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与贾赦的交易(第七更!求订阅啊!)
贾母毕竟年岁大了,让这群儿孙们今天你唬一场,明日我吓一遭,折腾的有些经不住了。
又放心不下凤姐儿,就让她和鸳鸯一道,送她先回荣庆堂歇息。
不过临走前对在场诸人下了严格封口令,绝不许往外传。
尽管任谁都知道,此事是封不住口的,但只要别传到贾赦耳中就好。
至于那位小桃红,自然被捆了起来,明日让人送到人市上,重新发卖……
“二婶婶,别忘了打发人把平儿姐姐的身契送来……”
贾蔷眼见凤姐儿和贾母走了,忽然想起此事来,提醒道。
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忙道:“不是给我,要么给林妹妹,要么直接拿去换放良文书。我比较喜欢平儿姐姐的善良和性格,但并无亵渎之心。”
此言一出,黛玉最先笑道:“那就拿去换了放良文书来罢。”
其他姊妹们纷纷点头称是,皆道早该如此。
湘云又赞贾蔷道:“我就道你不会是色中恶鬼。”
贾蔷怀疑:“你这果真是在夸我?”
探春嘻嘻笑道:“蔷哥儿最坦荡,断不是拿身契要挟人的小人。”
贾蔷冲她点点头,认真道:“我谢谢你。”
宝钗都忍俊不禁道:“果真存了甚么心思,也不会当着林妹妹的面说了。”
贾蔷奇道:“我看起来像是惧内的人么?”
看着贾蔷清明漆黑的眼眸看来,宝钗心中一颤,垂下眼帘避开目光,抿嘴笑了笑。
黛玉在探春、湘云并迎春、惜春的取笑声中,满面羞红的气恼啐道:“再浑说!羞也不羞?!”
贾蔷打着哈哈告恼,就听凤姐儿沙哑的应了声“知道了”后,随贾母离去。
此时虐狗者,毫无人性!
“你们带着平儿姐姐先回东府,让尤氏与她安置妥当了,我去见见大老爷,稍会儿再回。”
贾蔷与黛玉等人轻声道。
黛玉犹豫了下,道:“我们不必去见大舅舅么?”
贾蔷笑了笑,道:“不必了,我去见见就行。”
黛玉应下后,迎春却俏脸通红,声音轻的贾蔷险些没听到,道:“蔷哥儿,我也去探望探望罢。”
贾蔷闻言一怔,黛玉忙笑道:“原是应该的。”
贾蔷点了点头,道:“好,二姑姑随我一道去就是。一会儿再一道去东府,四姑姑那里。”
……
贾赦房。
迎春虽坚持想来,但来了后,也只是在床榻前屈膝一福。
然后就站在一旁了,贾赦眼里也没多看她一眼……
贾赦只顾死死盯着贾蔷,瘦了许多的脸上,一双老眼瞪着贾蔷,问道:“你又来做甚么?”
贾蔷从一旁拉了把椅子,刚准备坐下,又顿了顿,再拉过一把来,放到迎春身后。
却没管一旁的邢夫人……
迎春唬了一跳,俏脸通红,也不知当坐不当坐。
邢夫人如今许是有些看明白形势了,对她道:“你原是长辈,你不坐,他也不好坐。”
迎春这才有些怯生生的坐下……
旁人都道她木讷,给她取诨号“二木头”,连针扎一下都不知道动。
却哪里知道,她不是不知道动,只是不敢动罢了。
论出身,她也算世人眼里的金闺花柳质,可迎春自己明白,她这样的庶出女孩子,若非有贾母老太太在,怕是连贾家体面的奴婢都不如。
若果真木讷蠢笨,又怎下得起围棋?
当然,她守拙的时日久了,难免变得真有些迷糊起来,反应有些慢也是有的……
另一边,贾蔷看着贾赦的模样,虽瘦了不少,可精气神居然还不错。
想来这段时日的卧床,间接的帮他戒了色,反倒有助于他恢复些精力。
贾蔷淡淡道:“顺道过来看看,另外,想到一事,想和大老爷商议商议。”
贾赦哼了声,道:“我和你有甚么可商议的?”
贾赦对贾蔷是恨之入骨,几番算计他,非但没赚到一文钱,反倒赔了不少银子进去。
先前,贾蔷又抢走了他心爱的扇子,现在想起来,贾赦都觉得心在滴血。
有些压抑不住怒气,挣的伤口都隐隐作痛……
听到贾蔷被拒绝,邢夫人和迎春都担忧起来。
邢夫人担忧得罪了贾蔷,往后会不会苛待东路院。
她如今算看出来了,连贾母老太太都转了性子,许还有些让着这个东府的重孙辈,太霸道了,若是得罪狠了,说不得就要下黑手。
东路院的日子已经这样难过了,若是再被人苛勒着,那可怎么活?
而迎春则担忧,贾蔷和贾赦吵了起来,两边都不得好……
不想贾蔷一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还笑了笑,不疾不徐的对贾赦道:“大老爷,有没有听郎中说过,你这伤口太深,很难愈合。虽勤擦洗勤换药,却也难保,伤口不化脓发臭?东府蓉哥儿就是这样,太惨了。不过蓉哥儿实在没法子,我从扬州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那样了。倒是大老爷这,兴许还有些办法,不至于让外毒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邢夫人听了唬了一跳,道:“外毒?外面有人下毒?”眼神骇然恐惧的看着贾蔷。
贾蔷偏过头去,道:“不是外面人下毒,大太太就没听说过,沙场上的士卒,大部分都不是当场死的,是受了伤口,无药可救才熬死的?咱们这周遭空荡荡的,实际上是有气的,不然人怎么吸气?这气叫空气。可这空气里,就有许多看不见的小东西。正常人是不怕的,因为有皮肤护着。可受伤的人就惨了,那些小东西会从伤口钻进去,吃肉喝血,不断繁衍,那些小东西在里面吃喝拉撒,吃喝不当紧,拉撒就要人亲命了。东府蓉哥儿……唉。”
邢夫人、迎春闻言唬的心惊胆战不说,贾赦自己也面色惨白,因为他知道,贾蔷说的战场上受伤大多是熬死的一事,是确有其事。要不然,当初他怎么死活不敢去戍边?
不过这会儿还是强撑道:“你少在这乱放……危言耸听!东府蓉哥儿,那是被他老子害的!”
贾蔷呵呵了声,道:“随你的便罢,原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我还想将当初在扬州救先生时留下的一点神药拿出来……和你做个交易。不过既然你不信,也就罢了。等大老爷你受尽折磨,永归极乐后,我想要的,一样能得到。”
“……”
贾赦闻言,差点气炸了,这一动气,身上果真又疼了起来。
往日里他还能想到是动气的缘故,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空气里的外毒,在往他伤口里钻,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你……你想要甚么?我告诉你,休想敲诈老夫的银子!一文钱,都不能够!”
贾赦色厉内荏道。
贾蔷呵了声,笑道:“我银子多的都没地儿堆了,要你的银子?”
“那你要甚么?”
贾赦狐疑道,他都想不出,他还有甚么东西,能值得贾蔷看上。
贾蔷淡淡道:“大老爷你这个人,说坏吧,也不能说尽坏,还不至于脚底流脓,当然,许是你能为有限,想坏都坏不到哪去,但你蠢是肯定的。自大轻狂,傲慢无知。所以为了不让旁人钻了你这个漏洞,你最好将你的一等将军印交出来……你先别急,原本我最好的选择,是等你自己慢慢熬死,再从贾琏手里得到。可说到底,你是先荣国亲子,也是,二姑姑的亲父。大太太她们也都视你为天,果真坐视你吃尽苦头惨死,我于心也不忍。
你也别以为,我用这印做甚么,区区一个一等将军的亲贵爵位,能和我一等侯武勋之爵相比?我只是担心,你拿着这个办下甚么蠢事,拖累的整个贾家抄家灭族。
言至于此,到底要不要交易,你自己寻死。我无所谓,时间早晚对我而言,真没多大分别。倒是大老爷你……啧啧啧。”
说罢,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寻常小事,别说贾赦,就是贾琏写一封亲笔信,甚至写一张条子,都能托人去办。
可事涉大事,譬如私交平安州节度这种事,只一封信是远远不够的,信上必要有印信。
贾家一共有两枚分量极重的金印,一枚在贾政手里,是荣府家主印信,一枚在贾赦手里,是他的一等将军印信。
贾政的且先不提,贾赦这自大的蠢货,他的官印却是要早早收掉为好。
至于为何留下贾赦……
贾蔷发现,一个不能为祸的活着的贾赦,比一死干净的贾赦,更有用处。
另外,只看看王夫人今日那德性,就知道留下一个能制衡二房的人,有多重要。
“你等等,你果真有好药?”
……
“二姑姑可怪我如此对待大老爷?”
自西府折返东府的路上,隔着小轿,贾蔷在马上微笑着问道。
轿子内迎春显然没想到,贾蔷会同她说话,沉默了稍许后,方轻声道:“蔷哥儿原也是为了救老爷性命。”
贾蔷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二姑姑围棋下的好,必是胸中有沟壑的,最是黑白分明。”
迎春在轿子里抿嘴笑了笑,道:“蔷哥儿这些话,还是留着同林妹妹说罢。”
贾蔷嘿的一笑,道:“同林妹妹说的,和同二姑姑说的,是两回事。二姑姑,你房里的司琪可还懂事?”
迎春没弄明白,怎么忽然说到司琪身上了,道:“司琪?她很好呀。怎么呢?”
贾蔷笑了笑,道:“没甚么,只是王善宝一家都被锁拿下狱论罪,司琪是王家外孙女儿,我有些担心她一时糊涂,做出伤害二姑姑的事来。”
迎春闻言唬了一跳,忙道:“这倒不必,司琪先前虽也哭了一场,可她说,那是她外祖父一家自己造的孽,怨不得贾家。不过,她还想着,多攒些钱,等她外祖父一家从牢里出来了,接济接济他们。蔷哥儿,这样做,没害处吧?”
贾蔷想了想,道:“原也是打听清楚了她的为人,平日里只奉你当主子,处处维护你,才没换了她。既然她能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好,没事了。”
说话间到了东府,贾蔷在惜春院和黛玉等人一起用了些饭菜后,就回到了自己小院。
李婧已经等在那里,她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围杀城外庄子,放火烧庄的那四拨人马,死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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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平儿姐姐,我都羡慕你
“相差太远了……”
贾蔷屋内,李婧脸色有些难看,摇头说道:“中车府的番子,人数不到百人,但身手都十分高强。杀人动作,干净利落。他们配有手弩,甚至还有手铳!我和昨夜那些人交过手,那些人虽算不得高强,但也绝不是庸手。可对上中车府的人,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配合的太厉害了,果真和他们交手,我们必输……”
贾蔷却笑道:“中车府是天子在潜邸时就组建的暗卫,至今几十年了,不知道往里面投了多少金银,招揽了多少高人。我们才建起来几天?已经很不错了,慢慢来。尤其是,知道上面有这样一个怪物在时,你便会愈发小心谨慎,不自大。咱们大笔金银投进去,多招手些高手,多磨砺训练,追上并超过他们,是早晚的事。对了,你说漕帮的人,和他们几家发生了内讧?”
李婧点头道:“我也奇怪,好端端的,漕帮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突然反水偷袭。祁嬷嬷说,此必是漕帮里的大人物,出了变化。原本早上我就准备动手,是祁嬷嬷劝我等等。没想到,果真还有意外之喜。可惜,没能查出来那三家背后到底是谁。不过祁嬷嬷说,只要查出原先中车府一直在盯着哪几家,就好判断多了。咱们是从城外庄子追踪到他们的落脚地,中车府的番子却是从源头直接追了过来。可见,盯这伙子根本不是一天半天的了。”
贾蔷想了想后,摇头道:“此事暂且罢手,再追下去,反而容易漏了马脚,中车府肯定还在严密监视着对方。眼下还不是我们肆无忌惮的时候,京城不是扬州。再等等,等你手里的暗卫更强大些,等我这边的势也再壮大些,总有清算之日。”
李婧看着贾蔷,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耐得住性子!爷,那我先走了。”
贾蔷眉尖一挑,道:“这都夜了,你到哪去?”
李婧难得撒娇道:“手下还有那么些人,才换了驻地,这个时候我这大当家的不跟着,镇不住场子嘛。”
贾蔷引诱道:“不想赶紧生个儿子?”
李婧瞬间心动,不过想了想后,还是艰难婉拒了,道:“眼下不是生孩子的好时候,总等彻底安稳下来,到时候,爷起码给我一个月的功夫……”
一个月!
贾蔷脸白了白,沉吟稍许道:“那……你先去忙罢。”
习武之人,眼下暂且惹不起。
李婧那腰,动起来比马达还快,他顶起来有些艰难,还得再练练……
李婧红着脸“噗嗤”一笑,上前拥了拥贾蔷,又忍不住在他嘴上轻轻一吻后,方转身大步离去。
李婧的确十分辛苦,但她打小充作男儿养,心中自有一番江湖抱负。
如今所作所为,原是她梦寐以求的大排场大动静。
贾蔷能容她这般做,还能帮她这样做,她心中唯有感激!
等李婧走后,躲在小耳房里的晴雯和香菱才巴巴走了出来。
香菱尚好,认得李婧。
晴雯则“啧啧”称奇起来,看她忍不住挥手扭腰嘴里嘿哈的模样,贾蔷笑道:“想和小婧学武功?”
晴雯还未说话,香菱就连连点头笑道:“她是该学学,不然口气比蛤蟆还大,力气和母鸡一样,笑死人呢。”
和母鸡一样?
晴雯闻言震怒,上前就要收拾,结果……
等香菱放开她,任她说了两句狠话后,又问贾蔷道:“平儿姐姐要来家里么?”
晴雯也不闹了,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的看着贾蔷。
贾蔷想了想,道:“这要看她自己的意愿……对了,林妹妹将她安置在哪了?”
香菱笑道:“就在后面院子呀,大奶奶也来了,带人帮着铺了被褥,摆放了家俬陈设,都是按照姨娘的位份给的。只是眼下丫头还不凑手,且先等等。平儿姐姐原不要,大奶奶非要给。林姑娘也劝她莫多想,又说平儿姐姐是爷第一次这样费力主要要一个人呢……”
晴雯居然点头认同道:“原就是,香菱是被薛家强送给爷的,我是赖家送来巴结爷的,只平儿姑娘,才是爷主动要了来的。”
香菱用肩头撞她一下,笑道:“偏你怪话多。”
晴雯一个不防,被撞了个趔趄,大怒道:“香菱,你这蹄子偷袭我做甚么!”
香菱忙赔不是,又说了两句软话,晴雯才大度放过,贾蔷嫌弃道:“明儿赶紧同我一道锻炼身子骨,就你这身板,别说日后生孩子,就是一场重点的风寒也经不起。”
晴雯闻言,俏脸登时大红,正想说甚么,就听香菱咯咯笑道:“晴雯要生孩子喽,晴雯要生孩子喽!”
晴雯便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趁她们顽闹成一团时,贾蔷摇了摇头,出门往后院行去。
晴雯这丫头,大概所有的智慧都放在了女红巧手上。
她的针线功夫,黛玉都赞过。
只是其他方面嘛……
……
月华满地。
静谧的小院内,显得有些清寒。
进了院门,沿着抄手游廊往内行去,遥遥便可见一美人,静静的坐在烛光里,倒映在油纸窗上。
那举起的绣帕,想是在擦拭眼泪罢。
“啪,啪啪!”
房门被敲,屋里美人显然一惊,微微沙哑但仍难掩柔婉的声音问道:“是谁?”
贾蔷微笑道:“我,来瞧瞧平儿姐姐。”
平儿沉默了稍许后,语气有些哀婉道:“我不过一个奴婢,哪里当得起侯爷姐姐之称?侯爷,您就……”
不等平儿说完,贾蔷轻笑了声,截断道:“平儿姐姐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何非向二婶婶讨要你?我坐拥一座国公府,堂堂一等侯,甚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也不需平儿回答,贾蔷倚在门边,望着廊外天际的一轮明月,嘴角挂着微笑,淡淡道:“我曾做过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的贾家,没有‘我’。贾珍没死,贾蓉没残,倒是秦氏命丧在天香楼。贾家建了好大一座园子,贵妃回来省了亲,号称是烈火烹油,繁花着锦,好生兴旺。
但是,好景不长,也不过二三年功夫,宫里贵妃暴毙,贾家因为修园子省亲,花费太多,入不敷出,也败落下来。为了维持生计,二婶婶往外插手诉讼,还放印子钱,她行事酷烈,多亏了你处处替她周旋转圜。后来因为贾赦、贾珍、贾琏之流犯了大过,举家被抄,死的死,散的散。二婶婶的事,也东窗事发了。贾琏休了她,二婶婶只能拖着病体回金陵,却为王家所不容,最后,病死在一座山神庙里。平儿姐姐,你知道你在甚么地方么?”
平儿听的心里冰寒,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奶奶在哪,我在哪!”
贾蔷轻声一笑道:“错了,你受二婶婶所托,忍辱负重,留在贾家帮她照顾她和贾琏的幼女。”
“啊?奶奶和二爷有了一个女儿?”
平儿竟为之欣喜。
就听贾蔷冷笑道:“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命运罢!二婶婶被赶走后,你倒是被扶正了。可惜,贾琏岂是个安生的主儿?没多久,又勾搭了个别人的老婆。这一次,你却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生生被人毒死!你知道最惨的是甚么?”
平儿听的心惊胆战,恐惧道:“是……是甚么?”
贾蔷道:“你死后,贾琏入了罪下了大狱,结果二婶婶的女儿,被王仁和贾芹合起伙来,卖去了青楼!”
“啊?!”
平儿闻言,心都碎了,颤声道:“这……这如何使得?那起子畜生!不对,这些都是你的梦,都是假的!”
贾蔷摇头道:“梦或许是假的,但平儿姐姐你是极聪明的人,你想想看,依照二婶婶和贾琏的为人和性子,这样的事难道果真不会发生?”
平儿闻言,愈发坐不住了,站起身道:“侯爷也说了,梦里没有侯爷在……或许果真有可能发生那样不幸的惨事。可如今有了侯爷在,自然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贾蔷笑了笑,靠在门边,看着游廊外夜空上高悬的那轮明月,轻声道:“是啊,有我在,必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所以,我救了贾家,救了二婶婶,救了贾琏,救了许多人,也救了你。平儿姐姐,在那个梦里,有许多女孩子。最值得我珍惜的,自然是林妹妹。而最让我钦佩的,则是平儿姐姐你。
你的忠诚,你的善良,还有你的美丽……有我在,或许这一世,你不会重蹈覆辙,落个被滢妇生生毒死的下场。但你依旧跟着贾琏,绝不会有好下场。
我是个霸道的人,容不得我不喜欢的人悲剧。所以,我就是要将你要来。”
平儿闻言都怔住了,心里也不知是个甚么滋味,她万万没有想到,贾蔷这样要她,竟是因为一个梦……
荒唐么?似乎也不算。
可是……这又算甚么呢?
