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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百老叟     大荒河图txt下载     大荒河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三章 至宝!(第二更!为乞猫晨餐二寸鱼大盟贺!)

    芳龄永继,仙寿恒昌!

    对于旁人来说,这是世上极佳的祝生儿词。

    尤其是出自金凤御笔,盖有中宫皇后的宝玺!

    对天下女子而言,皇后宝玺和天子玉玺没甚分别。

    盖了皇后宝玺的文字,便是金口玉言,代天传旨!

    而这对王夫人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

    让她心里简直震怒且恨极!!

    黛玉受到如此荣宠,她不介意,也不在乎。

    再金贵,还能金贵得过贵妃去?

    黛玉收到如此多寿礼,她也不嫉妒,因为贾敏留给黛玉的嫁妆本就不少,加上这些,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可是,皇后书写的这一联,却是宝玉通灵宝玉和宝钗如意金锁上天赐之词!

    如今让中宫皇后以御笔刻金册盖宝玺,岂非将这气运,都生生强夺了去?

    世上焉有这等道理!

    宝钗那边的她可以不去计较,可是宝玉的“仙寿恒昌”,却是她的命根子!!

    这个金册,留不得!

    王夫人心中打定主意后,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

    看着满堂诰命在恭维一个黄毛丫头,一个失恃之女,心里说不出的腻味!

    正这时,听外面传来通秉声:“侯爷来了!”

    贾蔷进来时,正见黛玉往东面行大礼参拜。

    他眉尖轻扬,目光又落在尹家太夫人身上,顺着也就看到了高几上放着的金册。

    他心里揣测,总之应该不会是坏事,便上前见礼。

    不得不说,生的好就是容易讨好!

    尤其是在女人堆里,此刻贾蔷含笑而来,敛去了平日里有些刺人的锋芒,愈发显得人如玉,剑如虹!

    不等他给贾母和尹家太夫人并一众王太妃见礼,诰命夫人里就有人忍不住笑道:“怎生的这样俊俏风流?怎天下的好事都让贾家给占了去?!”

    满堂妇人哄堂大笑,年轻些的诰命或是她们带来身边服侍的丫头们,一个个目光好似要将贾蔷剥光了吃了一般……

    怪道皇后娘娘这般喜爱,连嫡亲侄女儿都肯嫁给贾蔷,当一个兼祧之妻!

    换做她们,她们也愿意嫁。

    哪怕隐约听说这位爷脾性不大好,可长成这样,她们挨打的时候都不会觉得太疼……

    贾蔷弯起嘴角,与高台上贾母等年岁大位份高的诰命拜下。

    黛玉瞧见他这模样,心里悄悄啐了口:

    爱现,臭美!

    不过也难免骄傲,因为只这模样,就属当世无双!

    贾母最先“发难”,对尹家太夫人并几个王太妃、王妃道:“你们莫被他这模样给哄了,只问他,刚才又在搞甚么名堂?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日安生些,你们瞧瞧刚才那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仗!”

    尹家太夫人也好奇,道:“蔷哥儿,你前面在弄甚么,这样大的动静?”

    贾蔷笑了笑,道:“老太太,今儿是我奉恩承爵之宴,除了叩谢皇恩浩荡外,也该告谢先祖之德。另外,贾家毕竟是武勋,若是只请戏班子演些风花雪月的戏,不大适当。所以小子就特意让人排了出先祖宁国青龙城王庭斩单于的大戏!”

    尹家太夫人闻言,失声笑道:“你该不会是让你的亲兵真刀真枪上阵去演罢?那战鼓必是真的!”

    贾蔷呵呵拱手笑道:“英明无过老太太!”

    众人大笑,尹家太夫人看起来是真喜欢贾蔷,也不顾喧宾夺主,又问道:“今儿是林姑娘的生儿,我原是为了她而来。如今宫里皇后赐了金册,往后你若敢欺负她,宫里皇后娘娘都不依你!”

    于众人笑声中,贾蔷与黛玉对视了眼,呵呵笑道:“不敢!”

    满堂妇人,怕是绝大多数看到的都是皇后的厚爱。

    她们或许仍以为,这是对贾家的赏赐,以及为了尹家嫡侄女儿铺路……

    贾蔷看到的,却是背后皇后对林如海和他的极力拉拢。

    以及,对林如海和他没有将李暄的罪状暴露于世的回报……

    这个皇后的手腕之高明,实在是……无法言表。

    将恩惠赏赐到黛玉身上,林如海和贾蔷都不能婉拒,还要感恩戴德。

    若是他们不感后恩深重,全天下人怕是都要唾弃他们。

    心中一叹后,贾蔷打定主意,明儿得闲了,赶紧去布政坊,和泰山大人好好商议一番对策。

    压力山大……

    然而堂上却愈发热闹,众人将贾蔷和黛玉夸了又夸,只说成天造地设的一双。

    于间隙间,王夫人缓缓笑道:“听老太太说,太夫人家里的郡主,也是世上一等一的好姑娘呢。”

    尹家太夫人闻言眉尖轻轻一挑,含笑看了王夫人一眼后,又看向贾母,看到贾母眼中闪过一抹深沉后,心里有数,摆手笑道:“不说我家子瑜我差点还忘了,可见是老悖晦了!今儿得知她林家姐姐过生儿,还特意备了份礼托我们送来。五儿……”

    恪和郡王妃邱氏忙从袖兜里取出一个荷包来,递到黛玉手中,黛玉连忙道谢。

    尹家太夫人笑道:“好孩子,得闲了到家里去顽。子瑜这孩子,旁的不好说,只一点好,就是静。从不像一些女人的毛病,惯会饶舌挑拨传闲话,这种事再也没有。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往后啊,必然能成为手帕交!”

    众人又欢笑起来,唯贾母老眼含威的看了王夫人一眼。

    这时贾蔷笑道:“老太太,诸位太妃娘娘,诸位太夫人,小子亦为林妹妹准备了一份生儿礼!若是不嫌,还请诸位一同过目!”

    “哎哟哟!”

    “哦哟!”

    “好小伙儿……”

    一阵阵满是八卦火焰的惊叹声响起,让贾母无比头疼,也让黛玉既羞涩着恼,心中也难掩期待。

    尹家太夫人笑道:“好啊!正巧,我们这些老太婆,也见识见识你们年轻人的顽法!”

    贾蔷呵呵一笑,往后面拍了拍手。

    然后就见八名健妇,抬着一宝鼎香炉入内。

    见此,不知谁“噗嗤”一笑,继而满堂大笑。

    尹家太夫人好奇的看着黛玉,问道:“姑娘好佛?”

    黛玉忙摇了摇头,其他的锅她可以替贾蔷背,但这个……

    还是他自己背罢!

    隐隐的,她有些感觉到贾母的心累,这个蔷哥儿!

    再扭头去看贾母,果然,老太太的脸都快黑了!

    荣耀了一天了,到头来快成笑话了……

    然而贾蔷却恍若未闻,指使着婆子,将大量檀香放入鼎内,点燃后,盖上了鼎盖。

    没多久,一阵阵气香自宝鼎盖上千奇百怪的孔洞处冒出。

    有命妇惊叹:“好香啊!”

    另有人奇道:“这是异香,方才的檀香我认得,不该是这样的香才是!”

    诰命中信佛的,不占十成也占八成。

    但多未闻过这种香气……

    檀香有精神之效,一时间,堂上居然渐渐清静了下来。

    贾母看了,心口隐隐有些抽疼,多热闹的大宴,要变成佛庵么?

    然而忽地,却是看的最传神的王夫人最先失声惊呼一道:“那是……”

    这一叫,将不少入定的诰命都唤醒过来,众人先是不解,可随后再看香炉,一个个震惊的面色动容,纷纷站起身来。

    更有甚者,当场跪倒在地,口诵佛号!

    贾母楞在当场,黛玉都满是不解,王夫人眼中含着热泪,缓缓跪倒在地。

    四大郡王府的太妃、王妃,也都震惊不已。

    但许是年岁太大,除了西宁郡王太妃跪倒外,其她人还坐着……

    尹家太夫人面色凝重的看着宝鼎香炉上,那起起伏伏却凝而不散的莲台,眉头缓缓皱起。

    然后在满堂寂静时,听贾蔷有些急切的催促道:“诸位太妃、太夫人、夫人快快请起,此非佛祖显灵,实乃香炉之功!诸位先请起,再容小子讲明白这宝鼎之奥妙。”

    诸人闻言,都有些恍惚,不过还是在尹家太夫人并贾母等人的劝说下,先起身。

    但仍没人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宝鼎上的莲台……

    实在是,太过惊人!

    贾蔷抱拳告罪一圈,赔礼道:“都怪我事先未说明,此鼎乃佛门至宝,可炉中生莲!只是此宝非佛祖降恩,而是由前朝造诣惊天的能工大匠所铸。你们且看……”

    说着,他取来一鹿皮手套,然后将鼎盖取下,瞬间,香炉上的莲台便消散了。

    见此,无数道极不舍哀叹乃至埋怨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尹家太夫人却深吸了口气,放下心来。

    搁在外面,这个香炉都能建起一个邪教来造反了!

    若不将事情说明白,此宝鼎是祸非福!

    即便说清楚了,可是……

    揭穿莲台之秘后,贾蔷笑道:“尽管如此,但此香炉依旧是佛门至宝,受到无数高僧大德祈福之愿。我将它送给林妹妹当生儿礼,希望佛祖能保佑她,岁岁皆平安,年年有今日!”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南安太妃唏嘘道:“原还以为是你孩子气,没想到,竟寻来如此至宝为礼。可惜了,我原也有孙女来着……”

    众人愈发大笑,尹家太夫人对这南安太妃倒是另眼相看起来。

    会做人,会说话。

    然而就听黛玉忽然开口,轻声问道:“太夫人,皇后娘娘可信释教不信?”

    尹家太夫人闻言,眼睛陡然一亮,笑道:“皇后娘娘倒是信,当年在潜邸时,就和皇上一道抄过经书,以佑大燕国泰民安!”

    黛玉抿嘴轻笑道:“我如今有皇后娘娘的金册傍身,便是已得了最大的福分。晚辈无以为报,便想将这宝鼎孝敬给娘娘,以表寸心!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此言一出,凡心中有些大谋略的诰命,无不心中暗自击掌称赞!

    这种几近神迹的至宝,原非人臣家中所能存有。

    家族鼎盛时好说,一旦走了败势,便是种祸的根源!

    可谁家又敢保证,能昌盛万万年?

    即便是天家都不能!

    而趁着这个机会,将至宝先给天家,不仅表了忠心,还了皇恩天大恩情,还去了祸根!

    这一刻,满堂诰命再看黛玉,目光又是不同!

    好一个大福运大智慧的姑娘!

    独王夫人,看着那香炉一万个不舍……

    ……

    ps:目前欠更:六更?

    我本来以为今天就还完亏空了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朕再收个义女如何?(第三更!)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新呈上来的厚厚一摞折子,脸色铁青,眼神看似要吃人!

    大明宫总管太监心里一阵阵哀叹:活的好累!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隆安帝不算一个寡恩之君,许是因为好佛的缘故,骂人虽狠,脾性虽大,但真正下杀手的时候并不多。

    太上皇举世贤名,然而景初朝三十年,宫里暴毙的太监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四千人。

    合下来,每年都有百余人身死。

    只是太上皇当年做法高明,惹怒他的宫监不直接杀了,而是等到宫里有太妃、皇妃薨逝时,将宫监活殉了。

    隆安帝做法粗暴些,犯了小错的他不理会,自有戴权、夏守忠等大太监处置。

    犯了大错,直接让拉到庭院内活活打死!

    所以杀的人不多,但暴虐之名不小,其实有些冤枉……

    “砰!”

    隆安帝看起来怒极,一掌拍在御案上,大骂道:“混帐!混帐!这起子无法无天的混帐!”

    戴权连呼吸都快屏住了,这个时候谁敢冒头,打死都不冤。

    偏这时,有个黄门侍郎从外而入,战战兢兢禀奏道:“万岁……”

    话没说完,见隆安帝刀子一样的眼神看过来,呼吸一滞,脑子放空,竟忘了何事。

    看着他唬的面色发白,瑟瑟发抖的模样,隆安帝生生气笑,骂道:“好蠢的东西!真真是……”

    他都不知该不该发作这蠢货了!

    戴权认得此人,正是他门下的小幺儿,姓王,人前爱自称一声王公公。

    平日里看起来颇为伶俐,谁料今日犯下这等蠢事。

    好在他怒视一瞪下,这姓王的小黄门儿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急道:“万岁爷!殿外户部左侍郎林如海请求觐见。”

    隆安帝闻言眼睛一瞪,斥道:“好糊涂的种子,还不快宣!滚出去罢!”

    小黄门儿满脸哭像,退了下去。

    他知道,在养心殿伺候的日子结束了,前程也算完了……

    等到殿外传了林如海进殿后,就躲在一旁哭泣。

    也不知哭了多久,就听一人微微奇道:“穆迪,去问问那小黄门在哭甚么?”

