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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百老叟     大荒河图txt下载     大荒河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三章 谁家还没个大人?

    两日后。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林如海看着贾蔷道:“这两天,听闻你手下那个金沙帮动静不小?”

    贾蔷点了点头,道:“连先生都听说了?”

    林如海呵呵笑道:“京畿重地,风吹草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更何况,你还是当下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义平郡王府的长史前儿去你府上要人,直接被你赶出去了?”

    义平郡王李含,太上皇十四子,景初朝时依附在皇九子李向身边,也是炙手可热,跺一跺脚动摇神京城的人物。

    贾蔷笑了笑,道:“义平郡王府那位王长史实在无礼,说话阴阳怪气的,怕是还以为是在景初朝呢,听了几句,就让我赶出去了。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牵扯的,义平郡王府居然请来了冯紫英当说客,我也就把人放了。”

    林如海淡淡道:“神武将军冯唐,是太上皇一手简拔起来的心腹大将。冯家在景初朝时就生发起来,和几位皇子关系适中,不远不近。不过我也听说过,他那个儿子为人四海,极好交友。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皆有其友。冯家大郎和你关系也不错?”

    贾蔷点点头,道:“还算不错,虽还不是真正信得过的人,但表面上的交情,已经十分深厚了。”

    原本嗑着南瓜子,静静听着谈话的黛玉,听至此后实在忍不得,奇道:“交个朋友,还分这些?既是表面的交情,又谈何深厚?”

    林如海和贾蔷谈事,黛玉即便在,也不会回避她。

    不是为了让她参与甚么,而是让她开阔一下外面世界的眼界,以避免成为贾母、王夫人那样内宅斗争手段高超,却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以至于不明白培养子孙成才的重要性……

    听闻她询问,贾蔷笑道:“这有甚么好奇怪的,你们女孩子们交朋友,也分可以交心的,和只面子上过得去的。”

    黛玉不服,星眸看着贾蔷抿嘴笑道:“便是如此,我们也不会说面子上的交情十分深厚,也没有你这样的厚面皮!”

    贾蔷闻言,哈哈一笑,搬着椅子往黛玉方向移了移,眉飞色舞道:“林妹妹,说到厚面皮,我跟你说个好顽的……”

    “咳,咳咳!”

    林如海简直莫名其妙的看着贾蔷,这边正经事说完了么?

    见他咳嗽贾蔷都没反应过来,便用镇纸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贾蔷见黛玉已经伏在几案上,抖着削肩在笑,方回过神来,面色悻悻的又搬着椅子回到位置上了。

    不是他糊涂,是他真没想到林如海果真有事要谈。

    他忙了两日未来,今日前来,原是来探望林如海和黛玉的。

    方才已经和林如海问过安了啊……

    林如海收起笑脸,看着贾蔷微微皱眉道:“你手下面那个金沙帮,这两日突然加大动静也则罢了,你从扬州带回来的人,也有许多漏了尾巴,五城兵马司居然还明晃晃的配合着金沙帮动作。这里面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你对下面人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

    贾蔷闻言,回答之前,又看向黛玉,赔笑道:“妹妹先去看看姨娘,那蟹粉狮子头只做一人一盅可不够我吃!”

    黛玉“呸”了声,没好气道:“偏你花样多,不让我听,我还不想听了呢。”

    说罢,起身嗔了贾蔷一眼后,扭身离开。

    等黛玉走后,贾蔷方将祁嬷嬷之谋说了一遍,最后严肃道:“师妹车驾遇袭一案,我总觉得幕后黑手就在宗室里。眼下虽不好轻举妄动,直接对宗室下手,但却可以逼出黑暗里的潜伏的人来。能在私下里养得起一拨人手的人家,其实也就那么些。我想借此计,看看背后到底都有谁!”

    林如海闻言,沉吟了好一会儿,方道:“我就知道,这其中怕是有名堂。那个祁嬷嬷,好野的江湖路数,居然是个老妇……”

    贾蔷听出林如海的深意来,道:“祁嬷嬷儿女皆亡,死于江湖仇杀,只有一独孙,还因仇家刺杀跛了脚。她平生别无所愿,就希望她的孙子能当个正常人,可以见光,可以读书。我已经亲自将她孙子安排进贾家义学里,视若贾家一份子。”

    林如海闻言,缓缓点头道:“理应如此。至于此计……从道理上来看,没甚么大漏洞,即便此计不成,也没甚么损害。只是,你养那么多人手做甚么?这些人手的花费嚼用,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林如海手下就有一批人手,但大部分都送去给了韩彬,带回京的,不到五十人,散在四处。

    以林家家底之深厚,他都觉得养这些人有些吃力。

    而贾蔷行个险计就要抛出去三百人,那没有曝光的,又有多少?

    一年下去,怕要几十万两银子往里面扔。

    况且,原本总共也就才四百来人,且眼下大部分都在扬州,那剩余的人从哪来的?

    贾蔷忙道:“是连带着金沙帮的一批人手,也要借这个机会掩藏起来。至于花费嚼用,还能支撑一个半月,一个半个月后,进项也该跟上了,就不用跟往无底洞里扔银子一样吓人了。至于干甚么……先生面前不说假话,无非还是自保!先生,那一夜未出事前,谁能想到贼人敢丧心病狂的做出那等事来?那一夜是师妹的运气好,可我们不能回回都靠运气。再者,无论甚么时候,我总想能在形势最恶劣的时候,给家人留一条活路。”

    林如海闻言,神情肃穆,看着贾蔷缓缓道:“不至于此啊,蔷儿。”

    贾蔷摇头道:“当然最好不至于此,但最后的希望,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上。所以,我宁肯耗费巨大的财富,哪怕最后能提前一个时辰得了信儿,那也值得!”

    林如海轻声一叹,道:“好好做事,好好做人,便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的危机感,远没有贾蔷强烈,林如海不大相信林家和贾家会沦落到那一步……

    贾蔷点了点头,笑道:“先生放心,我省得。”

    林如海也笑了笑,却又道:“近两日市井上突然喧嚣起来的,关于妇人裹胸布的事,也是你让人鼓荡起来的?”

    贾蔷闻言,嫩脸一红,干笑了声,点头道:“是。”

    林如海目光有些深沉,看着他道:“应该,不只是为了赚钱罢?”

    贾蔷忙正色道:“绝对不是!先生,虽然太平会馆那边的确要卖一些西洋妇人样式的中衣,但这种中衣样式没甚么难学的,手巧的人看一遍就会做了,也一定会有许多人模仿。若能改变女子裹胸之恶习,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看着贾蔷一脸正经的模样,林如海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他再睿智,也是这个时代的一位儒家文人士大夫。

    女子裹胸这种话题,也能搬上台面来谈?

    何其猥琐!

    不过,想想因这两日金沙帮“躁动”,引来的对贾蔷“飞扬跋扈”、“拥兵自重”的弹劾,添一点荒唐的名声,未必不是好事。

    武勋将门,要那么好的名声做甚么?

    君不见赵国公府的那块老姜,名声越臭,地位反而越稳……

    “罢了,不管因为甚么,只要不是一味的贪财就好。”

    林如海摇了摇头,仍感荒唐的笑道。

    另外,心下也打定主意,晚上同梅姨娘言语一声,让她抽功夫将一些该注意的事,同黛玉仔细说说。

    这些话,父亲是不好说的……

    正念及此,就见梅姨娘和黛玉进来。

    梅姨娘上身穿着樱子红对襟褂子,下面则是玉色印金竹叶纹长裙,极蕴江南之美。

    而黛玉上面则是桃红织金锦缎衫,下面是绣牡丹粉色亮缎裙。

    二人进来,仿佛书房内都为之明亮了些。

    贾蔷咧嘴一笑,黛玉和梅姨娘齐齐白他一眼,贾蔷忽然想起来,对林如海道:“对了,西府老太太催我接林妹妹去住几天,想的不行了。另外,还要师父你按时吃药,要不然,她就带着宝玉和贾家那几个姑姑,一并拖家带口来这里,见天儿监督你。”

    林如海闻言,哑然一笑,点头道:“你对老太太说,我记下了。蔷儿,家有一老,是好事。很多时候,老人可以将年轻人不顾后果的冲动给按下来,这个道理你要明白,对老太太,也要多一分尊敬。”

    贾蔷缓缓点了点头后,岔开话题道:“先生对忠勤伯杨华可熟悉?”

    林如海“嗯”了声,道:“不算陌生,杨家虽只一个伯位,但在军中却算得上是老将门。杨华性格一如其父老忠勤伯杨振一般,沉稳坚毅,但又多一份攻杀之气。”

    见贾蔷皱起眉头来,林如海轻笑了声,道:“不必担心,你和杨鲁之间的过失,朝廷里早有公论,陛下亲口断定,你并无过错。杨华回来后,升官晋爵,好好安抚就是。”

    贾蔷扬了扬眉尖,道:“他就俩儿子,这次都要死绝了,升官晋爵怕是未必有用吧?”

    林如海淡淡道:“儿子死光了,再生就是,这并不是杨家迁怒你的借口。杨家虽然立下不少功勋,贾家和林家加起来,总比一个忠勤伯府强吧?谁家还没个大人?”

    贾蔷闻言,咧嘴嘿嘿一笑。

    黛玉在一旁瞧着也高兴,见他望来,嗔他一眼,又抿嘴轻笑。

    一家人吃了蟹粉狮子头,过了半个时辰,又看着林如海将药用下后,贾蔷便带着护着黛玉的马车,驶向了宁荣街荣国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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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林家马车还未驶进荣府大门,贾蔷就被正好从宫里急急赶来的数名黄门所拦。

    “宁侯,奉皇后娘娘懿旨,召宁侯即刻进宫!”

    贾蔷认得宣旨的这个黄门侍郎,皱眉道:“牧公公,本侯乃外臣,皇后娘娘要召见外臣进凤藻宫?”

    牧笛笑道:“宁侯与长乐郡主定下了亲事,原已经不算纯粹的外臣了。再者说,万岁爷也在。”

    贾蔷闻言抽了抽嘴角,对车驾内道:“林妹妹,我先进宫陛见,等回来再一起顽耍。”

    “……”

    本来听闻皇上、皇后突然召见,黛玉心里还十分紧张,可再听如此风骚之言,她心里的紧张担忧都散去了大半,咬牙道:“快去你的罢!”

    贾蔷哈哈一笑,目送马车自角门入荣府后,方拨转马身,在亲兵护卫下,与一众黄门并御林军赶往皇城。

    ……

    “臣贾蔷,拜见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凤藻宫内,隆安帝、尹皇后俱在,除此之外,还有贤德贵妃元春、端妃茹氏及周贵人,并一殿的昭容、彩嫔、女史。

    贾蔷未至殿内,只在门口,就遥遥拜下。

    见此,隆安帝都抽了抽嘴角,尹皇后更是啐道:“你在那拜得哪门子大礼?还不快进来!”

    贾蔷摇头道:“回娘娘,殿内除了皇上和娘娘外,还有几位娘娘,臣乃外臣,实在入不得。”

    尹皇后气笑道:“你少胡扯!你连亲都未成,这里面还有你大姑姑在,你装哪门子外臣?赶紧进来,再啰嗦,你仔细着!今儿原没你好果子吃!”

    贾蔷心里一跳,猜测今天到底是甚么鸿门宴。

    等进殿后,见隆安帝居然只穿了件常服,随意的与尹皇后坐在凤榻上,凤榻下方左右两边,元妃、端妃和周贵人分开坐着,元妃独坐东面,端妃和周贵人坐西面。

    贾蔷并未见过元春,但只看哪个神色最为激荡,也认得出来,他再次拜过帝后之后,方与贾元春拜道:“侄儿请大姑姑安!”

    “安,安!快起来罢!”

    元春看到家人,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双手虚扶,激动的颤声说道。

    一入侯门尚且深似海,更何况是宫门?

    从入宫为女史至今,已经七八年过去,从未见过家人一面,如今来的虽是东府的,可元春见之却觉得无比亲近。

    不过好在,她还是知道规矩的,等贾蔷见罢礼后,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只与他颔首示意。

    尹皇后见之笑道:“今岁皇上准许省亲的恩旨已下,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皆可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此乃真正的旷世之隆恩。听说你们贾家也在修园子了,等修好了,自然可入内奏请省亲之事。”

    元春含泪起身,与贾蔷一同再拜天恩。

    不过这一次,隆安帝却只叫起了元春,而后喝问贾蔷道:“朕听闻坊间乌烟瘴气,派人去查,都是你麾下五城兵马司的帮闲在传闲话。这两日朕的御案上全是巡城御史科道言官弹劾你的折子,你一天到晚又在胡乱折腾甚么?”

    贾蔷道:“臣没干甚么啊!这几日,臣连公署衙门都没去,也没招惹哪个……”

    “放屁!”

    看到贾蔷,隆安帝就想起追封他为一等侯的悔恨事,再加上此子素来在君前直言,还有林如海的干系,所以隆安帝当着他的面说话也直,骂道:“坊间关于裹胸布的传言,都快成笑话了!闹的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你到底有何居心?”

    尹皇后也嗔道:“甚么好下流种子,不拘做甚么,拿女儿家的这些事说事,贾蔷,你怎么说?”

    尹皇后当真当得起眉眼如画四个字,五官之标致,堪称典范,绝对属于增之一分则画蛇添足,减之一分则留下遗憾。

    这种形容,倒和宝琴有些像,都属于极标致的美。

    此刻配上长辈嗔怪的笑容,让人很难抵挡其对晚辈的宠爱之意……

    贾蔷忙道:“皇上,娘娘,臣着实没想到,这种小事也能惊动皇上和娘娘。但臣敢以性命担保,坊间谣传……”

    “你敢说那些话和你没关系?”

    不等他说完,隆安帝就不耐烦喝问道,眼神不善起来。

    贾蔷忙道:“不,那些话其实原都出自臣之口,但……”

    “你还有脸承认?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国朝一等武侯,朕的兵马司都指挥,干出这等下流卑贱事来,不让你兴风作浪惹是非,你就故意传谣?你的脑子让狗啃了?”

    隆安帝脸色难看骂道。

    贾蔷并不慌张,道:“皇上,臣何曾兴风作浪传过谣言?臣让部下所传之言,句句属实!臣在津门时就遇到一西洋贵女,后来至扬州,又遇到几个西洋传教士,和另外一些西洋贵女。和他们的交谈中,臣才发现,原来西洋女子,早就从裹胸束腰中解脱出来了!”

    “噗嗤!”

    端妃茹氏许是天真烂漫些,听闻此言,红着脸笑出声来。

    殿内其他宫女昭容彩嫔们虽没出声,可脸上也无不羞红,眼中忍笑。

    隆安帝都叹道:“朕真是服了你这张面皮了,这等话,你也有脸子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这样大声?”

    贾蔷摇头道:“皇上,臣觉得这一点都不可耻!皇上,哪怕不提西洋番人,也不提盛唐时如何,宋朝时又如何,只说本朝!开国时四王八公二十四侯,大燕军威之盛,天下无敌!!再看看他们的娘,有哪个是裹胸的大户小姐?”

    “噗!”

    隆安帝正在吃参茶,本来还想听贾蔷有甚么高见,谁料话锋一转,又扯到这上面去,一口茶禁不住给喷了出来。

    尹皇后见状,都顾不得笑,怒斥一声:“贾蔷!君父之前,你再信口胡说!”

    隆安帝咳嗽了一阵后摆手道:“你让他继续说,左右四王八公里他贾家祖宗就占了两个,朕倒要看看,他还怎么说。今日说不通,廷仗都给你预备好了!”

    贾蔷丝毫不露怯,继续道:“等到元平世祖朝,四王八公府里,当家国公夫人、侯夫人都用乳母喂养子嗣,结果到了第二代,除了我贾家荣国先祖外,大部分将门迅速衰退下去,再下一代,就几乎没有可扛鼎的人物了。再看元平功臣,只看看赵国公府的老公爷就知道了,姜老公爷他娘绝对没有裹胸,所以才将他养的生生活成了人瑞!”

    “你在胡扯甚么?简直满口胡言!朕让你安生几天,你安生的满脑子里都是裹胸了?”

    隆安帝忍不住教训道。

    贾蔷面色始终平静,道:“好,就算不提这些勋贵,皇上,臣绝非这两日才想起鼓弄此事,早在扬州时,听闻这个说法后,就开始留心此事。臣派出去二十多人,往四省之地去调查各医馆药铺记录的难产妇人,最后得出了详实的数据。

    在四省之地,共计数了六百三十八户大户人家,而发生过难产的人家,居然达到了二百八十户,这其中,还有些人家发生过难产甚至都没报,人就没了,总数绝对超过四成!

    而无一例外,这些人家的妇人,都是裹胸之人。

    又探访了超过一千五百户农户,发生过难产的人家,还不到两百户,连一成都不到,因为她们没有束胸。

    这是其一!其二……”

    贾蔷顿了顿,见殿内诸人,尤其是诸女子面色都开始发白,他继续大声道:“其二:还调查了这六百三十八户大户人家子嗣成丁情况,六百三十八户,十年内户房添名新增的统共不到一千七百丁口,许多孩子,乳娘精心喂养,结果活着活着,人就没了。

    平均下来,一大户连三个成丁都养不出来!

    而未曾裹胸的农户,吃的通常不如大户人家的下人,但即便如此,十年内一千五百户一共新增了近五千丁口。一户超过四个丁口……

    很明显,亲娘母乳喂养的孩子,活的更坚实,更壮实,也活的更久!

    不穿裹胸的农妇,为了生计操持那样重的农活,除了得了恶疾,通常都能活的高寿些。

    而高门女子,除却少数能活的高寿外,早早香消玉殒者才是多数!

    皇上若是觉得臣口说无凭,都是瞎扯,大可打发人去大范围的查一查。

    臣敢担保,查证的范围越大,就会发现小小一个裹胸,害了多少女子的性命,又害了多少婴孩!

    要不皇上让人合计合计宗室勋贵府第,看看有多少病秧子,有多少难产夭折的……一查便知!”

    隆安帝、尹皇后等人的面色都从最初看荒唐无赖儿的玩味眼神,变得肃重起来。

    哪里还用看外面,只想想天家,就知道了。

    太上皇景初皇帝一共生下十九子,八位公主,真正活到成年的,才十三人,死了超过一半!

    便是隆安帝自己,从最初到现在,也生下了九个皇子,三个公主。

    结果,皇子活下来五个,公主全没了……

    如果,果真如贾蔷所言,都是一条裹胸所造成,那……

    那真是,罪该万死!!

    “贾蔷,西洋人,曾经也有……裹胸之祸么?”

    隆安帝的声音已经和冰渣子差不多了,想想他的皇子公主,尤其是三位令他心碎的早夭公主,竟因为那劳什子蠢物而夭,隆安帝此刻心中暴虐的只想杀人!