贾蔷等了会儿,见里面没有出声,又笑了笑,道:“好好在这待着罢,过两天带你去西斜街会馆那边。我并非只是贪图你的美色或是甚么,也无意将你养在家里当个金丝雀,你自有本领能为,可以做一番事业,也可帮我打理好西斜街那边的家业。有你看着,我也放心。
不瞒平儿姐姐,在我心里,认识你好些年了,似乎都有两辈子长了,所以我信你。
之所以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强将你要来,并非抱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下流心思。你也可以回西府去见二婶婶,她过的不好,你也可带她去西斜街那边逛逛,散散心。
当然,首先是你自己不要再瞎想了。万一想不开上了吊,我到哪说理去?
平儿姐姐啊,你要知足,要感恩,毕竟论相貌,我比其他人好看多了,论爵位,同龄人比得过我的有几个?论才能,论财富,他们更没法和我比。
最重要的是,贾琏能从瘦西湖一路浪到秦淮河,然后再浪回来。我懂事后,却连个妓子的手都没摸过。
啧啧啧,说心里话,平儿姐姐,我都羡慕你,跟了这么好个男人。
你怎么能哭呢?你躺在被窝里睡觉都该笑醒才是!”
“呸!”
依平儿这样温婉的性子,听着都实在忍不住啐了声。
贾蔷听到这一声,就放下心来,哈哈大笑一声后,站直身体,道:“好好歇息罢,往后你是我的了,明儿见!”
说罢,迈着霸道总裁的步伐离开。
等他走了好久,屋门才缓缓打开,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来,神情格外复杂,虽仍满是泪痕,但终究没了先前心若死灰般的哀绝和晦暗。
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平儿心想:
明儿个,许是一个好天气呢……
……
ps:有点头大,搞错了,今天才上大风吹……
第四百二十章 托付
翌日清晨,一大早,贾蔷刚起来准备出去晨练,就见吴嬷嬷来,说前面传话进来,来了许多外客,是镇国公、理国公等府第的老爷,还有王家的舅老爷也来了。
贾蔷心知必是前夜之事传到了他们耳中,对于他们今日能到来,心里还是感到满意的。
毕竟,贾蔷至今除了一个漕帮外,都不知道剩下三个对手是谁,牛家、柳家他们更不可能知道。
这个时候能出面,看来至少这几家开国功臣门第,是确实意识到抱团共荣的必要,而不是和其他那些人家一样,依旧沉浸在醉生梦死中。
贾蔷在晴雯和香菱的服侍下,迅速穿戴得当,又简单清洗了番,就赶往了前厅。
……
“哟,诸位叔伯都来了!”
看着满堂人,贾蔷着实出乎了意料,拱手问好道。
不过再细细看来,还是当初一路追随到底的那十二家,另外就是王家。
而他们各自身后的年轻人,应该是他们的子侄辈,都十分年轻。
贾蔷辈分虽低,但身份最贵,所以他一来,满堂人都起身相迎。
而看到贾蔷面色如常,牛继宗最先笑道:“外面如今到处传言蔷哥儿你受了极大打击,都怄心怄的吐血三升,在家生死不知。如今看来,果然谣言最不可信。”
贾蔷呵呵一笑,这些谣传本就是他让人放出去的,他笑道:“虽被人算计了回,损失不小,但我还不至于为此事吐血。”
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了他几个来回,发现他除了眼圈隐约有些发黑外,面色如常,且神清气爽的样子,的确不怎么像极怒吐血。
王子腾点头道:“蔷哥儿逢大变而面色不改,这等静气,便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又有几人能有?这世上多少少年英雄,只能走顺风路,一遇逆势,就一蹶不振。如蔷哥儿这般,视逆旅如等闲者,又有几人?”
贾蔷见满堂人都准备夸起来,摆手笑道:“都自己人,说这些干甚么?”
柳芳沉声问道:“蔷哥儿,前儿夜里到底是谁下的黑手?昨儿你将南城大岳赌坊抄了个干净,难道是漕帮干的?”
贾蔷微微颔首道:“只知道其中一家是漕帮,其他三家不清楚。不过没关系,早晚会将这个仇报了。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定城侯府二等男谢鲸怒声道:“说不得,就是元平功臣那边下的毒手!那群畜生,处处打压开国一脉,军饷只发到三成,野牛**的,就没见过这么黑心下贱的!兵饷也就罢了,连武库里的兵器都不肯发下来,让丰台大营拿着烧火棍去打仗吗?兵部那些狗娘养的,早晚砸烂他们的狗头!”
王子腾闻言,一张老脸涨红。
他虽是兵部尚书,可兵部左右侍郎、各堂主事,并武选、车驾、职方、武库四清吏司司官,还有会同馆、捷报处、督摧所、当月处、稽封厅等行政部郎官,悉数为元平功臣那边的人。
兵部比户部更直接,王子腾名义上为大司马,实则几乎没有半点实权。
兵部调兵作战的大权原就归属军机处,只承担后勤等职,王子腾又如何争得过元平勋臣的两位武侯?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兵部尚书,堂堂大司马!
他手下的丰台大营,居然只能拨付三成兵饷,甚至连武库内的兵器都不给分发,可想而知,丰台大营的兵将该如何看他?
此刻谢鲸骂开,王子腾只觉得无地自容。
就听贾蔷温声笑道:“谢叔,你还是这暴脾气。元平势大,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别说咱们,凡朝中有识之士,哪个不忌惮?王部堂虽是兵部尚书,也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这还是因为元平功臣内部分裂,两边为了争这个位置几乎打出狗脑子来,才让王叔坐了上去。换谁其实都一样,都难有作为。”
王子腾闻言,大为感激,却还是拱手一圈道:“惭愧啊!”
见此,谢鲸都不好意思了,哈哈笑道:“大将军,我可没骂你,那群球攮的也根本没把你当兵部尚书。”
安定侯府胡深问贾蔷道:“蔷哥儿,此事实在太伤士气了。丰台大营的兵马,原都是那边的老卒。各部营将校尉乃至队率,都是那边的人。本就有隔阂,如今连兵饷发的也只有从前的一半,甚至训练中损毁的兵器都得不到补充,弓手的弓坏了只能干瞪眼……如今实在是,举步维艰,威望扫地。此事不解决,怕是不行。”
贾蔷闻言肃穆下来,看向胡深道:“如今兵部左右侍郎,是长兴侯耿年,和颍川侯傅连?”
胡深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没说话,颍阳侯府袭二等男江入海就大声道:“就是这两个球攮的狗东西,素来飞扬跋扈,我等开国功臣一脉,在他们两条狗东西眼里,怕连臭虫都不如,欺人太甚!”
江入海也是当夜一路跟随贾蔷杀到辅国公李曜门前的开国功臣将门之一。
贾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给我几天时间,想想对策。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中阳伯府袭二等男孙泽道:“宁侯,何不直接请户部林侍郎帮忙?”
贾蔷好笑道:“怎么帮?兵部将军费上报到户部,户部再将军费下发到兵部,而后一层一层下拨。这是朝廷规矩,我先生又如何能改变?”
牛继宗等人也纷纷摆手道:“断不可如此,没的惹出大是非来。”
众人沉默稍许后,牛继宗跟弥勒一样,呵呵一笑,道:“也好,大家一起想想,过两天后再商议商议。此事今儿就先不提了……蔷哥儿,听说你损失不少人手,你看这样,别的咱们帮不得你甚么,你也不缺金银。我这个大儿子,打小没有娇惯着养,跟我打熬了六七年,做到校尉了,拳脚骑射上也还说的过去。是个没用的东西,不过要是跟在你身边,能学到你一成,我就心满意足了。”
贾蔷闻言一惊,就见牛继宗身后那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出列,一个千儿打在地上,沉声道:“末将牛城,参见宁侯!”
贾蔷“诶”了声,忙摆手道:“起来起来,同辈之人,岂有此理?”
话音刚落,就听柳芳笑道:“虽是同辈,但尊卑有别啊。我这边也有一个,我长子柳珰,和牛城差不多,他哥俩熟。”
柳珰同样一步向前,行大礼拜道:“末将柳珰,参见宁侯!”
这两个开了头后,其他的都不用各自老子介绍,便纷纷出列,拜道:
“卑职戚琥……”
“卑职胡宁……”
“卑职谢强……”
“卑职江沧……”
“卑职孙常……”
除了牛城、柳珰,共十个年轻人,最后齐齐大声道:“参见宁侯!”
贾蔷先正色,沉声叫起后,又哭笑不得看向一众大人,道:“这是做甚么?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损失的是一些打探消息的人,总不能让这些世兄办这些事罢?”
王子腾笑了笑,又沉声道:“蔷哥儿,我们寻思了下,靠稳扎稳打,埋头苦干,我们永远搞不赢对面。如今看来,还是你这边,五城兵马司,反而机会多些。如今你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看看他们若是堪用,就放进兵马司,哪怕当个小吏目也成。我这两个儿子,王云和王安,也都交给你。你放心,五城兵马司也是军中,军法为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拼出来是造化,果真丢了性命,那也是他们的命数。谁也不会赖在你身上!”
贾蔷皱眉道:“我不是怕担责任……只是这些世兄多是在军中底层打熬了几年的老军伍,如今放在丰台大营当个校尉难道不好?”
牛继宗摇头道:“蔷哥儿,就目前来看,不管是丰台大营还是西山锐健营,乃至京城十二团营,短时间内都没有真正实战练兵的机会,等闲动弹不得。倒是从前没放在眼里的五城兵马司,如今在你麾下,带出了让人没想到的意思来。
蔷哥儿,不管是兵还是将,没有实战的机会,终究是样子货。哪怕追捕几回江洋大盗,在各街道坊市内布布兵阵也好。蔷哥儿,果真能将五城兵马司这二万余人抓到手中,岂不比在丰台大营当个校尉强得多?”
其实有些犯忌讳的话不好出口,但大家心里都明白。
莫说是丰台大营,就是京城十二团营,无旨意谁敢妄自调兵?
京畿重地,行事有半点差池,就是全家掉脑袋的罪过!
但五城兵马司不同,这个建制,是唯一一个能够在神京城内自由行走的军制。
果真能练出两万兵马来……那,或许能顶大用!
若非如此,王子腾又怎会说甚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贾蔷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沉吟稍许后说道:“容我想一想,此事,还是要想个好名堂。不然,容易落人口舌。这样,下月初一,太平会馆东路院内,我要和元平功臣子弟们交一次手,怎么样,有敢一同去,上擂台顽顽的没有?”
牛城、柳珰、胡宁、谢强四人大声道:“我敢!”
江沧、熊哲、常进八人虽慢了半拍,也还是纷纷拱手道:“早就想和他们较量较量了。”
柳芳提醒道:“是董川那几个小子?别怪我这个世伯打击你们,董川那几个,都是跟着他们老子在九边,和蛮人打交道拼杀实战练出来的,和你们根本是两码事。”
贾蔷呵呵笑道:“不怕,输赢怕甚么?只要有上擂台的勇气就好,他们拿骚鞑子练,我们拿他们练就是。输九十九次没关系,只要能赢最后一次,我们就算没输过!”
“好!!”
一群大人们听了这话,齐齐叫好喝彩!
个个神情激昂……
而一群衙内们,则满心好奇的看着,不懂贾蔷到底给他们打心底里敬畏的老子灌了甚么**汤……
有些事情,听得再多,只要没亲眼所见,就未必相信。
贾蔷自然明白同龄人的心思,却也只笑了笑。
有他们开眼的时候……
……
快到中午时,牛继宗、柳芳等十二家各自带着子侄离去,王子腾却留了下来,满面惭愧的对贾蔷道:“蔷哥儿,宝玉他舅母一介妇道人家,听信谗言,给宝玉他娘写了封信,实在荒唐,你莫往心里去。”
贾蔷摇头肃穆道:“确实没往心里去,不过舅老爷还是要告诫她,外面的事,不要再插手。如今咱们的局面已经十分艰难了,绝容不得后院起火!”
王子腾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绝没有下次。”
贾蔷点了点头后,王子腾又道:“还望蔷哥儿,莫因我王家那蠢妇,迁怒到宝玉他娘身上。她……也是个糊涂的。”
贾蔷笑了笑道:“我一个晚辈,又如何能迁怒?老太太也不答应。”
王子腾闻言,放下心来。
贾蔷怪罪李氏都没甚问题,可若是迁怒王夫人,势必会影响到对王家的支持,那就要出大事了。
最后,他指了指王安、王云道:“蔷哥儿也不是外人,有些家丑我也不瞒你。安哥儿和云哥儿,在王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我常年在外忙于公事,家里的事有时便顾及不周全。再者,李家曾于我有大恩,所以……我想将他兄弟二人,托付到蔷哥儿你麾下,但凡能成长一点,王家感激不尽啊!”
见王安和王云两人又拜了下来,贾蔷让他们起来,心下也明白了王子腾的意思。
这里面,不止有自曝家丑托他看管之意,怕也有几分交底……难听点叫人质的意思了。
他也不矫情,点头道:“好,就让他们先入东城兵马司,从底层做起罢。好好磨砺一番,再行提拔。”
王子腾是个识趣的,笑道:“蔷哥儿表姐夫也就是个小小的吏目,还立下那么多功劳,他们合该从底层做起。”
等王子腾告辞离去后,贾蔷打发人将老实巴交的王安、王云安置在前院。
他则回到后院,准备用刚刚到手的一等将军印,写一封弹劾奏折呈上去。
不想刚进门,就见平儿拿着块帕子,伏在中堂几案上擦拭着。
从背后看去,身形动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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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促狭鬼 (第三更!求订阅!)
“呀!”
平儿擦完桌几,转过身正准备去清洗抹布时,看到倚靠在门口,看的津津有味的贾蔷后,惊呼了声,险些没把手里的抹布丢了。
那欣赏中带着霸道的目光,让她俏脸登时飞红,平儿偏过头去,避开了贾蔷的眼光,埋怨道:“侯爷来,也不吱一声……”
“吱!”
贾蔷顺应其怨言,知错就改。
平儿却尴尬了,也不知该是甚么表情,只道:“我原不是这个意思……”
贾蔷却笑了笑,道:“你别拘谨啊,好似我是欺男霸女的恶霸侯爷一样。你放心,我做不出霸王硬上弓的勾当来……咦,听起来有些邪恶,有些刺激……”
“哎呀!侯爷哪……”
平儿满面羞红,虽明知贾蔷在顽笑,可仍羞不可抑的嗔怨了声。
贾蔷哈哈一笑后,摆手道:“你去忙你的罢。”却也没说不用她做这些小丫头子做的事。
平儿不做,香菱和晴雯就要做。
虽然贾蔷有些喜欢平儿,但也不会迈过旧人……
平儿能转过心态来,主动来做事,说明心里那道坎儿已经迈过去了,至少不会再自哀自苦做傻事,如此便好。
日子还长……
回到房间,贾蔷拿出白纸来,开始写弹劾奏折。
无他,弹劾立威营谋反时出现的子药,兵部至今没有给出说法。
只草草交代了,火器营未有子药遗失,就完了?
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只是像这种势必会往军中深挖的大案,寻常文官是不敢往里栽的。
军机大事,他们原也不懂。
即便是军机处内,哪个又愿意得罪那么多元平功臣?
更何况,这背后谁又知道水到底有多深?
一个不好,就是遗祸子孙的大罪!
眼下军机处的大臣,可没有韩彬那样的人。
而武勋里,元平功臣自然不会去搞这些,若是没有贾蔷夹在其中,或许元平功臣内部还会内斗一番。
可里面夹杂着一个贾蔷,谁也不愿背上勾结开国功臣一系的名声,也就作罢了。
至于开国功臣一系,要么不在乎,要么惹不起,要么还要顾及王子腾……
总之,竟无人敢揭这个脓疮!
他们不揭,贾蔷来……不,‘贾赦’来揭!
真论起来,这位贾代善的嫡长子,发声的力道,或许还在他这个因侥幸而封侯的一等侯之上……
贾蔷将子药外散的威胁大书特书一番,其实道理很简单,这顽意儿不似弓箭,甚至不似弩箭,果真随意流散几十桶在外,就是一个皓首老翁,都能炸塌一片宫墙。
此事若不彻查清楚,易生肘腋之患!
一气书成后,贾蔷又取来一等将军印盖上,明日就是月初了,一会儿派人送给王子腾,让他代为呈上……
刚用封皮包好了,贾蔷忽地感觉不对,回头看去,就见黛玉竟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也不知看多久了……
贾蔷眼睛一亮,笑道:“林姑姑怎么来了?”
“呸!”
听他这称呼,黛玉啐了口,今日她苏绣百花云纹锦衣,愈发衬出几分江南女子的娇柔俏媚来,星眸含情,道:“你刚在写甚么呢,一脸的坏笑?”
贾蔷嘿嘿一笑,道:“写了封奏折,告人黑状的!”
黛玉吃了一惊,道:“让人发现是你写的,岂不忌恨你?”
贾蔷上前悄声道:“我把大老爷的金印拿来了,以他的名义告的,没关系。”
黛玉闻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聪明的没有再多问甚么,只啐了声:“促狭鬼!”
贾蔷哈哈一笑,再问道:“林姑姑怎来了?我正准备忙完这点去瞧你呢。”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凤丫头使人将平儿的身契送来了,我给你送来呀。”
贾蔷干笑了两声,道:“我跟你坦白,对于平儿呢,主要还是看重她的善良和聪明,能帮我在西斜街那边掌事。再者,也不愿让她被贾琏那号给祸祸了。当然,你要说我辛辛苦苦的救她出来,日后再将她送人……也有些不甘心。但到底如何,还是看林妹妹你的意见。”
黛玉没好气道:“你少装相!你头一回想要一个姑娘,我还能拦你?偏故意这样说,没安好心!”
贾蔷嘿嘿一笑,黛玉又道:“老太太昨儿的那番话,已经是在点我了。说你屋子里的丫头太少,难道是我拦的你,连丫头都不让你用的?”
贾蔷连连摇头笑道:“这如何可能?林妹妹早就让我将小角儿、小吉祥这两个带回来掀门帘儿了。”
“噗嗤!你再浑说,仔细呢!”
黛玉自然不肯认账。
小角儿还扎着总角,小吉祥也没大多说,一双毛毛虫眉,可爱是可爱,却是一脸稚气。
难道她只容得下这样的“虾兵蟹将”?
笑罢,黛玉道:“走罢,去四妹妹院子里瞧瞧,云丫头魔怔了,搜刮了好些玩意儿出来,就指望着这个,发笔小财呢!”