    他一个激灵,回过头去,就看到菩萨一样的皇后娘娘,正含笑看着他。

    皇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太监穆迪穆公公,朝他走来……

    ……

    养心殿内,隆安帝看着林如海,皱眉责怪道:“怎么回事?让你在家里养着,怎么看起来越养气色还越差了?可是下面人不用心伺候?朕说调拨太医宫女去你府上,你偏不要!朕不管,这次……”

    没等隆安帝说完,满脸疲惫,眼中血丝密布整个人枯瘦恍若弥留的林如海就笑道:“陛下陛下,非是如此。只是臣这两日来,连夜不眠的查了些事,因此才看着不大好。等回去好好歇息两宿,也就好了。”

    隆安帝闻言脸上如同能刮下来一层霜,看着林如海喝问道:“朕让你好好保全自己,你就这样保全?!眼下大政尚未开行,到底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当你如此作践自己?”

    林如海见天子动了真怒,只能跪下来,请罪道:“是臣的不是,皇上还请息怒。”

    看着他干瘦的身子骨佝偻在一起,那么小一点,头发也都花白了,隆安帝简直心累。

    这样的臣子,让他能怎么办?!

    打发了戴权搀扶起来后,隆安帝坐回御椅,疲惫道:“爱卿啊,你就为朕省点心罢。瞧瞧吧,五省初露大旱迹象,朝廷科道言官和诸文武朝臣已经开始上折子,说是皆因为朝廷追缴亏空太急,惹得百官人心惶惶,天下人言鼎沸,民怨甚重,这才引得天象变化!他们倒有脸说出民心即天心这样的话来!!朕,真是恨不得拉出一个来斩首抄家,让他们看看,到底是民心即天心,还是朕心即天心!”

    当着肱骨重臣,隆安帝也不掩藏心中的震怒,发狠说道。

    林如海却微笑道:“皇上,臣这两天日夜不眠,所查证之事,亦是此事。托皇上洪福,勉强算是查出了些眉目来,便进宫来见皇上了。”

    隆安帝闻言眉尖轻挑,道:“哦?爱卿查出了甚么?”

    林如海收敛了脸上笑容,正色道:“臣带人一起,查了近百年来,河道衙门记档在案的天象变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规律……”

    听他说的如此郑重,隆安帝坐直身子,拧眉道:“甚么变化?”

    林如海道:“天象之变化,似以每甲子年为一个轮回,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去年的六十年前,是元平五年,同样北直隶大旱。前年的六十年前,是元平四年,江西暴雨,发生洪涝。大前年的六十前年,是元平三年,黄河流域普降大雨,黄河险些改道。总之,按照年份往前对比,对比的越多,就越会发现,虽然未必完全重合,但大体来说,却是一致的。”

    隆安帝闻言眼眸愈发明亮,道:“果真如此,可信否?”

    林如海点头道:“这些存档的数据做不得假,没道理前面都类似,独今年变化……”

    隆安帝闻言,急急追问道:“那元平六年,又是甚么天象?”

    林如海微笑道:“元平六年,二月的天象还果真与今岁相似,国内少雨。但是,至二月中后期,也就是二月十五日,两湖、两江、山东等地,都会开始降雨,虽谈不上风调雨顺,但大体还算良可。只是甘肃和河南二省……就要看天意了。”

    隆安帝闻言,海松了口气,眼神明亮的看着林如海道:“若果真只甘肃、河南大旱,两湖、两江无恙,那朝廷也不会遭受不可承担之重!”

    林如海还是谨慎道:“皇上,此事虽有规律可循,但未必就是万无一失。另外……”言至此,他脸上的神情已经不是谨慎了,而是肃重,他沉声道:“即便今岁不遇此灾,可是……元平八年,黄河改道,长江洪泛,江南诸省,一片泽国。若果真如此,又是一轮庚子年,怕是要难熬啊!”

    隆安帝闻言,眉心蹙成一团,他也记起了元平八年所记载的惨况。

    泽国千里,流民无数,饿殍盈野,易子相食……

    元平功臣为甚么那么穷,便是因为元平八年的那场巨大水患,几乎耗尽了大燕王朝的底蕴,使得元平三十一年内,都未缓过气来。

    若是,两年后,果真在庚子年发生这样的巨灾,那……

    眼看隆安帝一张脸都发生变得惨白,林如海宽慰道:“皇上,到底还有两年时间。再者说,眼下国朝之力,和元平年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果真能提前做些准备,必不会致当年惨况!”

    隆安帝亦是心智坚硬之辈,他听闻此言,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颔首道:“朕明白!朕,亦不畏惧!”

    果真能提前两年预知,早早兴修水利河工,存储粮食,必不至于元平八年的惨境!

    林如海笑道:“皇上乃圣君也!”

    隆安帝哼了声,以近似老友的眼神冷笑着看了林如海一眼,手指虚点了点他。

    就听林如海笑道:“坏消息说了许多,臣也带来了点好消息。皇上,先前吏部尚书张骥入臣府中,谈了关于追缴亏空之事,臣……”说着,他将当晚的事原原本本说了遍,最后道:“今日臣让人查了查,已经有不少还银入库了。”

    隆安帝闻言先是一喜,随即冷笑道:“这不叫结党营私,又叫甚么?给你一份名单?这个名单,倒是极好的!”

    不过,隆安帝也没有问林如海要这个名单,他并没有让林如海当孤臣绝臣之意。

    林如海劝道:“皇上,结党之事,古今难免,以后也不会鲜见。皇上又何必动怒?”

    隆安帝正要说甚么,忽然见一黄门进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林如海忙道:“皇上,臣告退了。”

    却不料隆安帝摆手道:“不必,说不定皇后此来和爱卿也有干系。”

    未几,就见尹皇后款款而来。

    分明已是诞下两位皇子的女人,放在民间,早已是自称老妪的妇人。

    然而此刻自殿外进来,其身量柔美丰腴动人之处,林如海也稍稍垂下眼帘,以避其风采。

    见礼罢,尹皇后看着隆安帝笑道:“早闻林大人乃皇上肱骨重臣,这两日皇上心情总是不好,难见笑脸,不料林大人进宫来,皇上脸上竟多了笑意。若是如此,臣妾倒想请林大人多往宫里来走走。”

    林如海还未开口,隆安帝就笑道:“若朝臣皆如林爱卿,不,能有林爱卿百一之忠孝贞怀,朕也不至于如此艰难。不过,皇后还是莫要再多劳累林爱卿了,他这般身子骨,比朕还不如,却熬了几天几夜,为解朕忧。朕怎忍心再劳他多进宫?”

    尹皇后闻言,歉意道:“这倒是臣妾的不是,只想着皇上的心情了。不过,臣妾却不羡慕皇上,皇上虽有林大人这样的忠信名臣当臣子,臣妾今日也新得了一个灵秀敏慧,心怀诚孝的名宦之女的孝敬。那姑娘知道皇上和臣妾都信佛,所以特意将新得的一佛门至宝送给了臣妾。皇上,可想观看否?”

    隆安帝自然知道今天尹皇后做了甚么,那样的恩典,尹皇后自然不会自专。

    不过隆安帝却不知道,后面还有甚么后续的事,但也猜到了,多半和林如海之女有关,难得他眼下心情不错,便道:“那就请皇后展示一下,也让朕和林爱卿开开眼界,是甚么样的佛门至宝!”

    尹皇后随让人将香炉抬了进来,尹家太夫人也是有心了,得了至宝后,便立刻让人送进宫来。

    待点燃檀香后,看着那座烟云组成的莲台,隆安帝都大为动容。

    林如海却皱起了眉头,不过也未多说甚么。

    淡淡看了他一眼,尹皇后心中对林如海的印象进一步加深,是能臣名臣,但未必是讨人厌的直臣。

    她笑着将贾蔷的话说了遍后,最后笑道:“臣妾原想好好关照一下林大人之女,谁料到,反倒受了这样大一个人情。”

    林如海心中松了口气,躬身道:“此物,原非人臣该有之宝,献给皇上、皇后,本是应尽之分!再者,皇上、皇后之隆恩,又岂是一件佛门香炉可比的?”

    尹皇后却笑道:“皇上,臣妾能赏的,都赏出去了,结果施恩不成,反倒占了便宜,使天家得此至宝。该怎么办,您自己瞧着办罢……”

    隆安帝也作难,用手摩挲着下颌,看了看皇后,又看向林如海,笑道:“林爱卿,朕再收个义女如何?”

    ……

    ps:不管还有几更,今天还有就是……

第三百四十五章 凤辇 (第四更!)

    隆安帝看着跪地推辞的林如海,无奈道:“朕开个顽笑,你也当真?你放心,朕不会同你抢闺女的!”

    他倒是不介意果真收个义女,可林如海这样仰望多年的儒臣,怎么可能和天家沾上这样的关系?

    这方面,林如海比他那未过门的姑爷差的太远……

    那位就从来不在乎这些,甚么话都说得出口……

    林如海更无奈,这位还会开顽笑,真没听说过……

    让戴权将林如海搀扶起来后,尹皇后笑道:“皇上,臣妾母亲倒是当场收了个孙女儿,她真真是太喜欢林家那个姑娘了。”

    隆安帝呵呵笑了笑,道:“太夫人是太夫人的,嗯,朕想想……对了,子瑜当初给太后看病,是不是得了一架凤辇?”

    尹皇后笑道:“正是,只是那丫头一次也没坐过。”

    隆安帝笑道:“坐不坐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一回事。罢了,朕就锦上添花,再赐一架凤辇罢。”

    见林如海又要跪下推拒,隆安帝不悦道:“又不是赏给你的,你推辞个甚么?”

    使眼色,让戴权扶好了,不准跪。

    林如海诚恳道:“皇上,臣子之家,怎好有龙车凤辇这等至贵之物?实在僭越啊!”

    隆安帝呵呵笑道:“御史台弹劾你的奏折有不少,但没有一个,是弹劾你林如海僭越无礼的!爱卿,若你膝下有子,朕早就荫封他了。便是恢复你家列侯之位,又有何不可?可是你这样的情况……朕同你,也不愿做那些表面光鲜的恩赏。有了皇后的金册,有了朕赐的凤辇,也算解了你的后顾之忧罢。”

    林家无子,恢复林家列侯,对林如海这样将来注定要入军机操掌天下权柄的大臣来说,反倒是一种桎梏。

    且将来又能传给谁?

    可有了帝后赏赐的凤辇和金册,说点难听的,将来就算贾蔷犯了十恶不赦抄家灭族的大罪,这两样东西,都可保黛玉和她所出子嗣平安无事。

    这个恩典,比那华而不实的列侯之位,才算真正的隆恩!

    “皇上……”

    ……

    宁国府,中堂。

    尹家太夫人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好孩子,等得闲了,和我一起家去,见见家里人。回头带你进宫,让你姑母也看看,世上竟还有如此标致灵秀的人!”

    一众王太妃和公候夫人都快不会笑了,或许这就是命啊!

    当老天爷垂青一个人时,就恨不得将所有的好都给她……

    也可看出,尹家是真想和贾家结这个亲家啊!

    有心的人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贾家如今宫里有个贵妃娘娘,家里有个一等侯,还要嫁过来一个皇后嫡亲侄女儿,封了长乐郡主,本身是两座国公府打底的家业,外面还有一个将来要入军机封相的姑爷……

    贾家沉默了十多年,这眼看着又要生发起来了!

    这个时候,不和贾家走亲近点,甚么时候再走亲近?

    更有甚者,开始盘算起贾家还未出阁的姑娘。

    只是这一算,又提不起力气了。

    西府倒是有两个,可两个都是庶出。

    她们这样的人家,娶大妇是决计不可能娶个庶出女的。

    东府倒还有一个,偏年岁太小。

    只能作罢此事……

    随着宴席开始,贾蔷还要去前面招待宴客,尹家太夫人最解人意,对黛玉道:“姑娘也去罢,这么小的年纪,还不到陪我们一圈老太婆吃饭的时候!”

    众人笑着道:“可见这祖母开始心疼孙女儿了!”

    贾母也道:“且先下去罢!”

    黛玉便与一众长辈行礼道别后,正要走,凤姐儿笑道:“连这个一并带下去罢,再不带走,我怕忍不住要往兜里揣了!”

    众人大笑,黛玉见她捧着满满一箱奁的首饰,不好上前,犹豫了声:“这……”

    贾蔷见之上前取过,笑道:“咱们走罢。”

    在一片笑声中,黛玉红着脸低着头,和贾蔷一并出了中堂,往东路院行去。

    待过了垂花门,上了抄手游廊,仿佛一下与喧嚣嘈杂的世界隔离了开来,二人不约而同的都轻轻呼出口气来……

    相视一笑后,黛玉轻声道:“你可怪我?”

    贾蔷奇道:“怪你?怪你甚么……哦,你说昨晚送你回来的时候啊……”

    “呸!”

    黛玉含羞一啐,道:“再浑说,仔细我真恼了!”

    贾蔷笑道:“可除了那个,我也想不出甚么好怪你的啊。”

    黛玉嗔视着他,道:“我将你寻来的至宝,转手送了出去,你不恼?”

    贾蔷呵呵笑着摇头道:“那香炉,原只是为你争体面光彩用的,我又不希望你礼佛,留着它做甚么?送走了就送走了,留着未必是福气。况且,我要送你的礼,原不是那个。”

    黛玉闻言,凝露般明媚的星眸中,顿现光彩,顿住足看向贾蔷,道:“你原准备的,是甚么礼?”