    贾蔷点头道:“西洋番人的女人还要更惨些,她们被教廷要求用大鱼的骨头,或者用金银铁具来迫害,不仅裹胸,还有束腰,好胖的一个人,腰却被勒的比大腿还要细,恐怖之极。后来他们推翻了教廷,才渐渐改变了这种做法。不过不幸的是,西洋人不知怎样想的,他们的贵妇如今又开始穿起这种折磨人的东西。薇薇安说,决定女人穿不穿的,从来不是女人自己,而是男人。”

    尹皇后管不了西洋番婆子的死活,忙问道:“可有解决的法子?”

    贾蔷点头道:“臣在西斜街那边有一座会馆,西路院专门为了招待内眷,里面就有可解决此难处的法子!”

    饶是心情极差,隆安帝还是忍不住挖苦道:“你堂堂宁国玄孙,一等武侯,折腾这些,果真不觉得丢人?”

    贾蔷摇头道:“为苍生计,臣不知有甚么丢人的。笑话臣的人,必是当初那些逼迫女子束胸的那些人,臣和他们势不两立!他们都不觉得丢人,臣是做好事的,凭甚么觉得丢人?”

    隆安帝也不知该说他甚么了,不管贾蔷怎么说,此事果真闹大了,就算他是对的,也少不了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这里的千夫、万人,皆是读书人,士大夫!

    就算隆安帝被这么多人骂,也会觉得头疼,更何况一个人臣……

    尹皇后深深看向贾蔷,问道:“贾蔷,你打算以此来牟利?”

    贾蔷忙摇头道:“娘娘,解决方法十分简单,若想亲手操持,寻常百姓家都可自己为之。臣虽然打算靠这个赚点小钱,但主要存心,还是希望于天下女子,出一份心力。

    也希望天下女子,为了她们自己,也为了她们的孩子,勇敢的摆脱那块束胸布。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哪怕能减少一成难产,减少一成夭折,臣即便背负上龌龊荒唐的骂名,又有何惧之?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谁想因此而污蔑臣,让他们只管来便是!”

    这一日,贾蔷在皇城凤藻宫大殿上,以煌煌之言,说出了他的救奶宣言!

    ……

    ps:西方人其实这个时候才刚开始瞎搞,春秋笔法架空一下。

第四百零五章 迁怒

    “皇上,此事,是天下女子之事,不若就交给臣妾来办罢。”

    尹皇后看着隆安帝肃穆甚至含煞的面色,轻声笑道。

    一个帝王,就算此事影响再大,难道还能让隆安帝传旨,说天下女人从此不能再用布条裹奶了?

    也只有贾蔷这种对所谓的清誉不甚看重者,才会喊出奶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话来。

    这话传出去,必会让人啐成老狗!

    隆安帝看了看尹皇后,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道:“难!”

    那些士大夫们,就算回过头来悄悄让他们的老婆、儿媳放了胸,表面上也会大骂此事。

    说不得,还不准让她们女儿放胸。

    除非充作男孩养的,否则到了十一二三岁,难免往身前勒一条……

    即便是帝后之尊,也没有强让人家放胸的道理。

    且这个词上了圣旨,根本发不下去,就会被六科给事中给封驳回来。

    因为在士大夫的眼里,实在荒唐!

    尹皇后仔细想了想,凤眸最终还是落在了贾蔷身上,问道:“此事既然是你的手尾,贾蔷,你有甚么法子?”

    贾蔷躬身道:“皇上,娘娘,臣以为,这件事倒不必由朝廷发甚么声,或者暂时不必。不如,就让民间先喧嚣鼓荡起来。事情毕竟是真的,将准确的数据往外散一散,臣想,除非是极自私自利的迂夫子,自认死守礼节的卫道士外,大多数人还是会三思而行。且臣也不记得,《周礼》之上,有哪一条非要逼着妇人裹胸的。”

    听他一口一个“裹胸”,隆安帝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

    这是甚么好词么?

    尹皇后也哭笑不得,对隆安帝道:“可见还是个孩子,和五儿当年差不离儿,也难怪五儿死活要他去内务府搭伙。”

    隆安帝哼了声,讥讽道:“都是一路货色!”

    尹皇后对贾蔷叮嘱道:“一来你出身大功于国的勋贵之族,年纪还这样小,二来皇上与林大人君臣情分不同,你是他的弟子,以后还是他的姑爷,你和尹家又有那么一层关系,更不必说你大姑姑就在宫里当贵妃,所以皇上待你,不止是君臣位份,也拿你当子侄晚辈对待。你要忠心王事,莫要辜负了这份圣眷,更不能恃宠而骄,坏了皇上的体面。果真如此,哪个也救不了你。本宫的皇儿犯了大罪过,尚且被严惩,更何况是你?你记下了?”

    贾蔷大礼拜道:“回娘娘的话,臣记下了。其实娘娘便是不叮嘱,臣先生也几乎日日提点臣,行事要严谨,但也不必怕甚么。不必怕做错事,只要忠于王事,心怀忠义之心,便是有些小过错,皇上也不会怪罪。但若是口口声声喊着口号,实则懒惰无为,甚至做坏事,那也躲不过皇上的眼睛,教臣切记一点,莫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只要记住这些,旁的不用担心……”

    尹皇后闻言气笑,对隆安帝道:“他这是在怼臣妾?”

    贾蔷忙道:“臣怎敢对娘娘不敬?臣还请娘娘赐一副墨宝呢。”

    看着下面俊秀的脸上堆笑的贾蔷,尹皇后似笑非笑道:“你一个外臣,要本宫的墨宝做甚?”

    贾蔷笑道:“臣在西斜街设了一会馆,东路院是一擂台,且不多说。西路院则是几十个门铺,只为妇人和婴孩服务,里面自上而下,从管事到伙计,也全是妇人。其中就有专门卖替代妇人裹胸之物!臣斗胆,想请娘娘书写一份‘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的联对,悬在西路院大门前。如此,也算是宫里的一个态度。若果真能解裹胸之祸,娘娘功德无量!”

    尹皇后啐笑道:“贾蔷,你还真是不老实,跟个猴儿一样精!分明想利用本宫,替你那劳什子会馆立个牌面,还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你想得好事!”

    贾蔷嘿嘿笑了笑,道:“娘娘,圣驾之前臣不敢虚言,或有小算盘,但终究还是以大义为主,否则,臣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要求。”

    尹皇后却未理他,而是对隆安帝道:“五儿先前说他会弄银子,皇上和臣妾只当他胡闹。如今瞧着,他还真有一颗奸商的心!皇上瞧瞧,他连臣妾的主意都敢打!”

    隆安帝目光审视的看着贾蔷,冷笑了声,没言语。

    他近来也发现了,没想到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还真是个小财神。

    若不然,怎么养得起那么多人手?

    尹皇后不知此事,但她一看隆安帝的眼神,心里便是一怔,这眼神可有些不善,出了甚么事?

    就听隆安帝道:“贾蔷,内务府缺银子,亏空太多,五省至今仍未下雨,你既有理财之能,可有何教朕?”顿了顿又道:“抄家之言就不必提了,能抄朕还用你教?”

    贾蔷干咳了声,摇头道:“皇上,臣先前和恪和郡王说的明白,内务府想赚银子,简直不要太容易。但前提是,将内务府整肃明白。否则,臣就果真是善财童子,也填不满那些无底洞。”

    有没有办法?其实还是有的。

    但现在敢不敢拿出来用?

    真不敢!

    果真卖弄一次,往后就再别想得闲了,绞尽脑汁给那群宗室大爷卖命赚钱罢。

    关键,还落不到一分好。

    听闻贾蔷之言,隆安帝也没再说甚么。

    尹皇后说的不错,隆安帝对他如同子侄辈。

    但隆安帝的子侄多的是,且多没甚么好脸子……

    尹皇后倒亲切许多,温声笑道:“这件事,你总要记挂在心上才是。心里要有数,既然有这份才能,就不能只顾着自家享福受用。多为皇上出份力,方不辜负皇恩。”

    贾蔷明白,点头道:“臣记下了。”

    尹皇后摆了摆手道:“那就去罢。”

    ……

    贾蔷刚出凤藻宫,迎面就见四个身着王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心中暗道了声晦气,却也上前两步,先行见礼:“臣见过诸位王爷。”

    皇长子宝郡王李景、皇三子恪怀郡王李晓,皇四子恪荣郡王李时,还有皇五子恪和郡王李暄。

    四人对贾蔷此刻出现在这,也十分好奇,李景最长,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看着贾蔷道:“贾蔷,你怎么在这?”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有些侧目。

    据他们对李景的了解,李景的表现应该是冷漠审视,而不该先开这个口……

    贾蔷回道:“王爷,是先前娘娘传旨与下官,下官方来此陛见的。”

    李景闻言没再说甚么,李晓和李时也不会问皇后为甚么叫贾蔷进宫,因为贾蔷说的明白,是来陛见的。

    所以,凤藻宫里要见他的人,还有天子。

    独李暄没有避讳,高兴道:“贾蔷,可是父皇、母后要点你进内务府了?”

    贾蔷摇头道:“未曾。”

    李暄大感失望,不过随即就抛到脑后,看着贾蔷嘎嘎笑起来,问道:“贾蔷,本王怎么听人说,你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满天下宣扬,女子裹胸有害?没看出来啊,你喜欢大的?本王府上有几个乳娘,这样的……你要不要?”

    “老五!”

    李景皱眉喝斥了声。

    李晓、李时也笑骂了两句,贾蔷看着在他自己身前比划了下的李暄,也无语摇头道:“下官无福消受,王爷你自己留着罢。”

    李暄挤眉弄眼道:“贾蔷,你少在我们跟前装,说说看,你不想让女子穿裹胸,是想干啥?”

    贾蔷干咳了声,道:“王爷,方才下官才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谈过此事,已经有详实的数据可以证明,女子穿裹胸,不仅不利于女子本身,容易发生产关之难,也不利于子嗣成长,多有夭折。而不穿的,难产的可能和子嗣夭折的可能,比穿的低几倍!这些都是下官让人去查出来的,当然,若有不信的,自己去查也一样。查的越多,这个数据就越清晰。”

    此言一出,连李暄都笑不出来了。

    不算老二府上,他们哥几个府上,哪一家没夭折过婴孩,哪一家没有宠爱的侧妃难产而死?

    原以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谁能想到,会因为区区一条裹胸布?

    三皇子恪怀郡王李晓面色最难看,其他几个都是夭折庶子,独他才满周岁的嫡子,刚刚夭折。

    他看着贾蔷沉声道:“果真如此?”

    贾蔷点了点头道:“验证很简单,也不需要臣插手。王爷只需派人,选一千户未曾裹胸的百姓农户,再选一千户裹胸的高门大户人家,将近十年来发生的难产数据和子嗣夭亡数据,进行整合对比,得出来的结论就很明显了。或者扩大范围,调查一万户,这个数据只会更明显!”

    李晓厉声道:“本王当然会去验证一番,只是你既然早知道此事,为何不早报?”

    贾蔷闻言一怔,脸上的微笑敛去,看着李晓道:“王爷,这是在指责下官?”

    恪荣郡王李时忙在一旁笑道:“贾蔷,恪柔郡王不是在指责你,三哥府上前儿才夭了一个孩子,还是我嫡亲侄儿,此刻听闻此事,难免失态,你多体谅些。”

    李暄也呵呵劝道:“三哥,这原也不是贾蔷的差事,再说他才回京没多会儿,再早报也来不及啊。你只管和他闹,回头他告到外祖母那边,看看谁吃排揎!”

    李晓闻言,面色虽依旧难看,却也再说不出甚么,只哼了声后转身先一步离去。

    李景与贾蔷微微颔首后,跟着离开。

    李时则劝了句:“别往心里去。”随后也走了。

    最后李暄小声问贾蔷道:“贾蔷,你果真不喜欢大的?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后悔,本王府上那几个乳娘,好家伙,我第一次看也吓一跳!嘎嘎!”

    贾蔷服了,拱手道:“王爷,告辞!”

    李暄不放,跟着几步嘎嘎笑道:“贾蔷,那依你之见,往后女人都不穿裹胸,往后岂不满大街都是这样的?你完了,你要被人骂死了……你跑那么快做甚么?无趣!”

    贾蔷也不理,一溜烟儿的往前走去,不过刚摆脱了这位二货皇子,却被一老熟人追上来……

    “宁侯,这是娘娘赐你的字,望你好生做事,莫要辜负皇恩!”

    凤藻宫管事大太监牧笛持着尹皇后赐的墨宝追上前来,交给了贾蔷。

    贾蔷见之,一扫今日的晦气,哈哈一笑,接过后往凤藻宫方向拜了一拜。

    然后塞给了牧笛一卷银票后,大步告辞离去。

    ……

第四百零六章 宝玉的绝望

    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到来时,贾母正在劝解贾政。

    无他,贾环回来了……

    算算日子,也就二三天的功夫。

    看到贾蔷进来,贾环的脸色明显又惨白了分,低着头,吊着膀子跪在那。

    贾政面色也难看之极,看到贾蔷,居然大感惭愧,一副无脸见人的样子。

    反倒是贾母和王夫人,面上都带着微笑……

    贾蔷先与长辈见了个礼,又和贾母身旁的黛玉对视一眼后,方转头看向贾环,问道:“这是坚持不下去,当了逃兵?”

    说话间,发现身后有剧烈喘息声,回过头去一看,便见探春一双俊眼中,气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贾蔷呵呵笑道:“三姑姑气甚么?族学里面原是这样,能成才的毕竟是少数。大浪淘沙,把渣渣都淘干净了,留下的便是真金。眼下里面有大几十人,最后能留下三五个,贾家都是赚了。”

    这也是劝慰人的?探春怒道:“别人都能留下,偏他留不下?”

    贾环小声嘟囔道:“那些教官不是人,卯时初就又打又骂的叫人起来,饭也不给吃就让跑步。跑到最后的,也不给吃饭。跑完后还让站着,太阳底下站那么久,有身子骨弱些的,都晕倒了,兰哥儿第一天就晕倒了……”

    “啊?!”

    李纨才听到此事,原本还有些看着笑话的心,一下攥在一起,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差点跟着晕了过去。

    贾母和王夫人也大吃一惊,忙道:“兰小子如何了?”

    贾环道:“被送去歇息了一个时辰,下午还跟着一起站。”

    不等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的李纨开口,贾母就一迭声道:“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快快接了回来,快快接了回来!”

    贾蔷摆手道:“老太太听他胡咧咧!如兰哥儿那么小的,刚开始跑也只跑个千余步,站不过一柱香功夫。族学里三个老郎中坐镇,吃的喝的极为讲究。虽吃些苦头,能有甚么危险?不过管的严些,像贾环这样的,站也没个站相,坐也没个坐相,估计被罚的狠一些,但也都适度而止,出不了甚么大事。”

    李纨哭道:“人都晕过去了,还说没事……”

    贾蔷道:“晕过去怕甚么,一会儿不就醒过来了?大婶婶,兰哥儿被你养的太弱了些,只是读书,身子单薄的太狠了。如今在学里,先锻炼上几个月,回来你再看看,一准儿结实。族学如今一个月的花费嚼用,比过去一年还多,满神京城各家私学去看看,再也没比贾家族学更好的了。我手下那些人,唯有立下极大功劳的,才有资格进去学习。大婶婶别被贾环这坏小子给诓骗了,一时糊涂出来了,再回去,却是难了。”

    “蔷哥儿,果真回不去了?”

    贾蔷话音刚落,李纨还没说甚么,探春就急着站起来道。

    贾蔷摇头道:“族学如今算是以军法在管,逃兵回去怕是连命都要丢了。”

    探春怒视贾环一眼后,张口想向贾蔷求情,不过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就转头看向高台上,撒娇叫了声:“好姐姐!”

    “噗!”

    凤姐儿看了半天热闹,这会儿见此,登时大笑出来。

    贾母、薛姨妈和姊妹们,也无不跟着大笑。

    黛玉俏脸晕红,似蕴着朝露的星眸里满是羞意,啐道:“你冲我说甚么?”顿了顿又道:“环哥儿自己出来了,他并不愿回去。”

    探春修眉一竖,道:“他敢!老爷、太太也断不能容他在外面胡混!”

    贾蔷提醒道:“怎么容不得,正好和宝玉作伴儿啊,哥俩好!”

    “……”

    原本就躲在王夫人身后头也不敢抬的宝玉,这会儿恨不能吃掉这厮。

    探春摇头道:“这如何能比?”

    却没也直白说出如何不能比来……

    但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

    王夫人心里也满意,探春能看明白,宝玉和贾环不是一类人……

    见黛玉看了过来,贾蔷笑道:“也罢,就给三姑姑一个体面。不过上半年确实不能回了,再等等,半年后,兰哥儿出来了,大家看看他长进成甚么样了,不用我们费口舌,但凡有长进心的,自己也要闹着去了。到那个时候还不想去的,你就是逼着他,早晚还得当逃兵。”

    李纨听了这话,心中既担心又期盼,问道:“蔷哥儿,这果真能成?”

    贾蔷摆手道:“成不成,半年后便可见分晓。我看人不会错,大婶婶且等着吧,兰哥儿早晚给你请一个诰命回来。”

    这话说的李纨又哭了起来……

    众人好一通劝后,贾政领着灰头土脸的贾环离开,想来少不得一顿家法伺候。

    贾母又问贾蔷道:“先前你在门口被传进宫里,可有甚么事没有?”

    贾蔷笑了笑,道:“这几日坊间传言裹胸是千百年来针对富贵人家的阴谋毒害,事情传到宫里去,皇后娘娘便招了我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陡然听闻“裹胸”二字,一众姊妹们纷纷红了脸,暗暗啐了起来。

    贾母也啐,咬牙道:“哪家的下流种子,造这劳什子谣言……不对,纵然有这等谣传,皇后娘娘问你?”

    贾蔷道:“皇上也在,皇上和皇后娘娘怀疑是我让人起的谣言……”

    “这如何可能?”

    贾母断然否认道:“这等下流话,如何会是你让人起的?”

    凤姐儿差点没笑死,连连点头附和道:“很是很是呢,蔷儿乃堂堂宁国府一等侯爷,怎会派这等下流话?”

    贾蔷冷笑着瞪她一眼,随后道:“这话不是谣言,还就是我让五城兵马司两万多帮闲传出去的。”

    “啊?!”

    别说贾母并贾家诸姊妹震惊,便是素来菩萨一样的王夫人,都睁大眼睛,有些骇然的看着贾蔷。

    “你莫不是疯了!”

    贾母惊骇斥道。

    贾蔷摇了摇头,道:“裹胸之危害,原是听西洋人所言。后来,我派人去查,才发现……”

    接着,他将先前之言重复了遍。

    起初李纨差点就带着贾家姊妹们离开,还是贾蔷冲她摆了摆手,方止住了她。

    待最后听到高门有如此高的难产和婴孩夭折数字,连贾母都变了脸色,其她贾家姊妹们,也无不面色发白。

    这个世道里,哪个女孩子还没听说过产关即是鬼门关的说法?