贾蔷呵呵道:“也难为她,还能乐呵呵的顽笑。”
黛玉闻言,登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湘云的情况,着实有些不好。
虽名义上是保龄侯府的大小姐,可毕竟老子娘早早没了。
保龄侯府的内囊早就耗尽,家里真真是但凡能省的,都要省,只有正经老爷少爷的嚼用不省。
别的大户人家,针凿女红只是为了练习一门技艺,史家却真的需要内眷们亲自下场,缝制衣裳。
不是说不能干,只是湘云才十一二岁,这样小的年纪,却常常跟着大人们熬夜赶制。
史鼐的亲生儿女们,也就小个一二岁,却都可呼呼大睡。
没有爹娘的孩子,终究不同……
只是即便如此,湘云仍能保持一颗英豪乐观的心,成日里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黛玉叹息一声道:“若是早些明白道理,原就不该和她吵闹许多了。”
“诶……”
贾蔷摇头道:“你也善良的忒过了些!这是两码事。女孩子家的小别扭,又不是大过错。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都说你小性儿,可我却知道,你从不会主动说别人的是非。即便是刀子嘴,也多后发先至,不会无故招人。云丫头是个好的,但她那直通性子,少不得口无遮拦说些错话,才惹得你和她理论。这如何能怪你?”
黛玉闻言,心里舒适了许多,看着贾蔷抿嘴一笑。
二人正对视着,平儿端了盆清水从外面进来,看到黛玉来了,忙放下铜盆要来见礼。
黛玉先一步笑着拦道:“好姐姐,你可别多礼。在这原比凤丫头那更自在些才是,你若多礼,反倒不好相处了……对了,这是凤丫头刚才打发绘金送来的身契,还带话给你,东府西府原是一家,劝你别做傻丫头自寻烦恼,多咱想回去看看,抬脚也就到了。这两日忙,等过了这两天,她也来见你。另外,绘金说凤丫头还在给你准备嫁妆呢……”
说着,又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蔷一眼。
平儿早已泪流满面,可听到这句话,还是羞的俏脸通红,抹着泪道:“姑娘是主子呢,莫拿我这奴婢说笑。我自知甚么位份,岂敢有不安分的念头……”
黛玉笑道:“这话可冤枉平儿姐姐自己了,哪里是你有甚么不安分的念头,人所共知,是有人厚着面皮,当着老太太的面强夺了你来。你才是最委屈的一个呢!”
平儿犹豫了下,悄悄望了贾蔷一眼又忙收回目光,有些艰难道:“侯爷,并未存甚么别的心思,只是想救我,不被人害了……”
黛玉失声笑道:“他是这样同你说的?”
贾蔷干咳了两声,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去看看云丫头到底准备了甚么罢!”
见他面子上挂不住了,黛玉止住了话题,问平儿道:“平儿姐姐可愿一同过去?你明儿不是就要去西斜街那边了?”
平儿慌的跟甚么似得,道:“我甚么也不会,过去了可不要误了大事。”
贾蔷摆手笑道:“各处都有各处的人手在,平儿姐姐去了,只管着调解各处的矛盾。女人多了,难免是非多。”
“很是呢!”
黛玉认真点头附和道。
饶是平儿此刻复杂的心情,看着贾蔷的面色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
离了小院,往惜春院行去,贾蔷正经对黛玉道:“我将她要出来,真的主要是心存不忍……”
“你得了罢!”
见他几次三番解释,黛玉倒不好意思了,道:“你总这样说,倒像是我……”
倒像是她不能容人……
可这话该怎么出口?
看着贾蔷嘴角的坏笑,黛玉瞪他一眼,道:“那日后,你觉得不忍心的时候多呢,都捡回屋里来?”
贾蔷忙正色道:“不会不会,我印象里最惨的,如今都在我屋里了。往后林妹妹若觉得哪个好,想要过来使随你,我是不用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若不是规矩束缚着,自己洗衣服都成!我还会自己煮饭呢,得闲了,我做给你吃,保准你喜欢吃。”
这话,却比先前最动人的情话还让黛玉心酥。
星眸中晨露闪动,看了贾蔷稍许后,抿嘴一笑。
之后,二人没有说话,就静静的并肩行走在宁国府内,春日的阳光温暖柔和,气氛微醺。
待到了惜春小院,还未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湘云的大笑声。
贾蔷黛玉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也难为这丫头,一直都能笑的这么畅快。
进了中堂门,黛玉看着姊妹们问道:“在笑甚么呢?”
此时宝玉也在,看到黛玉进来,站起身笑道:“在说姊妹们哪里长的好看呢!林妹妹,你……”
“再乱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见宝玉打量起黛玉来,贾蔷温柔的提醒道。
“噗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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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眼睛
因贾蔷用顽笑的语气警告,所以众人并不觉得尴尬,宝玉也只幽怨的瞪了贾蔷一眼……
贾蔷和黛玉落座后,探春还在乐,道:“方才还说呢,宝姐姐的脸最好看,云儿的嘴巴最好看,二姐姐的鼻子最好看,四妹妹的耳朵最好看……哈哈哈!”
众人又笑了起来,湘云道:“还有三丫头的眉毛最俊!咦,还忘了说宝玉的……”
宝玉闻言,一下羞怯起来,“哎呀”了声转过身去,不给人看他那张青肿未消退的脸。
贾蔷呵呵笑道:“这还用看?宝玉当然是后脑勺最好看。”
“噗!”
这下,连宝钗都经不住了,掩口笑了起来。
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大笑,湘云笑的仰头太过,“咕咚”一下将椅背给仰倒了,栽倒在地,唬了众人一笑,不过大家看过去时,见她躺在地上仍在笑,不由又跟着笑了起来。
宝玉又恼火又羞气,转头怒视贾蔷笑骂道:“该死的,就知道欺负我!”
贾蔷无语,道:“你自己把后脑勺晾给大家看,我以为你对自己后脑瓜子最有自信……你怎冤枉好人?”
“哎哟!哎哟!快别说了!”
宝钗这样素日里最是稳重的,今儿也笑的肚子痛,摆手劝贾蔷道。
贾蔷见宝玉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也就作罢。
好一阵后,湘云才问贾蔷道:“蔷哥儿,你呢,你和林姐姐哪里最好看?”
贾蔷看向身边的黛玉,黛玉俏面羞红,啐道:“少和她们浑闹!”
贾蔷呵呵一笑,道:“林妹妹的眼睛最好看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眼睛。因为林妹妹的眼睛里,有日月、冬夏、晴雨、山川、花草、鸟兽……但还是我的眼睛更好看……”
“咦~~”
“嘘~~”
“呸!”
一阵倒彩声响起,然后就见贾蔷看向黛玉,轻声道:“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我的眼睛里有你。”
“……”
喧嚣声戛然而止,姊妹们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就见黛玉满面羞红,也不知该说甚么,只是似嗔似怨的看着贾蔷,心也酥了……
“啊!!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心……啊!我死了!”
刚爬起来的湘云,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然而这一次,只有还不懂人事的惜春咯咯欢笑起来。
其余的,如宝钗、迎春、探春,都很难笑出来。
总觉得,那一颗心也跟着化了。
又难免联想到她们自己,都笃定此生断难寻一个如此如意郎君,因而心中不免生出怅然忧伤……
宝玉也痴痴怔在了那里,心里多想方才那样的话,是出自他的口中。
若他能说出那样……不要脸的话,便是死也心甘了。
黛玉看了贾蔷好一会儿,才柔柔的啐了声:“呸!油嘴滑舌!”
贾蔷呵呵一笑,道:“好了,说正事,你们都准备好东西了?”
言归正传后,宝玉仍在犯痴,女孩子倒是纷纷回过神来。
湘云最积极,抱了好大一个箱奁出来,里面多是一些刺绣锦帕、香囊、荷包之类,女孩子做女红练手用的。
湘云巴巴的抱到贾蔷跟前,笑道:“蔷哥儿,你看看,你看看,可行不可行?”
宝钗在一旁帮她,笑着解释道:“也有丫头们做的,都洗过了。”
贾蔷略略看了看,点头笑道:“都极好,肯定不差。”
湘云闻言笑的嘴巴咧的合不拢了,贾蔷又道:“下午我打发人送来些颜色更好的绸缎,往后你们得闲了想做女红,就在那上面绣,相得益彰。不过,还是别把此事当成正经事,不然老太太那边要怪罪我的。”
宝钗抚了抚嘿嘿傻乐的湘云的额头,道:“我们省得……”
又看向黛玉问道:“平儿姑娘如何了?”
探春、迎春等人也纷纷看了过来,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蔷一眼后,说道:“你问他,左右我去的时候,平儿正在他房里擦洗桌几呢。”
“……”
众人大吃一惊。
在她们想来,以平儿的性格,纵然不至于去寻死觅活,可离了凤姐儿,也要神伤许久,说不得还会大病一场。
宝玉先前还提议,若是平儿在这边实在不适应,就先由他们带去西府,好好宽慰一番。
谁也没料到,平儿这样快就适应了过来。
这次探春最先反应过来,面色隐隐古怪道:“蔷哥儿,你莫不是对平儿也说了你先前那些话罢?她眼睛也很美的……”
“诶诶诶!!”
贾蔷立刻义正言辞道:“别把我想的和宝玉贾琏一样,我对林妹妹说的话,再不可能对第二人讲。”
宝玉:“……”
宝钗抿嘴笑道:“三丫头是说,类似之言。”
贾蔷连连摇头道:“也没有……讲恐吓之言还差不多。”
湘云撇嘴道:“我们才不信呢!”
倒是黛玉忍不住笑道:“还真有可能……平儿就说了,她侯爷要她,是为了不让她被人害死……”
宝玉一万个想不通:“就这?平儿姐姐那样聪明的人,怎会相信这样的话?”
素来掺和不进这样的话的迎春,轻轻笑道:“女孩子,原会相信她们愿意相信的话。”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这样有深意的话,居然是迎春说出来的。
却不知,宝玉听了这话,愈发受了暴击。
他心里惨痛,想不明白,贾蔷除了生的好,身份尊贵些,有些银子外,还有甚么好!
怎么女孩子们,一个个心里都愿和他顽……
见宝玉满脸落寞,探春正想忍笑宽慰两句,就见林之孝家的被吴嬷嬷引着匆匆而来,看到贾蔷就行礼道:“侯爷,老太太打发我来寻侯爷,让侯爷赶紧去西府一趟。”
贾蔷皱眉道:“又生出甚么事来了?”
林之孝家的脸色也难看,道:“二.奶奶病了,发烧烧的厉害,还一直不让绘金和丰儿往外说,后来实在撑不住,晕倒过去才被发现。这边还没妥当,结果大奶奶身边的丫头素云又来报,说大奶奶昨晚上梦魇了一宿,今儿早起来人都是恍惚的,她怕出事,就来请老太太、太太的主意。老太太、太太先去看了二.奶奶,见她昏迷不醒,就打发人去请太医。又去见大奶奶,大奶奶也昏死过去了,老太太就道必是有人在害贾家,请侯爷快过去看看。”
众人闻言唬了一跳,不敢耽搁,赶紧匆匆赶往西府。
……
皇城东,十王街。
义项郡王府。
义项郡王李向,端重郡王李吉和义平郡王李含,三位景初朝的风云皇子,此刻均面色难看的坐着。
他们已经坐了很久了,中堂内,弥漫着一种大势已去的落寞。
三家藏在城外的人手,果真死绝了。
尽管,李向先前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这个结果,原是最坏的结果……
这说明甚么?
说明三家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位的严密监视下!
他都登基第六年了,还在严密监视着他们弟兄的一举一动,稍有出格的地方,就招致雷霆一击。
这是为了甚么?
难道不是为了斩尽杀绝,等着秋后算账吗?
“我就知道,那是条不会叫只会背地里咬人的恶狼!当年连声屁都不敢放,如今倒使起狠来了!我就不信,父皇会纵他杀了我们!九哥,十四弟,走,咱们进宫,找父皇告状去!”
李吉忍无可忍,跳脚骂道。
李向喝道:“老十一,坐下!”
李含也无奈劝道:“十一哥,咱们去见父皇怎么说?说咱们几个合计着杀了贾家那小畜生的人,结果被老三给反杀了?你猜父皇会不会说一声杀的好?”
“这……”
李吉忽然反应过来,这一切都只是他们自己的猜测,没有证据。
李向见他仍不甘心,沉声道:“老十一,你要记住,咱们这是天家,父皇传位给老三后,他们才是父子,我们,已经成了君臣了!果真告进宫里,老三不认账,你以为父皇会信他还是信咱们?到那时,板子说不得就打到了咱们身上!你是想去守皇陵,还是被圈起来?”
李吉脸色死灰,哀败道:“九哥,那咱们该怎么办?只能坐以待毙么?等父皇归天了,咱们怕是想去守皇陵,想被圈起来苟活都难!”
李含也道:“九哥,他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那样对待,出继给老八,听说整日里醉生梦死,眼看着废了。等到了咱们的时候,怕要被人生生折磨死。”
李向面色漠然,眼睛里目光深沉,缓缓道:“咱们,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原本,我都已经撂开了手,就当一世富贵闲王又如何?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一直没想放过咱们。好啊,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他!老十一,老十四,咱们把剩下的人手,都给齐贤街的那位!”
“啊?给那小子?九哥,咱们当初就是和他老子打的最狠,最后才让老三那条老狗给捡了便宜,如今给那个小砸种……”
李吉想不通道。
李含也皱眉道:“九哥,那可是最后的人手了,都交出去,往后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李向重重道:“老十四,你也糊涂!留着那点人手,能有甚么用?父皇一死,够绣衣卫杀的,还是够中车府杀的?将这些人交给齐贤街那边,给他再添一把火!那小子是条野狼,这些年一直以太上皇元子元孙自居,就没停止过小动作。得了这些人手后,他势必愈发猖狂!”
李吉恍然道:“宫里那位当年就是那小子他那废物老子的狗,这小子如何能甘心狗当主子?给倒是可以给,只是九哥,咱们难道全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小杂种身上?”
李向阴狠一笑,道:“眼下且不多谈,等大乱起时,方让他知道,甚么叫做鱼死网破!本王倒想看看,谁死在谁前头!”
其他的棋子都可以交出去,将水搅浑,只留下一个可以浑水摸鱼一击必杀的,足够了!
……
第四百二十三章 凤危
荣府,李纨院。
贾蔷与一众姊妹到来时,就见贾母面色哀然,王夫人正在闭目念佛,贾政在外间来回踱步,愁眉苦脸。
看到贾蔷带着一众贾家姊妹到来后,先将差点藏到迎春身后的宝玉瞪了眼,然后对贾蔷道:“蔷哥儿,且去里面看看罢。”
贾蔷点了点头,进了里间去。
贾母一见他来,就恼道:“都怨你,非要让兰小子去族学里,这下可好了?”
贾蔷也没回应,上前看了看面色蜡黄,躺在床榻上昏迷着的李纨,有些挠头,问趴在一旁哭泣的素云道:“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步?”
素云泣道:“从哥儿去族学后,奶奶就一直吃不下,夜里也睡不着。昨儿和赵姨娘说了会儿话后,回来愈发难熬,一宿没合眼,早上起来再看,人就……人就不中用了。”说罢,又大哭起来。
贾蔷回头看向贾母,道:“赵姨娘又说甚么了?”
贾母恼道:“那个滢妇说,她只说了环儿在族学里见到的事,没说旁的。”又道:“你不是当娘的,不知道当娘的心。你大婶婶就这么个命根子,有半点闪失,那都是要命的,更何况听说还累昏过去了?”
贾蔷想了想,走到床榻跟前,轻声道:“大婶婶,你要不要去看看兰哥儿?也怪我,没想到你这么揪心。你要是能起来,咱们现在就走。看看他睡的地方,吃的甚么饭,在怎么读书生活。看了,也就放心了……”
身后王夫人皱眉道:“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接回来?果真要闹出人命来不可?”
贾蔷恍若未闻,只是看着李纨。
他也就是尝试一二,但没想到,许是思子之情太深,李纨居然真的缓缓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若非见她气色的确十分孱弱不好,贾蔷都要怀疑她装睡……
“蔷哥儿,你说,你说可以去看兰儿,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贾蔷点点头,道:“当然,不过大婶婶你这样去看,怕是要把兰哥儿吓一跳。你还是吃点东西,洗漱一番,换身新衣裳,我带你去。看一圈就知道了,他好好着呢。”
李纨连连点头道:“好好,我听你的,我听你的!”说着,挣扎起身。
只是到底身上只穿了身中衣,这一挣扎,领口露出大片白腻来。
贾蔷只瞥了眼,就转身离去。
素云红着脸先一步上前,替李纨遮掩起来,这一幕倒没让其她人看见……
“哎呀!老太太、太太怎也来了?”
李纨这才发现贾母、王夫人等人都在。
见她醒来,贾母才长松一口气,道:“也怨我,没早些想到,兰儿打小和你相依为命,他虽是个有志气的,舍得离了娘去读书,你却未必有这份硬气放心他这样点大就一人出去住。你也该早点同我说,左右让你去远远的见一见,你也放心得下。”
李纨流下泪来,喉咙哽咽的不知该怎么说。
贾蔷道:“行了,这是心病,等见了兰哥儿,心病自然也就医好了。”
李纨又担忧道:“不会坏了蔷哥儿你的规矩罢?”
贾蔷笑道:“让封闭起来教学,是因为族里歹竹孬笋太多。他们老子本就不是甚么好榜样,见多了影响将那些小子捋直。大婶婶这边自然不成问题,兰哥儿也是个有志气的,不会受到影响。若是换成宝玉和贾环,那肯定就不让见了……”
此言一出,王夫人脸色骤然成了黑锅,探春也有些羞愤,当然,她愤怒的是贾环不争气。
贾母在一旁气道:“你有一个说一个,少往宝玉身上扯!”
贾蔷哈哈一笑,道:“行了,大婶婶这边搞定了,等她吃些饭菜养养精气神,看完兰哥儿也就没事了。咱们先去二婶婶那边等着罢,那边,才棘手。”
说到最后,贾蔷叹息一声。
贾母脸色也凝重起来,道:“那就去凤丫头那等着罢。”又对李纨道:“你好生用些饭菜,正经换身衣裳,也过来劝一劝。”
李纨闻言一惊,昨晚上东路院的事虽然被贾母下了封口令,但又如何真能封住口?
下面婆子媳妇丫头间早就传疯了,李纨自然不会不知道。
老实说,心中看笑话的成分多一些,但也多少起一些同情。
这会儿听到凤姐儿似乎出了事,想起往日的相处情分,同情心大起,忙问道:“凤丫头出了甚么事了?”
贾母也没心思给她多解释,只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了声:“都是一群孽障啊!”
明白的,自然知道她在骂哪些个。
贾蔷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不过见这老太太看起来着实有些憔悴,也就算了……
……
贾母院后,一条大甬道对面,有三间小抱厦。
众人重新折返回来,绘金和丰儿还在哭着,见到贾母等人进来,都没有起身相迎。
贾母等人这会儿也怪罪不上,上前看了看,皱眉问道:“太医怎还没来?”