    贾蔷嘿的一笑,道:“只是几句话而已。”

    黛玉咬了咬薄唇,看着他道:“我要听!”

    贾蔷摇了摇头,道:“不好说,不过写到纸上了,你要不要看?”

    黛玉嗔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应了声:“嗯!”

    贾蔷看着她一笑后,一手抱着箱奁,一手从怀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的信笺来,递给了黛玉。

    黛玉接过手,看了贾蔷一眼后,抿嘴一笑,将金册先递给了他,空出手来,然后轻轻拆开了纸笺,看了起来。

    只短短几句话,却见她眼中的泪水一下落了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贾蔷见之,居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黛玉闻声好气,嗔恼道:“你还笑!”却不敢抬头看他,因为她真的止不住眼泪。

    贾蔷见之哈哈大笑道:“这几句,还有曲调相配呢,你想不想听?”

    “呸!”

    黛玉回答的简单干脆。

    贾蔷也不急,抱着个箱奁站在一旁等她。

    过了好一会儿,黛玉才收敛好情绪,用绣帕擦尽眼泪后,将那纸笺整整齐齐的折叠好,收入荷包中,放进袖兜里。

    再看贾蔷这个惹她落泪的罪魁祸首,仍是目光不善。

    贾蔷夹着箱奁拱手赔情道:“都是我的不是,姑姑原谅则个罢!”

    黛玉瞪他一眼,又抿嘴一笑,扭身就走。

    虽是着恼,但眼中绵绵流转之情意,却让贾蔷心中暖煦爱怜。

    “哎呀!林姐姐回来了!”

    惜春院中,小惜春不知要去做甚么,刚出门,看到黛玉、贾蔷一前一后进来,登时惊喜万分道。

    众人闻言,纷纷走了出来相迎。

    此时阳光正暖,屋外也没甚凉意,不过众人穿着单薄,贾蔷还是说道:“倒春寒不是顽的,进里面说罢。”

    一众人进了屋里,许是女孩子多的缘故,满室飘香。

    贾蔷将尺许见方的箱奁往桌几上一放,“砰”的一声。

    探春就笑了起来,道:“这是林姐姐今儿的收获,甚么东西这样沉?”

    迎春笑道:“可能看不能看?”

    黛玉于金银钱财一道素来大方,忙打开道:“谁喜欢甚么,就拿了去就是。”

    这箱奁一打开,差点满室生辉,倒唬了众人一跳。

    都不是小门小户出身,便是迎春也见过不少好东西。

    看到这一箱奁头面后,微微倒吸一口凉气道:“怎这多如此贵重的东西?”

    探春更是笑道:“老太太、太太往后怕也没林姐姐富裕了!”

    宝钗素不爱戴这些,但眼力更深,摇头道:“哪一样都可当传家宝了,这……”

    她狐疑的看向黛玉,便是前面为黛玉祝生儿,也不该送这么贵重的礼啊!

    黛玉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解释。

    都是自家姊妹,且这里还是贾家,贾家正经姊妹们没收到好处,她一个外孙女却收了这么多。

    女孩子的心思素来比较细腻……

    一直站在一旁观看的贾蔷呵呵笑道:“都是看在皇后的面上,皇后娘娘因先生大功难酬,先生高风亮节,甚么赏赐都不要,因此就把赏赐送到林妹妹这里了。这些玩意儿不算甚么,她手里的金册才是真正难得。”

    湘云手快,一把取了来,打开一看,眼睛就直了,迟疑道:“这……这不是爱哥哥和宝姐姐玉和金上的话么?”

    芳龄永继,为宝钗金锁上的字。

    仙寿恒昌,则是宝玉那块通灵宝玉上的字。

    众人围上来一看,气氛登时古怪起来,不过没等贾蔷说甚么,宝钗就坦坦荡荡笑道:“这算甚么,本是祝福之辞,总不能我和宝玉表姊妹用了,就成我们的了,旁人就用不得?那也忒霸道了些。”

    探春笑道:“正是此理!宝姐姐说的好!”又岔开话题道:“哇,旁人都是成了诰命夫人后,才能赐下金册,如今林姐姐这般早就有了,那日后岂不是还能再得一本?普天之下,怕是只有林姐姐能有两本金册哩!”

    日后,自然是等和贾蔷成亲时,到时候贾蔷肯定还会为她请封一等侯夫人诰命!

    虽然这是应有之事,可这会儿被探春说出来,黛玉仍是羞不可抑,啐道:“三丫头疯了,再浑说试试!”

    又见贾蔷这不要脸的居然还有脸在一旁呵呵笑,便羞恼赶人道:“你还在这里做甚么?前面只让二舅舅在?”

    贾蔷闻言,又嘿嘿一笑,见黛玉反应过来,果真要恼,忙解释道:“我是同你说一声,莫要担心这些礼没法还。稍会儿我就打发人,一家十匹扬州才送来的新绸缎,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极上品货色。且往后,也会给她们还礼的。”

    黛玉闻言应下后,抚了抚滚烫的俏脸,头也不抬就挥手赶人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罢!”

    不过贾蔷还未走出门,她却又说了声:“蔷哥儿,你且站住!”

    贾蔷站住脚,不解的回头看来,就听黛玉轻声道:“一会儿等后院人散了,我也先回家了。都两天功夫没回家了,我实放心不下爹爹。”

    贾蔷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强留,点了点头后,又叮嘱道:“晚上我这边怕是要很晚,若能早些结束,我也过去看看先生。你回去使得,只是我安排的人手,你得听从安排,我不跟着,愈发大意不得!”

    黛玉犹豫了下,却还是抿嘴笑道:“我省得。”

    二人对视稍许后,贾蔷又与看了半天大戏的贾家姊妹们微微颔首,遂转身大步离去。

    还未走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兴奋的笑闹声……

    ……

    ps:今天太累了,头有些晕,下一章争取,但未必能出来。

    其实最好还是明天一起看,不然看了后,我怕你们会骂我啊……

第三百四十六章 冲天大火(第一更!)

    贾蔷重回校场边时,许多人都已经离去。

    尤其是贾政请来的那些文官,走了大半。

    对他们来说,贾家这套做派,还是太“潮”了些,接受不能。

    好在,有五皇子恪和郡王一直大口吃着,直呼痛快,另有开国功臣一系的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定城侯府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并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等人,亦是大快朵颐。

    涮完火锅再吃涮羊肉,一个个肚子和无底洞一般,惹得不少没胃口的,也跟着大吃起来。

    如此,才没让贾政的心跳出嗓子眼儿。

    送别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赵博弘父子时,贾政还道恼道:“实在怠慢至大兄了,近来西府多事,一时没顾得上理会这边,没想到竟如此不周全,让至大兄见笑了。”

    赵东山却摇头笑道:“宁侯少年得志,又乃武勋将门,行事偏武略些,还是可以理解。存周,吾弟东林不在官场,是东盛号的东家,今日还留在里面,多半是有事要和宁侯相商。我不在里面,还望存周老弟能代为周旋一二,感激不尽。”

    贾政忙道:“此为兄弟分内之事,至大兄不必外道。”

    等送走赵家人后,贾政再回校场边,却愈发发觉没有插话的余地。如此富贵之地,怎好满口言利……

    李暄、牛继宗、柳芳、齐筠、冯紫英等一众王孙公子,团团将贾蔷围住。

    贾蔷在里面,指着齐筠道:“万香楼的产业,原是齐家的产业,不过如今我在里面有一半的股本,也算是东家。除此之外,牛家、柳家因先前偿还亏空时,让我多拉了两车金银器具,还完亏空富余的钱财,我也没还他们,就拿出来在西城八家万香楼里入了股本,他二家也算是东家。

    不过,牛家、柳家只吃股息,不参与日常事务。我也是如此,虽然占万香楼一半的股,但我本身也不怎么参与经营,都是托付给了齐家。人家就是以营商起家,太上皇都赞他家老太爷会做买卖。谁若觉得自己更高明,可以另起炉灶。除此之外,你们若果真想做这个,也都可以和德昂兄商谈。

    但是丑话提前说好了,投进去后,只吃股息,全当给家里添个进项。没人能成日里带人进去大吃大喝,都这样做,买卖也没法干了。谁家子弟若果真吃不起,可以来寻我,我请他吃个够!”

    合伙的买卖,最怕的就是几个人都当成自家的生意,拼命的往家捞,或是带人大吃大喝签单,到头来,必是一地鸡毛。

    贾蔷丑话说到前面,愿意入股的自然可以入,还真有不少聪明人……

    只看贾家今日的声势,能参一股的,就不会犹豫。

    贾蔷也愿意分出一部分利益去,以祖宗情分为纽带,去勾结世交,只是门槛。

    这是个几千年来都以人情世故为主流根基的世情社会,没有这个,也就没有了信任的基础。

    但在此基础上,想看看到底能不能盖起结实的大厦来,还要看利益的粘合够不够。

    酒楼乍一听起来不怎么起眼,但铺开规模后,却是一个堪称暴利的行业!

    尤其是当下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工。

    且这些人家门第,谁家在闹市里还没几家门铺?

    当人工和房租不是问题时,盈利几乎就是不需要考虑的事……

    等谈完俗事后,安定侯府袭二等男胡深忽然对贾蔷道:“宁侯,不知今日排演青龙山大战的戏班子,是京里哪一家戏班子?”

    不用贾蔷开口,柳芳就奇道:“先前蔷哥儿不是说过了么,不是旁家,正是贾家太平会馆里养的戏班子。你也想给祖宗排一出?那你得排队,我们都还在等着呢。”

    一众公候府第出身的开国勋门当家人纷纷笑着附和道:“极是极是,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罢?”

    胡深闻言,拱手笑道:“原该如此,只是这月二十一,是先祖百岁冥寿。虽子孙不肖,未能光耀祖宗门楣,却还是想安排一场大戏,在坊内连演三天,供街坊百姓观看,以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众人闻言,登时对这个胡深刮目相看,他这是想借此宣扬宣扬胡家祖宗的大功啊!

    也是,若再不宣传宣传,民间百姓怕都忘了他们祖宗的功劳了!

    只凭他们自己一张嘴,便是天天吹又能吹几家?

    贾蔷见胡深拱手求来,便含笑点头道:“既然是先安定侯的百岁冥诞,那自然没甚说的,先以安定侯家为急罢。”

    最后一句话,是对贾芸所言。

    贾芸笑着点头应下道:“知道了。不过侯爷,这连演三天,怕是不好义演……”

    贾蔷闻言勃然变色,厉声斥道:“胡吣甚么?安定侯府胡家和我家乃世交之族,你再瞎扯……”

    不等他骂完,胡深忙上前劝道:“宁侯虽高义,但戏班子的花费嚼用没道理让宁侯来承担……”

    贾蔷却不容拒绝,斩钉截铁道:“若只是为了闲暇取乐,那诸位世伯世叔想请戏班子演几天,我肯定不会充门面硬逞强。但咱们这些人家,祖上都是换命的交情。给老祖宗过冥寿唱戏,我这个后辈还收银子,这不是在骂人么?若是胡叔非要掏银子,那还是另请高明罢!”

    原以为贾蔷、贾芸唱双簧的众人,这才看明白,原来贾家并非只认银子。

    先前见他和一众人张口银子闭口银子,而心生不满的许多人家,此刻也扭转了形象,纷纷赞扬起贾家来。

    这让在后面看着的贾政,大松了口气。

    而原本还等着这些高门勋贵打发走后,再一起高乐顽闹一宿的冯紫英等人,没想到这些糙老爷们儿居然始终赖着不走,贾蔷只客气一句,竟又往宁安堂吃茶去了,冯紫英、蒋玉涵、柳湘莲见时间实在不早了,没法子,便决定先告辞,改日再聚。

    实在熬不过这些老滑头……

    但王守中没走,因为东盛东家赵东林也没走。

    他先前一直不知道,赵东林之子居然拜了贾蔷为师,此事对恒生王家,实在不是好消息。

    这会儿见赵东林不走,他怎么肯走?

    贾政劝贾蔷去偏厅待客,贾蔷也不大想走动,宁安堂里正热闹,怕是还要准备一顿晚饭……

    眼下仆役们开始收拾残局,他就和赵东林并王守中往一边走去,在马棚附近寻了个清静空地坐下,恪和郡王李暄自认不是外人,便一直跟着看热闹……

    赵东林看了李暄一眼后,发现他着实没有这个觉悟,无可奈何下,只能开门见山道:“宁侯,东盛号见过贵家德林号的布和绸缎,颜色实在鲜艳,比先前宁侯卖给东盛号的红,更好看!不知宁侯是否愿意两家合伙来做?”

    贾蔷略略好奇问道:“赵家打算怎么个合伙法儿?”说着,还摆了摆手,让王守中稍安勿躁。

    赵东林咬了咬牙,道:“如果德林号愿意以染坊和方子加入东盛,东盛愿意让出三成的股本!”

    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所谓的德林号,其实不过一个刚起步的染坊,就那些缸瓮水槽,加起来了不起也超不过三千两银子。

    而天下八大布号之一的东盛,三成股本值多少银子?

    百万之巨都打不住!

    光那份遍及天下的铺货渠道,各省各州府的门铺布号,就不知道值多少银子!

