽物都不至于如此让人胆战心惊。
但若是揪着这点从另外的角度思考下去,亦可以说是没有分散注意力的东西,也就使得陆少贞对这块镜子本身全神贯注,以至于这种肮脏肃杀的杀人现场的氛围淋漓尽致的传达到他的心底。
其实陆少贞隐约间有种感觉,只不过他迫于思维的趋利避害的本质不愿意承认,那就是他有种自己面前的镜子其实根本就是个虚无之物,也就是说那是自己观念影射出来的虚幻产物,这正的、没有丝毫装饰的、真实到可怕的镜子就是自己心灵的本身。
冷汗不自觉如雨般流淌,滴答滴答的从他的眉毛上划过,而后几乎掉落进他的眼睛里,但就算如此,他却仍然没有眨眼,因为恐惧已经将他的思想压抑的有些僵滞,他只感觉如果任何对现实状况的玩忽职守都会换来致命打击。
对面的镜子上的人影愈发的清晰,随着陆少贞的走近,落在他上面的光线似乎亮堂了起来,但就算这样,陆少贞还是看不清镜子上的人到底是谁!
难道还要自己贴近看不成!陆少贞死死的咬紧牙关,腮帮子鼓鼓的,鼻腔内的喘气声也随之粗重起来。
旁边的塑像就这样静静的纹丝不动,按照现在陆少贞的位置来看,它们共同盯着陆少贞身后的方向,在黑暗中浮现出它们那苍白诡秘的面孔。
怎么回事?镜子里的人为何总是个虚影?自己愈来愈近,镜子里的人影也越来越大,可为何却越来越模糊了?这很明显违反正常的物理规律啊!
难道是自己的视力出现了问题?
陆少贞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起,他的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思想,就像是永动机一样不休不眠,根本没有任何空隙留他去客观的思考事物,他仿佛陷入了主观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求知欲就像是迷航中的灯塔引领着他这个失路的孩子前行,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思考为什么要前行,只是听凭本能的召唤,向前不断走去。
灰色的迷雾已经维持了几个月没有消散了,原本的街角此时根本失去了原有的景象,虽然本质没有变化,可触目所及尽皆一片模糊,对于自己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变化了。
人是个远离本质的生物,但矛盾点就是这么清晰,他同时又活在本质的束缚中,因为对立二元复杂的有机结合就构成了人性。陆少贞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太阳了,他仔细回想起来,自打他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雾都之中,这常年不散的大雾已经在他的主观世界上呈现出截然相反的印象,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在记忆的深处总觉得自己见过阳光的温暖与色泽,见过街头巷尾那红砖绿瓦以及长满青苔的石砖小路。
怎么说呢?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亦或者像是某种通灵,将自己祖上的记忆忽然摄取而来,毕竟世界上并不乏这样的案例。
陆少贞趴在窗口呆呆的望着迷雾的深处出神,他用手撑着下巴,脸蛋在挤压之下有些变形。与其说他是在看着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迷雾,倒不如说他是将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思想边界,去天马行空的探索了另外的可能。
如果他能够立刻将此时的所思所想付诸笔端,那么将会是一篇不错的意识流小说,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真正意出尘外的时候,又怎能怪生笔端呢?
就这样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看见迎面的浓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轮廓。
这立马就吸引了陆少贞的注意。哦?来人了吗?看这个样子应该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起初陆少贞不以为意,在这个常年见不到阳光的雾都阴冷的湿气是唯一可以把握的并且无情侵蚀生活的感受,人们生活的激情都这种无形的压抑中变得扭曲,最让人感到愤慨的是他们竟然并没有为此而感到任何的不适。
或许是自己一直在心中存留着太阳形象的缘故吧,或许太阳终究是个美好而梦幻的梦。
然后就在陆少贞打算继续自己的思路而不去理会那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将他现有的思路打断。
只见那逐渐从迷雾中浮现出来的人影高大挺拔,他穿着呢绒灰黑色的大衣,显得身材修长,并且头上戴着圆沿帽子,帽子压得极低,几乎将这个面孔都挡住了。
风不时的从迷雾中掠过,这些迷雾就仿佛是风的现形药水,丝丝缕缕的随着风的轨迹运动。
那个男人的周身顿时环绕着忽浓忽淡的雾气,以至于这些雾气就像是小恶魔般围绕着男人的周身翩翩起舞,形成了动态的循环。
这个人是谁?从哪里来的?似乎并不像普通雾都的居民啊,反而像是地下组织的特情。
那个男人就在陆少贞的窗前不远处停下脚步,他那皮鞋底踩着石砖时候哒哒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那个男人就定定的站在那里,朝着陆少贞,也不抬头也不说话,当真让人奇怪。
陆少贞警觉起来,他不会是肩负着邪恶目的的敌国特工吧!那样的话岂不是巨大的阴谋就摆在眼前吗?而且那个男人为何纹丝不动呢?他到底在干什么?
陆少贞的上半身微微向前探,双手扶住窗台,这是种紧张的暗示,他高声道:“嘿,先生,您在干嘛呢?”
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反应,陆少贞奇怪的再度问了一句:“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要是有的话尽管开口,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八十九章 诡镜
又经过了良久,就在陆少贞感到不耐烦的时候,那个男人终于出声了。
他的嗓音森然可怖,就像是地狱回响那般低沉,他头也不抬说道:“你是叫陆少贞?”
陆少贞微微一怔,心下顿感奇怪的说道:“你认识我?你是谁?”
“你想知道关融是谁杀的吗?”