正说话间,前面传话进来,说王太医来了。
姊妹们忙去了耳房暂避,贾母、王夫人倒不必,凤姐儿年轻,所以也拉下帷帐来,只将一只手臂放在脉枕上。
未几,有婆子引了中年太医来,先见过贾母、贾蔷、王夫人三人,然后才开始诊脉。
听了有一盏茶功夫后,王太医问贾蔷道:“贵府奶奶近来可是动过大怒?肝火烧的忒旺了些,心脉都受了损。原本底子就有些虚,疲劳太甚,耗损的狠了,积劳成疾。两边加一起,也就凶险起来。”
贾蔷闻言面色凝重,贾母并耳房里听着的姊妹们,也或叹息或怜惜或同情,唯王夫人,依旧面色淡淡。
贾蔷道:“太医,二婶婶这病,可要紧不要紧?”
王太医摇头道:“先开一副药罢,若是能将高烧退下去,也就不当紧了,好好将养上二三月,总能将元气补回来。”
他没说若是高烧退不去该怎么办,但大家心里却都明白。
贾蔷点了点头,等王太医开了药方,到厢房暂歇,他打发人立刻去抓药熬药后,再转过身来,脸色已经极难看了。
贾母看到他眼中的怒气,就知道要糟,尽管她也十分怜惜凤姐儿,可不愿贾蔷再去折腾贾琏,忙道:“蔷哥儿,眼下不是你给凤丫头出气的时候,等两人都好了,我让琏儿给凤丫头磕头。眼下,你可先缓缓罢!再说都是那滢妇引诱的……”
贾蔷本来稍稍压下去的怒气,听到最后一句又炸了起来,他想不明白:“怎么出了这种事,一个个都往女人身上推?贾琏那畜生到哪处安稳过,也都是女人的错?好好好,这些都是他的私德,我和他理论不着。可果真日子过不下去了,和离就是了,凭甚么和人商议,一起毒杀了二婶婶?
这是结发妻!二婶婶在贾家这么些年,对上,她伺候着老太太你,伺候着大老爷二老爷两大家子,是个人都能给她脸子!
对下,那么多小姑子小叔子,她何曾怠慢过哪一个?一个宝玉,不过是个堂叔子,她都要当大爷一样伺候着!
还让人怎么样?
她就是有些过错,至于让贾琏起杀心么?
贾琏仗着老太太的宠爱,不怕西府的家法,没关系,我一定会让他认识到,贾家的族规是容不得宠妾灭妻的败类的,更何况是通奸父妾这等千刀万剐的大罪!”
听到“杀心”二字时,贾母脸色就苍白了,待听到“千刀万剐”四字后,连身子都颤了起来,她拄着拐杖道:“蔷哥儿,不能够啊!琏儿我知道,顶多在事头上,让那滢妇挑唆着就多说了两句,那个畜生就胡吣两句!他断不敢果真如此,不然,我也不饶他!”
贾蔷还待说甚么,就听床帏里,传来凤姐儿虚弱的声音,道:“蔷儿,算了……”
语尽,已是哽咽。
“奶奶!”
绘金和丰儿忙拉开床帷,看到里面凤姐儿红热的脸上满是泪痕,登时大叫了声。
贾母、贾蔷上前,耳房里的姊妹们也一个个忧心的出来,围上前来。
凤姐儿先对贾母、王夫人道:“都是我的不是,竟劳老太太、太太来看我……”
贾母落下泪来,道:“你这孩子,纵发生了那样的混帐事,你想打想骂容易,何苦糟践自己?”
王夫人也道:“好好休养些时日,将身子养好了再说。”
凤姐儿勉强笑了笑,眼泪又落了下来,看向贾蔷,道:“我若果真能好,也则罢了,就等好了再理论。若是没那个福气,就劳烦蔷儿,将我送回金陵王家。我原是王家的女儿,无福做你们贾家的媳妇,就送我回王家罢。”
听她这话,贾母等人自然面色大变,黛玉、探春等人想起素日里凤丫头对她们的好来,纷纷哭出声来。
贾母大怒道:“胡说八道!你就是我贾家的媳妇!孙子可以没有,孙媳妇不能没有!阖族上下,哪个不知道我这孙媳妇,竟比孙子强百倍的?凤丫头,你要舍了我走?你要走,连我也一并带上,我和你一同回金陵老家去!”
凤姐儿眼泪早流淌成河,说不出话来。
贾蔷看着她,淡淡道:“你也听到了,老太太都发话了,孙子可以没有,孙媳妇不能没有。你放心,等你养好了,我给你出气就是。原就一直顾及着,若是废了那个畜生,会连累到二婶婶你。如今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能容他,贾家族规也容不得他。”
他隐约看出来些名堂,昨夜凤姐儿虽是故意设计,想要狠狠拾掇贾琏一通,但她心里多半还抱着再好好过日子的心思。
哪怕平日里不指望他去赚银子,不指望他能顶起一个家,可只要他能安安分分的当个丈夫,当个父亲,凤姐儿也认了。
但凤姐儿设局时,肯定没想到,贾琏居然果真想要杀她。
那决绝的一剑,那狰狞的面容上满是厌恨的眼神,无不让她相信,贾琏是真的想要杀她……
这对王熙凤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也是对她这些年来,在贾家生活和付出的全部否定……
凤姐儿何等心高气傲,自视雌凤,世家骄女,结果连一个浪荡子都嫌弃她,宁肯选一个卑贱下流的滢妇,也要杀她,她哪里接受得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便是因为想不开这个结,所以激怒攻心下,才生生将人熬成了这样……
然而听了贾蔷的话后,凤姐儿却流着泪道:“算了,蔷儿,算了,我真的,连一丁点,都不恨他了……”
说完这句话,凤姐儿缓缓闭上了眼,头偏了过去……
“奶奶!!”
……
第四百二十四章 登门相求(第三更!)
凤姐儿头这一偏,倒将众人吓得不轻。
贾蔷忙上前,先试了试鼻息,又在脖颈上贴了贴,感觉到微弱的脉搏跳动,回头道:“晕了过去……再请太医来。”
姊妹们含着泪再回厢房暂避,未几,王太医面色凝重的急急进来,贾蔷对绘金和丰儿道:“不必拉起帷帐了,望闻问切,只切如何看病?”
二人做不得主,看向贾母和王夫人。
王夫人皱起眉头来,看着不喜。
别说凤姐儿是荣府二.奶奶,便是国公府的大丫头看病时,都要隔着帷帐,只露出手来,郎中连手都不能多看一眼。
女子的贞洁,远比性命重要。
倒是贾母疼凤姐儿些,点头道:“事急从权,且先治病再说。”
有她发话,绘金和丰儿才敢将帷帐撩起。
王太医并不敢多看,只略略看了看面色,让丰儿将凤姐儿的眼睑张了张,又诊了诊脉后,眉头紧皱,摇头道:“再不能生丁点儿郁火了,即便如此,我也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太夫人,侯爷,贵府奶奶高热不退,要赶紧想法子了。否则,便是救醒了,人也烧糊涂了!”
贾蔷奇道:“你是郎中我是郎中?有甚么法子赶紧用啊!”
王太医连连摇头道:“除了勤用冷水帕子擦拭身子外,最好的法子就是施针辅助,但这等法子,外男如何能用?侯爷,恕下官无能为力。”
贾蔷回头看向贾母,道:“救人如救火,要不然……”
不等贾母开口,王夫人就忍无可忍沉声道:“蔷哥儿,你莫不是撞客了?”
贾母也道:“果真如此,就算救醒了,凤丫头也是断不能活的。”
贾蔷叹息一声,王太医拱手道:“侯爷为了家人,能有这份心,下官是极钦佩的。只是,纵然贵府愿意,下官也不敢哪。还望侯爷再想想旁的法子罢……”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医这种高风险的职业,若没有足够的自保警觉,怕很难活过四十……
等王太医出去后,丰儿、绘金去准备凉水帕子,这时却见黛玉走了出来,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贾蔷,道:“蔷哥儿,我隐约记得,尹家那位姑娘,不就是杏林中人么,而且能为还不浅么?能否请了来,救救凤丫头?”
“嗯?”
贾蔷没想到,黛玉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
探春脸上也还有泪痕,道:“蔷哥儿,你快去请了来罢。尹家太夫人那样喜欢你,听宝姐姐说,那郡主也是良善之人,往后都是一家子,请来救一救可好?”
王夫人皱眉道:“你们莫要起哄,人家是郡主,虽通医术,却也只为宫里皇太后和皇后医治过。便是寻常的皇妃都没这份体面,岂能让人家来为凤丫头看?”
贾蔷却只当这样的话是放屁,看着黛玉道:“果真请了来?”
黛玉心里其实何尝能够平静,但她还是点头道:“如何不当真?救人要紧呢。”
迎春在一旁道:“林妹妹愈发比从前还要好了……”
贾蔷心里也欢喜,对迎春道:“二姑姑当听说过这样一个道理才是,和越优秀的人在一起,就会变得越优秀!”
“呸!”
几个女孩子都忍不住轻轻啐了声。
贾母见丰儿和绘金取了凉水和帕子来,就赶人道:“快去快去,甚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耍嘴。”
贾蔷不再耽搁,出门而去。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
萱慈堂上,尹家太夫人颇有些惊喜的看着贾蔷,笑道:“蔷哥儿今儿怎来了?前儿我还隐约听说你在外面吃了个大亏,都呕血了,传的有模有样的,今儿看着气色也还好。可见,传言最不可信。”
贾蔷微笑道:“劳老太太挂念了,我在外面行事多有对头,难免被人中伤。他们想看到我呕血,我偏不如他们的意就是。”
大太太秦氏则道:“那到底吃亏了没有?”
二太太孙氏亦是关心道:“果真让人给欺负了去?”
贾蔷呵呵一笑,沉吟稍许道:“总不能尽是我欺负别人,难免挨一回打。不过,全当长个教训罢。虽然当时有些恼,但后来就想开了。”
尹家太夫人闻言,看着两个儿戏并两个孙媳妇道:“你们听听,你们瞧瞧啊,一个个都说我偏爱蔷哥儿狠了,我夸错了?”
秦氏笑道:“没有没有,哪个敢说老太太偏心了?”
一番说笑后,尹家太夫人看着贾蔷的面色,道:“哥儿这样急着来,可是府上出了甚么事?”
贾蔷点头道:“确有要紧事相求……”说着,他将凤姐儿病危之事说了遍,并将太医之言也转述了,最后道:“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厚颜求上门来。”
尹家太夫人闻言,却是和孙氏一道“哎呀”了声,孙氏道:“这可不赶巧了,早先小五才亲自带人来接回王府去了,王妃邱氏有了身子,他接了子瑜去给好好瞧瞧,还咬着牙发誓这回定要生个闺女稀罕稀罕……”
贾蔷闻言,眼中难掩失望。
尹家太夫人沉吟稍许,道:“子瑜去王府,也不过是月丫头诊诊脉瞧一瞧,并不是正经要看顾甚么疾症,蔷哥儿这边急些,你和浩哥儿直接去接人罢。虽说现在就去你府上与礼不合,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大功德的事。等看完了,再让浩哥儿送回家来便是。”
贾蔷还能说甚么,大礼拜下。
……
神京东城,安兴坊。
恪和郡王府。
等王府护卫进门通报来客后,也没多久功夫,就见李暄居然小跑着出来。
这等有损天家威仪的事,在其他宗室王爵身上,绝无可能看到。
然而李暄却无所谓,左右老五淘气顽皮的名声,朝野皆知。
他几步跑出来,却没和尹浩说话,而是嘎嘎笑着问贾蔷道:“我就知道,本王同你说了府上有那样的奶嬷嬷,你断忍不了三天,一定上门,如何?如何?”
见他笑的前仰后合,好似看到贾蔷出了天大的丑一般,贾蔷和尹浩二人都有些无语。
李暄拉起贾蔷的胳膊,就往王府里带,笑的止不住道:“走走走!你来和我看看,本王有没有哄你!到底有多大!”
尹浩都看不下去了,叫了声:“王爷!”
李暄头也不回,不鸟他:“老四你先回罢,今儿晚饭贾蔷都有了,回头再请你,嘎嘎!”
贾蔷反肘甩开李暄的手,拱手道:“王爷,今日实有急事上门,事关人命,还请王爷留些体面!”
“人命?”
李暄闻言,终于不闹了,皱眉道:“甚么人命?”却不等贾蔷开口,吸了口凉气,道:“你该不会以为,你城外那些人是我干掉的罢?贾蔷,你可别诬赖好人!”
贾蔷无奈道:“不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王爷身上……是我家二婶婶忽然病危,太医说必要女郎中行针方可救治。我求到尹家,才得知郡主到了王府这边来。此次前来,一是给王爷道声喜,二来,是想接郡主往荣府走一遭,救人性命。”
李暄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有些不甘道:“你果真不是为了那几个乳娘来的?”
贾蔷拱手道:“王爷,救人如救火!这些有趣的事,回头再顽可好?”
“一言为定?”
李暄这才又高兴起来。
贾蔷点了点头,道:“当然。”
李暄嘎嘎一笑,然后对尹浩道:“你去里面说罢,王妃看到我必是要啰嗦一通的。这女人一有身子,就招惹不起了。”
看他心有余悸的样子,尹浩没多说甚么,往内宅去了。
当然不会过二门,备好车轿后,在内仪门往里传话就是。
这边前厅里,李暄问贾蔷道:“本王听说你吃了大亏,还被气的呕血。有人都说了,你怕是要像周公瑾那样,呕血气死。我正准备送你两个乳娘,让你好好养养。怎么样,我瞧着你这气色也还好啊。”
贾蔷摇头道:“都是无稽之谈。”
李暄嘿嘿一笑,又道:“那明儿你那太平会馆,还开张不开张?”
贾蔷点头道:“当然,怎么,王爷要去?”
李暄挤眉弄眼道:“当然,我还想去看看,你到底折腾出甚么裹胸来,看看能不能赚到大财!”
贾蔷干咳了声,提醒道:“有,倒是有,甚么尺寸的都有……就是西路院王爷进不去,有皇后娘娘的墨宝在门口挂着,外男谁都不能入内。”
李暄没所谓道:“我进不去没所谓,本王侧妃能进去吧?”
贾蔷点了点头,道:“这倒可以。”
李暄笑道:“那让本王侧妃进去,看看买些甚么,给你捧捧场。我在东路院,看你们打擂。贾蔷,你别得意,元平功臣那边不少子弟都在放话,明儿就彻底把开国一脉打趴。还说你们就是废物……贾蔷,你行不行啊?”
贾蔷淡淡道:“王爷,应该见过我姐夫才是……”
“?!”
李暄一副“你在开玩笑”的神情,不可思议道:“你让你身边那个黑熊精去打?那谁打的过?”
贾蔷好奇道:“他是我姐夫,不算开国功臣一脉的么?”
“哈哈哈!”
李暄快笑死了,道:“贾蔷,我发现你有点卑鄙。你那姐夫,放军中就是万夫不当的勇将,别人还怎么打?”
贾蔷笑道:“也不急,等我带着开国功臣一脉,输的差不多的时候,等对面最得意时,再派他上去,给他们开开眼。打赢了有奖赏,一千两!”
“好!嘎嘎,够坏,我喜欢!明儿爷一定去捧场!”
李暄欢快笑道。
正说着,尹浩进来,对贾蔷道:“马车已经到门口,咱们走罢。”
贾蔷点点头,对嘟嘟囔囔抱怨怎那样快的李暄告辞后,骑马带着亲卫,护送着一架八宝簪缨车,驶向了贾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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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王见王
荣国府,凤姐儿院。
东厢。
姊妹们聚在这里,一个个面带忧色。
连宝玉也长吁短叹,默默流泪。
迎春想不明白:“昨儿还好好的,怎一晚上功夫,就到这个地步了?”
探春冷笑道:“琏二哥哥昨晚上和那滢妇一起商量着要对付二嫂子,她听了能不伤心?更别说,最后还要拿剑杀人,要不是蔷哥儿,昨儿就出大事了!结发妻子,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实在是……”
“三丫头!”
没等她骂出口,宝钗先一步叫断,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不提尊卑,也要顾及长幼有别。
贾蔷能随意骂出口,一来他的忠孝之名有太上皇背书,二来,他还是贾族族长。
可探春若骂,回过头来传到贾琏耳中,或者传到贾母、王夫人耳中,却没她的好。
湘云都快气死了,道:“他原就不是好人!还不能说?”
又奇怪的看向黛玉,道:“咦,你怎么不骂他?”
黛玉正出神,闻声回过神来,问道:“骂谁?”
“……”
湘云恼火道:“骂琏二哥哥啊!看看他,把凤姐姐害成甚么了!”
黛玉还未开口,宝钗有些皱眉道:“云儿也忒直了些,这等事,原不是咱们姑娘家该理会的事。果真向着凤丫头,多为她祈祈福,等她好了,多劝她往开里想才是正经。旁的事,也是咱们能置喙的?”
湘云素来服宝钗,此事上也忍不住了,道:“宝姐姐,难道就任凭他这样欺负凤姐姐?”
宝钗叹息一声道:“蔷哥儿先前难道没说,他要行家法正族规?此事也唯有他能理会,咱们女儿家,只顾着跟着骂,传到凤丫头耳中,她又素来是个要强的,岂不再生出事来?”
探春小声道:“宝姐姐,依你的意思,咱们骂琏二哥哥,凤姐姐还会生气?她不都说了,要回王家的么?”
宝钗生生气笑,道:“这等气话,也能当真?”
和离的女子,放在贾蔷前世,在许多落后的地方都要受尽白眼和委屈,更何况在当下。
凤姐儿若是选择和离,她未必能回到王家,使王家“蒙羞”……
黛玉这时终于开口了,道:“且看蔷哥儿如何处置罢,断不会叫凤丫头吃亏便是。”
有这句话,诸姊妹也不为此事争辩了。
独湘云还有些不忿的补了句:“林姐姐可不能让蔷哥儿轻易放过坏人!”
黛玉笑的有些勉强,见她今日不同往日的表现,宝钗忽地反应过来,她在担心甚么,便上前拉起黛玉的手,笑道:“你且放心,尹家郡主真真是极好的人,和她相处,不必顾忌太多。看得出,她的性子偏静……”
话未说完,湘云不解道:“我就想不出,甚么叫做性子偏静?老太太也是神神叨叨的,说甚么韵着静。宝姐姐,若是大家伙都说她偏静,又不会说话,万一将来起了争执,她连话也不用说,只娇娇的掉两滴眼泪,那是谁的过错?林姐姐到时候,别是有口难辩。”
此言一出,大家都肃穆起来,眼下虽没甚绿茶的概念,多防狐媚子,可也明白,其实湘云说的这种情况最让人厌恨,偏偏没甚法子应对,因为爷们儿多爱吃这一套……
宝钗啐道:“偏你知道的多?人家郡主虽口不能言,却能手书。且并不吝言谈,话不多,但干净利落。也是个爽利的性子,但不讲排场和架子,不似凤丫头那样成日里咋咋呼呼的。真说起来,其实和蔷哥儿有些像……”
这话让迎春都笑了,道:“这话怎么说的,我愈发糊涂了?和蔷哥儿性子像?蔷哥儿都快成混世魔王了,和静沾不上边罢?”