    贾蔷先前卖一个方子,也不过三万两银子,就算他有十个方子,加起来也才三十万两。

    这三十万两,怕是东盛号三成股本一年分的股息都不止!

    赵家这等魄力,别说贾蔷,连王守中都大吃一惊。

    即便让他来做主,都绝无可能下这等狠心!

    要知道,同为天下八大布号,恒生号一年的纯利,除去各处人情孝敬打赏外,能落下五成都不错了!

    若是割出去三成,岂不是只落两成?

    贾蔷看着赵东林,心思百转,觉得赵家今天的行径处处古怪,天上掉下这么大的馅饼,他怎么敢随便就吃进肚子里,不过,倒也不必急着拒绝,他笑道:“赵东家,因博安之故,你我两家当初那点过节早就化去了。但此事甚大,我也不好短时间内做出决定,请容我考虑一二。”

    赵东林笑了笑,道:“原是应有之意,宁侯慢慢考虑就是。”顿了顿,又道:“博安心地简单纯善,一心痴迷织造,却不通人情世故。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既然已经拜得宁侯为师,还请宁侯多多担待。”

    说罢,也告辞离去。

    贾蔷看着贾政送他离去的身影,眯眼打量了好一会儿,王守中在一旁有些担忧道:“蔷哥儿,你不会果真想和赵家合作吧?他家可不怎么靠谱……”

    贾蔷笑骂道:“你家靠谱?当初要不是我有防备,早被你家那黑心掌柜给阴了!”

    李暄在一旁“嘎”了声,很是打量了王守中几眼。

    王守中登时不知该说甚么了……

    贾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放心就是,若王家能给出同等条件,我必首选王家!只要你一直执掌恒生号,我就愿意首选恒生号为合作伙伴。”

    王守中一张帅脸都纠结成苦瓜了,他怎么可能许出三成的纯利去?

    可若不给,果真让赵家得到了贾蔷手里的那些方子,那才是真正要动摇恒生号基本大盘的大事。

    好在贾蔷又哈哈一笑,道:“不过我暂时没有出手德林号的打算,若是合作,我更愿意同孟坚兄你合作!”

    王守中总算海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汗后,连忙道:“既然如此,那回头我立刻和家里商量商量,看看该如何同你德林号合作!”

    王守中刚走,又有嬷嬷急急寻来,同贾蔷道:“尹家太夫人要走了,老太太请侯爷速速回去相送。”

    贾蔷忙往后宅去,见李暄还跟着,便好意提醒道:“王爷,你已经成亲了,是成年外男了,不好进后宅的。”

    李暄不满道:“这算甚么,你能见我母后,能见本王王妃,我就不能见见你家内眷?”

    贾蔷呵呵一笑,道:“礼法如此。当然,你若果真想进,我也不拦你。就是不知道太夫人老太太怎么说……”

    “咦,你还真是阴险卑鄙啊!”

    李暄骂完,又转了转眼珠,道:“贾蔷,我还不知道你这么能赚银子,居然有那么多买买营生。你既然有此能为,不如来内务府帮我如何?”

    贾蔷笑道:“只要王爷能说服皇上,能让皇上下旨给臣,臣自然领命!”

    说罢,笑了笑一转身进了二门。

    李暄一张圆脸上,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又往宁安堂方向看了眼,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

    中堂外,抱厦厅前。

    此时诰命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只余南安郡王太妃、史家两个侯夫人、王家王子腾妻李氏等人。

    这些人与贾母一道,簇拥着尹家太夫人并恪和郡王妃一道站在门厅下,继续说着闲话。

    黛玉已经再次被唤了出来,被尹家太夫人牵着手,乖巧的站在那。

    看到贾蔷到来,尹家太夫人拉起黛玉的手,对他道:“蔷哥儿,老身要接我孙女儿往家里去住段日子,你可答应不答应?”

    贾蔷闻言,先看了眼抿嘴含羞的黛玉,随笑道:“这自是她的福分,不过家里先生身子骨不大好,怕是一时半会儿缺不得端茶送药的,妹妹去了老太太家里,也难心安。不如等先生身子骨养好了再去?”

    尹家太夫人笑骂道:“也是个精猴儿!罢,那就再等些时日!”

    说罢,放开了黛玉的手,与贾母告辞道:“快莫相送了,老姐姐若得闲,不妨往家里去坐坐。虽不如府上富贵,也有几样新茶可吃。皇后虽不大喜欢外朝命妇去尹家,但老姐姐你去,必是无妨的。”

    贾母喜之不尽,笑道:“若得闲,必然前去相扰!”

    又闲话几句后,尹家太夫人和恪和王妃各上了一座绿呢小轿,先由健妇抬至二门外,再换八抬大轿,自宁国正门而出,回府上去了。

    等送走尹家太夫人,南安郡王妃的八抬大轿也离去了。

    待贾蔷重回中堂时,就听贾母在问保龄侯夫人朱氏和忠靖侯夫人赵氏道:“你们老爷呢?这样的日子,来了这么多客,连皇子王爷都来了,他们就这样忙,比皇子王爷还忙?”

    朱氏和赵氏臊的不行,上回虽然两家颜面扫地离开,可随后贾母却派人往两家一人送了一万两银子。

    若非如此,怕是今日连朱氏和赵氏都不会来。

    贾母也懒得再理会这两家糊涂种子,摆手道:“罢罢,既然你们如此能为,往后也少登我们贾家的门,去罢!”

    朱氏、赵氏忙说了好一些场面话,无外乎寻了些理由,为史鼎、史鼐哥俩开脱,见贾母一个字都不愿多听,只能羞臊而去。

    二人走后,王子腾夫人李氏忙解释道:“我家老爷近来一直在城外丰台大营整军,没有回来,所以……”

    贾母笑道:“我又不是眼瞎耳聋的糊涂老婆子,正经事和偷懒我还是分得清的。”

    等李氏安心坐下后,黛玉便上前请辞了,贾母原是一万个不准,她便道:“原该多住几日,陪陪老太太解闷儿说话。只是打发回家的人回来说,爹爹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正经睡觉了,姨娘并不能劝服,所以实在不敢再住下去。”

    贾母闻言大惊,道:“这还了得?”

    也不再相劝,只叮嘱贾蔷好生送回家。

    黛玉却笑道:“宁安堂那边还有满堂贵客,蔷哥儿如何能离得开?他若走了,全指着二舅舅劳累了。左右又不是出远门儿,我乘车自己回便是。”

    贾母不放心,叮嘱贾蔷要多打发些人送,贾蔷自无不可。

    王夫人也关心了两句,微笑道:“大姑娘可将今日收的礼收好了?”

    黛玉回道:“暂且放在四妹妹那,不急着拿回去。姊妹们若有喜欢的,让她们挑选几件。老太太和太太若也有喜欢的,理应孝敬。”

    贾母和王夫人并李氏都笑出声来,贾母道:“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

    王夫人也笑道:“我们不缺这个……”说罢,又问道:“连金册也一并放那里了?”

    黛玉点头笑道:“是呢,金册贵重,不好带在身上,随处走动。”

    王夫人对贾母笑道:“到底是大了,原我还想叮嘱两句,要她放好金册。”

    贾母笑道:“可不是就大了么……”

    又说了两句后,黛玉拜别了贾母、王夫人,贾蔷送她于二门前,上了那辆带去扬州,又自扬州带回来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后,一路送出角门,由八名亲卫护送着,往东面布政坊而去。

    待目送马车远去后,贾蔷又折返回宁安堂,继续陪牛继宗、柳芳等人,说说祖宗交情,再谈谈合伙的买卖……

    这一天,他真真是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去交际四方来客,倒比在立威营的包围中厮杀一场还要累……

    ……

    夜色已深,大街上除了偶有行人匆匆穿行外,几无闲人。

    自宁国府驶出的那架翠盖珠缨八宝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长安大街上。

    八骑宁国亲卫四散在马车周边,防护的没有任何破绽……

    然而刚过随泉坊,要转入兴道街,忽地,从街边没有一丝灯火光线的小巷内,传出一阵沉闷的马蹄踩踏声。

    可惜此八骑宁国亲卫,皆是商卓招揽的江湖高手,若是出身边疆军伍的高隆招募的手下,一定能听出,这马蹄声到底不同在何处。

    然而等这八名护卫发现到底哪里不同时,已经迟了……

    只见一骑全身上下披着重甲,连座下战马都披着厚甲的重骑兵,已经借着巷道内一箭之地的距离,将速度提了起来。

    “敌袭!!”

    挡在马车前的亲卫厉声呼啸一声后,迎着重骑兵就冲了上去。

    只是,在重甲披身且已经奔跑起来的重骑兵前,所谓的江湖高手和纸糊的差不多,一击而飞。

    撞开了眼前唯一的护卫,重骑兵丝毫不停,继续加速,朝着响起一道惊呼女声的马车冲击而去。

    “砰”的一声,这驾翠盖珠缨八宝车,险些被撞翻。

    而见马车竟然未被撞翻,这重骑兵显然也是有些意外。

    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面盔下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残忍的狞笑来,随手将挂在腰间的一个“酒瓮”取下,打开木塞后将“酒”洒在马车上,而后更是将“酒瓮”顺着一刀劈开的车窗丢进了马车内,随即在其他七名护卫拼死打马杀来前,取出火折子一口吹着,哈哈大笑中随手丢进了马车……

    “轰!!”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

    ps:今天肯定把这一出写完,大家莫要急,更莫要骂,要多夸,多表扬!

第三百四十七章 晴天霹雳!(第二更!)

    宁安堂上。

    肥头大耳细眼眸的牛继宗如同弥勒一般,笑眯眯的坐在左上首的客位上,看着正座上与平凉侯府费家说话的贾蔷,心里满意的不得了。

    今儿他才得知,从镇国公府库房里拉走的那些没甚卵用的金银器具,除却还了亏空外,居然还入了八家万香楼的股。

    啧!

    他是个好吃的,先前那烤肉串儿,他也吃过几口,还算不错,但总觉得不是个常法,也不大能上台面。

    今儿的两种锅子,太辣的那个也则罢了,许是有不少人喜欢,也能赚到些银钱,但他认为,更有来头的还是后一种。

    将大黄羊的羊肉切成薄片,用筷子夹了在锅子里一涮就熟,老了反倒不好吃了。

    就那么一蘸滚汤,再往麻酱里那么一蘸……

    哎哟!

    那味道,怎就那么香呢?!

    那麻酱看起来都是芝麻酱,但牛继宗敢担保,里面绝对不止芝麻酱。

    味道实在太好了!

    他看好这种锅子,虽然寻常百姓吃不起,但神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寻常白水煮羊肉,或是煎炒羊肉,他们这样的富贵人能碰两筷子就算不错了,实在吃不下。

    可这种涮羊肉,一个人能吃小二斤!

    这种买卖,能赚银子!

    宁国府这位少年侯爷,别看做派上一副心冷手狠的模样,可做起大事来,还是靠谱的,大气!

    牛继宗暗自揣测,这八家万香楼的股,再怎么说,一年也能添个万八千两银子的进项,这已经是往少了说了!

    如今印子钱是不敢再放了,其他各色见不得光的营生也都停了,能有这等收益,谁还能不满足?

    熨帖之下,他同理国公的柳芳道:“前儿马尚那活王八还嘲笑咱们,他虽被蔷哥儿吓的还了亏空,可心里还置着气呢。今儿也只打发了诰命来过过场子,嘿,下个月初三正好是治国公马魁的冥寿吧?我记得他家去年过了个九十九,今年可不得过一百?嘿,安定侯胡家先演三天三夜白驼山大战,那是胡家老安定侯封侯之战,回头咱们两家也安排几天,我看他到时候要不要求上门儿来!”

    柳芳心里也痛快,哈哈笑道:“何止一个马尚,先前笑话咱们两个的还少了?”

    一旁齐国公府的陈瑞文和缮国公府的石光珠听不下去了,道:“你们占了大便宜的就别再卖乖了,西城位置顶好的八家让你们占了股,我们再入,就只能往北城和南城那边去,你们不偷着闷声乐,还敢火上浇油?”

    一石激起千层浪,诸多开国功臣门第的当家人都附和起来,声讨二人得意的模样。

    齐国公府陈家当初都差点和贾蔷撕破面皮了,可那又如何?

    到底是百年世交,再加上利字当头,所以转过弯来并不难。

    安定侯府的胡深看着满堂热闹,感慨道:“自打先荣国公故去后,咱们开国功臣一脉,就再没这么热闹过,也没这种好事了。原还有人骂,宁侯为了孝敬岳丈老泰山,为了巴结迎奉天家,倒是先拿咱们开刀,逼着咱们变卖祖业还亏空,实在不当人子,数典忘祖,忘了咱们祖辈的情分了!如今再看看,说这些话的人真该掌嘴啊!咱们还了亏空,解了后患不说,还多在丰台大营谋了差使,重新掌了兵权。如今蔷哥儿又带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添个进项。贾家还是那个贾家,我安定侯府服了!”

    定城侯府的谢鲸一脸狰狞模样,冷笑道:“元平功臣势大,谁不知道抱团取暖?可往日里,实在寻不到一个主心骨!他娘的,一盘散沙,不在背后相互拆台就不错了!朝廷让咱们能在丰台大营重新立起来,为的是甚么,明人也不说暗话,那就是为了和元平王八们打擂!