    更何况,还会对子嗣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连寿元都要大打折扣。

    听罢,贾母老脸发白,隐隐颤声道:“这些都果真如此?”

    贾蔷从怀中掏出尹皇后所赐墨宝,展开道:“这是皇后娘娘亲笔所书,赐给臣刻好了放在会馆那边西路院大门口的。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岂能有假?”

    贾母闻言,沉吟稍许后,缓缓呼出口气,道:“如今知道了,也还不晚……”

    其实贾家女孩子还好,只一个迎春到了岁数,开始裹了起来。探春、惜春、湘云年岁都不到。

    黛玉身子骨太弱,原是要过二年再穿的。

    薛姨妈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因为宝钗穿裹胸穿的有些早。

    不过也有幸事,宝钗身子天生内壮,穿的效果,不是很好……

    凤姐儿打小充男儿养,也未曾认真穿过,这会儿子看看宝玉,又看看李纨,心里有些数。

    怪道贾珠一直体弱,熬到二十熬没了。

    宝玉如今看来,也是个弱鸡,只外面看着好。

    盖因王夫人是裹狠了的……

    李纨也是,所以贾兰是个单薄的。

    李纨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又吓个半死,问道:“蔷哥儿,兰儿可有事?他的寿元……”

    贾蔷笑道:“大婶婶这点放心,先天虽不足,但只要后天勤加锻炼,壮其体魄,便足以挽回!兰哥儿还小,按着健壮体魄的法子练,半年后大婶婶再看,必有不同。”

    李纨闻言擦了泪,心中感激之情简直难以言表,屈膝福礼道:“蔷哥儿,你兄弟的事,就劳你多上心了。若是银子上不凑手,我无论如何也给你凑出来。”

    贾蔷避开此礼,摆手道:“兰哥儿为我贾族子弟,虽年少却有大志。不止他,还有那个贾菌,也很不错。花费嚼用上的事,不需大婶婶操心,贾家又不是没有人……不过,宝玉就麻烦些。”

    此刻贾政已经离开,宝玉坐到了贾母的另一侧,他刚坐下,黛玉却起身,回到了姊妹中间。

    本就有些失落的宝玉,听闻贾蔷点名,没好气道:“你这黑了心的,少往我身上派不是!”

    贾蔷冷笑道:“不是往你身上派不是,如你这般大的男孩子,若是身子健壮,一口气跑个二三里地,和顽一样。你跑得了么?”

    不等他回答,贾母就连连摇头道:“宝玉岂能这样狠跑?”

    贾蔷正色道:“是啊,他跑不下来,说明他身子比正常同龄人差的多!本就先天不好,后天还整日里窝在家里不动弹……老太太、太太,我说的话你们未必信,你们大可寻个信得过的老郎中老太医问问,看看这样的人,寿元几何?一味的娇生惯养溺爱着,是要害了他的性命的。”

    贾母、王夫人等闻言,无不面色骤变。

    而宝玉则心中一沉,他隐隐觉得,将有绝望之事要发生……

    也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存了侥幸的心思,坐在软榻上……

    ……

第四百零七章 诛心之问

    其实只想想贾珠,再想想贾家前面夭折的那些孩子,贾母和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心里就有些数了。

    裹胸就算不是主要缘由,只怕也是果真有一定害处的。

    再看看宝玉……

    她们果真不知道,一味的纵着宝玉不读书不上学,这并不是好事?

    知道归知道,可在她们看来,甚么也没有宝玉的身子骨重要。

    贾珠当年身子骨就弱,结果不就是读书读狠了,才二十岁就给熬没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贾母和王夫人都不想宝玉走贾珠老路。

    可如今再听贾蔷之言,不动弹,反倒成了身子虚,不能体壮的“罪证”,那她们往日里的心思就瞬间动摇了……

    贾母都顾不得宝玉巴巴看着她的眼神,问贾蔷道:“你那法子,果真能让宝玉好起来?”

    贾蔷道:“没有十成把握,要看他自己想不想活的久些。若他自己意志不坚定,那谁也帮不得他。”

    贾母嗔道:“又胡说?哪个还不想长命百岁?”

    贾蔷淡淡笑道:“哪个都想得好事,可又不想付出辛苦,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其实到底有没有效果,只看看林妹妹便知道了。我专门寻人教了她内壮身子骨的法子,连药也不怎么用吃,再看看她现在,可还像往年那样?而这些成效,都是靠林妹妹每日早起锻炼,在吃喝上也强逼着自己去吃些味道不怎么美好,但对身子骨有大益处的东西。吃不得苦,还想长命百岁,岂不是在做梦?老太太如今身子骨好,那也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活动的多,走动的多的缘故。”

    贾母听闻此言,登时深以为然,因而对宝玉道:“等兰小子回来,且看看他到底如何。若果真有用,那下半年你也去试试看,可好?”

    “老祖宗!”

    宝玉一转身,投入贾母怀中,扭麻花似的撒起娇来,道:“离开老祖宗和太太、姊妹们,去那样的地方住半年,也不用活了的。”

    贾母一听,又动摇起来,看向贾蔷。

    贾蔷摇头笑道:“老太太,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宝玉何去何从,你和太太商议就是。”

    宝玉在上面恼道:“你就想逼我走!”

    贾蔷挑了挑眉尖,提醒道:“我果真想让你滚蛋,方才二老爷在时这样说,还有你现在撒娇的余地?不识好人心,惹恼了我,想去我还不让你去呢。你知道族学里一个月要花多少银子?果真在里面待上几年,花的银子的重量,和你这胖子都差不多重了,你当我想让你去!话搁这里,宝玉不去则罢,若果真要去,老太太、太太得把他的束脩交足了。我甚么事都做,就是不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见贾蔷果真动怒了,贾母忙安抚道:“你和宝玉生甚么气,他才多大,也没经历过甚么事!不就是束脩么?给,到时候我给!”又板下脸来道:“我和太太再宠你,该有的礼数规矩也是有的。左右还有半年光景,你若是能在家里好生打熬好身子骨,那下半年自然不必去了。若不然,我和太太心软了点头,你自己思量老爷点头不点头。再说,兰小子出来后,比你们这些当叔叔的还争气风光,将你们都比下去了,你们脸上也无甚光彩,是不是?”

    “嘤!”

    绝望之下,宝玉一头栽进贾母怀中,不肯出来了。

    贾蔷看着倒牙,对黛玉道:“咱们去东面儿,商议一下下月初一太平会馆开业的事,里面包括你们的门铺!”

    此言一出,姊妹们登时心动了,纷纷起身。

    宝玉闻言却急了眼,跑下来拦在贾家姊妹们跟前,道:“不许去,不许去!”

    “呸!”

    都不用贾蔷出手,湘云就啐笑道:“爱哥哥,你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不成?你说得算?”

    宝玉干脆耍浑道:“反正就是不许去贾蔷那!”

    贾蔷在后面干咳了声,小声提醒道:“宝玉,老爷来了,拿了大棒,快去老太太那……”

    宝玉闻言,唬了一个激灵,都顾不得回头先看个真假,就几步蹿上高台,挨着贾母站定后,再一看……

    “……”

    要不是这小子不会骂脏话,他这会儿就控制不住了。

    黛玉、湘云、探春、惜春并凤姐儿、李纨等人,无不放声大笑。

    贾母绷着笑,斥贾蔷道:“你最会欺负宝玉!”又对贾家诸姊妹道:“今儿玉儿来了,就在家里陪我,今儿我请个东道。”

    贾蔷嘿的冷笑一声,道:“我现在就去寻二老爷告状!”说罢转身要走。

    宝玉脸都唬白了,跑下来给贾蔷鞠躬作揖道:“好蔷哥儿,今儿你就放过我这一回罢!”

    贾蔷笑道:“你再敢拦她们去东府?”

    宝玉忙赔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原是玩笑……不过,能不能带我也去?”

    贾蔷呵呵道:“想去就去呗,谁还能拦着你?不过今儿她们有些话,咱们男人估计不大方便听,所以还是算了。”

    宝玉方才也听说了裹胸之事,心里也明白这个避讳,但还是难免失落。

    贾母在上面忙说道:“中午且在这吃饭,吃完了宝玉在这边和我一道睡个午觉,等睡醒了,再去东府寻姊妹们。”

    宝玉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

    正这时,忽见林之孝家的从外面进来,与贾母等人见礼罢,对贾蔷笑道:“侯爷,东府打发人过来传话,说打扬州来了两个洋婆子,还有一个叫徐臻的年轻人,来投奔侯爷来了,请侯爷回去呢。”

    贾蔷闻言大喜,道:“徐仲鸾来了?好啊!”

    黛玉也惊喜道:“是薇薇安来了么?”

    后面的宝琴跟着笑道:“必是凯瑟琳也来了!”

    “走走走!见客去!”

    贾蔷招呼道。

    黛玉、宝琴跟上,就听宝玉惨叫一声:“老祖宗!”

    贾母气笑道:“不许去!还有洋婆子?这名字,我倒也想见见,领过来罢!”

    见贾蔷诧异看来,贾母护着宝玉,瞪道:“我看不得?”

    凤姐儿这会儿捣鼓笑道:“请来请来,连我们也一并瞧瞧,开开眼!”

    迎春、探春、惜春并湘云,甚至连宝钗也想见见,西洋婆子是甚么样的。

    见贾蔷只是冷笑不答应,湘云走到黛玉跟前,抱住她的胳膊不放,一个劲使眼色。

    黛玉好笑之余,心里也有别样的荣耀感,对贾蔷轻声道:“那……请她们俩进来见见?吃了饭,再去东边儿。”

    贾蔷笑道:“你都开口了,还能说甚么。”

    说罢,往东府去接人了。

    黛玉忍不住抿嘴一笑,让湘云将脸埋在胳膊上一阵蹭,大叫说是蹭鸡皮疙瘩……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

    春日临近,午时的天气愈暖。

    隆安帝坐在御案后,看了看林如海的气色,笑了笑,道:“看来这几天修养的还不错,户部那些破事,没扰乱爱卿的心。”

    林如海微微笑道:“户部原被他们握在手里,上上下下铁桶一样,臣自扬州而归,借着皇上的龙威,才勉强破开一条缝,将司务厅掌在了手上。只是,除了司务厅外,还有南、北档房、督摧所、当月处、监印处,并掌铸钱的钱法堂、宝泉局,掌库藏的户部三库,掌仓储及漕务的仓场衙门,以及宗室的俸饷处、现审处、饭银处、捐纳处、内仓,都在他们手中,更不用提十四清吏司了。他们联合起来,架空臣,原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隆安帝面色凝重道:“爱卿,虽然时日尚短,不好急于一时,但爱卿还是要尽可能快的,将户部尽早拢在手里!最起码,户部三库里的银库,要早早收拾利落了。不然,好不容易将亏空收回来,那起子混帐转过头去就花出去,岂有这等道理?朕还听说,宗室的俸饷处的员外郎几次登门,跟你讨饷了?”

    林如海呵呵一笑,道:“皇上,何须为臣担忧这些?彼辈不过还是官场上那一套笑里藏刀,借刀杀人,隔山打牛的路数罢。皇上且宽心,您日理万机,已十分不易,若是臣这点事再让皇上费心,那臣这些年,也白历练了。三库那边,一共九个主事,臣虽然只联络上三人,劝他们弃了暗,投了明。但是,只要能看顾住银库,不准他们妄动,其他的暂且不急。臣已持户部大印传过公文,动用国库银子,超八百两之上者,无臣之令印,不准开库。臣正等着他们私放户部库银呢……至于俸饷处的人,也都让臣打发回去了。臣奉天子命,总掌户部部堂,岂有事事由臣来亲自解决的道理?”

    隆安帝闻言,忍不住高兴笑道:“爱卿历练多年,已领悟了举重若轻的为官之道,实在了得!看来,不历州县,不入台省的规矩,还是有道理的。好!户部的事,朕就全权交给爱卿了,再不过问……对了,爱卿可听说过近来坊间谣传?”

    林如海满面惭愧道:“臣教徒无方,竟让这等市井琐碎之事惊动了皇上。只是臣也是才知道的,实在是……”

    隆安帝哈哈笑道:“朕一猜你原先必不知情!贾蔷这个混帐浑来,倒让你的清誉受到影响,实在不该!怎么,他最近可是不听话了?”

    林如海摇头道:“谈不上不听话,只是他的事,除非遇到难处来寻臣,否则,臣一般不会干预。磕磕碰碰,多受点挫折,对少年人原是好处。且贾蔷也是个主意极正的孩子,臣果真要吩咐他如何去做,若是他内心不是那样想,也未见得同意。”

    隆安帝闻言冷笑了声,道:“譬如,他在神京城外养的那批人手?”

    林如海:“……”

    ……

    ps:突然就被春雨公公给爆了,我就说了个铁骨铮铮,八月飞雪啊……

第四百零八章 打秋风

    听闻隆安帝之问,连戴权的眼皮都跳了一跳,私自豢养人手,还是见不得光的人手,说其包藏祸心,是没甚么问题的。

    林如海满面惭愧的跪地请罪道:“此事臣原知道,贾蔷在扬州时……”

    隆安帝不等他说完,就让戴权先将林如海搀扶起来,道:“当初你的密折里,对朕说过,朕记得。齐家将白、吴、沈、周四姓的人手都给了他,朕只是没想到,他果真将这些人全都收下了,还都带进了京!他从哪弄来那么多银子养这么多人?”

    隆安帝隐隐有些怀疑,莫非是当初在抄家盐商时,动了手脚?

    亦或是,林如海昏了头,将林家积攒的家底,都拿出来支持这个混帐?

    可若果真如此,林如海要这么些人做甚么?

    林如海如实答道:“皇上,贾蔷确有聚财之能。在扬州,齐家银狐齐太忠,一介布衣之身,却可与太上皇为友三十载,齐太忠便是当世陶朱。然而以其之能,却与贾蔷一个少年人结为忘年之交,合伙做起了些营生。并将嫡长孙派入京中,与贾蔷为友。臣猜测,他是将齐家未来之气运,寄托于贾蔷身上。”

    隆安帝闻言皱眉道:“齐太忠不是个简单人物,莫要被他给蛊惑了去……”

    林如海笑道:“这一点臣可担保,不至于此。齐太忠那只老狐狸,即便有些念头,也是看中了贾蔷身后的臣,以及臣身后的皇上。终归到底,目光还是落在皇上身上,他是明白人。贾蔷只是一个少年郎,他自己也有这份自知之明。另外,齐太忠三子,曾布下绝杀之阵,要杀贾蔷。那一次,着实险要。事后,贾蔷应该从齐家要到了不少好处。如今支撑他的,许就是这些好处。不过此事的确犯忌讳,回头臣就让贾蔷,将那些人手都打发走。”

    隆安帝闻言,微笑中闪过一抹异色,道:“此事且再说罢,如今你行事艰难,有些人手帮一把也好。”顿了顿,又道:“爱卿,两江总督韩卿,一月内给朕上了三道密折,弹劾江苏巡抚赵栋,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毫无底线,将江南官场糟蹋的一塌糊涂!爱卿在江南多年,以为这赵栋,到底如何?”

    林如海闻言,敛起面上的微笑,皱起眉头道:“赵栋啊……回皇上,臣对此人还真不是很了解,但江南官场上,贪腐横行,确有此事。不过,半山公是久历官场,见惯风雨之人。等闲昏官庸吏,还不至于让他一月内连上三道密折弹劾。由此可见,那赵栋必定是十分过分了。”

    隆安帝脸色阴沉,道:“赵栋,还有那个江南提督刘琦,求到了甄家头上。甄应嘉那个蠢货,居然还有脸上折子替他们说话!不知死活的东西!”

    林如海闻言,眉头愈发紧皱,轻声叹道:“甄家……有些麻烦。”

    赵栋、刘琦,原就是景初旧臣。

    哪个封疆大吏,不是天子的心腹之臣?

    若说这两个已经有些棘手,那甄家就更麻烦了。

    甄家,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和太上皇的家生子一样。

    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

    甄家已故奉圣夫人对太上皇有十年抚育之功,太上皇幼时最艰难的时日,是甄家奉圣夫人,以无微不至的慈爱护佑了他。

    念及这份恩情,太上皇六次南巡,四次住在甄家,当着随驾王公百官的面,指着奉圣夫人言其为“吾家老人”。

    奉圣夫人在时,每年生辰之日,宫里并诸王府,不知多少礼送来。

    甄家从父祖起,在江南坐镇多年,以为天子耳目。

    这等圣眷,也奠定了甄家成为江南第一家的底蕴。

    即便是现在奉圣夫人过世已久,可只要太上皇在一日,就真的不好动甄家……

    “不过,臣有一法子。”

    眼见隆安帝脸色黑成锅底,林如海心中都为之憋屈,他沉吟稍许后,微笑道。

    隆安帝忙问道:“爱卿有甚么法子?”

    林如海笑道:“皇上,湖南巡抚郑思敏,算起来,也是太上皇的心腹之臣,但在景初旧臣中,此人勉强算是一股清流了。虽然难免和光同尘,但就臣所知,其在任上,兴教化,修水利,重农桑,可算一个干臣。皇上何不将其调入江南为巡抚,再将赵栋以升官之名招回京来,查办之!”

    “郑思敏?”

    隆安帝想了想,道:“朕记得,他和你,也是同年罢?”

    林如海点头道:“正是如此,臣才敢举荐他。虽然郑大人远无法和韩大人半山公相比,但想来应该能在韩大人的容忍之内。有他居中当缓冲,半山公拾掇起江南官场来,也不至于发生过大的动荡。”

    隆安帝闻言,若有所思的缓缓颔首,正这时,忽见一红衣大太监捧着一特制皮匣进来,躬身道:“万岁,湖南巡抚送来的紧急密折到了。”

    隆安帝闻言一惊,和同样惊诧的林如海对视一眼后,忙让内侍取了来,戴权仔细检查过火漆口后,方再用金钥打开皮匣上特制的锁,取出密折,献给了隆安帝。

    隆安帝打开一看,眼睛登时一亮,哈哈大笑道:“林爱卿,你所言不虚,你所言不虚!两湖,终于下雨了!哈哈哈!下雨了!”

    五省大旱,最可怕的,便是两湖大旱。

    两湖乃国之粮仓,一旦下雨,就不会再发生倾国之难了!

    ……

    宁府,前厅。

    将薇薇安和凯瑟琳送去荣府二门,让林之孝家的引去荣庆堂后,贾蔷便回到宁府前厅,看到了一别两月余的徐臻,徐仲鸾。

    见其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连见他行礼都乐呵呵的,贾蔷笑骂道:“不是让你留在江南,铺展冰室,再帮助薛二叔多做事么?怎么这会儿就跑来了?”

    徐臻起身叫屈道:“我的大侯爷诶!谁能料到你老回京后,直接覆灭了一座大营,干掉一个武侯,还封了侯了?消息传回南面儿去,借着您老人家这个势头,冰室营生在江南六省铺开连点磕绊都没打。当然,这其中齐家也出了大力。再加上你们贾家的亲旧世交,我都打着您老人家的牌子逛了逛。连甄家……”

    贾蔷闻言变了面色,皱眉道:“甄家?你连甄家也去招惹了?”