宝钗俏脸微红,解释道:“我是说,蔷哥儿也是好简单恶麻烦的,原在梨香院的时候,他身边连服侍丫头都不要一个,香菱还是我哥哥硬塞给他的。如今到了国公府里,屋里也只多添了一个。眼下又多一个平儿,却也是他直接开口讨了来,没有婆婆妈妈。
虽都说他霸道,似混世魔王一般,可我瞧他也是个爱憎分明的。旁人待他如何,他便待旁人如何,仅此而已。我哥哥那样的人,他都能相处的来,可见一斑。”
见黛玉认真的看着她,宝钗愈发正色说道:“我去尹家的时候,就发现尹家姑娘的屋子里都是很实用的陈设。虽也光彩名贵,多是内造的,但纯作装饰用的,却极少。她那样金贵的身份,屋子里也只一个丫头。许还有些洒扫的小丫头子,但白日里都不到跟前来,院子里十分安静。”
探春忽地明白过来,道:“这样的性子,怪道皇后娘娘许她当兼祧之妻。原是个不爱管家,不爱生事也不矫揉造作的……林姐姐稳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黛玉俏脸飞红,啐了口道:“呸!我稳甚么稳……”
正说笑着,忽见鸳鸯来传信儿道:“老太太让林姑娘、宝姑娘先过去,前面传话进来,说人已经到了。”
探春、湘云登时不满了,道:“我们就这样见不得人?”
鸳鸯机敏,笑道:“原不是这个话,是因为你们辈分高,总不能让郡主给你二位见礼罢?”
宝玉急道:“那我呢?”来了这样一个神仙似的姐姐,他却不能见,简直就是煎熬,是罪过!
鸳鸯笑道:“二爷还是在这里藏好了,仔细撞到老爷。”
宝玉瞬间败退……
众人笑开了,黛玉与宝钗二人,便同鸳鸯往中堂去。
此时马车还未至,薛姨妈倒是来了,见她二人进来,贾母道:“宝丫头就不多嘱咐了,你原是见过郡主的。玉儿这里……”
贾母倒作难起来,王夫人本想开口说,让黛玉以国礼相见,先拜子瑜。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她如今愈发明白过来,不可在这种细微末节上,再激怒贾蔷。
薛姨妈倒想了个好主意,道:“宝丫头肯定要以国礼相见的,林姑娘就先等等,以平礼相见便是。”
黛玉倒随和,浅笑道:“论身份她比我尊贵,论年岁她也长我几岁,便是我拜她又如何?果真能医好二嫂子,我原该谢她。”
贾母闻言简直感动,只是还是道:“若只我们也好说了,可蔷哥儿那里,护你跟护眼珠子一样,果真见你先拜她,回头再和我们闹不当紧,若是当场迁怒人家郡主,那可如何了得?”
黛玉道:“老太太放心,断不会如此,蔷哥儿如今也大了呢。”
她深信,在其父林如海这么久的教诲下,贾蔷身上那股“莽”劲儿,已经被磨去了大半,必是知道分寸的。
且如今,也犯不着。
贾母不放心,叮嘱道:“他果真要撂蹶子,你替我按着他!”
黛玉抿嘴笑道:“好。”
贾母闻言也笑了起来,道:“一物降一物,能有个可降伏住他的就好!”
薛姨妈在一旁跟着笑了起来,目光落在浅笑而立的宝钗身上时,笑容又变得勉强起来……
正这时,林之孝家的从外面进来,通传道:“来了,侯爷直接让马车到这边来了。”
贾母忙起身,引着王夫人、薛姨妈、黛玉和宝钗迎了出去。
真计较起来,堂堂一等国公夫人原不必亲自去迎一个外姓郡主,但尹家身份原不同,背后还站着一个皇后娘娘。
二来,眼下正要求人。
虽然经过丫头们连续用冷毛巾敷,凤姐儿的体温已经降下来许多,太医说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但也要防备反复,一不冷敷,体温再烧起来,那就棘手了。
所以,还需要一位女郎中来用针。
一行人刚出抱厦中堂门,就见一架马车停了下来。
因尹浩留在二门外,所以只有贾蔷一男人在。
贾蔷先与贾母、黛玉等人颔首示意,然后打开了马车后车门。
随行嬷嬷取下脚凳,尹子瑜自马车上而下,先与贾蔷点了点头,而后偏过头去,就看到贾母一行人。
尹子瑜浅浅一笑,上前先与贾母见礼。
她上面穿一身月白底樱花纹滚边缎面对襟锦褂,下面是玫瑰粉色镶深边褶子裙。
头上发髻间簪一枚白玉金凤翘头衔珠钗,素雅明媚间,又不失尊贵。
身上背着的一个药匣,愈发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贾母一迭声叫起,笑道:“劳烦郡主来一遭,实在是辛劳贵人了!”
尹子瑜微笑摇头,纯净的目光里,不带骄色,亦不见娇色。
王夫人这样平日里木菩萨似的人,这会儿都堆满笑容,夸道:“老太太总夸赞郡主,将郡主夸的天上少有,地上也只此一人。我们原不信,今日却是信了。”
贾母介绍道:“这是我们府的二太太,也是宫里贵妃娘娘的亲母。”
尹子瑜亦是以晚辈礼相见,王夫人又热情的叫起,仍是赞不绝口。
尹家虽不放在她眼里,可尹皇后在她心里却是至尊至贵的人,因而笑道:“贵妃每每写信回家,必感激皇后娘娘恩德。贵妃在宫里,也多亏皇后娘娘照看。”
尹子瑜也只是微笑点了点头,贾母没料到王夫人会一反常态的巴结,心里只当她是做娘的,为了元春赔笑脸。
只是眼下实不是时候这样热情说笑,凤姐儿还在里头的。
所以贾母略略介绍了薛姨妈后,又指着宝钗道:“她你也认识的,才去过府上。”
宝钗上前见礼,尹子瑜轻轻抬手,让她免礼。
最后,贾母指着黛玉道:“她是我的外孙女儿,林侍郎的女儿……”
然而话音刚落,嘴还未合上,就震惊的看着尹子瑜居然先与黛玉,轻轻福了福。
黛玉自然也震惊,忙避了开来,然后与尹子瑜也屈膝一福,笑道:“姐姐原比我大些,当受我此礼。”
尹子瑜闻言,看着满身灵秀之气的黛玉,轻轻笑了笑。
王夫人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后,又笑道:“先进屋里坐罢,吃点茶,且歇一歇。”
尹子瑜闻言,然后转头看向贾蔷。
贾蔷看明白她的意思,道:“先不急着歇,去看看二婶婶,救人要紧。”
“这……”
王夫人面色微微一沉,看向贾母。
贾母先观察了尹子瑜的脸色,见她无不喜之意,便笑道:“也好,你们年轻人,原就该这般风风火火,干净利落。”
贾蔷笑了笑,伸手要接过尹子瑜背着的药匣,道:“我来拿罢。”
尹子瑜见之稍微有些犹豫,即便以郡主之尊,也不好托大让未来夫君行丫鬟之事。
一旁宝钗忙上前道:“还是我来罢,原是我的差事。”
尹子瑜微微颔首,将药匣交给了宝钗,又与贾蔷微微一笑。
贾蔷点了点头,客气了声:“请。”
尹子瑜便与宝钗一道先行,贾蔷则和黛玉对视稍许后,二人并肩行在最后。
贾蔷右手悄悄勾了勾黛玉的左手,黛玉一甩绣帕,嗔他一眼,俏脸红晕之际,抿嘴浅浅一笑。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也不管黛玉自己在乎不在乎,今日行礼之先后,便已定下了日后两房大小之序。
而对于这个不争长短的尹家郡主,黛玉心中还谈不上喜欢,但至少,已觉得可以和平共处了……
……
第四百二十六章 唯极富贵者能大度
凤姐儿卧房内,静静诊脉片刻后,尹子瑜便离开了床榻,来到桌几边。
宝钗已将笔墨纸砚安放妥当,尹子瑜落笔成字,稍许功夫后,将纸笺拿给贾蔷。
贾蔷看了遍后,转手递给了身旁的黛玉,然后对尹子瑜点头道:“昨晚上二婶婶夫妻不睦,反目成仇,被欺负惨了,所以才急怒至此。”
听他居然自爆家丑,还是嫁过来的媳妇被欺负的快死了,一时间,贾母和王夫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这哪里是贾琏夫妻俩的事,更事关贾家的名声!
传扬出去,贾家日后还娶媳妇不娶?
尹子瑜却淡然,这种事,高门大户里原也平常,她目光看向了正看她手书的黛玉。
黛玉抿嘴轻声了笑道:“姐姐好俊的字!”
尹子瑜笑了笑,又落笔一行,贾蔷接过后,道:“嗯,太医开过药了……”说着,对鸳鸯道:“将王太医的药方拿来。”
鸳鸯嗔了贾蔷一眼,真当她被要去了,就这样使唤?
不过还是忙去取了来……
尹子瑜看过后,点了点头,落笔道:“是很好的方子,不必增减。我半个时辰施针一次,三次之后,当无忧矣。只是日后,断不可如此,太耗心脉,有损寿元,连子嗣上也艰难。”
贾蔷面色微微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有劳了。也请放心,贾家绝容不得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回。”
贾母也看了纸笺,笑道:“我昨儿就说了,宁肯不要这孙子,也要这孙媳妇。我们贾家不是那等轻狂不知礼,一位护短的人家。我这孙媳妇,素来比孙子还强百倍。”又指着黛玉、宝钗道:“她们姊妹们,如今也都向着她们的二嫂子!蔷哥儿更是喊打喊杀呢!”
尹子瑜却没再说甚么,只笑了笑。
她如此叮嘱,只为医嘱,原无其他意思,更没有插手贾家家务事的心思。
她站起身来,从药匣中取出了针囊。
贾蔷则对黛玉道:“咱们先出去罢。”
贾母对王夫人、薛姨妈等人道:“那我们也出去罢……宝丫头留在这?”
宝钗笑道:“我留下便是。”
尹子瑜先目送一众贾家人出去后,又与宝钗微微颔首,而后坐到床榻上,让宝钗和绘金脱下凤姐儿的中衣,开始施针……
……
中堂。
贾母小声问贾蔷道:“尹家太夫人,可说甚么了?怎也没个丫头同行?”
贾蔷摇头道:“今儿不赶巧,去了尹家看到太夫人后相求,太夫人说她不在府上,去了恪和郡王府,王妃有了身孕,请她去瞧瞧。不过听说家里事急,尹家太夫人就直接让我和尹浩往恪和郡王府去接人了,接上了就回来了。等一会儿瞧完,再送回去。”
贾母等人这才知道,有这样的周折,老太太眉头都皱了起来,道:“蔷哥儿,这一出出的人情,你可是欠的有些狠了……”
这才多长点功夫,都欠几回人情了?
贾蔷闻言,看向黛玉,弯起嘴角道:“欠一回和欠三回有甚么分别?欠的再多,也没欠林妹妹家里的多……”
黛玉没搭腔,只仔仔细细的看着贾蔷,直看的他心里发毛,干笑道:“看我做甚么,林妹妹,是你让我去请的人,这个时候可不能倒打一耙……”
“呸!”
黛玉啐了口,嗔他一眼,道:“我是想看看,你除了面皮厚外,到底还有哪点好,皇后娘娘怎会把这样一个好的姑娘,许给你?”
王夫人素来心里不喜欢黛玉,但这句话,却是一万个合她的心意。
她心里也早就疑惑过八百回,宫里皇后莫非是瞎了眼迷了心?
怎么会选中这么个有人生没人教养的野种?
即便相中了贾家的背景,也该是宝玉才是!
不过她又一想,果真让一个哑巴当她的儿媳妇,她也未必愿意,一时间纠结起来……
贾蔷自然不知道王夫人心里那么多戏,他正经对黛玉道:“皇后娘娘必是看见,连林侍郎的爱女都……”
“呸呸!”
黛玉见贾蔷当着贾母和王夫人、薛姨妈的面也敢乱嚼舌,俏脸滚烫,面颊飞红,啐道:“你再敢浑说!”
贾蔷哈哈一笑,贾母也笑着啐道:“可见是面皮愈发厚了!这样下去,可还能了得?平儿已被你要去了,鸳鸯你莫再瞧了!”
贾蔷无语道:“我是想让她给我倒杯茶水!老太太想哪里去了……”
薛姨妈说了句公道话:“哥儿还是极好的,以他如今的地位,那样尊贵,东府也没甚长辈能约束,房里才二三人,已是极难得了。前儿老太太还在同我说,哥儿房里人太少,不大好……”
贾蔷见黛玉面色微变,忙笑道:“可见老太太也是心口不一,既然如此,昨儿我问她讨鸳鸯怎么就讨不来?”
贾母啐笑道:“鸳鸯你休想!我就这么个梯己人,眼下可不能给你。没了她,我连睡觉都不踏实!”
正说着,就见李纨面色苍白的进来。
贾母怜惜她这样年轻就孀居守寡不易,所以处处体谅她,也不让她见礼,李纨还是羞愧不安,道:“给老太太、太太还有蔷哥儿添麻烦了。”
众人摇头,贾母道:“这会儿里面正在救凤丫头,等凤丫头安稳了,蔷哥儿送人回家后,再带你去见兰小子。”
李纨心里虽难免失望,可还是先关心起凤姐儿来。
黛玉则对贾蔷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东厢了。”
贾蔷起身道:“那我也走。”
不等变了脸色的贾母说甚么,黛玉就啐道:“你走做甚么?你好好在这等着人家。不然一会儿出来了,可怎么好?”
贾母忙道:“还是玉儿明白道理。”
连王夫人和薛姨妈也道:“这会儿可离不得人,再没这个道理。”
贾蔷想了想,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前面只老爷一人招待尹浩,未必招待的过来。这样,林妹妹去东厢,让宝玉前去帮他父亲一道待客罢。”
王夫人:“……”
贾母迟疑道:“有这个必要?”
贾蔷提醒道:“我每次去尹家,他们但凡有爷们在家,就没有一个不露面的。”
贾母叹息一声,道:“也罢。”
……
东厢。
方才挤在窗户边,悄悄目睹了尹子瑜风采的姊妹们正在交口称赞。
探春啧啧称奇道:“真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好姑娘!居然先给林姐姐见礼,实在是……非有大智慧的人,做不出来。”
迎春有些想不明白,道:“她那样金贵的身份,年岁也长几岁,怎会先行礼?宝丫头不是说,她原是极清静的性子么……”
探春正色道:“二姐姐这就不明白了,正是因为尹家姑娘是极清静的性子,所以才不愿在这等虚头巴脑的事上纠缠。高一头又怎样,低一头又怎样?左右谁也不会因此慢怠她,这样做反而还会高看她一眼。但她原不是为了这些,只不愿生出许多事来罢。”
迎春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哎哟”了声,笑道:“果真如此,那才是有大智慧呢。”
女儿家最明白女儿家的心思,哪个不好妒?
只是有的人粗浅些表现在明面上,有的人心里深些,被压在心底。
尹子瑜这样金贵的身份,能抛开这等俗世心思,岂不是极高明之人?
湘云叹息一声,道:“也是那样的身份和家世,才能容得她如此自在。”
迎春不解道:“这又是怎么说?”
湘云冷笑一声,道:“唯有见过极富贵者,才可将这些名利高低不放在眼里。她原是皇后娘娘娘家唯一的亲侄女儿,打小受尽宠爱。连宫里太上皇、皇太后和皇上都疼爱她,几个皇子王爷也都视她为亲妹。这世上还有甚么上下尊卑能让她放在心上?又怎还会计较一个高低?寻常人家里的勾心斗角,在她这样的人看来,和笑话没甚么分别!”
迎春笑道:“云儿忒偏激了些。”
湘云不服道:“我偏激?二姐姐莫看尹家郡主,你只看看林姐姐就知道了。她如今还像从前那样,动辄就使小性儿,觉得旁人在拿她取笑不曾?”
此言一出,迎春若有所思道:“打扬州回来后,还真没有过了。也不和宝玉置气了……”
“……”
湘云一滞,摇头道:“那又是另一回事……总之,林姐姐现在有亲爹爹疼爱着,还一道回了京城,在京城也落下了脚,成了金贵的林家大小姐,还有了蔷哥儿在这边打底……这样的身份,她不去笑话旁个都是好事,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猜疑旁人在笑她?尹家姑娘也是这样,那样的身份,先低一头又如何?先退一步,又如何?谁还能小觑了她?反而能落得个清静。”
迎春看湘云说的眼圈隐隐泛红,好笑道:“你又何必如此?难道咱们这样的人,原不配去让那一步?”
湘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探春脸色也有些难看,摇头道:“别说咱们,二姐姐难道没看到,连宝姐姐那样品质的人,也只能当个拎药箱的……”
她们又有甚么资格,去让那一步……
“罢罢罢!何必在意那些?在我看来,原没那么些是非。你们可别学那些婆子,整日里鸡毛蒜皮斤斤计较,跟死鱼眼珠子一样。在我看来,大家伙都是极好的姊妹。”
宝玉大手一挥,平定纷争。
湘云却啐道:“这话真叫我恶心,你若不认得人家高一头,刚才怎眼珠子都要绿了?我劝你仔细着让蔷哥儿见了,果真给你把眼珠子抠出来可不美了!”
宝玉:“……”
正这时,就听门外传来一道笑声:“哟,这又是怎么了?谁招惹的云儿又掰扯开了……”
……
第四百二十七章 也不是个好欺负的(第三更!求订阅!)
黛玉进门后,就见姊妹们气氛有些凝重,笑道:“我不必猜,便知道必是宝玉惹出的名堂。”
宝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似有千言万语而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跺脚叹息,坐在那,悄悄落下泪来……
迎春笑道:“原没甚么事,只是看到连宝丫头这样的人,也只能与贵人拎个药箱,如我们这样的,也就愈发不堪了。”
黛玉闻言奇道:“怎么就不堪了?宝丫头拎药箱,那是因为她是女官呀,又不是婢女。我们这样的人家,原只是中等人家,如何能与天家金枝玉叶相比?果真都这样计较,那都不用活了。”
探春拦在湘云前,苦笑道:“若果真都一般高,也就罢了。偏那样金贵的姑娘,先给林姐姐你行礼。这不就一下分出了三六九等来了?”
宝玉在一旁急道:“这算甚么?怎就成了三六九等?好好的,说这些做甚么,大家一起顽乐岂不好?我相信,等往后她来咱们家里,断不会再拿大,让宝姐姐给她拎药箱,也必会一般和咱们顽的。”
湘云啐道:“呸!你少做美梦,人家会同你顽?还说不分三六九等,赶明儿人家果真嫁了过来,也只有你巴巴的去巴结的份!怕到时候,连往我们队伍里混的心思也没了。”
宝玉跺脚气道:“我倒是为你,反为出不是来了。我要有外心,立刻就化成灰,叫万人践踹!”