    我老谢丑话说在前头,既然贾家又出了个人物,眼下虽还比不得祖宗时候,可也开始重新在一个锅子里搅勺儿了!谁要是再一盘散沙背后扯后腿的心思,有了好处往上拱,有了难处往后缩,就别怪我老谢不顾祖宗的情分,骂他八辈祖宗!

    这十多年,老子真是受够了腌臜气,开国一脉再不合在一起,难道还要元平功臣那一伙子穷坯,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拉尿?”

    “砰!”

    牛继宗一拍桌几,大声道:“说得好!往后,咱们就以丰台大营为底子,好好和元平功臣斗上一斗!”

    平凉候府三等将军费时笑眯眯道:“咱们以后还是以贾家为准吧?”

    此言一出,场面一时尴尬。

    不等他们开口,贾蔷就笑道:“这个,就纯属顽笑话了!我才多大点,虽然蒙圣恩得了个侯爵,可想来大家都听说过那个笑话了,说这个爵儿原是用来追封的……”

    满堂人哄堂大笑起来,尽管贾蔷表现的的确惊艳,且身份门第也都足够,还能带着大伙儿一起捞进项。

    但就目前来说,让一群最年轻也有三十多,大多数四五十的老男人听一个十六七岁少年的话,还是有些离谱的……

    不过谢琼却道:“有志不在年高,当年代善公领着咱们这些人家和元平功臣周旋的时候,比蔷哥儿又能大几岁?开始时家里老爷子们也都和你们现在一个鸟样,白活了一把岁数,非等到吃够了亏,才又找上门儿来求助。他娘的,怎么着,老亏非得再吃一遭?”

    贾蔷笑道:“我如何敢同先祖相比?不过,我可以举荐牛世叔、柳世叔和谢世叔三人,当咱们这一伙儿的核心。虽说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燕的社稷出力,可元平功臣那边确实欺人太甚。咱们不抱起团来,在军队里连口汤都喝不上。”

    谢琼连连摇头道:“不是咱没担当,不敢任事,可这种顽心眼子的活儿,交到咱手里,是真要砸锅的。老牛和老柳可以,尤其是老牛,虽生了副猪相,可心里贼精,所以这些年,也就数镇国公府还像点样,捞了个一等伯的爵儿……”

    “**你娘的!老子这叫猪相?老子这是福相!”

    牛继宗拍桌大骂,惹得谢鲸和一众勋臣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简直要掀翻宁安堂的房顶。

    陪客的贾政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实在受不得这种吵,就寻个由子准备出去避一避……

    里面说起正经事来,柳芳沉吟稍许,缓缓道:“就以继宗和蔷哥儿为准罢,继宗稳重,心思缜密周全,蔷哥儿年轻果断有魄力,身份地位和牌面也最大……”

    谢鲸叫道:“老柳你虽长的不怎么样,可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也不少,阴着呢,少不了你!”

    众人又一阵大笑,贾蔷笑了笑,道:“我年岁到底太小,也未有什么功绩,这个位置实在没我的余地。不如这样,就以牛世叔和柳世叔为首,我就在后面出点主意就是……”

    柳芳看了贾蔷好一会儿,回头问谢鲸道:“你刚说甚么,你说谁阴着呢?”

    众人愈发笑声如雷,牛继宗最后下论断:“好了,就这么着,还是以贾家为准,我们牛家和柳家在旁边敲个边鼓,参谋参谋。今儿在场的,有一家算一家,往后心要往一处使。果真有阳奉阴违,或者干脆当个反叛**的,开国诸家,共诛之!!”

    “共诛之!!”

    别管这伙人能为多少,但到底是武勋传家,这套做派终归还是娴熟。

    贾蔷笑眯眯的看着这些人家,心里盘算着,要尽快将万香楼的营生做大,马上要到夏天了,冰室的营生铺开后,是不是也可让些利出来?

    不行,不能一次喂的太饱了。二三年内,万香楼已经足够了……

    正当大事说定,谢鲸等粗糙汉子又开始叫着上羊肉锅子时,忽地,就见商卓领着一亲卫面色凝重的匆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便大声道:“侯爷,出大事了!林姑娘的马车在回府的路上,被人以重骑冲击,又浇了火油焚烧!侯爷……”

    贾蔷闻言,霍然而起,眼睛猛然圆睁,原本和煦的目光,瞬间锋利如刀,周身煞气升起,一言不发,拔步就走!

    满堂高昂之气戛然而止,牛继宗、柳芳皆面色凝重,心道这才多久,就出了捅破天的大事了!

    二人对视了眼后,猛的一摔酒盏,厉声道:“此必元平贼子之害!咱们走,跟上去!这一回,绝不善罢甘休!!”

    满堂近百开国一脉的勋臣,哪怕心里有打退堂鼓的,这一刻也没有往后躲的余地,一个个面色肃煞,紧跟出门……

    ……

    后宅,中堂上。

    大白狐皮坐褥上,贾母难掩疲惫,对王夫人道:“咱们也走罢,请了舅家太太,往家里坐坐。”

    王夫人微笑颔首,贾母又对她道:“回头连姨太太也一并请了来,今儿原该请她一道过来坐坐的。只是又怕这满屋子的诰命,让她又不自在,还是要同她说说,千万莫多心。”

    薛姨妈身上并无诰命在身,今日满堂内眷,低于三品诰命身的也就王夫人一个……

    薛姨妈要在,那才是见谁都要见礼赔笑。

    贾母本是好心,王夫人心里听了却满是怒火,只道她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不过面上还是应了。

    鸳鸯搀扶着贾母起身,就见李纨并诸姊妹们也终于露面了,给王子腾夫人李氏行完礼后,王夫人问道:“你们今儿是回府,还是继续给四姑娘暖屋子?”

    诸姊妹嘻嘻笑着,探春最后笑道:“再在这里住一晚罢!”

    王夫人笑道:“也好,让宝玉也在这里顽一天罢,今儿跟在老爷身边一天了,不知愁成甚么样。”

    贾母笑道:“这样好,这样好,让她们姊妹好好顽!”

    王夫人缓缓点头,道:“一会儿我打发袭人过来照顾……”

    贾母也未多想,就要离开,却见凤姐儿疯了一样从外面跑了进来,满面是泪,哭道:“老祖宗啊,出事了,出大事了!林妹妹回家的路上,车驾被人撞了,被人浇了火油……烧了!老祖宗啊!!”

    “啊?”

    贾母闻言,如遭雷劈,眼睛登时睁圆,却连一言都说不出,仰头栽倒。

    姊妹们闻此晴天霹雳,也无不大哭,又见贾母晕倒,一伙人惊的大叫起来。

    独王夫人,面上虽也落下泪来,心里却说不出的快意!

    不是芳龄永继么?

    不是仙寿恒昌么?

    没这份命,却强要这等福气,这不是该死,又是甚么?!

    ……

    ps:千言万语,化为两个字:还有!

    还欠几更来着?

第三百四十八章 石碑胡同 (第三更!)

    布政坊,林府。

    一架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门前,门子都未认得出来。

    还是车门打开,紫鹃先下了车,才叫开了门。

    马车驶入二门后,一路护行的四骑已经退下三骑,最后一人自马上下来,待黛玉踩着脚凳下车后,也拱手笑道:“姑娘,那我就先回去交差了!”

    黛玉十分歉疚,道:“都是蔷哥儿,非要做这一出,必是看戏看迷了。我不过一个姑娘家,谁会害我?还劳累小婧姐姐这样大费周章的护我一程,正经的大街不走,绕了八圈子路才回来。你们也陪着他折腾……快和我一起进去,总要吃盏茶才好……”

    李婧一身劲妆,英姿飒爽,笑道:“姑娘可千万别嫌麻烦,侯爷如今的对头太多,他们拿侯爷没甚法子,如今侯爷出门,身边少不了二十名好手相随,再加上姐夫铁牛这样的万人敌,他才会四处走动。对头们拿侯爷没法子,势必会打他身边人的主意!还有甚么,能比谋害姑娘,更让我们爷痛苦的?我们爷越痛苦,对头们就越解恨。

    寻常倒也罢,可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又得了这样大的彩,侯爷又被事情缠着不能亲自送你回来,果真有人存了歹心,今晚便是最好的机会!实话同姑娘说,今儿可不止我们四个,暗地里还有不知多少人藏着,就看能不能捞一网大鱼!”

    黛玉闻言这才明白过来,气笑道:“敢情你们拿我当饵了?”

    不过随即面色又一变,道:“我那驾马车里坐着的,不能出事罢?”

    那个与她生的七分像,穿着打扮一样的话,有八分像的小丫头若是出事了,那黛玉必会自责许久。

    李婧哈哈一笑,道:“姑娘,侯爷虽不是菩萨心肠,可若无十分把握,又怎会布下此计?”

    黛玉奇道:“若有十分把握,又何必寻个人来替我?”

    李婧“啧”了声,不无羡慕的看着黛玉,轻声道:“莫说十分,便是有一百分把握,爷也不舍得让姑娘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连惊吓都不许。”

    黛玉闻言,霍然想起贾蔷送她的那份礼来,眼睛登时湿润起来,垂下眼帘。

    李婧没看出甚么,再次告辞道:“姑娘,我还要去那边瞧瞧,若是能捞着几网大鱼最好,捞不着也好回去歇息,全当今晚拉练了一回!”

    黛玉应声道:“嗯,辛苦你们了。”

    李婧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阔步离去。

    紫鹃陪着黛玉,看着李婧渐行渐远的背影,称奇道:“姑娘,这莫不是就是戏里空空儿红拂女那样的江湖奇侠?咦,姑娘也在练功夫,往后难道也能这样?”

    黛玉收敛好心情,“呸”了一声,啐道:“往日里你算沉稳的,这会儿又来说疯话!走罢,快去看看爹爹,到底要闹怎样,两宿不正经睡觉,姨娘怕是急坏了……咦?你怎么把这个也抱回来了?你……”

    黛玉这才看到紫鹃怀里抱着的箱奁,登时变了脸色,皱眉问道。

    她是真的准备将这些簪钗头面,分给家里姊妹们一起共享的,也在贾母、王夫人跟前说了口,谁料居然被紫鹃给抱了回来!

    紫鹃忙道:“这可不是我要抱的,姑娘你在前面送尹家太夫人,我在后面临走前,是宝姑娘抱了来让我带上的。还说是姑娘你遗忘的,里面还有皇后赐的金册,哪有放外面的道理,果真丢了,不是闹着顽的!”

    黛玉闻言,有些不高兴,东府也是外面?不过想了想,又觉得宝钗说的也不无道理。

    且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好再说甚么,将金册放好,下次去将箱奁再带过去便是,还要好好取笑宝丫头一番。

    打定主意后,黛玉冷笑一声道:“你倒听她的,赶明儿去伺候她好了!”

    紫鹃了解黛玉的性子,笑道:“果真去了,姑娘可别叫侯爷来拿我!”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就要回后宅,然而两人还未进垂花门,却见刚走没多久的李婧如一条豹子般速度极快的又折了回来,满脸肃煞,看着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黛玉,急急叮嘱道:“姑娘,侯爷不来接你,万万不可出门!记住,侯爷不来接你,万万不可出门!另外,转告林老爷今夜事,就说另一条道上姑娘的车驾被人拦截了,有人想烧死姑娘!”

    说罢,半刻也不耽搁,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惊人的消息,让黛玉面色发白,过了许久才“啊”了声,死死咬着嘴唇,往忠林堂急步而去。

    ……

    随泉坊,兴道街口。

    贾蔷并近百开国功臣勋贵们,看着地上快烧成残骸的马车,一个个面色都难看之极。

    贾蔷一直不开口说话,也让气氛越来越肃煞。

    牛继宗正想问贾蔷,人到底是否无恙时,就见前面空旷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脚步踩踏声。

    常年混军伍的一些勋贵听闻此声,都微微变了面色。

    这是军队才有的步阵脚步声!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营大约五百人的队伍,跑步前来。

    牛继宗看清这队军卒身上兵马司的兵服后,先松了口气,随即还是担忧道:“宁侯,虽说兵马司可调动兵马,可是,毕竟京畿重地,是不是……”

    贾蔷淡淡道:“巡捕盗贼、清理街道、防火禁,不是五城兵马司的本分么?如今有人胆敢当街放火杀人,此等罪恶之极的畜生,本侯调不得兵?”声音冰的有些渗人。

    牛继宗不说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贾蔷怕是要大开杀戒!

    就是不知道,这次到底是谁?

    这一时间,怕是不好查吧……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就见方才过来的队伍里,当头一人上前大声报道:“侯爷,东城兵马司线报,方才看见有人在善和坊解甲,有人接应,并用马车,将人和马的重甲拉向了石碑胡同!”

    此言一出,牛继宗、柳芳等人无不色变,急问道:“果真是石碑胡同?”

    石碑胡同,乃东城皇城边的一个胡同,那里最出名的,便是那里的赵国公府……

    此案若果真牵扯到赵国公府,那,就果真要捅破天了!

    贾蔷却淡淡道:“胡夏,你说甲去了石碑胡同,那人呢?”