    徐臻忙道:“侯爷别误会,你临走时交代过,甄家要敬而远之,我怎还敢主动去招惹?是甄家自己寻上门来要买绸缎要买冰,还非要给银子也不拖欠……后来我一想,甄家看着,虽前景似不大妙。手脚太大,江南凡是求到甄家门上的,少有空手而归的时候。甄佛之名,也让人瘆得慌。可就算甄家要倒,我寻思着,也没必要躲的远远的吧?再怎么躲,甄家也是贾家的世家老亲,这一点没法躲不是?不如先借一分力,得了好处再说。真到甄家倒的那一天,只要不牵扯进去,总株连不到侯爷头上。”

    贾蔷思量稍许,道:“这里面的度,你能把持的准?”

    徐臻见说动了贾蔷,忙笑道:“侯爷放心就是!小的只是借了借甄家的名头,但没有丝毫实在往来,不和甄家掺和在一起,断不会有事。说起来,倒是侯爷家在金陵的族人,还有薛家人,三番两头的去打秋风,烦不胜烦!”

    贾蔷闻言一怔,道:“金陵贾家人和薛家人去打秋风?他们打甚么秋风,连宗都分了!”

    “是啊!”

    徐臻苦笑道:“可他们就是上门了,还理直气壮的。不过我没开这个口子,只道没有侯爷的手令,我连一文钱都不敢动。薛家被送官坐牢的掌柜伙计,就是前例。都是些年轻人,带着笑脸来,骂骂咧咧的走。此事侯爷还是要上心,不然薛家二爷怕也要烦不胜烦。眼下只是贾家的年轻人上门,等老一辈上门借银子,那就更难招架了。”

    贾蔷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回头我就派人过去。”

    徐臻好奇道:“侯爷,这宗族之事,最是麻烦,您老人家如今又是族长,虽说和金陵那边分了宗,可人家都说了,一笔能写出两个贾字来?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对侯爷您的声誉可不好。”

    贾蔷摇头道:“京城贾家在金陵仍有房宅、族田,当初分宗之时,未提族产,但也没说过要放弃。如今已是两宗,还是回去将属于京城八房的族田收拢一下为好,不然这边的宗祠怎么祭祀?族学怎么为继?我们布点产业,供养族人,还被金陵族人打秋风,既然如此,那金陵方面的族田,也该算清楚才好。自有人拾掇他们!”

    徐臻闻言,哈哈大笑道:“侯爷,还是您老人家高!”

    “老人家个屁!你个混帐说这话时,眼角的坏笑藏不住,再敢拿我打趣,你仔细着!”

    教训两句后,贾蔷道:“我这暂时不用你,进京后,买卖营生上的事,大致都在齐筠那边。你持我府上的对牌,到他那边去,帮我把贾家那份分担起来,再和江南随时保持沟通。南边有薛二叔坐镇,京里有你来做,如此最好。”

    徐臻哈哈笑道:“了解了解,我这就去见见德昂兄,听说他这江南四公子,进了京风采一样不逊。今晚非让他带我去平康坊潘楼快活快活不可!”

    “滚蛋!过两日再给你接风洗尘,对了,走时候带两个人走,留在身边当护卫。京城,并不素净。”

    ……

第四百零九章 信个鬼!

    荣庆堂上,也不知在聊甚么,贾蔷还未进门,只在抄手游廊上,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

    连游廊上七八个穿着红绫薄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头子也挤在门口往里看,边看边压着嗓子在笑。

    贾蔷干咳了两声,登时惊的一众丫头忙避让开来。

    尽管在贾家贾蔷俊秀第一,看人一眼好似能看进人心里,可贾家下人们却最是敬畏他。

    盖因贾家几辈子主子加起来,干掉的贾家下人,都不及他一人干掉的多……

    平日里,这些大大小小的丫头,最怕犯在他手里。

    这会儿出了这样的岔子,一个个唬的小脸发白。

    贾蔷自然不会和一群丫头使威风,也没多说甚么,抬脚进去了。

    就看到薇薇安正摆着一个浮夸的动作,满面悲悯,看样子,有些像圣母玛利亚……

    不过一看到贾蔷进来,那模样就装不下去了,飞奔到贾蔷跟前,用咏叹调的声音叫道:“啊~~贾蔷~~”

    只这动作和语调,就让荣庆堂上上下下,从主子到媳妇丫鬟们笑翻了。

    眼看着她要去抱贾蔷,黛玉都不怎么吃醋,只笑啐了声:“这洋婆子又疯了!”

    宝琴则对有些笑不出来,觉得实在失礼的宝钗小声道:“西洋人的见面礼原是这样的,还有贴面礼呢。”

    “甚么叫……”

    宝钗还未说罢,杏眼就瞪圆了。

    荣庆堂上诸人也笑不出声来了,因为看到薇薇安居然在贾蔷两个脸蛋上各亲了口。

    黛玉拿绣帕掩住眼睛,觉得腥辣。

    李纨、凤姐儿并姊妹们则纷纷啐了起来,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等人也无不唬了一跳。

    贾蔷等薇薇安折腾完,一把推开她的脑袋,道:“这里毕竟是大燕,你在外面这样胡来,早晚被拉去浸猪笼。”

    薇薇安咯咯笑道:“贾,我来大燕好几年了,怎能不知道这些?除了你,我没有对别人这样过,你放心罢!”

    贾蔷气笑道:“我放心你个大头鬼!”

    “大头鬼?”

    薇薇安诧异道:“你是觉得我的脸大么?我的脸并不大啊,那个……宝玉的脸,他的脸才大。”

    贾蔷哈哈一笑,往前行去,至堂前,问道:“怎么还不开饭么?老太太不是说请东道么?”

    贾母没好脸色,认为刚才薇薇安的举动教唆坏了家里的女孩子,问道:“这两个洋婆子是怎么回事?”

    贾蔷道:“你可别小瞧人家,当初能救先生,全靠薇薇安,是她写了信,送到了凯瑟琳父亲的手里,凯瑟琳父亲才将救命圣药送到了盐院衙门,救了先生的性命。”

    此言一出,贾母回头看向黛玉,黛玉缓缓颔首,道:“的确如此。”

    贾母脸色和缓下来,叹息一声道:“如此,倒成了救命大恩人了,倒也罢了。可刚才那又叫甚么事?”

    贾蔷笑道:“西洋人原是这样的习俗,成千上百年如此,她们心里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有损妇道。”

    王夫人和薛姨妈、李纨等人只是摇头,凤姐儿笑道:“蔷儿,你越来越能摆活了!她们这是来投奔你来了?”

    贾蔷摇头道:“只是合作!西斜街那边,还设了两间专门卖西洋器具的门铺,薇薇安她们过来打理。”

    其实不仅如此,除了器具外,还会引进越来越多的西洋工匠,船匠,钟表匠等。

    这两间门铺,只是一个引子,也是让朝廷有个适应过程……

    贾母奇道:“也没听你多缺银子,这是掉进银子窝里了?一心只想赚这些圆的扁的也没个够……”

    凤姐儿听着脸上有神采,以为这样的男儿才是好男儿。

    贾蔷摇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手下养那么多人,千百两银子撒出去,连声回响都没有,不抓紧时间赚怎么办?”

    贾母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又问道:“你扬州那边不是置办了许多产业么?”

    贾蔷苦笑道:“刚才得知,那边也出了点事,金陵老家的族人,还有薛家的、王家的,见天儿过去打秋风,不给还得罪人……”

    这话贾母就不乐意了,要是宝玉去要,那不给她要不开心,可除了宝玉外,其他人往里面伸手,可不是在欺负人?

    她恼道:“早八百年连宗也分了,祭祖都不在一起,打甚么秋风?不理他们!谁敢多嘴,就说是我说的!京城这么些人都顾不过来,他们在老家占着祭田祖产,除了两座老宅子,其他都分给了他们,还不知足?薛家和王家又甚么干系?”

    薛姨妈脸上满是羞臊,道:“想必是那起子没出息的混帐,看到琴儿她老子在扬州,所以巴巴的赶去了。回头我就写封信给琴儿她爹,让他莫要理会那起子没脸没皮的。”

    王夫人脸色也难看,点点头道了句:“很是没有道理……”

    贾蔷摆手道:“此事实在不必生气,原也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才上门张个口。只是给三人五人可以,实在照顾不周全太多。所以我已经派人去说了,往后给不起了。怕以后有人来同老太太、太太和姨太太告状,说我铁公鸡一毛不拔,所以提前言语一声。不过,不是让你们出面。你们出面,那边怕要多想,还道京里的亲戚看不起他们,到底是亲戚族人……我这个晚辈出面,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贾母闻言,对薛姨妈笑道:“可见是大了,连我们这些老婆子和族人的脸面都知道照顾了。”

    薛姨妈笑道:“经历了那么些事呢……”

    贾母对凤姐儿道:“让人摆饭罢!”

    又忽然想起来,问贾蔷道:“你问你二婶婶要平儿,就是为了操持那边?平儿不过一个丫头,经历过甚么事,她能行?”

    贾蔷笑道:“还有尤氏,她也就出身差些,论本领,算是女中豪杰了。”

    凤姐儿似笑非笑道:“那是,尤大嫂子的本领,谁不清楚?”

    贾蔷捂额道:“自然比不得二婶婶你,要不这样,二婶婶你去那边,让尤氏来这边管家,侍奉老太太?”

    “呸!”

    凤姐儿啐笑道:“谁稀罕管那些劳什骨子,羞也羞死了。”

    说罢,白贾蔷一眼,扭身离去。

    贾蔷嗤笑了声,也不理会。

    等一餐用罢,贾母带着宝玉午休,薛姨妈则同王夫人去了王夫人院说话。

    贾蔷则与贾家诸姊妹一道,回到了东府。

    ……

    “蔷哥儿先别进来,我们女孩子说些梯己话!”

    去了东府,小惜春被推举为代言人,同贾蔷说道。

    虽如此,其她女孩子也一个个都羞红了脸。

    贾蔷点了点头,道:“正巧我前面也有事,你们且聊着,有事叫我就是。薇薇安,凯瑟琳,你们随我来罢。”

    说罢,带着俩洋婆子就要转身离去。

    宝琴笑道:“蔷哥哥,我带她们去寻楚儿、小角儿和小吉祥她们去耍子,得不得行呀?我原和她们说过金发碧眼的西洋大美人,她们只说我乱吹法螺哄人。”

    贾蔷想了想,挥手道:“那你先带去顽罢,其他的事明日再谈……”

    “琴儿!”

    宝钗蹙起眉心,对宝琴道:“你蔷哥哥有正经事。”

    宝琴明显敬畏这个堂姐,“哦”了声退下。

    “诶……”

    贾蔷对宝钗笑道:“能有甚么正经事,就是问问带了多少人来,乔治神甫在忙甚么。且去顽,回头有的是功夫说话。”

    凯瑟琳声音柔柔细细,道:“乔治去南边了,在忙你的事。”

    薇薇安也道:“你的事如今成了正经事,他想从你这多赚些金币!我们这次带来了八个女仆,足够你用了。贾,你想看我和凯瑟琳穿女仆装么?”

    “薇薇安!”

    凯瑟琳满面羞红的拉了薇薇安一把,让她不要乱说话。

    贾蔷懒得理这洋婆子,对宝钗道:“喏,已经问完了。”

    宝钗没法子,对宝琴笑道:“去罢!”

    宝琴闻言,眉飞色舞的引着薇薇安和凯瑟琳离去。

    等贾蔷也走后,一群女孩子红着脸进了惜春院,入了正堂后,湘云最先忍不住,啐道:“这蔷哥儿也真是,一个大男子汉,非鼓捣女孩子的东西!说着,眼睛在迎春和宝钗身前乱瞄。”

    迎春俏脸恍若樱桃,性格腼腆的她“哎呀”了声,侧过身去不许湘云瞧。

    宝钗则横眸一瞪,湘云便老实了,嘿嘿笑道:“又不怨我,都怨蔷哥儿。”

    宝钗摇头道:“若果真如他所言,那蔷哥儿的所作所为,当得起伟丈夫。他难道想不到,会担负多少骂名?”

    黛玉面色古怪道:“宝丫头,那你还穿不穿裹胸了?”

    “呸!”

    宝钗再老成,也经不起这话,俏脸飞红道:“该死的,这话也是正经说的?可见你和蔷哥儿学坏了?”

    黛玉咯咯笑着躲开宝钗抓来的手,笑道:“这可真真是冤枉好人了,你刚才夸过他是伟丈夫,这会儿子又成坏人了!”

    众人大笑,闹了一阵,湘云忙道:“生出这些事来,该不会耽搁了咱们的正经事吧?”

    迎春好笑道:“咱们这算甚么正经事……做的女红,能拿得出手的,实在不多。”

    湘云忙招呼道:“来来来,趁这光景儿,咱们合计合计,到底有多少存货,能卖多少银子!等开张吉日,咱们可别都成富翁了!”

    看她眉开眼笑的在那做梦,众人都被她的喜乐精神感染,纷纷笑了起来……

    ……

    入夜,姊妹们早已散去。

    贾蔷陪着黛玉,在宁国府里散步。

    月色下,披一件雪狐镶边青红捻金猞猁皮鹤氅的黛玉,恍若仙子谪居世间。

    月光似为她披上了层隔绝人间烟火的轻纱,绝美不可方物。

    走着走着,她忽地站住脚,转过身来,偏着螓首望向贾蔷轻笑道:“蔷哥儿,你做这些事,又是为了甚么呢?”

    旁人都信他的煌煌之词,独黛玉,信个鬼!

    ……

第四百一十章 雷劈

    果不其然,在黛玉如星辰般明亮的明眸的注视下,贾蔷嘿嘿一笑,他看着黛玉宝石水晶似的眼睛,道:“旁人问,我再不能告诉她,但你问,我怎好隐瞒?”

    黛玉闻言,灿然一笑,似令着月夜都为之增色,她抿嘴笑道:“我就知道,你必是在弄鬼!快说说,你到底想做甚么?”

    贾蔷呵呵笑道:“林姑姑,且猜猜看。”

    这称呼,让黛玉俏脸发烫,不过也只嗔了他一眼,道:“我如何猜?你鼓弄这些羞人的事,外面那些青天大老爷们还不见天啐你?你莫非故意如此?”

    贾蔷缓缓点头,轻声笑道:“有这方面的意思……先前闹的忒狠了些,难免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其实那一夜,我都没想到,开国功臣一系,最后还能余下十二家跟着我,从头杀到尾。这十二家,多是正经伯、子、男爵,在军中或许官位不高,但也是有一定立足之地的。接下来,我准备想办法大力扶持这十二家。

    若只如此,倒还罢了。相比元平功臣,我们差的太多。可我身后还有先生在,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与先生虽非父子,却比父子还亲,在外人看来,分明就是一家人。先生掌着天下财权,即便将来半山公等人回京正位,户部多半还是掌在先生手里。若如此,姑爷与军方牵扯太深,岳丈却位列宰辅,执掌财权,就有些太招摇了,所以……”

    “呸呸!”

    黛玉起初还未反应过来,可随即就听出话音儿来,满面羞红的啐道:“蔷哥儿,你再浑说,仔细你的皮!”

    贾蔷哈哈一笑,摆手道:“你别关注细节嘛……总之,我多一分荒唐的名声,对我和先生来说,都有利。”

    “就这?”

    黛玉还不尽信。

    贾蔷呵呵笑道:“当然不止,污名的方式多的是,怎会选这等法子?其二,尽管西斜街那边西路院完全封了起来,初衷便是供各府的诰命小姐去消遣,可正经时候,谁家诰命会往那里去?即便里面有极好的丝绸,可那些王府、国公府、侯府,还有那些世交老亲,打发个人上门来求,便是我不给,老太太难道会不给?求到林家去,我还得巴巴的送去。

    所以,要寻个她们不得不来的由头,闹出大动静来。没有足够的动静,我们卖的东西就算再好,旁人也未必理会。而百姓最好热闹,尤其是涉及贵人家的热闹,只会传的愈演愈烈。经此一折腾,贵人们不管信不信的,怕都要去瞧一瞧看一看,因为她们最是对子嗣看的要紧。

    这一看,保管被里面的东西所吸引,太平会馆,也就算彻底打开了局面。”

    黛玉抿嘴笑道:“那太平会馆,值当你花费这样大的气力去拾掇?果真是个聚宝盆不成?”

    贾蔷又毫不吝啬的赞道:“林妹妹当真是聪慧过人!只为金银钱财,当然不值当费这样大的气力。但我就是要让人以为,我为了赚这么点金银钱财,还得花费这样大的气力。不然,往后都以为我是善财童子可不得了。另外,还有一重深意,这会馆也是收人情的好地方。东路院且不说,便是西路院,那些颜色极鲜亮的绸缎布帛,一月只卖四次,每次也卖不多。如此一来,必有人买不到。等她们求上门时,便是一桩人情。

    老太太、太太这边,她们是求不到多少的,在你这里,却可以。不仅可以,你见那等家里不富裕的,却又急需绸缎布帛操办喜事的,还能便宜许多!

    或许这不算甚么大人情,但时日长了,林妹妹你的名声必然越来越好,在诰命圈子里的威望也会拔高,往后的日子,也就能过的愈发顺心。

    而且,这会馆的门路打开名声打出去后,还真算得上是极了不得的聚宝盆呢!”

    黛玉闻言,目光中生出丝丝仰慕和感动,明眸望着贾蔷含笑道:“你怎想得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来?就为了这些,整个神京城都闹的沸沸扬扬。”

    贾蔷轻声笑道:“也不只为名利,那些事,也都是真事。裹胸对女孩子来说,和裹脚一样,都是十分残忍的摧残。且对婴孩来说,世上再没有甚么,比母亲的**更甘甜,咱们日后……”

    “呸!”

    黛玉啐的声音都已经开始飘了,心里连骂这货不要脸的力气也没了。

    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听得起这等虎狼之词?

    贾蔷见好就收,忙正色道:“林妹妹,我说的这些,当真都是出自本心,希望世上姑娘,再不受此残忍毒害。心中绝无一丝一毫亵渎之意!你若不信,我现在就起誓。”说着,他竖三指,请天、地、人共鉴,道:“若我心中有一丝一毫亵渎之意,便受天打五雷……”

    话没说完,就焦急的黛玉伸手捂住了嘴。

    贾蔷还未来得及笑,就听西边“轰隆”一声一道春雷炸响声遥遥传来,由远及近,却愈发可怕!

    黛玉“啊”的惊叫一声,大骇之下,一步上前将贾蔷紧紧抱住,又踮起双脚,拼命举高双手拦在贾蔷头顶,似想以此保护他不被雷劈……

    贾蔷大为感动,将她抱起,以便她不再艰难的伸手……

    然后就在黛玉无限娇羞的拍打下放了下来。

    黛玉却顾不得怪罪他的轻薄,很严肃的责怪道:“怎敢胡乱起誓?”