黛玉果断提醒道:“宝玉,老爷在前面叫你呢,叫你快去陪外客。”
“……”
宝玉闻言,那股恨不得把心也掏出来,给姊妹们起誓的劲头立刻散了大半,畏畏缩缩一步三回头的出门走了。
等闲杂人等离场后,黛玉笑着劝湘云道:“蔷哥儿昨儿才同我说,姊妹里极钦佩的人就是你。说你和他身世相仿,但你心里比他干净的多,也坚强的多。若非你是女儿身,断比他强十倍。”
湘云一万个不信,斜觑黛玉道:“他会说我的好话?”
黛玉正色道:“这如何不能?是了,他还说羡慕你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将来必有大福祉,与他一般,可折得幼年时的坎坷形状。”
湘云闻言,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似满腔心事让人说尽,强笑道:“你们两口子也是,闲来拿我嚼舌头,不是好人。”
话虽如此,目光里却难掩激动。
黛玉见她哭成这样,也有些心酸,上前抱了抱她,笑道:“好好好,我们不是好人,就你是大好人,可行了罢?”
迎春在一旁笑道:“看林妹妹这样哄人,还真有些不习惯。原来林妹妹也会宽慰人呀……”
一直旁观的惜春忽然道:“必是和蔷哥儿学的……咦?林姐姐,蔷哥儿往日里欺负哭了你,也这样哄你么?”
“噗嗤!”
湘云哭的快笑的也快,眼泪还没干,这边又笑开了,道:“蔷哥儿比这高明多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我的眼睛里,有你。”
看她故意模仿贾蔷说话,姊妹们登时笑喷了。
许是果真唯幸福者能大度,黛玉被这样取笑,居然也没恼,只红着脸啐骂了句,也就撂开了手。
探春又问道:“林姐姐见了,觉得那尹家姑娘如何?”
黛玉灵秀一笑,翻手拿出一张纸笺,递给探春道:“你瞧瞧。”
“哎呀!”
探春叫了声,笑道:“林姐姐还拿到人家的墨宝了?我倒看看,是不是果真像宝姐姐说的那样好……咦?”
探春看到纸笺上的字后,只“咦”了声,就不说话了。
其她人等了好一会儿,见她仍一直瞧着,湘云好笑道:“你屋子里多是古今书法大家的字帖,我就不信,她写的再好,还能迈过古人去!”
探春闻言,缓缓回过神来,叹道:“你原不懂这里面的道理。”
湘云笑道:“我不识字?”
探春摇头道:“旁的事,今人许难越古人,独书法一道,今人不断于古人之笔上,一再精练,至少在笔法上,可不逊古人。关键是,这字里韵着的神,实在是……前所未见。都说字如其人,难道果真是说写的好看难看如其人?自然不是。是每个人字里行间蕴着的精气神不同,所以能看得出人性如何来。只看这尹家姑娘的字,就能让人心里静下来,哪怕看三天三宿,也只会越看越舒心。好字,好人。”
迎春笑道:“果真有这样玄乎?”
探春修眉一扬,道:“二姐姐下围棋难道还不知,不同人的路数不同,心性也不同?”
迎春反应过来,笑道:“原是这个道理,我明白了。”
黛玉建议探春道:“要不,你过去见见人家,再磕个头拜个师?”
探春这才醒悟过来,不好在黛玉面前将人家夸狠了,上前抱住黛玉讨好道:“我哪里能拜旁人,要拜也先拜林姐姐!”
“去你的!”
黛玉反倒不好意思了,笑着推开。
惜春笑着笑着忽然道了句:“林姐姐,日后薛姐姐也会跟着你们一道过日子么?”
“……”
……
中堂。
尹子瑜做完第一次针灸后,出来暂歇。
贾母一迭声的打发人去准备茶水点心,问尹子瑜想吃点甚么?
原是客气之言,却没想到尹子瑜果真写了几笔,贾蔷看来,笑道:“莲子糕,豆沙卷。”
又对贾母道:“你老自己问的,贾家要是拿不出来,没面子的可是你老。”
“放屁!”
贾母气的忍不住骂道:“人家郡主单捡这样简单的点心,连这个也拿不出来,还娶甚么媳妇?”
说罢,在众人大笑中,一迭声让人去准备,当然不可能只准备这些。
贾母是富贵惯了的,一口气连点了六七样,尹子瑜写道:“并未客气,确实单爱吃那两样。”
贾母笑道:“不妨事,我们也都吃一点。”又指了指李纨,道:“这是蔷哥儿的大婶婶,蔷哥儿将她儿子送去族学里,说是封闭半年,不得回家见人,这才没几日,就想的昏了过去,茶饭不思。正好让她补一补,等晚上,让蔷哥儿送她去见见兰小子,也就放心了。”
听闻是长辈,尹子瑜亦是不疾不徐的起身见礼,李纨慌了神,忙起身避让,赔笑道:“让郡主见笑了。”
尹子瑜微笑摇头,落笔道:“慈母之心,天地可悯。”
李纨见到,那份感激简直无以言表。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见之,又是一通不要钱的夸赞。
贾蔷笑了笑,劝道:“差不多可以了,这种话她估计听了二十多年了,早听腻了。”
贾母等:“……”
尹子瑜虽未动声色,眼睛里还是闪过一抹讶然:二十多年?你认真的?
这边贾母已经骂开了:“你黄汤灌多了不成?子瑜今年才十七岁,和你一般大!”
薛姨妈都抱不平,道:“蔷哥儿很不会说话呢!”
二十多岁,早成老姑娘了!
宝钗笑道:“蔷哥儿许是在说,郡主行事做派大气,比我们稳重的多……”
贾母忙道:“那如何能比?郡主虽是尹家姑娘,可打小一半功夫在宫里长大的,经历的事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经历得起的?”
贾蔷总觉得有些怪,提醒道:“老太太,不必这样罢?你老好歹也是一等国夫人……”
“你!”
贾母险些气得仰倒。
然后就见尹子瑜落笔道:“侯爷在尹家,不也得太夫人赞不绝口?”
这纸笺贾蔷看后,贾蔷面色有些古怪的转给贾母后,忽然想起一事来:“坏菜,忘了尹家都是女子做主,和我贾家相类啊!”
何止相类,尹家女子的地位,明显要比贾家高出三个头不止。
教养出了个皇后的尹家,太夫人的地位甚至比贾母更高。
贾母虽是一等国公夫人,可尹家太夫人却也是正经的皇上丈母娘!
在尹家,说一不二。
贾母只管后宅事,可尹家太夫人和尹皇后,却连尹家前面的事也一并管束着。
这样家族里出来的女孩子,被尹家太夫人和尹皇后打小教导的女孩子,会是个柔弱的性子?
安静归安静,却不是软弱可欺的。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三人看到那张纸笺上的字后,心里纷纷都是一震。
原本三人虽表面上十分热情,却未尝没有抱着哄一失语弱女,甚至连心智也看低了去的心思。
眼下再看这行字,登时明白过来,人家知礼归知礼,在黛玉前退一步归退一步,却并不代表,人家好欺负。
借着贾母之由,来驳一驳贾蔷的话,恰到其分,不伤别人,又能表明其存在,这个姑娘,了不得!
贾母心中震惊,面上却满脸堆笑道:“郡主说的有道理,原该如此!蔷哥儿去了尹家,落在太夫人眼里就成了宝了,竟寻不出不好的地儿,一句话能夸出三个好来!怎地,我们才夸郡主两句,你就吃味了?”
尹子瑜看着贾蔷,见他面色始终温润含笑,亦是抿嘴浅笑,却不再执笔。
等点心上来后,她果真只捡了两块莲子糕和豆沙卷用了,然后又入里间,与凤姐儿行针。
等她进去后,贾母有些高兴,又不无发愁的看着贾蔷压低声音道:“可看明白了?这可不是个能让你欺负了的主儿,你可上点心呢,别惹出事来坐了蜡!”
贾蔷闻言低下眼帘淡淡一笑,道:“没事,原没准备欺负谁,且也是个明白人。挺好,果真娶个木菩萨回来供着,又有甚么意思?怄也怄死了。”
王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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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哪有良善的岳家……(第四更!)
一个时辰后,尹子瑜三次施针罢,回到中堂时,额前发梢已经被汗水打湿,沾在了额前。
她面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施针并不只是拿银针往身上扎进去那样简单,似还是体力活……
贾母等一迭声的让坐,又打发丫头斟茶倒水。
尹子瑜并没有拒绝,捡着莲子糕和豆沙卷连吃了三块。
她吃东西很自然,即便有个憨批一直盯着她看,似乎都不能令她害羞忸怩。
细嚼慢咽用心吃完后,又吃了半盏老君眉,尹子瑜气色恢复了些,然后看着宝钗笑了笑。
宝钗居然看明白这意思,起身收拾起药匣子来。
尹子瑜落笔道:“天色不早,该回家了。侯爷不必相送,尹浩送我回家即可,侯爷可送你大婶婶去族学。”
贾蔷看后,心里惊讶尹子瑜的聪慧,方才贾母和王夫人还在和李纨商议,明日再去看贾兰,李纨能说甚么?
没想到,尹子瑜居然想到前头去了。
他略略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道:“也罢,不过饭可以不吃,但送还是要送的,不然你省心了,我就清闲不得了。”
果不其然,就听贾母等人忙道:“岂有不吃饭的道理?出了这么大的力,这样辛苦……”
一气说了七八条理由,尹子瑜也只是微笑着,最后落笔道:“家里老太太、太太尚在等候,不好归家迟了,望太夫人见谅。”
简单明了,再加上那双令人见之心安的平静明眸,贾母等人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只道太怠慢了。
贾蔷笑了笑,问尹子瑜道:“明儿太平会馆开张,你想不想去看热闹?”
到底欠了人一份大人情,若是太平会馆一日游能抵消这份人情,他觉得比较合算。
尹子瑜却似看透了他的心思,只微笑着摇了摇头,落笔写了一行字后,却未直接交给贾蔷,又与贾母等人屈膝微福,而后在贾母等人起身相送中告辞离去。
出了门,临上马车前,才将纸笺交给了贾蔷,贾蔷打开一看,却见写道:“代与林姑娘告别。”
贾蔷这一刻忽然明白过来,甚么叫做真正的静之真谛。
不是孤僻的将自身孤立起来,不与人言,而是活的通透,将方方面面的打点妥当了,不招惹出麻烦,再于红尘中,细细品尝静之韵味。
“啧,这段位,有点高了罢……”
贾蔷看着尹子瑜在马车内坐稳后,喃喃出声道。
尹子瑜听力居然很好,有些不解的看了过来,贾蔷呵呵一笑,与她拱了拱手后,随手关上了马车门……
让牵引健妇先牵往外面,他则快步走向了东厢。
……
“啊,这样急就要走?”
探春不满意道:“我们都还没见着呢。”
贾蔷将纸笺交给了黛玉,道:“同你道别……此人比原先想的有意思些,回来我再寻你细细说。”
黛玉“嗯”了声,接过纸笺看了眼后,似笑非笑道:“不急呢,欠人这样大的人情,尹家若是留饭,可不必着急着回来。”
探春、湘云偷笑。
贾蔷也哈哈一笑,道:“今儿怕是不行了,不是怕嗅醋味,主要是今晚若是看不到兰哥儿,他娘又要昏死过去了。我是惧内的?”
“呸!”
……
中堂,贾蔷护着车驾离开后,贾母缓缓呼出口气来。
李纨面色苍白,不过想到就要快去见贾兰了,心里舒适了许多,因而笑道:“老太太该高兴才是,多好的一个重孙媳妇!”
贾母笑的有些勉强,点头道:“是好啊!”
好的有些过了头,看这做派,只怕又是一个要连哄带供着的主儿。
就怕太有主意了,连哄都不好哄啊……
薛姨妈自然明白贾母的心思,笑着劝道:“郡主活的明白通透,虽主意正些,但不是个多事的,也不争一时高低。老太太尽放心便是,往后啊,才是享福受用的日子。”
王夫人也笑道:“再怎样,也还是个小丫头,老太太何必担忧?只看她今日先给大姑娘见礼,就知道她还年轻。”
这话,让贾母和薛姨妈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虽然两人分大房、三房,为兼祧之妻,两头大。
可到底还是一个爷们儿,岂能果真没个大小?
按理说,尹子瑜身份贵重,有太上皇钦赐的郡主位份,再加上年岁上大一些,还是大房妻,无论如何都该当那个大。
可她却主动退让一步,先见礼,认下了那个小。
这不是年轻,又是甚么?
倒是宝钗轻声笑了笑,道:“许是郡主,果真不在意这个呢。”
王夫人淡淡笑道:“孩子话!咱们女人家,哪有不在意这等事的?”
宝钗轻轻垂下眼帘,未再答话。
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尹家郡主,确实不在意这个。
女儿家,原来也能活到如此有志气,如此自我清静……
眼帘下,宝钗眼底深处,掩埋了多日的晦暗,似渐渐开始消散开来……
……
“五哥,为何恪和郡王喊你老四?”
回尹家的路上,贾蔷骑在马上,与一直没许多话的尹浩问道。
尹家这一代共六子,江、河、湖、海、浩、瀚,尹浩排第五才是。
但在恪和王府时,李暄却叫他老四。
尹浩闻言,微微笑了笑,道:“王爷曾说过,他也是老五,因担心我做了坏事被人骂时牵连到他,所以他一直叫我老四。若是四哥也在,就喊四哥大四,喊我小四。”
贾蔷笑了笑,心道这五皇子,还真是个妙人……
尹浩顿了顿,问贾蔷道:“明日西斜街那边,还要开张么?”
贾蔷笑道:“五哥也知道那边的事?”
尹浩点点头,面色隐隐古怪道:“原未怎么留意,可如今大街上到处都是裹胸传言,想听不到都难。再加上你约战董川、陈然一行,勋贵圈里好事者已经开设赌局了……蔷哥儿,明日你那地方未必够使,男女去的都不少。”
贾蔷摇头道:“哪里是甚么人都能进的?内眷那边,身上不挂个五品宜人的诰命,门都别想。当然,家里要有个三品捐官的,也能进。东路院这边,即便家里有个将军府底子,至少也得交二十两银子办个会员对牌才能进。”
尹浩不解道:“且不说东路院这边,西路院那边是怎回事?”
贾蔷嘿了声,笑道:“五哥也不想想,寻常百姓人家的内眷,等闲也不穿裹胸啊,进去做甚么?再者这顽意儿,原不算多难去做,我也不忍去赚寻常百姓家的银子。至于捐官,针对的则是巨富之族。东路院那边,则是为了防备进来太多人,一来太招摇,二来也没必要。”
尹浩闻言多看了贾蔷一眼,道:“那‘至少得交二十两银子’,这里面怕也有说法?”
贾蔷点点头,道:“东西两路的对牌都分等级,金、银、铜、铁四级。不同的等级,可以买的东西的数量不同。另外就是,享受的服侍也不同……一会儿我给太夫人、两位太太各送一金牌。这会员对牌,原是和身份,还有交的会员银子相干,二十两是入门级,当然,西路院那边不买对牌也能进,身份够了就行,只是享受不到一些待遇。至于东路院的,那就没办法了,入门交再多银子也只能是铁牌,想升级,要靠战绩来升。到时候,会弄出个排名来……”
尹浩闻言,饶是以他内敛的性子,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道:“你也太能摆了,如此一来,你那里想不热闹都不成!往后,开国、元平功臣子弟,哪个若是榜上无名,谁还好自称英雄?”
贾蔷笑道:“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五城兵马司有肃清五城混乱之事。只是那些将门衙内常有私斗之事发生,往后就简单了,直接去东路院擂台上解决问题就是。五哥,我带了四块东路院的铁牌来。往后得闲,大哥、二哥和五哥可去耍耍。”
尹浩笑了笑,又奇道:“还有一块呢?”
贾蔷嘿嘿一笑,道:“这样好顽的事,二老爷怕是不肯错过。”
尹浩:“……”
马车内,面带浅笑的子瑜,亦是面色微微一滞,随即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
萱慈堂上,晚辈见过礼后,尹子瑜被叫到高台上,让尹家太夫人拉着坐下。
仔细端详了番,见面色如常,方笑问贾蔷道:“你家里人,可好了?”
贾蔷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有劳郡主了。”
大太太秦氏不客气道:“那你怎么谢谢我家子瑜?”
贾蔷闻言,看了眼静静坐在软榻上,宁静如湖面的一双明眸淡淡含笑的看着他的尹子瑜,翻手拿出三个巴掌大小嵌着金玉的对牌来,道:“这是西斜街那边太平会馆的对牌,最高等级的,老太太和两位太太若是得闲,可以去逛逛。”
秦氏笑道:“敢情是让我们去给你捧场?提前说明白,尹家可不是大富之家,没多少银子捧场。给子瑜备的嫁妆,都是宫里娘娘贴补了些,不然还真买不起你那些绸缎,也忒贵了些!”
贾蔷笑着将西斜街太平会馆的规矩说了遍,最后道:“这对牌,不仅可减免些折扣,便是里面一些吃的喝的顽的,都是不用银子的。大太太去一回便知道,还是比较有趣的。”
听他说完,尹家老老少少的内眷都笑了起来。
二太太孙氏笑道:“你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置办下这份家业来,许就成了一只能下金蛋的鸡,难为你了……了不得。”
孙氏说罢,忽听一年轻些的媳妇笑道:“宁侯,这是你们宁府大房的家业呢,还是三房的家业呀?”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一凝,多少添了分审视,看向贾蔷……
贾蔷闻言心中倒吸一口冷气,隐隐感觉了前世传说中岳家的可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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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诚心和气,胜于观心 (第五更!求订阅啊!)
“这是浩哥儿媳妇,你叫一声五嫂便是。”
尹家太夫人笑着说罢,又去笑骂尹浩妻子乔氏,道:“偏你古怪多,这等事,也是你这当嫂子的好掺和的?”
乔氏笑道:“子瑜妹妹性子好,从不争抢这些,我们这些嫂子的面皮厚些,总要替她理论理论!”