    胡夏抱拳道:“回侯爷,人高爷正在追着,您放心,跑不了!不过拉甲的马车不是从正门进的赵国公府,是从东北向角门进的,下面人估计,那是赵国公府厨子进出的门。”

    这番对答,却让牛继宗隐隐咂摸出些味道来,他狐疑的看向贾蔷,道:“蔷哥儿,此事莫不是……”

    若无提前预备,这种谋刺暗杀,还能看到凶手卸甲,还能看到人手接应,还能继续吊着追踪?

    可若提前预备……

    那今晚就实在太球攮的过瘾了!

    这是要开始动手了么?

    “出发,兵发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贾蔷一磕马腹,战马往前蹿出。

    牛继宗使劲喘息了两口后,回头看了眼不少眼神闪烁,想打退堂鼓的人,破口大骂道:“野牛**的,今晚上谁敢拖后腿当逃兵,老子先带人砸了他家,往后开国一脉,再没他容身之处!全都给老子跟上!”

    一通大骂后,原不想和元平功臣彻底撕破面皮的人,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今天贾家盛况,早就在传遍了整个神京城的勋贵圈子。

    尹家对贾家另眼相待之事,让许多人心情很不是滋味。

    赵国公府,老国公姜铎最近便以骂林如海、贾蔷这对翁婿来下酒。

    甚么阴险狡诈啊,甚么厚颜无耻啊,甚么卑鄙龌龊啊……

    骂完林如海和贾蔷,再继续骂姜家儿孙。

    “老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一窝子蠢猪!”

    连素来最让他宠爱的幼孙姜林,都挨了不少骂。

    不骂实在气不平,当初养心殿内,被林如海和贾蔷这两个老阴逼、小阴逼给阴惨了!

    隆安天子虽然嘴上说没有将那些关于姜家掌军权,在军中称王称霸的话当真,可实际上,姜家往后再想掌京畿兵权,就难喽!

    等今上大权在握后,说不得连边军里的姜家人,都要被一一拔除!

    姜铎经营了大半生的根基,怕是全都要毁了!

    正当老头子一边吃酒,一边骂林如海和贾蔷下酒时,忽地,赋闲在家的姜保忽然带人进来,看着姜铎沉声道:“父亲大人,出事了!外面来了兵马,围了国公府!”

    姜铎闻言,手一抖,酒盏里的酒倒了一地。

    他们这样的权贵人家,不怕惹上官司,不怕金銮殿上被人弹劾,就怕禁军、绣衣卫围府。

    不过随即这位活成精的老国公就皱起眉来,摇头道:“没道理,不应该啊!”

    姜家坐镇军方,为朝廷稳住各部起到莫大作用。

    即便飞鸟尽良弓藏,可眼下开国功臣那一群烂泥远还没立起来,这个时候动姜家,没道理啊……

    就听姜保怒声道:“父亲,不是宫里派来的兵,是宁国府贾家那位竖子,带了兵马司的腌臜东西,前来堵门了!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这般放肆!”

    姜铎闻言,心里先是海松了口气,随即就是勃然大怒,老眼瞪着姜保骂道:“球攮的下流种子,老子怎么生了你们这群畜生!话也说不清!还有,我不是让你们这二年都夹着尾巴做人么?就是屙屎,也把屁给夹回去!谁又在外面给老子惹祸了?”

    这时姜家在府上的儿孙都过来了,听到姜铎发怒质问,一个个都莫名其妙。

    他们不是不知轻重的,林如海和贾蔷在宫里说了那样的诛心之言,眼下姜家怎好轻易乱动?

    唯独姜林,面色变了变,低下头去……

    姜铎人老成精,一下就看出了姜林的异样,他白眉紧皱,简直不相信这个素来为他看重的小孙儿,会做出甚么蠢事来,他颤巍巍的走到姜林跟前,盯着他。

    姜林心里发虚,抬起头来,看向姜铎,挤出一个笑脸,道了声:“祖父……”

    姜铎想不通,道:“你这小畜生到底做了甚么?又惹出这样的麻烦来。你惹谁不行,惹贾家做甚么?他家眼下正兴,捧高踩低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你才从顺天府大牢里出来,我和你老子轮番同你说话,让你稍安勿躁,说,你到底做了甚么名堂?”

    姜林忙道:“孙儿真的甚么都没干……”

    姜林喝道:“甚么都没干,人家吃饱了撑的,带兵来围了府上?再不说,到时候你莫怪我这个祖父,不救你!”

    姜林闻言怕了,吞了口唾沫道:“祖父,孙儿真的甚么都没干,就是王杰昨儿来寻我,问我借了那副收着赏顽的重甲装具,也不知怎地,刚才急急派人用大车送了回来……”

    “王杰?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姜铎皱眉问道。

    姜保沉声道:“是雄武侯王德之子,如今在大皇子宝郡王麾下当个校尉。”

    姜铎闻言面色骤然一变,扬手一拐杖呼到了姜林脸上,骂道:“老子**头猪生出来的玩意儿都比你这畜生强!你有没有脑子?大皇子带着王德的砸种儿子就在兵部当差,会少了重甲看?你他娘的,老头子我真是瞎了眼了,生出你这么个畜生!来啊,给我先绑起来!”

    老人虽已经佝偻瘦弱,但一言之下,立刻有府上亲兵进来,将垂头丧气的姜林捆起,一众姜家人,簇拥着姜铎往大门而去。

    虽只十几个姜姓,然气势之盛,却比开国功臣那一众乌合之众强的多……

    ……

    ps:还有!今天豁出去了,非干完这出不可!

第三百四十九章 玉石俱焚 (第四更!)

    “吱……呀!”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的大门缓缓洞开。

    姜铎在一众姜家儿孙的簇拥下,拄着黑拐,缓缓走了出来。

    看到贾蔷在几乎所有开国功臣勋贵们的环卫下,骑在马上眼神清冷的看着这边,姜铎“嘿”的冷笑了声,道:“今儿不是你们开国一脉十几年难得遇到一次的好日子么,怎么都跑到老夫这里来了?是贾家的酒水不足了?”

    开国功臣这一脉,连个敢开口搭腔的都没有。

    姜铎,林如海和贾蔷敢骂,一来是因为林如海不畏姜家,二来也是被逼到了那个地步。

    可其他开国功臣一脉的勋贵,真不敢。

    贾蔷目光淡漠的看着姜铎,淡淡道:“今夜有人披重甲,冲撞了家师林如海独女的车驾,浇了火油,连车带马烧了个干净……”

    听到这,姜铎脑子里就是“嗡”的声,差点没站稳道。

    然后继续听贾蔷愈发冰冷的声音道:“这幅重甲,有人亲眼看到,进了你们赵国公府。老杂/种,本侯不想废话,十息时间内,不交出凶手,今日贾家与你,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本侯不将你姜家这群畜生一个个点天灯,我贾蔷百世轮回,亦誓不为人!”

    这怨毒之声,莫说姜家那边,便是贾蔷身边诸开国勋贵,一个个都感到冷汗渗出。

    有胆小的,已经面色惨白,进不敢,退,更不敢。

    镇国公府牛继宗一边打寒颤一边心里疑惑:林家姑娘,果真死了?

    而兵马司丁勇这边,高隆已经猛然拔刀,怒吼一声:“准备进攻!”

    五百把腰刀齐出鞘,刀声惊雷!

    披甲的铁牛更是狂怒一声,饶是以姜家亲卫之勇武,见此都不禁面色发白……

    姜铎看出贾蔷眼中的癫狂之意,心里气个半死,回头拦住想要骂回的姜家诸人,然后低吼一声道:“把那个畜生给我带上来!”

    两个姜家人将姜林提了出来,但没有交给贾蔷的意思。

    姜铎到底不凡,摆手止住姜家诸人后,居然敢拄着拐一步步向前,走到贾蔷马前,看着他道:“少年人,老夫不是怕你,你们这些兵马,也屠不了我赵国公姜家。老夫只想告诉你,老夫若想动你和林如海,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法子,也不会让你这样容易抓个现行。这个畜生,将收藏的重甲借给了雄武候王德之子王杰,带他过来,让他自己说。”

    两个姜家人将姜林拖了过来,姜林脸色难看的将事情说了遍后,看着贾蔷道:“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干甚么!”

    贾蔷没有理会,问姜铎道:“甲何在?”

    姜铎回头,早有人将重甲托了出来。

    贾蔷对铁牛扬了扬下巴,铁牛上前,将几个人抬着的甲具扛在身上。

    贾蔷随手抽出刀来,在姜家人震怒向前,姜铎厉声喝止姜家人妄动的声音下,一刀抽向姜林的脸。

    “啪”的一声,姜林生生被抽倒在地,嘴里吐血。

    贾蔷看着他道:“我现在就去找王杰,若是此事中还有你一丝干系,咱们再慢慢算……带走!”

    两个兵马司丁勇上前,拖起姜林就要离开。

    就听姜铎忽然爆喝了声:“慢着!”

    姜家人以为要动手,百余亲卫纷纷刀出鞘,更有弓手在后面隐隐张弓!

    姜铎回头就骂:“都给老子滚!一群野驴**的玩意儿!”

    骂罢,回头对贾蔷道:“老夫今儿与你一道去看看,到底哪个,敢如此算计我姜家!”

    说罢,赵国公府大门里已经推出了国公车驾,姜铎也不等贾蔷反应,上了马车后,长子姜保亲自赶车,一众姜家人跟上。

    贾蔷也没理会,打马带队,离了石碑胡同,前往雄武候府……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正在处理朝事,就见有黄门急急进来,禀奏道:“万岁爷,宫外有急信送进,十万火急。”

    此刻皇城已经落钥,非极要紧的事,是不允许再有片纸入宫的。

    隆安帝一听,脑袋就隐隐作痛。

    这个国家太大了,每天都要发生太多事。

    原本,军机处诸大学士若是得力,那他要轻快许多。

    可是如今的大学士,不曾满员不说,还都是让他无法尽信的,也就愈发劳累。

    他都已经忙成这样了,居然又发生了重大之事。

    隆安帝心里长叹一声,戴权去接了过来后,他打开一看,眼睛差点没瞪出眼眶来!

    “混帐!!”

    咆哮声爆起,隆安帝抓起御案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厉声骂道:“顺天府,绣衣卫,都是干甚么吃的?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然有重甲骑兵纵横行凶?!朕的肱骨之臣的独女,竟被……岂有此理!!

    来人,传武英殿留守大学士,传绣衣卫指挥使,传神武将军速来见朕!”

    隆安帝简直无法想象,他该如何去面对林如海!

    混帐!

    混帐!!

    不管是谁,他都要将其碎尸万段!!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梅姨娘有些为难,劝黛玉道:“甚么样的大事,也得老爷好好歇息一宿再说罢?姑娘,老爷为了朝廷公事,已经忙了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白天又进了宫,没下车就睡过去了。老爷太辛苦了……”

    黛玉闻言,比梅姨娘更作难,道:“若非十分重要十万火急之事,断不会打搅爹爹。只是此事若不赶紧告诉爹爹,怕要出事。”

    梅姨娘闻言唬了一跳,忙道:“甚么大事这样了得?”

    黛玉眼圈有些发红,道:“回来的路上,有人伏杀我,连马车都倒了火油给烧毁了……”

    梅姨娘闻言美眸差点瞪出眼眶来,一把抓住黛玉,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大对劲……

    黛玉忙道:“蔷哥儿先前就怕有人想害我,安排人从小道从了我回来。原先的马车走大道,被人烧毁了。此事要赶紧告诉爹爹,我怕……我怕蔷哥儿会生气动怒……”

    梅姨娘哪里还敢拦,先一步进了里间卧室,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将披了件条衫,手捏着眉头的林如海给搀扶了出来。

    林如海想来也得了信儿,先打量了番黛玉,见其无事后,方叹息一声,道:“乖女,将今日事详说一遍。”

    黛玉迟疑了下,虽担忧贾蔷,可也不好违逆父亲,便简略的将今日事从头到尾说了遍后。

    林如海闭目思索了许久,就在黛玉以为她爹爹又睡着了时,才见林如海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已经可见煞气。

    不过,他还是先含笑对黛玉道:“不相干的,莫怕,有爹爹在,有蔷哥儿在,没人能伤害得了你。”

    黛玉忙道:“爹爹,女儿并不怕。只是担心,蔷哥儿因此事震怒,怕又要生出许多事来……”

    林如海抽了抽嘴角,看着黛玉道:“他是男孩子,是男人,就要好好做事。他若不生事,别人就会生事,往后就愈发会有人兴风作浪!你且放心罢,这一次,有人昏了头作了大死。他若不闹,就让歹人给含混过去了。只有发狠闹一场,才会让一些人明白,有些错误,是犯不得的。”

    ……

    神京西城,永安坊。

    雄武候府!

    当近千兵马围住雄武候府时,雄武候王家要比姜家惊慌得多,也危险的多。

    雄武候王德执掌显武营,在神京城内提调五千兵马,位高权重。

    初被兵马司丁勇包围时,还以为是朝廷派来的绣衣卫或是禁军,唬个半死。

    结果等知道是兵马司丁勇时,王德气的差点没仰头栽倒过去。

    “贾蔷,想在我雄武候府拿人,除非有圣旨,否则,你只管来试试!”