这句话突兀的响起,陆少贞心头微微一紧,关融?他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却明确的知道这号人物在自己的记忆中并不存在,这个怪异的现象就像谜团般在不停的吊着他的胃口。
“关融是谁?怎么这么熟悉?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知道关融是谁杀的?”或许起先是处于懵懵的状态,陆少贞并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男人话中的含义,可旋即他立马明白过来:“你说这个人是被谋杀了?那你应该报警啊,而不是在这块如此风轻云淡。”
陆少贞的语气愈发焦急,但是那个男人的气质依旧似冰山般冷酷,他只是以平直的语调说道:“这倒是怪我疏忽了,关融的死跟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最直接的受害者并非是你,但是有些东西我希望你慎重考虑,能否找到你的妹妹,就寄托在这条线索上了。”
陆少贞深感莫名其妙,雾都啥时候出现了这么个奇怪的人物?他来到这里显然是别有目的,那么这个目的难道就是和自己诉说这么一通话吗?
这段话如此重要吗?
陆少贞清了清喉咙,旋即道:“首先,我并没有妹妹,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妹妹,我想先生您找错人了吧,其次,我只是个从小在雾都长大的小孩罢了,你所说的那些东西都离我太遥远,说句很怯懦的话就是,我承担不起。”
“恶魔猎人,并不是说你想逃避就可以不去承担的,地狱空荡荡,恶魔满人间,宿命的轮回必将承接千载,而奔赴黄途是你的血脉所篆刻的结局。”男人的身影在此刻忽然多了抹沧桑感,但是那种狰狞的本质却是不减反增的。
陆少与之相隔大概一条街的距离仍能感到那随时都可能威胁到自己安全的气息,因此他的身体有些僵硬。
“恶魔猎人?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会是玄幻小说看多了吧,把现实当成了幻想?”
“你想知道关融是谁杀的吗?”
那个男人又问了一句。
陆少贞这才意识到或许这个男人并非拿自己找乐子,这个叫关融的人或许当真被谋杀了!
“我想知道!”陆少贞正气凛然道,或许他作为名侦探的日子就要开启了,学校里的同学们不总是嘲笑自己没能耐胆子小吗?自己若是侦破一件杀人案件,那么他们定会刮目相看吧!
想到此,他目光如炬的盯着男人的身影,试图从中找到明确的线索或者答案,尽管他压根没有听说附近哪块有凶杀案。
而就在本应该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的男人此刻反而安静下来,他就那样默不作声的垂下头,宽大的圆沿帽子将他的面庞遮挡的严严实实,夸张的说帽子连带着他那高松的大衣领子,几乎将他的脸包裹的密不透风。
“先生?先生?”陆少按接连几声呼唤并没有让对面的人有丝毫反应,他正奇怪间,却敏锐的发现那个男人的肩膀正呈现出细微的颤抖。
怎么形容那种颤抖呢?在不同的情绪促使下身体细微的变化是有迹可循的,就像狂笑与悲恸之间的颤抖,绝非完全一致的。但陆少贞自己仅仅只有十三岁而已,如此小的年龄又怎能具有这种眼力与城府?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年幼的陆少贞发誓自己绝对永生难忘,只见那男人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了他的面孔!
难道说他要让自己看到他的脸?陆少贞见到这个动作大感好奇,急忙付之全神贯注。
但就在这时,男人猛地将脸一步到位的抬起来,与此同时这张面孔在陆少贞的眼中急速放大,宛如投影般直接朝陆少贞冲击过来!
这是张怎样的面孔啊!狰狞的眼神中充满诡异的笑,高耸的苹果肌宛如凝固,裂开的嘴角高高上扬到恐怖的程度,最后那鹰钩鼻宛如画龙点睛般将整张脸的骇人提上全新的高度。
但是,真正诡异的地方并不在这个视觉冲击上,而是若是将这个面孔还原,陆少贞愕然的发现这张脸他认识!
“啊——”
无法遏制的惊悚如激流冲击着他的心脏,他发出凄厉的尖叫!
“呼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宛如灵魂的回响在耳膜上不断摩擦,形成回环往复的迷离之感。陆少贞感到汗水落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但是他却不敢丝毫的眨眼。
如果能够不眼光局限在局部,那么就可以理解陆少贞之所以如此了,只见他的鼻尖轻轻的贴在镜面上,没有任何的空隙也没有任何的挤压,就那么完美无缺的相连。
陆少贞死死的盯着镜子里的人物,只见镜子中并非陆少贞自己的脸,而是一个由黑色烟雾凝结而成的骷髅头正做着陆少贞的动作。
此时此刻陆少贞有些斗鸡眼般费力的将视线集中在镜面上,而那镜子里骷髅头空洞的眼眶中亦仿佛有着细碎的光亮在与陆少贞对视!
陆少贞感觉心脏说不出的压抑,但是没办法,这种感觉除了归咎于过度的惊吓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更加合理。
噔噔噔!
陆少贞接连倒退几步,捂着胸口惶恐的看着四周,他愕然的发现那些雕塑不知何时齐刷刷的将视线投射到他的身上!
这些塑像明显移动了位置!就算没有移动位置,那他们的视线绝对移动了!陆少贞之所以如此笃定不过是因为刚开始进入隔间的时候着实被吓得不轻,因此记忆深刻。
更何况,任何正常人面对着如此多的视线的交集,都不会做到大大咧咧无动于衷吧?虽然这些视线只能算是想象中的产物,但人的大脑的特长不正是自我欺骗、对莫须有的东西信以为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