尹家太夫人却摇头笑道:“大可不必!各家过各家的小日子,连你们这些小的,有一个算一个,何曾有人为你们理论过?我也早和你们婆婆说过,旁人家里,婆婆多为恶婆婆,好似不站规矩,就显示不出婆婆的威严来,等媳妇再熬成了婆,又开始折腾孙媳妇。
尹家从我婆婆起,就没让我立过规矩。到了我这一辈,也没让你们两个婆婆立过规矩。好好的一家子亲人,好好过日子不好?只折腾这些,没的将那份亲情也折腾干净了。她们对你们,我看着也都还好,只让你们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既然我们这样做,你们也都要学着些。这份心意是好的,但做派不妥当。”
乔氏闻言,和其她几个年轻妇人起身,领受教诲。
乔氏笑道:“罢罢,今儿撞着了,胡说这些话。给这小两口赔礼,我把家里给我的那吉祥如意六福赤金锁拿出来,给妹妹压个箱罢。”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只是贾蔷从尹家太夫人的话中,感受到的除了开明英明外,还有压力。
有一个如此精明的岳家,很难混啊。
心知虽是尹家太夫人如此说,怕也是还有人在等着他表态,贾蔷并没有逃避甚么,坦然道:“如今外面折腾的这些,都是三房的。原因早先也给老太太说过,因答应过家里老太太,大房的家业我不动分毫,全留给大房。所以如今国公府的银库还封存着……
不过五嫂实不必担心郡主吃亏,那份家业是宁国府几代人积累下的,且先荣国在时,每有所得,也必分大房一份,所以论家底之深厚,京中各家能比得上的,没有几家。便是今日,各大庄子、园子、门铺所得出息,也都还送入库中封存。全部加起来,有没有百万之巨不好说,但几辈子吃喝不尽,问题不大。”
此言一出,二太太孙氏是最高兴的,也不掩喜悦,笑出声来。
尹家太夫人也高兴,不过老人家关注点要有趣的多,她没有同贾蔷说甚么,也未替尹子瑜高兴,而是叮嘱几个笑的或有些深意,或有些勉强的年轻妇人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和际遇,你们高兴高兴就好,羡慕嫉妒就别想了。福祸富贵,原是天定。过好眼前的日子,就比甚么都强。”
这是人性。
即便是朝夕相处的至亲,当然希望彼此过的好,但也别好出太多去,不然还怎么相处啊?
尹子瑜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她们也只羡慕一二,毕竟只是个空头名号。
可谁能想到,嫁给别人当个兼祧妻,居然还能变出百万豪富的身家来!
都是年轻女人,要说心里不泛酸,那就成圣人了。
尹家太夫人活了一辈子,甚么没见过,只扫过她们的脸色,心里就有数了,因此提前警醒警醒。
闲话罢,又对贾蔷道:“你明日还有正经事,晚上就不留你在家里用饭了。明儿我要去庵里礼佛几日,不能去给你捧场。大太太、二太太她们若得闲,可以去逛逛。只是即便去了,你也不必刻意招待,忙你的正经事要紧。
快去罢,不然一会儿浩哥儿他老子他们回来了,又要耽搁好一阵。”
贾蔷应下后,又与尹子瑜对视一眼,两人微微颔首后,他转身阔步离去。
……
等贾蔷出门离开后,孙氏最先按捺不住,问道:“乖囡,今日去了贾家,他家待你可还好?”
尹家太夫人笑道:“这话问的奇了,又怎可能待她不好?”再怎么说,背后还有皇后娘娘的体面在,贾家除非是疯了,否则,怎会冷落尹家女?
尹家太夫人关心的是:“蔷哥儿待你还好?”
即便背后有无数谋算,但不论尹家太夫人还是尹皇后,都希望尹子瑜能有个好归宿。
早有丫头奉上笔墨,尹子瑜微笑落笔道:“很好,他是个有趣的。”
尹家太夫人看了后,登时大喜,笑道:“有趣就好!如今你也放下心来了?你不想想,你姑姑甚么样的人,甚么样的眼光?她那样疼你,怎会给你选个刻板的人欺负你?”
大太太秦氏等人也看了纸笺后,秦氏也对孙氏笑道:“宫里皇后娘娘把子瑜疼的眼珠子似的,恨不得认了当女儿去养。如今挑了这么个姑爷,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家底这样丰厚不说,还这样能积攒家业,不是那等挥金如土的败家子。可见是十全十美了!”
孙氏还未说话,就见尹子瑜又落笔道:“今日去贾家,见了林家姑娘。人很好,称我姐姐,不过,受老祖宗和姑母教诲,以和为贵,故而先见礼于她。”
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见此,尹家太夫人的面色都微微一变,更不必提秦氏和孙氏了。
看她三人如此,不等她们说甚么,尹子瑜就微笑着再度落笔道:“诚心和气,胜于观心。”
尹家太夫人看了后,眼眸一亮,微微凝起的目光便软化了下来。
此言何意?
说的是人若能够做到真心诚意、心平气和,使家人之间感情融洽,乃至意气相投,那么这份修行,远胜过佛家讲究的坐禅调息、观心内省。
尹家太夫人见之爱怜不尽的轻抚着尹子瑜的手,慈爱道:“你虽生来受苦,但天可怜见,总算让你生了副好心肠。就凭你这堪破女子好妒、攀比两大魔障的八个字,必能保你一世平安喜乐。好孩子,好孩子啊!”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这八个字?
不说做到,连明白的,都屈指可数。
尹子瑜能做到这一步,是个有大福气的!
……
贾蔷回到荣府时,天色已暮。
荣庆堂上,看到贾蔷归来,贾母问道:“都妥当了?郡主送回去了?”
贾蔷点点头,看了一圈,发现贾家姊妹们都不在,黛玉也不在,因而好奇问道:“林妹妹她们人呢?”
贾母道:“都在凤哥儿那边,宽慰她呢……蔷哥儿,我问你一事,你准备如何处置琏儿?”
贾蔷闻言,先看了眼盯着他看的鸳鸯,而后摇头道:“老太太且放心,不打也不杀……”
只是没等贾母松一口气,就听贾蔷继续道:“等他养好伤后,送到九边军中,打熬五年。五年后看情况,果真改了成日里吃屎的毛病,就回来。改不了,继续待着。”
贾母闻言唬了一跳,连连摇头道:“这如何使得?他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如何能吃得了那样的苦?再说,他和你二婶婶至今没有子嗣所出,现在离了家走,何时才能留下骨血?使不得,使不得!”
贾蔷却没有退让,道:“使不得也得如此,至于子嗣血脉……我就不信二婶婶如今还让他进房。到了这个地步,再紧着强扭,没甚意趣,且早晚还得出事。老太太,即便二婶婶能被你们说服退步,可通奸妾母之事呢?此事若是爆了出去,被贾家对头拿住了把柄,再传到大老爷耳中,大老爷生生气死不提,贾琏怕是难逃贾蓉之厄。贾家的脸还要不要了?真到了那一步,贾家才是要出大丑闻,大笑话!”
贾母闻言,脸上满是哀伤之色,骂道:“家里怎么尽出些这样没出息的孽障!”
贾蔷笑了笑,道:“贾琏若说坏,谈不上坏,也没听说过他做过什么恶来。这样的人,如果能经得起军中打熬,说不得真还能争气起来。到时候,岂不有出息了?贾琏一个,宝玉……算了,他没救了。贾环,勉强还有点希望,狠狠操练一番,说不得能转回来。兰哥儿很不错,菌哥儿也还行,他也是荣国一脉的近支。这样算下来,贾家还是能出不少人才的。老太太,又何必伤感?”
听他说的好,贾母勉强笑了笑,道:“也罢,前面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今儿尹家太夫人,可叮嘱你甚么了?”
贾蔷摇头道:“没说甚么,听说西斜街那边明日开张,就打发我回来忙正经事了。”
贾母笑道:“罢,人家开明,我也不能不通情理,你去忙你的罢,我也歇一歇。”
贾蔷点头,告辞离去,还未出门,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道:“蔷哥儿……”
他站住脚,回头看去,就见贾母站起身来,看着他道:“往后,总要给二太太留些体面。这居家过日子,不管地位高低贵贱,总还是要以和为贵!”
贾蔷能不将贾琏打个半死,就很出乎她的意料了。
若是能再和王夫人平和相处,别再欺负宝玉,贾母觉得日子很快就能恢复到从前那样,从容富贵,受用不尽……
贾蔷闻言却只笑了笑,道:“我知道了,只要她肯和气做人,我不会给她难看的。”
说罢,转身离去。
……
贾母院后,大甬道北侧三间小抱厦内。
贾蔷进来时,正见湘云在那跳脚骂贾琏,宝钗则在劝湘云。
凤姐儿面色蜡黄,头发也有些蓬松,嘴皮隐隐有些干裂,靠在锦靠上,面带微笑的坐着,听黛玉轻声细语的在同她说着甚么……
宝玉、迎春、惜春在不远处,只静静坐着。
迎春、惜春这般不意外,宝玉……今日怕是受到了贾政的暴击,还未缓过劲来。
直到绘金叫了声:“侯爷来了!”
姊妹们才纷纷住了口,转过头来看他。
看到他进来,凤姐儿居然笑了起来,道:“哟!这到底来的是尹家的姑爷,还是林家的姑爷?”
黛玉轻轻啐了口,道:“凤丫头合该一直昏着,一醒来就乱嚼舌头。”
话虽如此,那双氤氲朝露的明眸,还是滴溜溜的看了过来。
贾蔷呵了声,先对宝玉摆了摆手,宝玉莫名,不过还是站起身来,直到看到贾蔷拎着他的椅子坐到床榻边,才黑下脸来……
贾蔷坐下后,笑道:“这还用说?别说我这个人,就是将来有了子嗣,若能生两个儿子,一双子嗣里都要分一个去姓林的……”
“哎呀!”
黛玉一张脸一瞬间如同烧了起来般,红如云霞,扬起绣帕往贾蔷脸上丢来,推搡过来:“我把你这胡说八道的,你今儿是疯了不成?”
话虽如此,可推搡的力道之软,说话的语气之柔,面若桃花之美……
都让姊妹们失去了说话的意愿,太难了……
宝玉呆呆的楞在那里,心如刀割,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么?
一时间,竟生出了出世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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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君子笃于亲 (第一更!)
见这一双小儿女如此,连迎春都忍不住红着脸啐道:“蔷哥儿,愈不知羞了!”
宝钗正经劝道:“传到外面人耳中,总少不得有嚼舌头的乱说话,蔷哥儿还是仔细些呢。”
贾蔷点点头,道:“我失算了,这话原不该当着大家的面说……刚忘了你们也在。”
“呀?!”
“哇?!”
“咦?!”
一片声讨声中,黛玉的轻笑声也被掩了去……
“蔷哥儿,你先前说那尹家郡主十分有趣,极有意思,如今可能讲讲了?”
湘云怕是狗粮没吃够,居然主动上赶着去吃。
看着那有些坏笑的大眼睛,贾蔷没好气瞪他一眼,又看向正似笑非笑看着他的黛玉,却是先将尹家太夫人关于治家的话说了遍。
这一说,登时赢得满堂彩!
“啧啧!怪道能教养出一个人人称赞的皇后娘娘,还能教养出尹家郡主那样的人儿。这尹家太夫人,实在是个明白人!”
探春佩服的五体投地!
宝玉倒觉得没甚么,一个老太婆子,能有多好?
他笑道:“咱们家老太太,还有太太,也没让谁立规矩啊。”
这话,凤姐儿都笑了……
不过也没人多说甚么。
湘云皱起鼻子看贾蔷道:“说人家郡主哩,提她家太夫人做甚么?”
贾蔷笑道:“三姑姑说的没错,那尹家郡主,和她祖母有些像,活的有些通透,虽偏安静,但和从前想的,文文静静,清清冷冷不同,她是闹中取静。以前认为是躲在角落里寻安静,现在看来,却是将麻烦都摆平了,方自得清静……两码事。”
黛玉皱起眉头,不无嫌弃的看着贾蔷道:“神神叨叨的,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让你说的和凤丫头似的霸道,可见是胡说。”
凤姐儿“呸”的啐笑道:“林妹妹我劝你上点心,女人看男人通常看不准,男人看女人,却至少能看对一半,似蔷哥儿这样的,十拿九稳。若果真是个文弱的,老太太夸赞她蔷哥儿阻拦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也是个心气高的。往后,说不得那位有和你闹的时候。”
黛玉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摇了摇头,只是不好多说甚么,红着脸轻笑。
宝钗却在不远处代她说道:“凤丫头少在这里挑拨是非,郡主心气高自然少不了,毕竟那样的出身。但能行礼在先,可见她不是个愿意争的。蔷哥儿的意思,不是用强硬的手段将麻烦都压下去,而是用才智去化解了麻烦,和你那刚猛莽撞的管家路数不同,这便是没读过书的短处了。”
姊妹们嘻嘻笑了起来,凤姐儿也不恼,冷笑还嘴道:“宝丫头你就护着她罢,就怕你服侍的好了,人家一辈子不放你这女官走,你就和蔷哥儿一家过一辈子罢。”
这话就让宝钗尴尬起来了,黛玉啐笑道:“果真是没读过书的,话也不会说,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贾蔷见凤姐儿眼角仍有激愤之色,担心她连黛玉也怼,便先插话道:“过几天等贾琏伤好了,送他去九边军中打熬几年。九边虽无大战,但和鞑子的小摩擦也没断过。能活下来就活下来,活不下来便是他的造化。”
众人闻言心中多有不忍,虽一个个都恨的咬牙,却也不过想着贾蔷能行族法,将贾琏狠打一顿,让他长个记性,记个教训。
却没想过,果真让他去送命。
因而一个个看向了凤姐儿,或是黛玉……
黛玉目露不忍,但顾及凤姐儿,没有开口。
凤姐儿面色变了变,道:“若因为我,倒也不必……”
虽夫妻情绝,但贾琏果真因她而死,她也难有立足之地。
贾蔷摇头道:“和你们不相干,原就打算整顿族务。一个个不成器的太多,年岁小的有族学管束着,多半能改正过来。年岁大的,要么送黑辽种地,要么往九边军中打拼。贾琏将来是要承爵的,果真能立下些许战功,也能将亲贵之爵,重新变成武勋贵门。不止贾琏,日后我们府上的子嗣,也大都要送到九边去磨炼。既是武勋将门,自然不可能一味的在家享福受用,长于妇人手中,养成了废人。”
宝玉:“……”
贾蔷也没里突然落泪的宝玉,对其他人道:“都去四妹妹院子里罢,让二婶婶早些休息,好好将养一番,我现在去送大婶婶见兰哥儿。”
众姊妹自然无话,宝玉虽十分想跟了去,可自然不成,已经夜了,该歇息了,因而怏怏不乐的回了自家院子……
……
凤姐儿小院出了东拐十余步,便是李纨院。
守夜嬷嬷坐在门房里,听到敲门声,见是贾蔷,忙赔笑道:“我也不敢睡,只怕侯爷来没听到,耽搁了奶奶去见兰哥儿。”
贾蔷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现在就去……嬷嬷与我一同进去罢。”
原是为了避嫌。
这嬷嬷却笑道:“不必如此,里面有素云和碧月在。”
话虽如此,却还是迈腿往里面送了一段,直到廊下,隔着窗往里面通报了声:“奶奶,东府侯爷来了!”
“哎哟!可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惊喜声。
嬷嬷对贾蔷笑道:“侯爷自进去便是!”
贾蔷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方才他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等守夜嬷嬷退下后,门帘打开,却是李纨屋子里的另一丫头碧月,看着贾蔷笑道:“侯爷快里面请,我们奶奶等你多时了!”
贾蔷进去后,就见中堂桌子上摆放了几大包东西,碧月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奶奶让我们准备的,吃的用的,还有些书……”
贾蔷摇了摇头,进了里间,就见早就更了一身新衣的李纨,此刻正让素云帮她整理着头发。
看贾蔷进来,也只对着镜子里道了声:“就好就好,蔷哥儿稍待,哎呀,碧月,快去给侯爷上茶。”
贾蔷摇头笑道:“大婶婶,若是这样穿戴打扮,就只能在外面叫了兰哥儿出来瞧瞧。想进里面,具体看看他住的甚么地儿,还得另穿一身才好。”
李纨一怔,忙道:“那该穿甚么?”
贾蔷笑道:“可有士子儒裳没有?再戴上璞巾,大婶婶今儿便可随我进里面瞧瞧。不然只在外面,不见里面真相,回过头来你又不放心。”
李纨闻言,面色微变,素来最守礼的她,却是头一次咬牙,要叛逆一回。
……
一刻钟后,换了身贾珠当年留下来的白色儒裳,头戴璞巾的李纨上了马车。
贾蔷带人护送着,一路前往了一里之外的贾族族学。
因先前早有人通报,所以这会儿族学管事的一直候在门口。
贾蔷却没让他们陪同,引着马车一直进了仪门,让管事的和斋夫悉数退下,只贾蔷引着李纨,往里面行去。
贾蔷道:“今夜之事,没有告诉过族学请来的山长和教习,以免引来许多麻烦。你准备的那些东西,族学里也不可能用得上,所以就不必带了。”
路过文昌阁,便见一间四面开窗,坐南朝北的大屋子。
大屋子面南三开间,中央是讲堂,左右两侧是厢房,三面围绕,书堂厢房外都有环廊。
屋内未有几凳,皆是席地而坐。
二三十个衣着同样学子衫的学子,齐齐摇头晃脑的大声诵读着: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正应了书堂大门两侧门柱上的联对: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满满的读书气氛,让李纨侧目动容。
她努力的在学堂学子中寻找,却也不费力,便在最矮的一拨萝卜头中间,发现了正大声诵读的贾兰。
也不知怎地,李纨就觉得贾兰瘦了许多,好在,精气神很足。
贾蔷也不催,就等着李纨一边流泪,一边看着贾兰。
许是果真有母子连心的说法,李纨看了没多久,原本专心致志的贾兰忽然皱了皱小眉头,转头看了来,这一看,登时惊呆了。
他娘居然穿了身男人的衣服,站在外面……
迟疑了稍许后,贾兰还是咬了咬牙,将书本放下,然后躬着身绕了一大圈,才出了门,出来后,先与贾蔷、李纨见了礼,然后才小声道:“母亲,你怎么来了?还……”
贾蔷摆摆手,道:“你娘挂念你挂念的紧,老太太就打发我送她来看看你。走罢,带你娘看看你住的甚么地方,饭堂在哪里。”
贾兰作难道:“可是先生留下了课业,今晚若不能背下《泰伯篇》,明儿是要挨罚的。”
李纨忙道:“课业要紧,课业要紧!娘不去看了,见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兰儿,你好好做功课,也注意穿暖吃饱,娘不在跟前,可千万别病了……”说着,又落下泪来。
贾兰见之,一咬牙道:“罢,这篇我原背熟了,今儿还是陪娘去看看罢。”
贾蔷呵呵一笑,道:“拉着你娘的手,莫让她走迷了。”
李纨闻言,俏脸一红,还是让贾兰牵住她的手。
随日思夜想的儿子一并牵手走在族学里,李纨一颗始终难安的心,也真正平息了下来。
再感觉到身旁不远处,负着手不疾不徐的陪着她们母子的人,李纨心中充满感激……
而贾蔷抬头看着这片族学,又望了望天上的月色,心中觉得,他愈发融入这片红楼世界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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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养精蓄锐 (第二更!)
“娘,你看那边校场,便是我们跑步、站军姿和练拳的地方……”
“去,给你娘打两拳。”
“娘,你看着!”