    贾蔷苦笑道:“这次真的是巧合,不然你看我再起一个……”

    话没说完,就见黛玉拿着绣帕“使劲”打了他一下,恼道:“还敢乱说话!再这样,我便真恼了,再也不理你了!”说着,眼圈都红了,抓着绣帕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刚才那一下,连她的魂儿差点都吓飞了。

    见她如此,贾蔷柔声笑道:“好好好,我发誓,日后再不发誓了。”

    “呸!又胡说!”

    黛玉又气又好笑,不依道。

    贾蔷呵呵笑了笑,举头望着头上渐渐遮蔽住明月的乌云,轻声道:“林妹妹,你可知,在和你相遇相知前,我心中实有太多的晦暗,太多的戾气,和太多的怨恨。若无你,若无先生教诲,我来此世,多半要掀起诸多杀孽来,不知道能不能毁了这世间,但最后,一定会毁了我自己……”

    说着,他低下头,见黛玉担忧的望着他,又笑了笑,道:“但是,从遇到你那天起,从……虽无言,却默契的与你相知的那天起,我便将所有的晦暗都留在了过往。

    从我读懂了你的心意,你也读懂了我的心意的那一天起,于我而言,便是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自此,往后的每一天,无论阴雨冰雪,于我而言,都是日光温和,山风环抱,每一觉醒来,都是美好的一日。

    所以,林妹妹,无论发生甚么事,都不必担心我。

    因为有你的世界这样的美好,我怎舍得离去?”

    即便月色已经敛去,然黛玉的一双星眸,依旧在泪光下闪亮动人。

    她看着贾蔷,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呜咽道:“我曾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见,你未曾从东府逃出去,梦见,爹爹没了……梦见,你喜欢上了龄官,还为她买了雀鸟,梦见,我用玉带,吊死在枯木林中……临死前,我才突然记起,蔷儿,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不会离我而去么?不是离开了我,山河、太阳和星星都多余么?蔷儿,你要说话算话呢。”

    贾蔷闻言,心中惊悸而大恸,将黛玉轻轻揽入怀中,柔声宽慰道:“放心,梦都是反的。你看,如今不是好好的?我出了东府,先生也越来越好。这一世,有我和先生在,必让你于岁月中无忧,快乐的度过一生。”

    黛玉娇羞的从贾蔷怀中站出,也未抬眼帘,轻声道:“我最大的快乐和心愿,便是希望你和爹爹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你莫要再做险事了,我很担心你呢。”

    说出这话来,黛玉自觉俏脸上一片滚烫,心儿也跳的厉害。

    这就有些难了,贾蔷干笑了声,道:“要不这样,我再起个誓吧?”

    “呸!”

    ……

    神京西城,十五里外。

    天上乌云密布,一座无名山坡,半坡坑道中,李婧缓缓将一块黑巾蒙在脸上,抽出随身腰刀。

    明眸死死盯着远处大道上,一大队足有两百余骑的黑衣骑卒,遥遥而来。

    眼见这队人马,就要一阵风似的从山坡下过去,李婧忽地自上而下,猛然一挥腰刀。

    “嗡”的一声,腰刀带起的呼啸风声,便是出手的命令。

    “咻!”

    “咻咻咻!”

    一阵阵利箭破空声忽然响起,山坡下行走的骑卒中明显有老人,只听声音不对,便厉声喝道:“小心,有弓箭埋伏!”

    只是到底迟了些,三十把猎弓集中攒射,即便底下多是身手高强之人,依旧难免有十数人中箭,惨叫落地。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这些落地后,紧接着就被他们自己的座马,或是身后的座马踩踏,非死即残。

    不过战果也只能到此,随即就可看出山坡下这些人的精锐来,他们第一时间下马,随后或向前或向后四散开来,跑动路线曲直不定,而后,直接从各处,往山坡上包抄上来。

    “杀!!不留活口!”

    李婧厉吼一声,凄厉的杀声,让对方人马冲击的步伐一滞,甚至有的背过身去,随时准备往回跑。

    果真藏着几百人在此,他们往山坡仰攻上去,那简直就是送菜。

    可也有一些老江湖怀疑,这样小的一座山坡,能藏身数百人?

    果不其然,就见半山坡上那些人,喊最狠的口号,跑最**的路。

    大概不过五十余人,头也不回的往山坡上跑去。

    “混帐!派人堵住后路,今日必杀此贼!”

    有带头之人,怒声下令。

    两百余骑,随即将这座不高的山坡,给围了起来,让人插翅难飞!

    ……

第四百一十一章 损失惨重

    “咻!”

    “咻咻!”

    时不时的冷箭射来,或许杀不了人,但也让人丧失了战斗力。

    只是浩浩荡荡的二百余人,终究还是将包围圈越围越小,猎弓的作用,也几乎消失殆尽。

    直到……

    “轰!”

    “轰轰轰!”

    四个火油罐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炸裂爆燃起来,惊得一众江湖好手四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婧提刀,一马当先,自西面突围杀出。

    五十人,以李婧为箭头,组成一支箭矢,似一支离弦之箭,猛然杀出。

    对面之人大惊,左右两翼之人刚想冲过来支援,三十把猎弓再响,又伤十数人,逼退了援军。

    “杀!!”

    面对迎来拦来的黑衣大汉,李婧漂亮的眼眸中,满是凛冽冰寒的杀意,手中腰刀自上劈下,然而就当对面黑衣大汉举刀相拦时,李婧手中腰刀却诡异的消失,变竖劈为横扫……

    “噗!”

    黑衣大汉左臂被生生砍断,刀势刚尽,腰刀却又翻手一划,向腰腹斜斩,避开了骨头后,腰腹柔软部位如何能挡利刃?

    “哗啦”一下,肠子流了一地。

    然而李婧却看也未看,继续带人狂突猛进,如同下山饿虎!

    这般有心算无心,屡屡出乎预料且不要命的打法,哪里是敌人匆匆布起的包围圈能挡得住的?转眼间,李婧一行人就突围到了山坡下。

    “该死的,追!”

    一个黑衣人见李婧等人飞速下山,骑上了他们的马匹扬长而去,几乎要气疯了,大怒道。

    另一人却拦道:“穷寇莫追!这些人估计是漏网之鱼,前面庄子已经被其他三家团团围住,就等着咱们的火油呢!走,这些人不算甚么,只会打打杀杀的人,成不了大患,烧了那座庄子,才是正经的!”

    ……

    “干甚么!是我们!”

    黑衣人一行一百五十余人赶到土地庙旁的庄子外时,先迎来的却是一阵箭雨,伤了三五人后,惊怒之下厉声喝道。

    “停停!”

    一个身量魁梧的大汉喊停后出来,与为首的黑衣人仔细对认了番后,气骂道:“刚有一批人骑马过来,我们本以为是你们,谁料被他们好一通冲杀后,还让他们闯进了庄子里。娘的,死伤惨重,实在憋屈!”

    “进庄子了,太好了!”

    那黑衣人狞笑一声道:“火油都带来了,这玩意儿遇水都不灭!弓弩手都准备好,拒马桩都架起来!今晚上,咱们来一次烤野猪!”

    今日,四家人出动了六七百人,只为剿灭这个庄子,就为了此刻。

    弓手,弩手,开弓上弩。

    防骑兵冲击的拒马桩拉起,随后,围绕着庄子,一只只人头大小的火油罐,如落雨一般飞入庄子内。

    庄子里传来惊呼声,紧接着,一支支火把在狞笑中丢进庄内,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快浇水灭火!”

    “快浇水灭火!”

    庄内传出惊呼声,然而随着泼水声响起,大火非但没有浇灭,反而愈发旺盛。

    “不好,水泼不灭!”

    “不行了,快往外冲!”

    “冲不出去,门口也烧起来了!”

    “不好了,房子被烧着了!”

    “啊!救命啊!”

    “快跑,快跑!”

    庄内凄厉的惊慌惨叫声不断传出,且火势越来越大,燃烧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眼见一座又一座屋宅着起了火,滚滚浓烟下,祝融之火实在骇人。

    包围之人却齐齐大笑起来,却一刻也不放松,不愿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大火足足烧了半宿,直到一声春雷炸响,罕见的瓢泼大雨落下,火势才渐渐熄灭。

    数百黑衣人,小心谨慎的进入一片狼藉的弄庄内,唯恐有未死者突袭。

    然而他们却多虑,庄子内,唯有一个个死的惨不忍睹的“焦尸”!

    “数一数,一共死了多少人!”

    “曹爷,点过了,一共三百单八具尸体!”

    “哈哈哈!好,死的好!不会有甚么地窖、密道可藏身吧?”

    “这样大的火,甚么样的地窖、密室,都要生生闷死。”

    “那就好……嘿,贾家,金沙帮!”

    “咱们走!”

    等这些人呼呼啦啦的往四方散去后,不远处的半山坡上,李婧任凭冰凉的春雨落在身上,杏眸中凛冽如刀的眼神,看向夜空。

    一个拄着拐的白发婆子出现在她身旁,打着把油纸伞,替她遮住了雨,笑道:“姑娘何必难受,从今夜起,姑娘手下这批人手,才算真正潜到水下面去喽!咱们这样的人,原就见不得光,谁见光谁倒霉。可真正不被光照到的,只有死去的人。眼下这批人手,沉寂上半个月,往后便是龙归大海虎回山林。姑娘为了侯爷,也算是耗尽心血了。姑娘好好的侯爷娘子不做,跑出来吃这份苦头……”

    听闻“侯爷”二字,李婧眸中冰寒的目光软化了许多,轻声道:“嬷嬷难道不知,他放任我这样做,才是最疼我……且他为我做的,又何尝少了?若没有他,爹爹现在怕已经没了,金沙帮也难支撑到现在……他对我好,我便如是对他罢。祁嬷嬷,已经派人坠上去了么?”

    祁嬷嬷笑道:“也有道理……姑娘放心,这一次,一定摸清到底谁想和咱们过不去。啧啧,这种事,居然也敢几家联起伙来干……”

    李婧冷笑道:“摸清他们的位置,等回过头来,咱们一家一家的拜访。”

    祁嬷嬷摇头道:“姑娘若信得过老身,就且再等等。我看这几家人也是面和心不和,未必是一条心。再者,这样的动静,还指望瞒得过绣衣卫和中车府?真当人家是吃干饭的?说不得,就有人帮咱们,出了这口气。没有也不当紧,半个月后若他们还平安无事,咱们就送他们上路!”

    李婧闻言,缓缓点头道:“多亏嬷嬷计谋高远,就依嬷嬷的!”

    这位小脚老太太闻言,笑的慈祥,劝李婧道:“如今正是夜寒的时候,姑娘还是早点回去避雨取暖罢。虽年轻,可伤了宫寒不是闹着顽的。往后,总还要生个小帮主呢。”

    李婧闻言,俏脸一红,也感到身上寒气越来越重,她吸了口气后,随祁嬷嬷转身离去。

    ……

    翌日清晨。

    贾蔷拥着香软的香菱酣睡,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晴雯最先起来,只穿着身中衣,蓬松着头,气鼓鼓的骂道:“谁啊?一大清早的……啊呀!”

    刚一开门,就惊呼一声。

    李婧冷冷的看她一眼后,身上衣裳还湿着,脚上也满是泥,几步走到了里间。

    晴雯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

    她急忙进去,却看到贾蔷将李婧紧紧抱住,对她和慌张起来的香菱道:“去准备热水、沐桶,给小婧沐浴。再让厨子准备姜汤和早饭,等小婧洗完后送来。”

    说罢,不由分说的将李婧按在床榻上,亲自给她去了鞋袜,盖好锦被,沉声道:“你好好在家休息就是,其余的事,我来处置……这是命令,不许动!”见李婧挣扎着要起身,贾蔷喝道。

    安置好李婧后,贾蔷自己三两下穿好衣裳,便大步出门了。

    ……

    “驾!”

    “驾驾!!”

    数十骑亲兵护卫着贾蔷,从宁国府角门跨门而出,一路上呼啸连连,斥喊行人避让,径直出了西城永盛门,往十五里外庄子打马而去。

    半个时辰后,贾蔷看着遍地狼藉的庄子,看着亲兵们抬出的一具具烧成焦炭的尸体,脸色阴沉之极。

    周围亲兵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等到将尸体抬出来完后许久,贾蔷方淡淡道:“都厚葬了。”

    说罢,再不肯发一言,拨转马身,不等亲兵,猛然一抽马鞭,座下马便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见此,商卓等人大惊,匆忙上马,打马追了上去。

    ……

    大明宫,养心殿。

    右暖阁内,隆安帝挑了挑眉尖,看着殿内跪着大红蟒衣内监,道:“如此说来,贾蔷手下的人,都死光了?”

    御案边侍立着的戴权抢先笑道:“主子,应该没死光,先前奴婢手下的人刚上报上来,说贾蔷那位江湖小妾,就是金沙帮的那位,哭着进了宁国府。温重九说的三百多人,应该不是全部。”

    底下名唤温重九的大太监先不露声色的看了眼戴权后,道:“主子,即便没死光,也至少死了八成以上,损失惨重。宁侯一大早已经去看过了,看起来很是伤心,连庄子都不敢进,就一个人打马跑了。”

    隆安帝“唔”了声,不是很关心的样子,问道:“去哪了?布政坊?”

    温重九忙道:“主子英明,正是,奴婢得了信儿进宫时,还没出来呢。”

    隆安帝闻言,便不再理会,有林如海看着,贾蔷就不会在头脑不清时,做出冲动的事来。

    他现在关心的是:“那四拨人手,果真是老九、老十一、老十四,和漕帮的人手?”

    温重九忙道:“主子,不会错的。义项郡王、端重郡王他们府上的秘密人手,中车府都有备案,认得他们。倒是漕帮的人手出现,连奴婢都没想到,他们是怎么勾结到一起去的……”

    戴权讥笑一声,道:“你又知道甚么,当年义项郡王势大掌着工部,巡视河工时,漕帮帮主丁皓甘为马前卒,没少给那边上供。不过后来义项郡王势败了,漕帮就离远了,基本上断绝了往来。漕帮动手,怕是因为眼下金沙帮势头太劲,不但在城里四处出手,还在码头上不断拉拢给漕帮进贡的力夫,这不是削减漕帮的根基么?再这样下去,京城江湖的头号帮派,到底是哪个就不好说了,所以,漕帮才迫不得已提前动手。”

    温重九忍无可忍,冷笑道:“戴总管这话可就偏了些,金沙帮就算扩充了不少人,可总数连两千人都不到。太平街那边总共也才两千人,一多半还是妇孺病残。他能动得了漕帮的根基?漕帮只在京城就有四五万帮众,全天下加起来,有几十万。说到底,还是因为义项郡王的情分在。戴总管,这是两码事。”

    “你在为贾蔷说话?莫非收了他的银子?”

    “奴婢从未和宁侯见过面说过话,谈何收他银子?倒是戴总管在为漕帮说话……也是,毕竟,戴总管的族侄,成了人家漕帮的八大护法之一,仅次于漕帮老爷子和两个正道,三人之下,几十万人之上,银子收的海了去了!”

    “你……你胡说!”

    隆安帝转头,看向气急败坏的戴权。

    戴权唬的面无人色,跪倒在地道:“主子,奴婢真不知道漕帮还和义项郡王那边有干连……哎哟!”

    话没说完,脑袋已经被玉镇纸砸开了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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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蛊惑人心(第一章!)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梅姨娘被打发出去了,只林如海和贾蔷二人。

    林如海看着贾蔷,素来从容的面上,多了几分肃穆之色,道:“人手都安排妥当了么?蔷儿,你要明白,宫里不起疑则罢,一旦起疑问我,我自道未知。若再问你,你必是要实话实说的。当今天子,不是不能容人,有些许过错,不算甚么。但那位容不得欺君之人,你可明白?”

    贾蔷想了想,道:“先生放心,半年内,这批人手应该不会有大动静,会彻底潜伏下去。小婧的意思,也是要这些带带新人,或者集中特训半年。”

    林如海闻言有些皱眉,道:“还带新人?蔷儿,你能养得起这么多人么?”

    贾蔷笑了笑,道:“先生放心,我自然会量力而为。”又叹息一声,面色有些复杂道:“先生,不另辟蹊径不行啊。前日我去忠勤伯府吊孝,那满府的公侯伯,坐了满满一堂,皆手握兵权。正面放对,开国功臣一脉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儿的。如今看着我领着五城兵马司的那些孬兵耀武扬威,在人家眼里,怕就是一个沐猴而冠的小丑。

    他们随便拉出一营兵马,就能将五城兵马司碾压成齑粉。即便是丰台大营,换上了开国功臣诸将门去掌军,在人家眼里,也就那样。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别说他们,就是我都知道,王子腾等人掌了丰台大营,丰台大营的战力降低五成不止。比不过啊……先生,朝堂之上,怕也差不多罢?”

    林如海呵呵一笑,淡淡道:“谈甚么朝堂……便是一个户部,大半都在人家掌控中。皇上让我在家办公,原是为了维护我的体面。不然进了户部衙堂,成了傀儡,也不好看。不过,朝堂事非江湖事,终究要讲究一个堂堂正正。江湖上那套刺杀敲诈勒索的法子,放在朝堂上来,却是万万行不得的。你明白这个道理?”

    贾蔷笑了笑,道:“先生原教诲过……刺杀自然不必多说,今儿我刺杀他,回过头来,旁人就能刺杀我。一旦开了这个头,天下也就大乱了,皇上断不会允许,也没人敢这样做。至于寻短处敲诈勒索,或许有用,但这种法子只能小用,不能大用,不然第一个要下辣手的,怕就是宫里。”

    林如海点头道:“不错,你能明白这两点,我就放心了。那你养那么多人,是为了……只为了谋后路?”

    贾蔷道:“为了消息更灵通些。道理很简单,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尤其是军方。文官这边还好说,总还能利用官场规则,一个个定点拔出!哪怕多费些时日,总能熬过去。可武将不同,太平时节,他们虽不直接掌着天下大权,但他们却握着毁掉太平的力量。好在,元平功臣里面,也分了许多派别,远谈不上铁板一块。正是如此,弟子才要多布一些暗手,希望能尽可能平和的,夺回部分兵权。没有兵权,许多事,都不过镜中花,水中月。”

    林如海眉头紧皱,缓缓道:“兵者,凶器也。蔷儿,军中斗争之残酷,你要小心哪。”

    自古以来,乃至未来,军中斗争,都和朝争不同,那是真的会直接**毁灭的!