    雄武候王德召集府上亲卫和家奴,妄图拼死一击。

    王德妻妾不少,却只有王杰一子。平日里爱若珍宝,怎愿意交人?

    贾蔷应对也很简单,便要下令兵马司进攻,却被姜铎拦下。

    姜铎也不多解释甚么,站在雄武候府大门前就骂:“王德!我**你娘个王八羔子!你儿子要杀林如海,要杀贾蔷,随他去杀,为甚么问姜林借重甲,嫁祸姜家?到了这个地步,你不让他出来交代个清楚,还敢耍狠?好,你好得很!老夫现在就进宫,请旨让绣衣卫来封门。你果真想造反不成?你个野牛**的反叛畜生!”

    王德被骂的一头狗血,他是果真没想到还有姜家的事。

    若只贾蔷带着开国功臣一脉来闹,他还敢硬顶下去。

    真当元平功臣一脉是吃醋的?

    可连姜铎都站出来了,他若再硬顶,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因此忙打开大门,亲自押了王杰出来。

    看也不看贾蔷那边的人马,一脚将王杰踹倒在地,王德大声道:“老公爷,我才问了这个王八犊子,原来果真有这么回事!”

    又骂王杰道:“还不快说清楚!”

    王杰灰头土脸道:“老公爷,昨儿晚辈是陪宝郡王去二皇子府吃酒时,二皇子说,他听闻国公爷府上林哥儿藏了一副极好的重甲,可惜如今他被奸人所害,身份败落,若是向林哥儿来开口借来一观,必是没这份体面了。王爷知道晚辈和林哥儿关系亲近,就打发我来相借。我借了来,后面发生了甚么,就真的不知道了。”

    姜铎闻言想了想后,对贾蔷道:“老夫以为,这小子应当没有说谎。布局之人狠啊,连老夫,连王德,连宝郡王都一并拖下了水。贾蔷,你自己想想,要不是老夫英明睿智,有容人之量,就凭你一句老杂/种,咱们两家都要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我家里没事,要不是我亲自跟了来,你和王德怕也要打起来。人家是算准了你必会大闹一场!不过,那竖子没能算准老夫如此能忍!姜林就放在你手里,只要别死,随你怎样。老夫老胳膊老腿的,折腾不动了,就先回府歇息了。咱们的账,回头慢慢再算!对了,代老夫和林如海说一声,节哀顺变罢。”

    说罢,姜铎居然让姜保赶着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贾蔷没有在意,老东西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若不做出玉石俱焚的姿态,争取今夜事今夜了,一旦拖到明天,怕是所有人证物证都将毁灭。

    闹到最后,最多拉出几个喽啰来赔命。

    这种事,古往今来莫过如此。

    即便是宫里,震怒之下,也要考虑一个利益得失,和所谓的政治影响。

    更何况,如今矛头指向了那位……

    王德看着贾蔷,冷笑道:“事情已经明摆着了,你不是喊打喊杀吗?继续去喊啊,去杀啊!来,把王杰也带走,老子倒想看看,你们开国功臣一脉,到底多有种!”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回了侯府,大门“轰”的一声关上了。

    贾蔷看了眼满脸桀骜的王杰,手持腰刀,兜脸抽下,王杰惨叫一声倒地。

    这时,高隆亦从远处骑马急奔而来,至跟前,下马参拜道:“侯爷,凶手绕了几个圈子,最后进了辅国公府!”

    贾蔷淡漠的瞥了雄武候府一眼后,寒声道:“带上王杰,前往,辅国公府。”

    只是他心中还是升起一些疑惑:

    李曜那个废物,能安排出如此谋算来?

    不过,不管如何,辅国公府都绝对逃不了干系,到了这个地步,李曜完了。

    但贾蔷心里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只黑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

    ps:还有!

第三百五十章 捅破天!(第五更!)

    养心殿内,隆安帝正召集武英殿留守军机大学士何振,绣衣卫新任指挥使魏永,神武将军冯唐等,连声怒骂,勒令他们必须在三日之内,抓获凶手!

    这等凶残令人发指的事,的确也令何振、魏永、冯唐等人惊怒。

    对于林如海,不管阵营如何,对其为了朝廷先夭嫡子再丧发妻的遭遇,还是同情的。

    如今连最后的孤女都被人烧死,这种事,让他们有兔死狐悲之怒!

    只是,三天内抓住凶手……

    他们却没甚么把握。

    然而正当这些君臣在想法子,尽快破案时,戴权面色古怪的从殿外进来,走到御案边,小声对隆安帝轻语了几句。

    隆安帝闻言后,面色骤变,道:“果真没死?大声说!”

    戴权忙躬身道:“回主子爷,果真没死,今晚坐在原先马车里的,不是林侍郎的女儿,是另有其人,好像因为马车下有暗格的缘故,连那个也没死。”

    隆安帝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半晌说不出话来。

    狗**的贾蔷,让他出了几次这种丑了?

    得亏这次没再追封些甚么下去,不然更没法收场了……

    不过,总得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下面军机大学士何振也反应过来,他皱眉道:“贾蔷如何得知,今晚会有人下毒手?提前安排妥当了?”

    戴权闻言先看向隆安帝,隆安点了点头,他也想知道,贾蔷是怎么做到的……

    戴权便笑道:“许是因为宁侯自己也知道,他得罪的人太多,宁侯每回外出,身边都跟着不少亲卫。这次是林侍郎之女第一回独自回府,又行的是夜路,所以宁侯提前做了安排。”

    回罢,戴权又转向隆安帝,脸上的笑也没了,道:“主子爷,宁侯贾蔷得了信儿后,立刻带着开国功臣一脉的勋贵们前往了随泉坊兴道街口,随后调集了五百兵马司丁勇,根据线报,前往了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隆安帝闻言,脑门上的青筋都爆了爆,眼睛刀子一样狠狠刮了戴权一眼,心里大骂这个狗奴才,真是坏了脑壳了,这么重要的信儿,居然啰嗦半天才说?

    何振等人也齐齐唬了一跳,急问道:“果真是赵国公府动得手?”

    隆安帝也站起身来,沉声道:“贾蔷动手了?”

    赵国公府没那么简单,一座国公府可以勾连大半个大燕军方!

    就算天家打算要削除兵权,也要提前准备好,一点点的去削。

    果真一下子连根拔起,军中怕要生乱。

    天家若是失去军心,那将是很可怕的事!

    戴权忙道:“没有,姜老公爷出面,将姜家小孙子姜林交了出来。那重甲倒是姜家的,不过是被雄武候世子王杰给借了去。宁侯便和姜老公爷一道前往了雄武候府,雄武候王德也将王杰交了出来,可王杰说……说……”

    “说甚么?”

    隆安帝厉声道,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王杰此人他也听闻过其名,似是宝郡王李景麾下听用的校尉。

    此事,总不可能和他几个皇子有关吧?

    然而越怕甚么,就越来甚么,戴权道:“王杰说,那重甲是他昨儿陪宝郡王在辅国公府吃酒时,辅国公提起来的,说赵国公府收藏着一副重甲,极好看,他想借来观赏一二,只因被小人所害,如今怕赵国公府不认他这个皇子,借不出来。宝郡王就让王杰去借,最后放在了辅国公府。”

    隆安帝闻言,面色一片铁青,紧咬的牙关里吐出四个字来:“这个,逆子!!”

    ……

    荣国府,荣庆堂。

    满堂悲。

    贾母醒来又哭晕过去,姊妹们大哭,王夫人和闻讯赶来的邢夫人也在哭。

    连贾政都在落泪,宝玉自不必提,整个人如同癔症了般,静静的坐在那落泪。

    家里的婆子丫鬟们,想起这些年黛玉的好来,也无不在落泪。

    王夫人一边擦泪,一边劝缓缓醒来的贾母,道:“老太太,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为活着的多想些罢。老太太若果真哭坏了身子,宝玉往后也没人疼了。”

    贾母心如刀绞,难过的话都说不出来。

    凤姐儿也哭着劝道:“老祖宗,您若也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该怎么活啊?便是林妹妹在天之灵,也必不愿看到这个。”

    王夫人叹道:“大姑娘早年有她娘疼,她娘没了,有老太太疼,如今更是连皇后都疼她。天下岂有不封诰命而授金册的?她也得了去。该享的福该受的疼爱,她都齐全了,也算不亏人世间来一场。老太太若疼她,还是让她放心的去罢。老太太只管这样悲痛,大姑娘怕连走都走不踏实。”

    贾母心里被劝开了些,总算能开口了,依旧痛不欲生哭道:“我的玉儿啊,若果真得了甚么疾症没了,我也不会如此心痛,可怜她才这么大点,正要过好日子,却是这样就走了。我便是合了眼,也没脸去见她娘啊!”

    王夫人今儿话出奇的多,劝道:“此事和老太太并没甚么相干,原是命数到了。再者,也是因为蔷哥儿近来在外面招惹了太多对家,却将祸事落到了大姑娘身上……唉!”

    贾母痛极,开始迁怒骂道:“这个孽障,这个孽障!”

    不过没骂两句,就见宝玉摇摇晃晃的走到跟前,看着贾母笑道:“老祖宗,林妹妹,她果真离了咱们家,化成了灰,回天上去了么?”

    贾政正要骂,贾母却看出宝玉的不对来,一把抓过宝玉,放声大哭道:“你姑母想她了,这才招了她去天上。好宝玉,你可要爱惜自己啊!”

    邢夫人在一旁叹息一声,抹泪道:“谁能想到,这么好的外甥女儿,会让人烧死!”

    贾母、王夫人听到这话就知不好,果然,宝玉整张脸登时涨红发紫,随后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贾母、王夫人、贾政等人都骇然欲绝,却不等她们去拉扯,宝玉一把扯下胸口那块玉坠,咬牙道:“连林妹妹都保佑不住,你也配叫通灵宝玉?我砸了你这劳什骨子玩意儿!”

    说罢,用尽全力,狠狠的掼在了地上。

    玉坠摔落地上,弹起又摔落,最后竟停在了王夫人脚下。

    王夫人一边哭骂,一边急急将通灵宝玉捡起,正要擦拭好重新给宝玉戴上,可帕子还未落在通灵宝玉上,眼睛忽地一凝,脸上的神情冻结,眼中瞳孔缓缓扩大……

    贾母那边正在哄宝玉,经过宝玉这一闹,她心里倒是好了些,唯凤姐儿在留意王夫人这边的动静。

    不过没等她踱步过来瞧瞧怎么回事,就见林之孝家的急急跑了进来,欢天喜地道:“老太太、老爷、太太,林姑娘没事,林姑娘没事!出事的只是一个丫头,也没大碍,刚被送回东府歇息去了。林姑娘乘坐的是另一架马车,如今早就回到林家了!林姑娘真的好大的福气,好大的福气啊!”

    “啊?!”

    贾母等人闻言,真真是惊喜不尽,都欢喜懵了!

    凤姐儿、李纨并姊妹们亦是喜极而泣,连宝玉都傻笑了起来。

    独王夫人的脸色却一点点铁青发黑,喉头忽然有些腥气,“呕”了声,嘴角溢出一抹殷红了。

    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通灵宝玉自她手中再度滑落,摔落在地,“啪”的一声,碎成了两半……

    ……

    辅国将军府。

    李曜面色铁青的看着贾蔷带着只余十余人的开国功臣一脉的勋臣,并五百兵马司丁勇围住辅国将军府的大门,厉声骂道:“贾蔷,你好大的胆子!你想造反不成?”

    贾蔷目光森然的看着李曜,脸往一旁微微一侧,立刻有人将姜林和王杰带了出来,随后声音冰寒道:“今晚有逆贼着重甲,冲撞了家师独女的车驾,并以火油倾倒,将车驾焚毁。重甲是赵国公府姜林的,为雄武候世子王杰所借,为甚么要借,不用我多说了吧?有人亲眼目睹,贼人进了辅国将军府,李曜,你还有何话说?”

    跟在贾蔷身边的镇国公府牛继宗、理国公府柳芳、定城侯府谢鲸、安定侯府胡深等人,一个个皆面色冷峻,内心紧张之极。

    对上一位郡王,他们还不怎么怕。

    可对上一位皇子,他们心中岂能不担忧?

    先前跟随的近百人勋臣队伍,此刻只余十二人。

    换个对手,赵国公姜铎和雄武候王德会轻易放过?

    他们不扑上去将算计他们的人撕咬成碎片,真当他们是吃素的不成?

    可是……

    即便只是一个辅国公,可他也是天子亲子,太上皇亲孙。

    能处罚他的,便只有天家……

    李曜显然也这样认为,他虽然亦为此事所震动,可脸上却是幸灾乐祸之态,呵呵笑道:“这许是报应,但和我没甚关系,你也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不承认?”

    贾蔷声音愈发淡漠,也愈发没有烟火气。

    李曜脸色一沉,喝道:“贾蔷,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与皇上亲子如此说话?你想造反不成?便是有甚么事,本王……我也与你说不着,赶紧带着你这些下三滥的东西,给我滚!”

    贾蔷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抽出了腰刀,在众人变色中,翻身下马,对左右道:“有恶贼袭杀朝廷大臣之内眷,此行,丧尽天良,天理不容!未免天家子嗣被危害,尔等速速进去查验,不可走了贼人!”

    李曜闻言怒声喝道:“贾蔷,你敢!”