素来老成的贾兰,此刻却跑进校场内,有模有样的打起了军体拳。
虽然在贾蔷看来只是样子货,可在李纨看来,却是如此雄武威壮。
等贾兰气喘吁吁回来后,贾蔷对李纨微笑道:“这才刚开始,连皮毛也没学到,半年后再看就不一样了,等五六年后再看,少不得一个文武双全的少年郎。”
李纨一边爱怜不已的抚着贾兰的额头,一边感激不尽的看着贾蔷,道:“此皆蔷儿之功也!也不知,该如何谢你!”
贾蔷呵呵一笑,摆手道:“原是我贾族子弟,但凡愿意上进的,贾家皆愿大力供养。走罢,再带你娘去看看吃住的地方。”
这回李纨却不肯去了,对贾兰道:“不必去了,见你这样好,精神也好,娘就真的放心了。你快回去好好读书罢,课业要紧,也莫辜负了你大兄对你夸赞。”
贾蔷轻声笑道:“我没甚么,只要你记得你娘为你吃的苦,其次记得你是贾家子弟就足够了。兰哥儿,你爹虽然去的早,你在贾家也没宝玉得宠,但终究是衣食无忧。贾家,便是你的本,这一点,你要记住了。”
这小子,身上透着一股凉薄气,眼下还小,应该能教得过来。
贾兰闻言,躬身大礼应道:“大兄,我记下了。”
“去罢。”
贾蔷微笑颔首,说道。
看着贾兰一路小跑赶回学堂的背影,想到这一别便是半年光景,李纨止不住的又落下泪来。
贾蔷也不好劝,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反倒看的李纨不好意思起来,拿青色绣帕擦了擦泪,赧然道:“给蔷儿添恼了。”
贾蔷摇头道:“慈母之心,天地可悯。”
“噗嗤!”
李纨忍俊不禁道:“果然是两口子,你还学人家郡主的话?”
贾蔷呵呵一笑,道:“咱们回去罢,估计听到出来的信儿后,老太太她们还在等着呢。”
李纨应下了,又回头看了看族学的一草一木后,便与贾蔷折返贾府。
……
果不其然,刚回荣府,就有婆子前来通传,贾母相请。
说到底,李纨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入夜了和贾蔷出去,贾母未必放得下心……
等二人进了荣庆堂,就见贾母、王夫人和宝玉皆在,居然连贾政也在。
见礼后,贾母先问李纨道:“见着兰小子了,可都还好?”
李纨忙笑道:“见着了,去的时候,正和二三十个族学学子大声读书呢。出来见了遭,领着我去校场看了看,还打了套拳,就又急急的回去背课业了。”
贾母、贾政等人闻言,都笑了起来,道:“如此方是咱们这样人家的读书公子,敢情还是文武双全。”
李纨又千谢万谢一番后,贾母再看贾蔷,似有些恼火,但也有些满意,道:“你这族长当得称职,比先前的都强。”
贾蔷呵了声,点头道:“原是应该的。”
贾母抽了抽嘴角,却又道:“只一点不好,就是总欺负宝玉。”
贾蔷喊冤道:“我几时欺负他了?”
贾母恼道:“你没欺负他,怎么他回来后哭成那样?”
贾蔷呵呵笑道:“女孩子嘛!”
贾母:“……”
王夫人:“……”
贾政:“……”
独鸳鸯没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噤声。
贾蔷指了指李纨道:“老太太你问问大婶婶,兰哥儿如今表现的如何?这才几天功夫而已。等三五年过后,兰哥儿,甚至还有贾环,和东路院的贾琮,还有外面的贾菌等人,一个个都成了文武双全的人才,金榜题名,连贾琏都可能在九边打熬出人样来时,宝玉又该如何自处?继续当女孩子养着?
好好,眼下老太太、老爷都在,宝玉能富贵安乐下去。等说亲的时候又怎么办?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家一提,哦,原来是贾家那个最不成器的……哪怕是贵妃亲弟,又能寻到甚么好人家?我原也不想多事,觉得就让他当个富贵闲人,随他去就是了,左右又惹不出甚么祸来,和我甚么相干?
可如今当了族长,见识也长了些,才发现在这个世道里,单打独斗很难成大事,我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总要扶持一批族亲起来,一同光耀门楣才好。本也非宝玉不可,可我和他还是有些交情的。连王家舅老爷那两个庶子,都送到我门下了,我总不能大力拉扯外姓人,放着贾家的人不管吧?
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看了,我若不多刺激刺激他,让他生出向学之心,将来成为栋梁,只靠老爷打骂,怕是没多少用处。有老太太和他娘护着,他也乐得当一辈子女孩子。
成.人难自在,自在难成.人。老太太也是明白道理的,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这话就太对贾政的心思了,他一迭声感激道:“蔷哥儿所言极是,极是!非至亲,谁会为他考虑这些?”
甚至连贾母和王夫人的面色都犹豫起来,果真等贾兰甚至贾环都成器了,一个个金榜题名,大办宴席风光无限时,宝玉该如何自处?
不想贾蔷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宝玉自己心思扭转不过来,强逼他去读书,怕也读不进甚么去,慢慢来罢。只是我该说的该做的都说完做尽了,再刺激他下去,果真让他当成仇人了,反倒辜负了我一片好心。往后还是靠老爷自己教罢。”
宝玉:“……”
他有些后悔听袭人的话,跑来哭一场了。
贾蔷只是拿他取笑,可到了贾政手里,那可是要挨大棒的……
“老太太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告辞了,明儿还有事要忙呢。”
贾蔷告辞道。
贾母虽还想问问西斜街那边到底如何,只是见贾蔷也累了,便没再多问,让他离去了。
……
回到东府小院时,已经过了子时。
却见中堂内还有烛火光色,进门一看,就见竟是平儿和晴雯还未睡。
香菱每日里睡的早,除了被折腾时,大都会美美睡着。
晴雯不同,这丫头睡眠困难,觉也浅。
只是平儿竟也还在……
见贾蔷进门,两人忙起身,贾蔷却忽然想起一事来,对平儿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二婶婶病了场,不过眼下已经没事了。明儿你回来后,可以过去瞧瞧。”
平儿闻言唬了一跳,近前紧张道:“奶奶怎么了?”
贾蔷摇头道:“你还不了解她?听到贾琏那样谋算她,岂有不气个半死的道理?不过眼下已经没事了,刚还在和三姑姑她们吵嘴呢。明儿你再把会馆那边的热闹同她一说,让她知道她发财了,便甚么事都没了。”
平儿这才放下心来,正想说甚么,就听贾蔷奇道:“咦,你身上好香,这是擦的甚么香?”
“哎呀!”
这虎狼之词,让平儿俏脸登时飞红,举着帕子拦在身前,连退两步,看着贾蔷笑吟吟的望着她,嗔了句:“侯爷哪!”
晴雯在后面冷笑一声,道:“爷上回还说人家像茶花美人,今儿怎就嗅不出是甚么香了?”
贾蔷懒得理她,问平儿道:“怎么这早晚了,还没休息?是后面院子没暖气住不习惯么?那先在这里,住晴雯的床罢。”
看到后面晴雯怒视,贾蔷扬眉道:“你睡我床上!”
晴雯也红了脸,扭身就走。
只要不赶她出门就好……
贾蔷奇道:“你干甚么去?”
晴雯头也不回,道:“不是你说的我把床让给她?我去给平儿姐姐把床收拾出来!”
贾蔷:“……”
平儿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晴雯快别去了!”
晴雯只是不听,冷笑声从里间传来:“我们爷还想闻这香呢!”
贾蔷正经劝平儿道:“别听她胡说,我又不是色中恶魔!不过你一个人睡后面那院子确实不妥,都多长日子里面没住过人了,又湿又冷,就先住晴雯这罢。放心,我不会去摸门的。你总不会信不过我的品性罢?”
“哎呀!”
平儿一时都不知说甚么才好了,温婉秀美的脸上满是羞赧和尴尬,道:“我就是想来问问,明儿去了那边,到底该如何个章法?不敢耽搁了侯爷的大事,并不是……”
倒成了勾引爷们儿了!
贾蔷摆手道:“让你搬过来住,也是为了方便明日一早,早早随我一道前往西斜街那边准备。做甚么很容易,明儿我拨给你八名嬷嬷,并十二个管事姑娘,她们负责具体的差事活计,你负责管好她们就成。放心,比家里这边还容易。毕竟那些人上面,没那么多婆婆在。”
平儿闻言,略略放下心来,便道:“那我先回去了,等明儿一早,我早早过来就是。”
贾蔷笑道:“你也是,早晚都要搬进来,何必非要在意这个?你放心就是,莫说你,便是对晴雯,我也一直以礼相待,不曾迫她做她不愿做的事。我也不爱吃女孩子嘴上的胭脂,会尊重你的。”
听一个主子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平儿还能如何,只能红着脸,低着头轻声道:“虽如此,只被褥衣裳那些,都放在后院了……”
贾蔷笑道:“明儿回来,让香菱和晴雯帮你一起拿便是。”
正好晴雯抱着她被褥过来,先对贾蔷皱了皱鼻子,然后对平儿笑道:“铺褥被盖都是新的,已经铺好了,屋子里有暖气,热着呢,所以只是薄被。”
平儿忙笑着谢过,晴雯似笑非笑道:“姐姐不必谢我,只是等明个儿夜里陪床时,能换我一换就好!”
“这……”
平儿俏脸愈发红的不像样,总觉得,一步步落入流沙里,深陷了进去……
贾蔷却没理会二人,进去后等晴雯端了洗脚水进来,洗了脚后就草草睡下了。
今晚甚么都不能干,要养精蓄锐,明天,是要见真章的。
……
ps:尽量写第三更……昨天爆的太狠,有点虚……
第四百三十二章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第三更!)
翌日清晨,还不到卯时,其实还算在夜里。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上,九旬高龄的赵国公姜铎,瘦的都快缩成了一团,可精神头居然还不错。
姜铎坐的椅子都是特制的,要走上三四级台阶才能坐上去。
椅子上铺着新猩红毡,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
姜铎坐在上面,美滋滋的吃着碧梗银耳红枣粥,稀疏的的几乎没剩几根的头发,随着他乐呵呵的抖腿,跟着上下漂浮着……
长子姜保、次子姜平、三子姜安、四子姜宁以及才从江南水师回来的长孙姜泰,还有幼孙姜林都在堂内,静静的看着那几根白发纷飞,等待老头子用完早饭。
姜保妻邹氏领着几个儿媳、侄媳在旁边侍奉着,或添粥,或添小菜。
姜铎年岁虽高,看起来也干瘦,可饭量居然不浅。
吃了两碗碧梗银耳红枣粥,又吃了一小碟白切羊肉,半碟松花小肚儿、酱瓜丝儿和清拌粉皮儿。
吃饱喝足罢,姜铎打了个饱嗝,每每的咂摸了下嘴,冲儿媳孙媳笑着点了点头,等儿媳孙媳都下去了,再转过脸来看儿孙时,就成了一脸的嫌弃了,道:“一群球攮的,坐在那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没老子当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天下,能有你们几个杂毛坐在这的份?”
长子姜保赔笑道:“父亲说笑了,谁敢甩脸色?看到父亲胃口如此之好,我们做儿孙的,唯有高兴的份儿!”
一众姜家儿孙连声附和。
姜铎信个锤子,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了不起,老子这样压着你们,可大燕百万大军,还是有一半将领都听命于你们,你们多了得?老子要是早点死,怕是一个个都能做天下兵马大元帅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顽意儿,连姜家军的口号也敢喊出来,老子当初怎么就没把你们一个个都溺死在马桶里?我就想不明白,得有多蠢的猪脑子,才敢喊出这样的话来?这种话,能在外面说么?!”
众人目光都落向了三子姜安。
“父亲,这都是谣传……”
三子姜安有些心虚的赔笑说道。
“谣你娘了个歪嘴传!下流畜生!”
姜铎骂了句后,叹息一声,兴趣索然的摇头道:“罢罢罢,这样的蠢货,我连骂起来都觉得没劲,实在没得救了。老大,你看着他,往后老三就在家里,寻个院子让他住着,酒色不缺,但不能出门半步,也不能见外客,好好生孩子就完了。对外,就称他病了。老子活了九十来岁,总不能临了被这样的畜生给坑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父亲!爹!那都是酒话,那都是酒话啊!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
姜安差点没吓疯,这是要将他圈禁起来,废了他啊!
然而姜铎脸上不见一丝顽笑之色,姜保心中对姜安也十分不满。
有些事说得做不得,有些事做得说不得。
姜家军这样的字眼,即便吃醉了酒也绝不该出口。
若非和姜安吃酒的是赵国公一系的老部下,听闻这话唬了个半死,偷偷前来通了信,果真传到外面去,那立刻就是倾族大祸。
大燕的军队的确是一家的,但绝不是姜家的!
姜保与长子姜泰点了点头,姜泰即刻出外,引着两个亲兵过来,将姜安拖了下去。
等姜安自此再无机会出现在敬义堂后,姜铎老眼又看向了其他子孙,道:“这明面上,的确有不少将领,自认是姜家门下。可你们要明白,这些将校,并不是真正经历了战争,经历了生死,才投在姜家门下的。你们也没有真正战功加身,没有真金白银的功劳,就注定了你们没那么高的威望,别想让人家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们。要不然,凭一个书生一个孺子的屁话,就能吓的姜家上下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都别把自己个儿看的太高!果真闹点真格出来,没几个会跟你们!
没有这个自知之明,趁早都在家里待着,别他娘的出去给老子惹祸!老子活到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得为了这样的事操心,一群野牛**的下流种子,没一个争气明白的!”
骂了一通后,姜铎就要准备去上朝了,他本不必去,但今日想去。
不过临走前忽然想起,问姜林道:“贾家那小杂毛的劳什子会馆今儿要开了,是不是?”
姜林心中不解为何突然提到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回老祖宗的话,是。”
姜铎道:“让你娘你媳妇去,不是说有可以帮着下奶不难产,让婴孩长大的裹胸么?多买些回来。另外,贾家小杂毛和董家、陈家那几家孩子斗,你和你大哥也去。他不是放话说,有甚么恩怨擂台上了?你去和他好好了一了。”
姜家一众人老脸抽抽,却没谁敢在此时触霉头。
姜林干咳了声,小声道:“老祖宗,孙儿听说,进他那会馆,要花银子办甚么对牌,黑心的很。咱们去,是不是给了他脸,给他捧场了?”
姜铎本来都要出发了,听这话就转过身走了回来,看着姜林,“呸”一口老痰啐在了姜林身上。
姜林一张脸涨红,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嘴贱个甚么?
姜铎骂道:“贾家那小杂毛放人放出去的传言,你们派人验证过了没有?是真是假?”
不用姜林回话,四子姜宁忙道:“父亲,派人查了查,还真有这么回事。谁能想到,穿戴那顽意儿的妇人,果然比不穿的多遭殃,婴孩夭折的也是那样……”
姜铎问姜林道:“这个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姜林已经明白过来,跪下道:“老祖宗教训的是,是孙儿糊涂了。”
姜铎哼了声,道:“此事若是真的管用,那就是功德无量的事,要不然皇后娘娘能给那小杂毛题字?这种好东西,厚着面皮上门去求都要求回来,你个王八小犊子,居然还这般糊涂?!”
又对姜保等人道:“家里得闲的娘们儿都去,我隐约听说,那小犊子还不许人多买,一人只能买一些。哼!我姜家就是人多,多去些人,多买些回来!这样的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阿泰,你和姜林今儿过去,咱们占了贾家小杂毛的便宜,还得狠狠揍他!”
姜林又忍不住,道:“老祖宗,你先前不是说,不要和贾家那小杂毛起冲突么?”
“呸!”
姜铎又一口老痰啐过来,道:“你凭甚么骂人小杂毛?人家靠自己都能封个一等侯,等到你们这群小犊子承爵,能封个伯老子在九泉之下都能笑着活过来!”骂完又道:“为甚么要揍他占他便宜?那是因为姜家要舍出好大的本钱来,让给那起子王八蛋!所以,给老子往死里揍,别打死打残就行!不然,非得心疼死老子不可!”
……
神京西城,贾家前往西斜街的路上。
一架马车里,贾蔷斜倚在车壁上,看着对面温婉清秀的平儿。
平儿被看的俏脸飞霞,避无可避下,嗔道:“侯爷哪!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贾蔷呵呵一笑,道:“我多咱欺负你了?”
“那你……哪有这样瞧人的?”
平儿被这无赖气的不知怎么说。
贾蔷“哦”了声,却道:“你这人还真不讲道理,生的这样好看,还不许人看?”
平儿闻言,哭笑不得之余,心里也有些微漾。
不是因为贾蔷富贵,而是因为他不仅生的那样好,还有些霸道,还有些嘴甜会哄人。
哪个女儿家,能吃得住这个?
不过,平儿还是柔声劝道:“侯爷,你身份这样贵重,人又好,不仅林老爷相中你,将林姑娘许给了你,连皇后娘娘也相中了你,即便是兼祧之妻,都要将娘家的嫡亲侄女儿说给你。你甚么样的房里人寻不到那?我……我终究是琏二爷的通房,原不是清白人了……实担不起这个福分。就让我,当个管事的奴婢,可好?”
她说的,是真心话。
只是,贾蔷却嗤之以鼻道:“好个屁!二婶婶早同我说了,她没让贾琏碰过你。至于那点名分上的事,谁在乎?平儿姐姐,自懂事以来,除了林妹妹外,我就没主动招惹过哪个女孩子,逢场作戏的那种都没有。但眼缘这种事没法说,我就是瞧着你好,有甚么法子?
所以,你也别想其他,合该你走大运,天予弗取反受其咎的道理你总听说过罢?
你的大福运到了,受着便是。
日后在家里,也没甚么规矩,只要你敬着林妹妹,旁的你想做甚么就做甚么,怎么自在怎么活就是,谁也管不着你。
将来再生下个三男二女,啧,你真有福了!”
“……”
平儿无语了半晌后,忽然将双手环在膝上,将螓首埋在其中,而后颤抖起削肩来。
虽然有些儿戏,但所描绘出的,却是天下丫鬟做梦都不会去想的美事。
只是怎么出自贾蔷之口,就显得那么……好笑?
他在羡慕女孩子的福气?
而且,他也是还没成亲呢,却是张口三男闭口二女,真真羞煞人了……
可是,果真能生出一双儿女来,那又该是怎样的场景呢?
原先跟着凤姐儿时,她就几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好在,路程已经到了,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声音:“侯爷,会馆到了!”
贾蔷应了声,道:“直接开到西路院门口。”
马车再度启程,平儿也顾不得羞赧,抬起一张满面桃花的俏脸来,水汪汪的杏眼看了贾蔷一眼后,忙含羞低头,开始梳理起发髻来……
……
ps:写这些红楼女孩子,觉得很有意思。我有些喜欢平儿,除了黛玉外,我还是平儿党党魁!求张月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