    贾蔷自然明白,前世王子腾不就是突然暴毙而亡的……

    他点了点头,道:“先生放心,我身边明面上跟着二十人,暗中随行的,还有人。另外家里各处,也都有人盯着,从不敢慢怠松懈。”

    林如海“嗯”了声,稍微犹豫了下,却还是叹息了声,道:“罢了,去将成管家叫来。”

    贾蔷虽不解,还是照办了,未几,引着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进来。

    林如海对成管家道:“成席,让夏春雨从今往后跟着蔷儿罢。论本领,他还在商卓之上。再加上……他身有残缺,即便入内宅也无妨。关键时候,能抵大用。”

    成管家闻言,登时变了面色,劝道:“老爷,夏春雨是负责保护老爷和内眷的,离不得人啊!”

    贾蔷也忙道:“先生,我手下多的是人手,不必如此的。”

    林如海显然已经拿定主意,摆手道:“你今日不说,我都没往这边深想,如今看来,你那边倒是危险的多。我这里是布政坊,谁敢在这边下手,那才是犯大忌讳。你那边……却不好说了。此事就这样定了,寻日里不必动用他,放他在府上,让他在东府养犬镇宅即可。”

    说罢,林如海让成管家去叫夏春雨。

    贾蔷原以为,起这等名讳的,必是一个清秀之人,且林如海先前也说了,此人身有残缺,多半雄激素分泌不足……

    只是等成管家将人领来后,贾蔷仍禁不住瞪大了眼。

    来人虽然穿了身丫鬟衣裳,却是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偏举止女里女气,也难怪女装……

    林如海见贾蔷懵了,摆手道:“蔷儿,人不可貌相。当初我就犯过这等过错,若非小觑了春雨,当年也不会造成悔恨终身的憾事。春雨没甚么高明的武功,性子也偏软好哭。但他心思善良,又极善调理看家犬。他喂养的看家犬,颇有灵性,尤其对陌生的气味,和有毒害之物的气味,极其敏感。有他在,东府家宅安宁,势必无忧。”

    贾蔷道:“不是以貌取人,只是既然这位……春雨如此了得,先生还是留在府上罢。弟子家里亲兵护卫颇多,连内眷看家的守夜嬷嬷,也有几分拳脚功夫。先生这边……”

    林如海拿定的事却不容贾蔷多言,摆摆手道:“此事就这样罢……蔷儿,这几日,你是否打算闹出些大动静来?”

    贾蔷点点头道:“原先东城就有几家钉子一直想拔,背后站着几家王府,还有些是漕帮的产业,之前还有些顾忌,一直在暗中收集罪证,收集的也差不多了。这一次,我已经让人将吃了大亏的消息散了出去,很快就各家皆知了。正好借怒兴兵,一气荡平!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几家动的手,但其中一伙落脚地在漕帮的别院内,就跑不了他们!”

    林如海笑了笑,道:“既然有罪证,那就去办罢。不过,不要单独去办,派人告知韩琮,那位铁面判官,简在帝心,不用可惜了。”

    贾蔷哈哈一笑,然后转身要走。

    就见那位夏春雨抹着泪,给林如海磕了三个头后,道了声:“老爷保重!”

    说罢,一扭身飘着泪就往外走去。

    贾蔷又看懵了,还是成管家笑着提醒道:“他去取几个狗崽子,侯爷可在门口处等他。”

    ……

    神京南城,大岳赌坊。

    神京城素来是以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来划分的格局。

    东富、西贵两地,富贵或许有所混杂,但南城和北城,却是实打实的多为贫穷百姓和贱籍居住。

    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容易滋生出三教九流。

    大岳赌坊,便是各路人马喜爱聚集之地,原是漕帮在南城开设的赌坊,远不止一家。

    散布在南城各街坊,共有二十余家。

    有天下第一大帮漕帮在背后撑腰,大岳赌坊连官府都不惧,更不要说江湖人士。

    藏污纳垢,被通缉的江洋大盗常爱在此落脚,算得上黑白通吃。

    自然,行事也就肆无忌惮的紧。

    左右权贵不会到这里来顽,寻常正经百姓也不会轻易踏足此地。

    既然如此,来这里厮混的人,就活该被坑个家破人亡。

    所以,这些年来栽倒在大岳赌坊沾赌人士,不计其数。

    死的死,疯的疯,家破人亡,妻女被卖上船,供船工花钱取乐的事,都不算甚么新鲜事了。

    长久以来,畏惧于漕帮势大,再加上家里本身出了沾赌之人也理亏,所以没人敢告,告了官府也不理会。

    所以大岳赌坊几十年来,都平安无事。

    却不想,今日五城兵马司突然出动。

    东城加南城,连丁勇带帮闲,统共出动了八百人,以雷霆之势,连扫了四座赌坊。

    赌坊掌柜、伙计一经拿下,即刻押回兵马司大牢。

    但有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直到第五座赌坊时,漕帮的人终于出现了……

    “宁侯,我漕帮弟兄和五城兵马司还有宁侯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刁难我们漕帮?我漕帮数十万人,都是苦命弟兄,宁侯世代权贵,何苦为难我们?难道,这天下连一条生路都不给咱们穷人留了吗?”

    一个中年大汉,带着浩浩荡荡上千人,将兵马司的人包围起来,对着正中间的贾蔷,大声质问道。

    这话极有煽动性,莫说漕帮的人马,便是周围围观的路人百姓,都有些同仇敌忾起来。

    看着千余漕帮人马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大骂,坐在马上的贾蔷,往旁边看了眼。

    立刻有人拿出了一面大锣,交给了铁牛。

    铁牛咧嘴一笑,待看到贾蔷将两团棉球塞进耳朵里后,才猛然挥动锤子,敲打在铜锣上……

    “铛!!”

    “铛铛铛铛!!”

    等他连敲了七八声,看到那些纷骂声停下来后,贾蔷缓缓取下耳中棉球,看着对面的中年人,道:“今日,兵马司联合顺天府衙,彻查彭三、马六、赵怀、王宁、孙二麻子、李五康等共二十八人特大命案!这位,漕帮的总堂主,你能不能说说,上述这些人,哪个是富贵人?哪个是有钱人?他们都是贫苦百姓,他们靠卖力气养家糊口,可他们死在了大岳赌坊,妻女被你们发卖,连他们的妻女,如今也死伤过半。你漕帮就是这样为民请命的?”

    那中年人听闻这几个名字后,先是一怔,身边上来一人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后,方变了面色,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大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宁侯想以这莫须有的罪名欺负我漕帮兄弟,就要问问我漕帮数十万弟兄,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谁让咱们活不下去,咱就拼了他娘老子的!”

    “拼了!”

    “拼了!”

    ……

第四百一十三章 踏平 (第二更!)

    千余粗糙漕帮大汉将兵马司几百人围在一起时,就看出了兵马司丁勇的素养来了。

    贾蔷自东城带来的二百人尚好,虽也紧张,却还能坚持。

    毕竟,大都是金沙帮出身。

    可南城的几百人,却一个个唬的面色发白,两股战战。

    如此,也愈发助长了漕帮人桀骜不驯的气焰!

    “铛!!”

    铁牛再度敲响铜锣,怒声咆哮道:“想造反吗?”

    他会的场面话不多,这一句最娴熟。

    铁牛威慑力即便面对漕帮一群大汉,也不弱多少。

    这一声咆哮,再加上他身上披着的铁甲,终究还是让漕帮安静了些。

    贾蔷纵马上前数步,居高而望,俯视一圈,看到不仅有许多漕帮人,更有不知多少百姓围着。

    心里动了动,他大声道:“这天下,是大燕的天下,不是漕帮的天下!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漕帮何德何能,敢阻挠官府办案?你口口声声代表穷人百姓,可如今这些穷苦百姓又是被谁害死的?

    你们若果真代表穷人百姓,那大岳赌坊又坑害的是谁的银子?又是谁,将那么多穷苦百姓,坑害的家破人亡?你以为,你能蒙骗得了京城百姓?

    你还敢拿漕帮来威胁朝廷,你大可来试试!

    大燕亿万黎庶,民心思安,心向朝廷。便是漕帮的绝大多数,也都是好人!你们打着漕帮的名义,开办赌坊坑害穷苦百姓,还想蛊惑人心,拉着他们造反,犯下抄家灭族的大罪不成?

    我乃大燕一等宁国公府袭一等侯贾蔷,世受皇恩,今日为大燕百姓鸣不平之事,尓敢造反,便来杀我!

    你也不必蛊惑无辜帮众,本侯单人单骑在此,你可敢上前来杀?

    你若自己都不敢,为何蛊惑漕帮帮众造反?”

    “你……”

    中年大汉明显没想到,贾蔷有这等胆色,敢单人单骑出阵,将他逼到死角。

    他敢杀贾蔷么?

    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杀一个传国世勋,整个漕帮都经受不住这等打击。

    不用官府动手,漕帮老爷子就能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可他若没有一点动作,往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然而贾蔷根本没给他太多时间思考对策,就冷笑着大声道:“真当你们这些人能翻天不成?奋武营就在西城门不远处,这会儿怕早就惊动。此刻奋武营怕已经秣兵历马,准备随时镇压!真到那时候,这千余漕帮帮众,乃至整个漕帮,都要被列为谋逆造反的反贼!就算不满门抄家,你们固然死不足惜,可你们的妻儿老小,也要流放三千里,至边疆戍边劳军。还敢包围兵马司军阵……这是太平盛世,不是乱世,容不得你们放肆!还不给本侯滚!”

    话音刚落,商卓一步上前,怒吼一声:“还不散开!想造反吗?”

    其身后二十亲兵亦齐齐上前一步,怒吼道:“还不散开!想造反吗?!”

    铁牛慢一步,恼怒之下,往前冲到人家跟前,猛然一敲锣,怒声咆哮道:“狗娘养的,想造反吗?”

    原本气势极盛的漕帮帮众,此刻心惊胆战。

    这大岳赌坊原本和他们就不相干,都是帮内大佬们捞金捞银的地方。

    他们平日里帮忙看看场子,出点苦力,或者为虎作伥,当个打手,都没问题。

    可造反……

    去求罢!

    大家不过找个饭碗吃饭,可不是为了连累家人抄家灭族的。

    士气一落,为首的中年男子自然也明白,今日事败了。

    倒也是老江湖,一边摆手,让帮众散开,一边拱手道:“宁侯误会了!我漕帮向来帮规森严,从不欺负良善。果真有触犯帮规之人,宁侯将人交给漕帮,在下潘子岳,是漕帮京城分舵的舵主,保证给宁侯一个交代!”

    “舵主?位置倒够高!听说你们漕帮以堂主为底,堂主上头有总堂主,总堂主上头有旗主,旗主上头有总旗主,总旗主上头才是舵主。潘子岳?这么说来,这大岳赌坊是你的了?”

    贾蔷目光清冷的看着潘子岳问道。

    潘子岳笑了笑,拱手道:“宁侯,此间必有误会。这样,等晚上,在下亲自去府上,必然给宁侯一个满意的交代!您看如何?”

    这是要明目张胆的上供了……

    贾蔷笑了笑,偏过头去,给商卓和铁牛使了个眼色后,再侧眸看向潘子岳,道:“本侯有个更好的主意……给我拿下此獠!”

    话音刚落,商卓一个纵身上前,一把抓向潘子岳。

    潘子岳本身不是庸手,只是没想到贾蔷属狗脸的,居然敢真的动手,说翻脸就翻脸。

    猝不及防下,被商卓锁住肘关节,动弹不得。

    他身边几个心腹见之急怒,就要动作,却见铁牛几步上前,拿着铜锣“咣”“咣”“咣”的一通猛敲,又怒声咆哮三声:

    “想造反吗?”

    “想造反吗?”

    “想造反吗?”

    其身后二百余丁勇也纷纷抽出腰刀来,向前压了过来。

    士气被破,首脑被擒,又不敢担负谋反大罪,等商卓卸了潘子岳的几处关节,又下了他的下巴,大局便定了下来。

    “将潘子岳押回东城兵马司大牢,自西城、北城、东城各再调二百丁勇来,让顺天府衙再调五百衙役来!今日,本侯必破大岳赌坊案!”

    说罢,正要带兵继续抄家大岳赌坊,遥遥看到董川、陈然一众元平衙门,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贾蔷微微颔首后,策马前行!

    ……

    漕帮,京城分舵。

    虽然潘子岳为京城分舵的舵主,但舵主之上还有尊师和护法。

    漕帮八大护法,其一就在京城。

    此刻,京城舵内明显已经得知了大岳赌坊被抄的信儿。

    潘子岳已经带人去了一个时辰后,没得到平息事件的消息,反而传回潘子岳失陷被擒的噩耗。

    此消息一经传回,京城舵内简直炸了锅!

    纷纷叫嚣着要给朝廷,给五城兵马司,给贾家一点颜色瞧瞧!

    护法戴缑脸色阴沉的厉害,他先让尊师去安抚军心,等舵内稍微平静下来,才开始商议起对策来。

    “若是换个地儿,那自然没说的,召集数万弟兄,无论如何也要逼着官府放人!只是……”

    尊师宁晗眉头紧皱,道:“只是这里是天子脚下,果真如此,怕真要十二团营围剿,我等就算不死,也难逃家法帮规处置。”

    戴缑脸色难看道:“若甚么都不做,一样逃不了家法帮规,还将老脸都丢尽了!”

    宁晗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咱们在京城根基深厚,何不多请几家,前去说情?”

    戴缑提醒道:“尊师,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昨晚的事被人发现了?要不然,怎么这么巧,昨晚才动手,今日人家就打上门来,撕破面皮?”

    此言一出,宁晗面色一变,道:“不可能吧?那批人手,京城舵内只护法与我二人知道,连潘子岳都不清楚。若非那位派人持老爷子的金牌来见,我们也不会答应。”

    戴缑脸色凝重道:“按理说应该不可能,但也保不准。这世上哪有绝对保密的事?若不是被发现了,贾蔷吃饱了撑的,凭甚么敢拿漕帮下手?和我漕帮有牵连的天下督臣都不下三位,朝廷上更有不知多少官员。便是王府,咱们也能勾连上许多。好端端的,他就敢对我们天下第一大帮下手?”

    宁晗脸色白了白后,摇头道:“没事,就算知道了,也没事,他没有证据!护法,此事万万认不得!愈是这样,咱们愈要强硬!先礼后兵,多请些人去说情。如果他果真死了心的要得罪咱们,那也只能撕破面皮,咱们罢工,去告御状!”

    戴缑闻言,点了点头后,开始写名帖书信,而后打发人往各家与漕帮相交深厚的高门送信去。

    等写了七八封出去后,忽然见其家人急匆匆的跑来,戴缑皱眉喝道:“甚么事?”

    其家人脸色仓惶道:“老爷,宫里派人送来了急信。”

    戴缑闻言,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责怪家人乱闯,接过信一看,脸色就发白了,待看完信后,脸色彻底灰败,随即一咬牙道:“他娘的!尊师,你看好家,谁也不准乱动,贾蔷要抄,就让他去抄!谁敢乱动,即刻家法处置!”

    “这……护法,出了甚么事?你这是要,干甚么去?”

    见戴缑站起身来往外走,宁晗忙起身问道。

    戴缑猛然回头,眼睛泛红,厉声道:“本座乃京城分舵的护法尊者,老爷子没来,数我最大!谁敢违令,必受三刀六洞之罚!我去干甚么?我去杀人!”

    ……

    酉时末刻,日落时分。

    贾蔷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兵马,和顺天府五百衙役一道,连抄了二十二座大岳赌坊。

    实际上,抄到第十五家的时候,赌坊里就没甚么人了。

    后面几家,都是空的。

    贾蔷命人贴上了封条,看着身边前来劝说的七八人,冷笑道:“看到了么,漕帮自己都不敢出面,说明甚么?说明他们心虚!说明他们知道,做了不该做的事!这个时候,他们请你们出面,那就是将你们往火坑里推!只男丁就死了二十八个,往深里追究,他们的家人内眷,合起来又死了多少?这种事,是必将惊动朝廷的大案,别人避都避之不及,你们就往里面钻?都是老亲故旧,不要怪我不给你们体面,那是对你们好。果真让你们掺和进来,连他娘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说罢,再不搭理这些嗡嗡叫个不停的“苍蝇”。

    为首的,居然是史家哥俩,听闻贾蔷之言,也知道他们劝不服贾蔷,干脆悻悻散了去。

    等说客散尽,贾蔷看到董川、陈然等人又出现了,不由眉尖一挑,策马过去。

    “贾蔷,下月初一,太平会馆到底是要卖裹胸,还是要比武?”

    “废话!当然比武。”

    “我们还以为要卖不会害人的裹胸呢!”

    “你要买来穿?我送你一件。”

    “你他娘的……”

    这天儿有些聊不下去了,脾气最爆的东川候世子陈然恨的想要咬牙上前。

    被董川拦下,董川淡淡笑道:“听说你手里还有几种颜色极好的绸缎布帛,是外面买不到的?”

    贾蔷点点头道:“若是需要,后天可以带着府上诰命一道去,爷们儿在东路院,西路院是内眷的,不过两边儿连大门都不是一个。另外,因为西路院大门口供着皇后娘娘亲笔书写的凤宝,所以五品以下的诰命,就不要去了。不过,侯夫人可以带三人进去,伯夫人带两个。至于东路院,擂台都布好了,后天,我等着你们。对了,记得办会员买对牌,不然阿猫阿狗的都往里挤,看我们热闹?”

    听闻此言,董川等人再没多话,拱拱手,告辞离去。

    而贾蔷,也迎着夕阳,往家而去。

    只是分明是大获全胜之日,但别说身边人,就连路人都看得出,他脸上没有丝毫喜悦高兴之色,反而满脸阴郁。

    看来,暗地里的传言,可能是真的。

    这个素来飞扬跋扈的宁国府少年侯爷,吃了个大亏……

    ……

    ps:熊公公的……今天我要镇压他们,嘎嘎嘎!

第四百一十四章 贾蔷完了?(第三更!)

    荣国府,荣庆堂。

    和一屋子的孙子孙女儿高乐了一天的贾母,倚在软榻锦靠上,忽地想起问道:“蔷哥儿呢?怎一整天功夫也没见他过来……”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黛玉啐湘云道:“看我做甚么?我原和你们在一起,难道还多长了双眼睛不成?”

    其实她心里也挂心一整天了,只是又不好主动寻由子往东府去,否则要招姊妹们笑话。

    贾母让凤姐儿去看看,凤姐儿一摇手上的帕子,笑道:“再不必费这份力,保准是蔷儿有事。不然林妹妹在这,他一早就来了。”

    贾母气恼道:“如今也是奇了,连我也愈发指派不动你了,我就不知道他必是有事?你不过去看看,又怎么知道出了甚么事?”

    凤姐儿见贾母果真恼了,“哟哟”了两声,对着姊妹们高声“诉苦”道:“老天爷!往常只一个宝玉要看着,宝玉还好,虽事情也不少,但只在家里作耗,总还是有法子的。如今竟又添了个蔷儿,那才是真正磨人的主儿!再说,人家东府以军法治家,我冒冒失失的去打听机密,万一撞着他心情不好,只道我是擅闯白虎堂窃听军机的,按着我打军棍,我岂不冤哉?”

    贾母和姊妹们都笑了起来,不过凤姐儿就这点让贾母最是喜欢,嘴上抱怨归抱怨,却不是真偷懒,脚步还是往门口处移。

    贾母啐笑道:“果真让他打了你军棍,也是活该!”

    凤姐儿如戏台上旦角逢冤时一般用宽袖遮面,满身冤屈的往外行去,愈发让贾母并姊妹们大笑不住。

    正出了门口在抱厦处,却见王夫人持了封信进来。

    凤姐儿忙让路,王夫人问道:“这是往哪去?”

    凤姐儿笑道:“老太太说一天未见着蔷儿的影子,打发我去东府看看,可是出了甚么事没有。”

    王夫人“唔”了声,淡淡道:“不必去了,这会儿多半不在,在也不愿见你。”

    听她说的稀奇,凤姐儿一怔,不过王夫人显然没同她解释的意思,往里面行去。

    凤姐儿皱了皱眉,想起先前王夫人手中有一封信,心里想到,必是和这封信相干,因此一咬牙,又回了身跟了进去。

    王夫人与贾母问了安,算是完成了一日的晨昏定省。

    她刚落座,贾母看着跟着王夫人进来的凤姐儿道:“你怎又回来了?”

    凤姐儿笑道:“太太让我不必去东府了,说我去了蔷儿也未必在,在也不乐意见我。我就寻思着,太太必是知道东府出了甚么事。”

    此言一出,贾母心里就咯噔一沉,顾不得斥责凤姐儿偷懒,忙问王夫人道:“果真出了甚么事?”

    姊妹们也紧张起来,巴巴看了过来。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我嫂子使人送了急信过来,说是有人求到王家门上,想让王家劝劝蔷哥儿不要迁怒漕帮,免得两败俱伤。”

    贾母闻言急道:“又出了甚么事,好端端的,怎会迁怒漕帮?”

    王夫人垂下的眼帘里闪过一抹异色,声音低沉道:“听说是,蔷哥儿在城外养了一批得力的人手,似就是先前护着大姑娘的那些人,都是从扬州带回来的,极得蔷哥儿信重,是他的根基。结果昨儿夜里,被群歹人一把火全部烧没了。好几百人,花了金山银海进去堆出来的,蔷哥儿往日里全靠他们。如今被人烧焦了,听说蔷哥儿早上去看时都吐了血,回来也不知听哪个说的,是漕帮的手尾,就带了人去抄漕帮的场子。唉,此事也是麻烦。听说那漕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很是难对付,等人家报复回来,就糟了……”

    “啊?!”

    贾母大惊失色,下面姊妹们也无不色变焦急,黛玉更是面色煞白,眼中含泪,起身就要往东府去。

    宝玉忙叫道:“林妹妹,你往哪里去?一会儿还要顽猜谜呢!”

    此言一出,黛玉半步未停不说,连探春和湘云都气的站起身来,跟着往外行去。

    迎春和惜春虽慢一步,却也跟上前去了。

    宝钗对贾母、王夫人道:“我也去看看罢。”

    贾母由鸳鸯搀扶起来,道:“连我也一并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她心慌的厉害,果真如王夫人所言,那贾蔷岂不是废去了大半?

    她倒不是担心贾蔷失去了霸道的本钱,而是担心他从此一蹶不振。

    万一跟着贾敬一道去修道,那贾家才要成了笑话呢。

    见众人都往那边去了,连贾母都由李纨、凤姐儿和宝玉簇拥着要过去,王夫人自然不能留下,嘴角浮过一抹微笑后,跟着一并往东府去了。

    ……

    皇城东,十王街。

    义项郡王府。

    太上皇皇九子义项郡王李向居中端坐,右首上座坐着太上皇皇十四子义平郡王李含。

    太上皇十一子端重郡王李吉则在堂上来回踱步,走了好一阵后方顿住脚,看着静静吃茶的两兄弟,急的跺脚,道:“九哥,十四弟,火都烧到眉毛上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吃茶?”

    李含“啧”了声,冷笑道:“怕个鸟!我就不信那位,还能圈了我们!”

    李向则劝道:“十一弟,稍安勿躁,并没甚么大事。”

    李吉奇道:“还没大事?昨儿才刚让人灭了贾家那小杂碎的人,今儿他就带人扫了漕帮的场子。这难道是巧合?”

    李向淡淡道:“是不是巧合,又有甚么干系?”

    李吉愈发不明白了,几步回到座位上坐下,看着李向道:“九哥,这几年你让咱们弟兄夹着尾巴做人,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怕那位了?”

    李含也有些好奇,问道:“九哥,你先前让我们把浮在外面的人都聚集起来,去搞贾家那小子一个狠的。我原也奇怪,为甚么把精锐人手都摘出来,单让外围那些喽啰去搞。今儿看你这般,莫非里面另有成算?”

    李吉急道:“九哥,莫非你早就算到,我们的人会被发现?”

    李向抬起眼帘,看了看这两个打小跟他亲厚的兄弟,叹息一声道:“我只是想看看,那位是不是真的打算放过咱们兄弟,还是,想置咱们于死地。”

    李吉、李含闻言变了面色,齐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李向缓缓道:“若是,城外的人今天就被杀干净了,那我们就要准备后路了。父皇一旦不在,咱们必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这说明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

    李吉急了,道:“九哥,你说那些人会被杀干净?”

    李向气道:“这个时候你还关心那些人?再说你留着他们做甚么,如今我们哪有那么多银子养他们?老十一,眼下不是景初朝了!”

    李含也劝道:“十一哥,听九哥的!”

    李吉气馁道:“我何时不听九哥的了,只是……当初聚起这些人,也是花了大气力的。”

    李向叹息道:“十一弟,给他杀个干净,是为了死中求活,给咱们争取出一片活地来。否则,他手下的中车府,只会像疯狗一样日夜盯着咱们,不给咱们留一点余地啊。”

    李吉闻言,登时动容道:“九哥,你说,那位一直让人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他有些毛骨悚然。

    毕竟,那位登基已经六年了,一直与他们兄友弟恭的样子。

    李向道:“咱们放在城外的那些人手,今日果真被杀个干净,那就没跑了。不过,十一弟也不必灰心吓破胆。”

    李含忙问道:“九哥,若果真被他屠个干净,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向目光深沉,道:“不用怕,咱们手里还有一部分精锐人手。等着吧,会有机会的!如今只盼,父皇最好能多活几年。”

    李吉、李含兄弟二人沉默片刻,许是在回忆景初朝时,他们肆无忌惮,没有任何顾忌时的辉煌和畅快……

    过了好一阵后,李含忽然笑了笑,问道:“九哥,为何是针对贾家那小子?”

    李向淡淡道:“不要小瞧贾家那小子,虽然那位卑鄙阴险毒辣,可三嫂却是个好嫂子。以三嫂的聪明,尚且不顾一切的拉拢贾家那小子,果真只是为了她娘家侄女儿?”

    李吉、李含纳罕,李吉道:“那是为了林如海那条老狗罢?”

    李向哼了声,道:“林如海的确了得,却已是风烛残年几近油尽灯枯了,还能坚持几年?贾家那小子,看起来是条狗,实则却是一条狼!不早早斩断他的狼爪子,将来是要成大患的!”

    ……

    东府,贾蔷小院儿。

    黛玉来时,正见贾蔷坐在廊下,静静的看着庭院内,香菱、晴雯、宝琴、小吉祥、小角儿还有十二戏官,围着薇薇安和凯瑟琳疯顽。

    看到这一幕,她的心愈发揪痛,没有惊动哪个,从抄手游廊上近前,直到贾蔷身边,轻轻问了声:“看甚么呢?”

    贾蔷正出神,听闻声音猛然回头,便看到黛玉星眸中满满关心的望着他。

    贾蔷弯起嘴角,笑道:“看她们顽耍……正准备过会儿去西府看你,你怎么来了?”

    黛玉有些想哭,但她以为,眼下是她安慰贾蔷的时候,不该再给他添恼,反而让他来安慰自己,便笑道:“我怎不能来?平日里都是你来看我,今儿,我来看看你。”

    ……

    ps:这是任教主,岳之象还有地瓜的,好像有点不妙……书友们订阅月票走起,助我一臂之力啊啊啊!

第四百一十五章 呸!少神气!(第四更!)

    还没等贾蔷说甚么,就看到探春、湘云两个从后面急急过来。

    两个女孩子先看了看贾蔷,见他面色如常,心中便安定了不少,探春嗔黛玉道:“林姐姐何时变成飞毛腿了?让我们好一通追赶!”

    黛玉啐道:“你才是飞毛腿呢!好端端的,你们追我做甚么?”

    湘云侧目相看,“啧啧”道:“是啊,好端端的,我们追你做甚么?当然是来看看林姐夫啊!”

    “该死的!又拿我来取笑!”

    黛玉大羞,气的啐道,不过并不像往常那样去追打湘云。

    湘云的注意力也不在黛玉身上,而是一直留意着贾蔷,见他面上含笑,没忍住道:“蔷哥儿,你还好吧?哎呀!你是大丈夫嘛,吃点亏受点挫折,原是应有的事。你看史书上记的那些大英雄,哪个不是磕磕碰碰历经磨难才成长起来的?譬如卫青,他原只是马夫,经常吃不饱,没有衣裳穿,还被人打骂教训。后来,不就成了大英雄了么?对了,还有韩信,他……”

    湘云呱呱唧唧的一口气说下来,连口茶水都不用喝。

    她认认真真的说了半晌,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说到艰难时语气凝重。

    黛玉往年多和她有小别扭,也就今年才好起来,但也没多亲密。

    这会儿却看她十分顺眼,觉得这丫头虽是个直肠子,也有些淘气顽皮,但心思还很善良。

    湘云正说着,迎春、惜春也来了。

    湘云也不停,尽捡历史上吃尽苦头要多惨就多惨,但最后都大器晚成的人物来激励贾蔷。

    连宝琴、香菱、晴雯并十二戏官,还有薇薇安和凯瑟琳也不顽闹了,围了上来,听她卖力的劝慰着贾蔷。

    黛玉静静的站在贾蔷身边,湘云站在贾蔷对面说个不停,迎春探春惜春也目露关心之色,周围更有一大圈女孩子围着。

    香菱、晴雯、龄官等人,哪个不是极好的颜色?

    更有薇薇安和凯瑟琳两个西洋美人!

    这一幕,让陪着贾母、王夫人到来的宝玉见了,登时满口酸楚,心好痛……

    “快别说了,老太太、太太来了。”

    探春好歹劝住了意犹未尽的湘云,湘云还追补一句:“你可明白我的话了?”

    贾蔷点了点头后,起身拱手道谢:“感谢史妹妹高义!”

    这套湘云喜欢,拱手还礼道:“客气!”

    众人笑了起来,这边的气氛,倒让从抄手游廊上走来的贾母、王夫人等人意外。

    凤姐儿最能卖乖,人还未到,就高声笑道:“我说甚么来着?我说甚么来着?我就道蔷儿再不会有事,他这样摸爬滚打起来的,怎会遇到点难,就想不开?偏老太太关心的紧,非要兴师动众的过来瞧瞧!”

    贾蔷笑道:“我到这会儿还摸不着头脑,怎都来了?”

    宝钗笑道:“云丫头在这边叽咕了半晌,连说甚么也没讲明白么?”

    贾蔷摇头道:“大致心意还是明白了……”又问贾母道:“您老封君怎么来了?”

    贾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叹息道:“看你气色,果然有郁愤之事发生。你也是,出了甚么事,就一人在这边窝着。你也没个爹娘老子在,有甚么苦事,何不到西府上来说说?就这样自苦……”

    这番话登时说的姊妹们眼圈都红了,黛玉更是落下泪来。

    宝玉看了一圈,见黛玉和那个同黛玉有七分相像的龄官都在落泪,其她女孩子们也都同情关心的看着贾蔷,却无人看他,一时间怔在那里,心里苦闷道:原来,这世上女儿家的眼泪,果然不独为他而流……

    贾蔷呵呵笑道:“老太太可是从哪里听说了甚么?”顿了顿又道:“且先里面坐罢。”

    十二戏官散去,龄官三次回头的模样,倒也让一些人侧目……

    宝琴也引着薇薇安和凯瑟琳,和小角儿、小吉祥、雪雁去别的地方顽了。

    中堂上,贾母、王夫人并诸姊妹落座后,凤姐儿对贾母笑道:“我旁的不羡慕,就羡慕东府的这暖气,蔷儿可真会受用!”

    贾母叮嘱贾蔷道:“这样的偏院也还罢了,宁安堂你莫要乱动。”

    贾蔷呵呵笑了笑,不置可否。

    贾母看着这个重孙,牙有些痒痒,干脆说正事,免得气坏了自己,道:“太太说,王家舅太太打发人送了封信过来,说外面都传,你吃了个大亏,手下精干的人让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干。你气的拿漕帮出气,果真有这样的事?”

    贾蔷闻言眉尖一挑,看向王夫人,道:“王家舅太太想做甚么,来给漕帮讨人情么?”

    王夫人面色淡淡,道:“只是劝哥儿莫要给贾家树立太多大敌。漕帮,据说是天下第一大帮。和几个天下督抚交好,就是都中的许多王府,都和漕帮关系莫逆。所以,劝哥儿三思而后行。”

    贾蔷冷笑一声,道:“那就劳烦二太太告诉舅太太,好意心领了,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懂甚么外面的大事?再者,我贾蔷自有先生在,家里也有尊长,她王家自家的子侄都没教好,一群歪瓜裂枣,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我贾蔷如何行事,凭她也配来指手画脚?”

    王夫人闻言,面色陡然涨红……

    “蔷哥儿!”

    贾母见贾蔷一番话将王夫人说的下不了台,斥道:“你有火去王家撒,太太是我贾家的人,你就朝她来?”

    贾蔷摇头道:“今日我查抄漕帮大岳赌坊,漕帮就请了史家、陈家、石家、傅家等七八家出面求情。漕帮为何不敢让人直接上贾家求情,便是因为做贼心虚!史家他们为何不上门来求?是因为连史家都明白他们在为虎作伥,是在帮漕帮压我贾家,他们不敢上门。偏王家这位巴巴的写一封信来,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她也不照照镜子瞧瞧,她算老几!不知死活!”

    “罢了罢了!”

    贾母对王夫人道:“今儿蔷哥儿心里不痛快,压着火气,你那嫂子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没的连累到你。太太还是先回罢,回头我让蔷哥儿再同你赔不是。”

    王夫人原也待不下去了,涨红着脸,由李纨、彩霞护送着离开。

    等王夫人走后,贾母劝贾蔷道:“你就算不看别的,好歹看在宝玉和你二婶婶、三姑姑的面上,总也该敬太太一敬。便是玉儿,对她这舅母也是敬着的。你只顾着迁怒她,又让她在晚辈跟前如何自处?”

    宝玉和贾家姊妹们都沉默不言,气氛尴尬。

    贾蔷摇头道:“不是不敬她,老太太你是极明白之人,太太……不能说是坏人,但她和老太太不同。老太太见史家都是糊涂的,索性就不亲近。不是不拉扶,是明白扶不起。再者,老太太也明白,你是贾家的老祖宗,不是史家的。可太太,或许还不清楚,她是贾家的太太,不是王家的二小姐了。贾家,也不止有一个宝玉。其他事上,家里的事,我都可以让她三分,正如老太太所说,哪怕是看在小辈的面上。可外面的事,绝没有一丝一毫容她干涉的余地。

    我知道,她多半是害怕牵连到宝玉,可这世上岂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道理?莫说漕帮报复不到宝玉身上,就算报复到了,宝玉也只能认了,谁让他姓贾?凭这个姓氏享了福,就要因这个姓氏遭罪。”

    言至此,贾蔷看向宝玉,一字一句道:“我武勋将门,向来讲究兄亡弟披甲,父死子出征。你拍着胸口自问一句,贾家男人果真都死干净了,就剩你一个的时候,这满门内眷,你这些口口声声挂念于心的姊妹们要落难的时候,你能不能护得住她们?你护不住,就让开,让你娘也安静点,别甚么时候都只想着给你捞好处!贾家果真完了,你以为王家会给你娘和你一个窝住?少做梦!”

    见宝玉眼中含着两包泪,贾母气道:“好端端的,你骂宝玉干甚么?他招你惹你了?你也要学那起子没出息的,外面受了气,回家来撒野?”

    贾蔷呼出口气,对宝玉拱了拱手,道:“让你娘气糊涂了,你莫怪。老太太说的对,外有强敌时,自家人才愈发要团结。”

    又对黛玉等人道:“我在外面是受了些损失,但远谈不上伤筋动骨,你们不用担心。所有想要伤害我的人,只会让我更坚强。所有想要打倒我的人,只会令我更强大。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有你在,有你们这些家人在,我必天下无敌!”

    黛玉抿嘴一笑,不无骄傲的说道:“我信你。”

    湘云大声叫道:“蔷哥儿,好样的!”

    宝钗杏眼中亦是异彩连连,笑道:“这才是唯大英雄能本色……”

    探春接口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

    贾蔷点点头,然后又对宝玉道:“你跟你娘说……”

    “哎呀!”

    话没说完,黛玉拉扯他一把,其他姊妹们也纷纷嗔笑。

    贾蔷打了个哈哈,看着可怜兮兮的宝玉,道:“开个顽笑,不过你也可以当真。”

    贾母啐道:“你就是很会欺负宝玉!”

    不过还是问道:“我听太太说,你那些人手都是花了金山银海堆出来的,如今没了,必是要再起的。如今手上可缺银子使?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二三万,你且先拿去用。”

    凤姐儿在旁边啧啧笑道:“蔷儿,可以了,老太太手里的银子原都是给宝玉留下的,如今能分你一包包,你把我们这些都比下去了!”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多谢老太太的好意了,不用了,先生那边已经补给我了。”

    “……”

    看着得意洋洋的贾蔷,众人都不知该说甚么好了。

    黛玉心里喜悦,面上抿着笑,轻啐了口:“呸!少神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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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捉奸(第五更!求订阅!)

    “你房里就两个丫头,也没个小丫头子,原我还以为房子里会乱,没想到倒也还好。”

    等说罢贾蔷的事,见他果然无事,贾母留心起屋子里面来,有些欣慰笑道,不过随即又嗔道:“也真真忒小气了些,这样的身份,房里就两个人,一个还是房里人。你就这样舍不得开那点月钱?节俭些是好事,可节俭忒过了就让人笑话了。这么大一座国公府,就这么几个丫头怎么得了?”

    贾蔷笑道:“家里主子就这么几个,要那么多丫头做甚么,不过……”说着,他嘿嘿笑着看了眼鸳鸯,顽笑道:“老太太要是肯把鸳鸯给我,我也认了。”

    “呸!”

    鸳鸯俏脸通红,啐道:“好好的大侯爷,拿我一个奴婢说嘴!”

    凤姐儿哈哈大笑道:“你这傻丫头,有福不会享!你瞧瞧,平儿那蹄子听说东府大侯爷要她,这不巴巴的过来了?”

    这话却激起了公愤,探春道:“你快少浑说罢!平儿姑娘这两天都难过的不得了,你还拿人家说笑!”

    其她女孩子们也纷纷附和责怪。

    探春又正经问道:“我记得平儿姑娘是琏二哥哥的房里人,你这样送给蔷哥儿,琏二哥哥知道后,仔细寻你算账!”

    凤姐儿冷笑道:“谁寻谁算账还说不准呢!”不过还是对贾蔷道:“你自己要的人,你自己同他去说。虽说这些年平儿只白担个名分,原是我的人,但你去说说也应该。”

    贾母先是对贾蔷道:“我就这么一个可靠用的惯的丫头,你也少打她主意!果真想要她,也得再等些年。”

    贾蔷呵呵笑道:“真是顽笑话,不过见你拿她当孙女儿一样养着,故意看看你老舍得不舍得。这不就试探出来了?”

    众人皆笑,贾母也啐笑了口,不过又半是顽笑半认真的提醒凤姐儿道:“凤丫头,你也别总怨琏儿在外面偷吃,就这么个房里人,还只是个摆设。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容得这样的事?”

    其她女孩子听了都不好意思了,但也都明白,贾母是在教她们,日后不要学凤姐儿一般好妒。

    凤姐儿叫屈道:“何曾拦过他寻房里人?果真纳了进来,必是好姐妹一般相处。可老太太你瞧瞧他,在外面都招惹的甚么人?果真带回来,不用我闹,老祖宗第一个饶不得他!”

    正说着,尤氏听了动静过来,与贾母见了安后,道:“老太太今儿好歹留在这里用饭罢,我这就去准备,保管妥妥当当的!”

    贾母忙道:“今日就算了,下次罢!”

    尤氏笑道:“老太太好歹赏个体面,我们难道果真不如凤丫头?”

    凤姐儿大笑道:“老祖宗咱们快家去!是了,方才不是说要去看看大老爷么,可不能在这里耽搁了!”

    贾母笑着对尤氏道:“等蔷哥儿多买些丫头回来,多招些嬷嬷媳妇进来再说。如今空荡荡的一个国公府,吃起来你们操持着麻烦,我们也不落忍。正好,今儿还有些功夫,我们一道去西府东路院看看罢。”

    此言一出,尤氏自然不好再说甚么了。

    西府那一摊子事,不比东府好多少……

    “你也随我们一道去看看?”

    贾母问贾蔷道,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大老爷如今动不得气,你可莫要气他。”

    贾蔷呵呵道:“我气他做甚么,我和他不熟。”

    于是,一行人或上马车或上轿子,呼呼啦啦的前往了西府。

    ……

    严格来说,贾赦院其实仍在荣国府内,本是荣府东路院,不过和中路院隔断了开来,又另开了一个黑油大门。

    这套院子,在贾代善在时,便是贾赦在住,在此娶妻生子。

    东路院原是分给长子住的。

    代善去后,贾赦虽袭了爵,但贾母偏疼小儿子,非要小儿子和她一起过,贾赦便不好强命贾政搬出,便依旧住在东路院,以全孝道。

    贾母轿子和诸马车至三层仪门前方止,青衣小厮退去,众人落轿下车,便见一众小巧的正房厢庑游廊。

    虽不似两府中堂那般轩峻壮丽,却也别致,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为名贵。

    众人刚进仪门,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随邢夫人迎上前来。

    盖因先前凤姐儿先一步打发了丫头绘金过来报信儿,以便迎接。

    各自行礼罢,邢夫人笑道:“早就想请老太太过来坐坐。”

    贾母也给这个大儿媳妇体面,道:“我过来一遭,只是折腾你们。这边伺候两个都忙不过来了,再过来扰人,凭添许多麻烦。大老爷和琏儿如今如何了?”

    邢夫人看起来也有些沧桑,显然近来贾赦将她指派好了,闻言眼睛都红了,道:“琏儿倒还好一些,只大老爷的脾性……唉!”

    若非被祸害的狠了,邢夫人这样素来以贾赦为首的人,断不会在人前说贾赦的不是的。

    贾母也体谅,道:“难为你了……走罢,我去看看。”

    似又想起了甚么,对凤姐儿道:“你先引着蔷哥儿和他们姊妹们先去看看琏儿,我有些话,要先和大老爷说说。”

    凤姐儿自无不可,等目送贾母和邢夫人并一众贾赦姬妾丫鬟离开后,方引着贾蔷一行人往东厢房行去。

    游廊上,凤姐儿对贾蔷取笑道:“若是你琏二叔不给你平儿,你又如何?”

    贾蔷“嘁”了声,道:“你少把我说成欺男霸女的恶霸一样,我只是让平儿去西路院帮我做事,又不是让她跟了我去当房里人。”

    凤姐儿信个鬼,道:“那日后你别寻我讨要平儿的身契,那我才伏了你!”

    贾蔷冷笑一声,不说话。

    黛玉见湘云不住的看她,忍无可忍啐道:“你看我做甚么?”

    湘云挤眉弄眼道:“你不管管他?”

    宝钗忍不住嗔怪道:“偏你多事,刚才老太太才说蔷哥儿一个大侯爷,房里只两个人实在说不过去,你就在这里挑事。惹出麻烦来,你的好多着呢。”

    探春另辟蹊径,笑道:“平儿姑娘这样好的人,果真跟了蔷哥儿和林姐姐,那才算走了运道了。跟着二哥哥和二嫂子,却是委屈多了呢。”

    姊妹们居然纷纷点头称是,独宝玉以为,平儿不拘跟了贾琏还是贾蔷,都糟蹋了……

    凤姐儿气笑道:“我把你们这群没良心了,平日里我这当嫂子的又当牛又做马的服侍你们,到头来我倒被蔷儿和林妹妹比下去了?”

    探春最不怕她,笑道:“你们两口子闹别扭,都往平儿姑娘身上撒气,这事谁不清楚?我们最是公道的,断不是因为蔷哥儿和林姐姐富贵才偏向的他们。”

    凤姐儿还要反口还击,却忽地住了口,非但如此,还让板起脸来,竖起食指置于嘴边,丹凤眼中眼神凛冽的看了一圈,示意众人噤声。

    大家唬了一跳,也都不说话了,随着凤姐儿继续向前。

    贾蔷心中已经猜到凤姐儿想做甚么了,却又想起,先前正是她借着尤氏之机,提议往这边探望贾赦和贾琏的。

    看来,今天是这凤辣子设下的一个局了……

    就是不知道,她想闹到哪个地步。

    总不会只是为了把平儿安排出去吧……

    一行人没许多声音的沿着抄手游廊前行,到了拐角处,一个扎着总角打着瞌睡的小丫头子才发现来人,正要开口叫,却见凤姐儿竖起柳眉,咬牙压低声音道:“敢出声,打不烂你的嘴!”

    那小丫头子唬的面色发白,又见这个阵势,这样多人,自然不敢出声。

    “滚一边儿跪着去,敢出一点声音,让人拿烙铁烧红了给你治治!”

    小丫头子打着颤跪到了路边,黛玉等人虽不忍,但这会儿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虽不愿再往前去,可想到凤姐儿往日对她们的好来,也不好退缩,且已经到了这个地方……

    凤姐儿引着大伙儿走到了窗户边,就听到里面隐隐传出阵阵浪笑来:

    “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你就可以搬回这边来住!”

    贾琏懒洋洋的声音也传了出来,道:“她死了,再娶一个也是这样,又怎么样呢?大家子出身的,身上原都带着酸气,烦的紧。”

    那浪声娇声笑道:“所以爷就爱在奴家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儿身上,使劲作弄?”

    窗外,一群姊妹们一个个面皮滚烫,快要听不下去了。

    却听那浪声道:“她果真死了,你倒是把平儿扶了正,只怕还好些。平儿性子好,软和,你往这边来做甚么,她也不会怪你。不像你那母夜叉似的阎王老婆!”

    贾琏叹息道:“她连平儿都不让我沾一沾,先前几个房里人也都被她寻了由头打发出去了,我命里怎么就该犯了这个夜叉星?只盼天爷保佑,早早收了她去罢,到那时,我方有好日子过!说不得,还能从老爷处把你也求了来!”

    那朗声笑的愈发骚浪,道:“你何不先下手为强,先整治了她,随便寻点好药,不就送她一程……”

    贾琏哈哈笑道:“好我的蛇蝎美人儿,爷先好好整治整治你,再去送那母夜叉……”

    接下来就没法往下听了,贾蔷见凤姐儿面色惨白,一双凤眼里满是凄怨哀痛的望着他,心里便知道,这怕就是凤姐儿送平儿给他的一部分条件,让他好收拾贾琏一通……

    他挑了挑眉尖,想了想,又见黛玉满面怒色,其她贾家姊妹们也无不大怒,心里有数,与凤姐儿点了点头后,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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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贾琏杀人事件(第六更!求订阅!)

    “砰!”

    房门被踹开后,贾蔷就见里面炕上,一个全身赤果,通体雪白,身前两大白兔的女子坐在贾琏身上起伏着。

    这一刻,贾蔷忽然明白了,缘何贾琏总喜欢在底层妇人间打野食吃。

    甚么鲍二媳妇,甚么多姑娘、灯姑娘之流。

    盖因大户女子多裹胸,而底层妇人,因家里没有乳娘,全靠自己喂养,不会裹胸,所以天差地别啊!

    “蔷哥儿,你疯了?!”

    贾琏见竟是贾蔷踹门,气急败坏叫道。

    那名唤小桃红的贾赦小妾,亦是面色惨白,眼眸却不住的流露出乞求的目光看着贾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甩了甩她胸前的一对……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从贾蔷背后蹿进来满面恨意的凤姐儿。

    “好滢妇!你偷汉子偷到儿子身上,还要治死他老婆!你这臭不要脸的贱人,咱们去大老爷跟前辩个清楚!”

    说着,去抓打那果体小桃红,只是她也是个嘴炮强者,论气力居然比不过人家,反倒被人推了个趔趄。

    凤姐儿愈发快要气炸了,大叫道:“绘金进来!”

    绘金便从外面进来,这位原是富商之女,后来家道败落,被人陷害不得不卖身为奴,最后不知怎地到了贾家,跟了凤姐儿。

    她力气却是不小,一把将光屁股的小桃红推倒在地,按着她不许动。

    凤姐儿便上前,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好滢妇!你再和那畜生好好商议如何来治死我!”

    骂罢,反手又一耳光,打的她两腮紫胀起来。

    正这时,平儿竟不知从哪得了信儿急急赶来,见此忙劝道:“奶奶仔细手疼!”

    凤姐儿原未曾准备动平儿一下,可想起方才的话来,也气狠骂道:“你们滢妇忘八一条藤儿,多嫌着我,外面儿你哄我!”

    说罢,竟狠狠打了平儿一耳光。

    平儿都懵了,有冤无处诉,只气得干哭,骂道:“你们做这些没脸的事,好好的又拉上我做什么!”

    说罢,使狠也去将躺在地上的小桃红打了两下。

    贾琏这时刚穿好衣裳,见平儿如此,大骂道:“好昌妇!你也动手打人!”骂罢上前要打平儿。

    平儿气怯,忙住了手。

    凤姐儿见平儿怕贾琏,又想起方才之言,越发气了,再赶上来打着平儿。

    平儿挨了狠了,又知道外面有贾家姊妹们并贾蔷、宝玉都在,只觉得再无面目做人,便在桌子上捡了把剪刀往脖颈上铰去。

    贾蔷唬了一跳,正好赶上前拦住,一把抱住平儿按住她的手解劝。

    这里凤姐儿见平儿寻死去,心生悔意,又见贾琏上前要打绘金救小桃红,心中大恨,便从后面一头撞在贾琏腰身上,叫道:“你们一条藤儿害我,被我听见了,倒都唬起我来,你也勒死我!”

    贾琏伤口被撞,惨叫一声,疼的差点眼前一黑背过气去,待缓过来,一把推开凤姐儿,往墙上拔出剑来,骂道:“不用寻死,我也急了,一齐杀了,我偿了命,大家干净。”

    说罢,竟果真拿剑朝凤姐儿砍来。

    和贾蔷记忆中熟悉的场景不同,许是恼羞成怒,也许是刚才凤姐儿那一撞,差点撞出贾琏的腰子来……

    总之,这一剑是实打实的砍杀了过来。

    凤姐儿被吓懵了,呆呆的站在那,动也不敢动。

    绘金也唬的没了气力,平儿虽大叫了声,可如何能让双腿灌了铅的凤姐儿挪步?

    就当利剑即将加身时,却见贾蔷夺过平儿手中的剪刀,一个箭步上前,用剪刀“铛”的一声拦在了贾琏剑刃前,只差尺许距离,就斩到了凤姐儿脸上。

    贾蔷见之大怒,虽看出贾琏也生出后怕的悔意,却还是重重一脚踹在他腹部,将他踹翻在地。

    贾琏又惨叫一声,方才就不妨,被凤姐儿一头撞在后腰伤处,如今贾蔷这一脚,是正面踹了个狠的。

    剧烈绞痛差点让他昏死过去,低头看向腰间,早已是一片殷红。

    “这是怎么说,才好好的,又闹起来了!蔷哥儿啊,你就不能让我松一口气!”

    贾母心累的声音传来,凤姐儿这时才缓过神儿来,后怕的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要瘫软在地,却被贾蔷一把扶住。

    她便倚在贾蔷身侧,放声大哭起来,声音凄然绝望。

    绘金按着的小桃红挣扎了出来,将中衣穿上后,也终于知道后怕了,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看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下渗出殷红之血的贾琏,只以为他方才被捅了刀,惊骇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才走到门口的贾母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强支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的进了房间,就听贾蔷厉声喝道:“住嘴!不然现在先杀了你这贱人!”

    小桃红立刻噤声,贾蔷回头对贾母道:“没死人,贾琏和大老爷的妾室通奸被撞个正着,他反倒要拿剑杀二婶婶。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不如就由我杀了算了,只当清理门户!左右大老爷还有一子,贾琮也能继承西府爵位。”

    贾母先看着果然没有死人,再听完贾蔷之言,气的上前拿拐戳贾琏的腿,疼的他又嚎叫起来。

    贾母落下泪来,颤声骂道:“不意怎就生出你们这样的畜生来?那是你姨娘啊!”

    贾琏倒聪明,认错道:“老太太,都是孙儿一时糊涂,受了这滢妇的勾引,才铸成大错!老祖宗,就饶了孙儿这一遭罢!往后我再犯,只管啐我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贾蔷好笑道:“你是不是男人?出了错就会往女人身上推?她不是甚么好人,你当你是甚么好东西?”

    贾琏这会儿才不和贾蔷犟呢,满脸痛苦道:“蔷哥儿,往日里咱们虽有不对付的地方,可我从没拿你当仇人,仍是贾家人!珍大哥哥当初还叮嘱我要你的命,可我在甄家是不是还帮你说了好话?林姑丈前,也夸过你,是不是?我没行过恶,也没害过你,求你饶我这一遭罢!若是让大老爷知道了,我非要落个蓉哥儿那样的下场不成。啊,我快不行了,老祖宗,我流了好多血,我好疼,老祖宗,我……我快不行了,救救我啊……”

    贾母见他身下的血果然越来越多,也唬了一跳,流着泪对贾蔷求道:“我就这么几个孙儿,他还是国公爷的长孙,如今也知错了,你让人来救救他罢。”

    贾蔷有些不落忍,点了点头,又问还靠在他身边支撑着的凤姐儿,道:“你怎么说?”

    凤姐儿整个人都失魂了般,木然道:“既然老祖宗这样说了,我也没甚么说的。”

    贾蔷又回头问平儿道:“你呢?”

    平儿满脸苦涩道:“求求侯爷,先救二爷罢。”

    贾蔷点点头,对外面道:“宝玉,打发人去前面,跟我的人说一声,从东府叫一个郎中过来。”

    一直不敢看里面的姊妹们,这时一点点挪移到门口处,看着里面一地鸡毛的情形,一个个都面色难看。

    宝玉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甚么,被探春拉了一把才回过神,问道:“甚么?蔷哥儿,你别为难那女子了……”一群人看智障般看他。

    湘云气的一跺脚,干脆她跑出去,寻人到东府报信儿。

    贾蔷见贾母担心的不行,泪流不止,好笑劝道:“他这伤都快好了,顶了天了就是恢复成原来的伤势。可原来的伤势本就不严重,出了点血看着吓人,他故意唬你老人家呢,偏你老就吃这一套。”

    贾母闻言一怔,就听贾蔷对贾琏道:“我就想不明白,你敢睡女人,就不敢认?你放心,大老爷这辈子多半下不得床了,打不动你了。老太太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卖惨归卖惨,再吓她,我就成全你,果真帮你变成这样惨。”

    这话好比灵丹妙药,贾琏本还在装死,听闻此言,缓缓睁开了眼……

    见此,贾母气的又用拐杖去敲他,骂道:“好你这下流的种子,我知道你也不把我们放在眼睛里,叫人去问了你老子来,看看蔷哥儿这个族长和你老子的话,整治得了你不能!”

    贾琏唬个半死,立刻又请罪,贾母这会儿却不愿再听他的了,让脸色难看的邢夫人喊了四个健妇来,抬着他去前面客房,准备让郎中救治。

    等贾琏走后,贾母强堆起笑来,劝凤姐儿道:“什么要紧的事,原都是小孩子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也值当你气成这样?我就不信,你在王家没见着过这样的事!”

    凤姐儿惨然一笑,道:“王家自然也有这样的事,却没人和滢妇一起商议毒害了我,再扶平儿坐正,好供他们一起淫乐的道理。”

    贾母闻言大怒道:“岂有这样混帐道理?平儿那蹄子,素日我倒看她好,怎么暗地里这么坏!”

    说罢,瞪向后面,平儿哭的不成模样,跪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贾蔷见之,皱了皱眉,道:“二婶婶这是气糊涂了,贾琏和里面那货色商议的事,和平儿姐姐甚么相干?”

    后面黛玉也道:“老太太,平儿没有不是,是凤丫头拿着人家出气,两口子不好对打,都拿着平儿煞性子呢。平儿委曲的什么似的呢,老太太还骂人家。”

    贾母闻言笑道:“原来这样,我说这孩子倒不象那狐媚魇道的。既这么着,可怜见的,白受他们的气。往后平儿也别跟着他们两口子了,去东府跟了蔷哥儿去罢。蔷哥儿一直在问凤丫头要你,如今连玉儿都喜欢你,为你说话,你就跟着他们罢。”

    平儿闻言,面色愈发惨白,看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此刻蓬头垢面,却对平儿强笑道:“往后,你好好过,好好活,虽是个奴几出身,可跟对了人,就比我有福气。”

    “奶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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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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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大荒河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荒河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荒河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