    贾蔷笑着上前,高隆、商卓带人抵开辅国公府护卫,贾蔷看着面色狰狞的李曜,猛然举起腰刀,一刀抽在脸上!

    下面姜林、王杰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直道贾蔷此人疯了!

    高隆、商卓带着铁牛并三百兵马司丁勇,先拿下冲撞过来的辅国公府护卫,下狠手绑了,然后一窝蜂的冲进了里面。

    李曜躺在地上,脸上的刀鞘印子骇人,他看着贾蔷目光癫狂,厉声道:“小野种,你敢打我?!有种你敢杀了我!不然,贾家的女人一个都少不了,我早晚一个一个全部烧死!”

    贾蔷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明白了。”

    随即,反手又是一记腰刀,狠狠抽在李曜脸上。

    李曜惨叫一声,然而贾蔷仍未停手,一记又一记的腰刀,打的李曜一张脸满脸是血,都快烂了!

    牛继宗、柳芳等人差点没吓死,就要上前劝拦,却见高隆、商卓带人从辅国公府里急急出来,后面人还抬着一具发着恶臭的尸体。

    高隆道:“侯爷,便是此人!只是发现时,已经服毒自尽了!”

    贾蔷缓缓收了手,目光愈发冰冷的看着地上快动弹不得的李曜,点头道:“很好!来啊,带上辅国公李曜、姜林、王杰,入皇城,敲登闻鼓!”

    敲登闻鼓,声闻天阙!

    这是,要去告御状了!

    此事,果真是要捅破天啊……

    ……

    ps:差不多了吧?我再加把劲儿,不过不一定能搞定第六更,头晕的厉害,尽力争取!

    水平高低不说,咱这个更新态度起码是好的吧,能订阅的还是帮忙订阅一下,能投票的也别犹豫了,卡木昂老北鼻!

第三百五十一章 难道是他?(第一更!)

    这一刻,心里最苦的肯定不是李曜,李曜心里唯有刻骨铭心的怨毒和仇恨。

    心里最苦的,是牛继宗、柳芳这伙人。

    不是他们不仗义,跟到这个份上,已经实属难得!

    但他们是真的为难啊!

    再走下去,已经有了逼宫之势了……

    他们不是一个人,他们身后各有一个百年世族,一个庞大的家族。

    不知多少人指着这个家族吃饭,指着他们活。

    可今天果真一起去敲了登闻鼓,那就是种祸之举。

    这是生生要逼皇帝杀皇子,即便这个皇子酿下大祸,可逼人父杀人子……

    啧!

    换做是他们,等风波过后,也绝不会放过对方。

    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再退缩,也不好退缩。

    前功尽弃不说,说不定贾蔷进皇城后还会主动提及他们的名字……

    这一波,牛继宗、柳芳等人是真有些后悔了。

    虽未回头,然贾蔷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声,忽地勒住缰绳,转过身来,看向跟他走到这一步的开国功臣一脉十二勋臣,道:“牛叔、刘叔、谢叔……你们今天就到这罢!今日诸位的情义,我贾家,我贾蔷,铭记于心!今日之后,必有回应。辅国公府,我就当你们没来过。诸位世叔,你们且回罢。”

    “这……”

    本来心中愈发忐忑,甚至有些生出不满的牛继宗等人闻言,无不大为动容,心中不满也一扫而空。

    牛继宗看着贾蔷,压低声音问道:“蔷哥儿,你说实话,林大人的爱女,应该无事吧?”

    贾蔷点了点头,道:“无事。”

    “嘶!”

    一众开国勋臣纷纷扯着蛋了……

    死人没死人,这完全是两回事啊!

    死了人,纵是皇子府,打了也就打了,天家不赐个白绫,也要赐杯毒酒。

    不然,何以坐稳江山?

    对勋臣,对大臣,对满朝文武都没法交差。

    天下当然是天家的,但是,也不全是……

    连这等事都没个交代的话,天家之德,还存几许?

    可眼下没死人……

    事情就很棘手了!

    柳芳轻声劝道:“蔷哥儿,差不多就行了,见好就收罢!说到底,也只是臣子啊……”

    贾蔷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就不送诸位了。”

    见他听不进劝,牛继宗等人无奈,只能打马离去。

    等送别他们后,贾蔷冷漠的看了眼崭新的辅国公门匾,转头就要往皇城走去。

    这一次如果他退一步,难保会有第二次。

    他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只是没等队伍重新出发,一队家丁护从着一架马车,自街口缓缓驶来。

    贾蔷见之面色一变,忙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未几,马车停稳妥后,车门打开,枯瘦的林如海自车上下来。

    “先生!”

    看着神情枯槁的林如海,贾蔷关心上前搀扶,劝道:“先生,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林如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目光在姜林、王杰的面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已经被抽成猪头的李曜面上,虽皱了皱眉,却也没说甚么。

    他站直身子后,缓缓问道:“凶手抓住了?”

    贾蔷点了点头,不过惋惜道:“就在辅国公府里,可惜已经死了。”

    林如海闻言,看向后面抬着的一具尸体,上前,用帕子遮掩着口鼻,看了眼后,问道:“自杀,还是他杀?”

    贾蔷回头看向高隆,高隆忙上前拱手道:“回老大人的话,是自杀。应该是做完恶事后,回到房间饮茶后,毒杀自尽。”

    林如海闻言,眉头登时皱起,这就很不通了……

    又看了眼尸体,随后转眸看向贾蔷,缓缓道:“你觉得呢?”

    贾蔷闻言,苦笑了下,道:“毫无头绪,但,辅国公李曜逃脱不了干系!”

    林如海拄着拐,在街道上站了稍许,一只手拉了拉身上灰鼠皮大氅后,轻声道:“叫个国公府里知道事的人来。”

    贾蔷知其有话要问,立刻打发人去“请”。

    未几,就见高隆和铁牛“请”来了三五个国公府的管家、管事之流。

    林如海淡淡问道:“昨日辅国公请大皇子吃酒之后,府上可少了甚么重要的人没有?譬如辅国公的幕僚,亲随,已是一天未见了的那种。”

    听闻此言,那三五个管家管事面面相觑,都作努力回想状,但没甚么收获。

    贾蔷见之冷笑一声,道:“铁牛,带他们下去回忆回忆。”

    这些人在辅国公府没倒之前,怎么可能主动说出不利于李曜的话来?

    铁牛上前,黑夜中和一个修罗黑熊一样,唬得一人立刻记忆大好,道:“王爷……国公爷书房里的秦心好像不见了,晌午时王爷还打发人四处寻找,也一直没见着,许是出府耍子去了。”

    此言一出,林如海和贾蔷的精神纷纷一震,林如海问道:“这个秦心,是什么人?”

    那人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不远处闭目如死人般的李曜一眼后,说道:“秦心是在书房里伺候国公爷的人,原是书童,生的极美,极得宠……”

    林如海明白了,看向贾蔷,轻声一叹道:“送国公爷回府罢,让兵马司的兵马散了,你上我的车来,一道进宫。”

    贾蔷自然知道轻重,传令下去后,搀扶着林如海要上车驾。

    就听李曜忽然发疯了一般破口大骂,贾蔷要去料理,林如海朝他摇头沉声道:“不要和这等心境的人计较,没的失了身份。”

    贾蔷心中自嘲远没有林如海的境界高,只能强行忍着聒噪,上了林如海的马车后,往皇城驶去。

    渐行渐远后,贾蔷看着闭目养神疲惫不堪的林如海,虽不忍打扰,还是不得不请教道:“先生,这一次,到底是谁下的黑手?”

    林如海微微摇头道:“且先不说,等进宫后,皇上怎么问,你怎么答就是。”

    贾蔷闻言,心中一凛,也不再多言。

    只马车行驶了没多远,就迎上了一队兵马,林如海打开车窗看去,见是皇城禁军四大将军之一,神武将军冯唐,便颔首道:“可是皇上遣你前来?”

    冯唐虽品级比林如海还高些,但却丝毫不敢拿大,论实权,林如海实际上已经是操掌整个帝国财权的巨擘了,因而答道:“正是如此,不过皇上没想到,林侍郎也在。只让本将带宁侯和辅国将军李曜回宫陛见!”

    林如海摇头道:“今夜之事,里面包含极大的阴谋,辅国将军暂不宜进宫。此事我会与陛下分说,劳将军前面引路罢。”

    冯唐闻言,登时犹豫起来。

    皇命怎敢违?

    贾蔷坐在里面,沉声道:“冯世叔,有人想让天家骨肉相残,今夜李曜不得入宫。若天子见责,本侯一力承担。”

    冯唐闻言凛然,道:“好吧,不过若皇上再传旨,本将也只能再跑一次了。”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面色阴沉的看着冯唐,也有些不解,这个太上皇极信任之大将,果真连他的旨意都不遵了。

    冯唐看到隆安帝的眼神,嘴里发苦,正要解释甚么,林如海干咳了两声后,气息虚弱的道:“皇上,是臣之意,臣一力要求,今夜辅国公不得入宫,神武将军也是听了臣恐吓之言。”

    隆安帝只看了林如海的眼神,就知道里面有问题,摆手挥退了冯唐后,先让戴权命小黄门给林如海搬来椅子,却也不看贾蔷一眼,后问道:“爱卿,到底怎么回事?果真是朕那个逆子行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林如海实在无力详说,便指着贾蔷道:“皇上,先请贾蔷细说一遍罢。他从头见证了番……咳,咳咳。”

    隆安帝点了点头,先让戴权与林如海赐茶,然后看向贾蔷,目光阴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贾蔷心里狐疑,是不是他殴打李曜的事已经传进宫了?

    不然隆安帝怎么一点歉疚的模样都没有……

    他没有废话,用精练的言辞将今日事讲了遍,包括打了李曜,最后道:“先生来了后,就说内中多半有隐情,又问了辅国公府的管事,果然少了一人,名叫秦心。随后就带着臣进宫了……”

    隆安帝闻言,脸色难看的吓人,目光如刀般看了贾蔷一眼,又看向林如海道:“爱卿,你以为到底如何?”

    林如海吃了参茶后,恢复了不少精神,缓缓道:“若果真是辅国公的死士,又哪有回辅国公府再自尽的道理?又何必将重甲还回赵国公府?臣料想,今日之事,纵然贾蔷未提前准备,贼子也一定会引导贾蔷追向赵国公。

    皇上,若果真小女被焚烧而死,以贾蔷的脾性,他绝不会有耐心等姜老国公出来说话的,势必会直接血并赵国公府。之后,再暴露出来雄武候府,杀向雄武候府后再暴露出来辅国公府……杀到最后,真相必然会被掩盖,朝廷也要乱了。

    臣现在就能肯定,明日一早,必有无数奏折入宫,弹劾辅国公,乃至宝郡王,为臣说话,呵。

    皇上,真到了那一步,皇上的皇子,策划出这样的事来,对皇上和天家的威望都是巨大的打击。而臣失爱女,生不如死,又能苟活多久?贾蔷滥杀一气,古往今来,也无如此之人能得善终。

    满盘皆输啊!

    此计之歹毒,之阴狠,实在让臣心惊!

    贼人唯一没有算到的,是臣之小女居然未死!

    小女未死,贾蔷也就没有失去冷静,能容赵国公自辩,还引得姜家主动出面,压服了王德,交出了王杰。

    若今夜有半步差池,现在都是难以承受的局面。

    万幸!皇恩浩荡,未让贼人得逞!”

    隆安帝闻言,竟感动的有些激动起来,他看着枯瘦如柴的林如海,动容道:“爱卿,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朕得爱卿,便如玄德遇孔明!朕,离不开爱卿!”贾蔷在一旁看得有些牙酸,他不理解发生了甚么,让隆安帝突然这样……

    贾蔷自然不知道,若今夜事换个人,哪怕是韩彬,也一定是力主从严从重处置此事。

    今夜留守军机大学士何振更是早已喊打喊杀!

    李曜,区区一个辅国公,一个被放弃的皇子,做下这等事,就该立刻杀了,以正朝纲,也平息众怒。

    最重要的是,果断杀皇子,可以保证隆安帝威望不失!

    皇子刺杀大臣孤女,这等犯众怒犯大忌的事,隆安帝若果断杀子,必然能赢得臣子之心。

    可唯有林如海,这个苦主,还能想到,他这个天子,也是为人父母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

    此案如果果真是李曜做下,那自然没得说,隆安帝再为慈父,也不可能绕过李曜。

    可眼下种种证据表明,此案非李曜所为。

    知子莫若父,隆安帝知道次子的才能有限,给他机会,他都布不下这样的阴险之局来。

    若如此,还要杀李曜以固皇权,那他这个皇帝做的又有甚么意思?

    也多亏了林如海,能如此细心周全的推理此案,终于让李曜乃至宝郡王李景,脱离了险坑。

    隆安帝岂能不愈发重视林如海?

    林如海谢过恩后,缓缓道:“皇上,当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出幕后黑手。此人,当真是狠毒到了极点!且身份,也非同寻常。若任凭此人继续做耗,怕真要危及社稷之重啊!”

    “身份非同寻常”和“危及社稷之重”这几个字,让隆安帝眼睛猛然一凝,他想起了钦天监批的星象之言。

    难道是他?!

    ……

    ps:这次本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明天终于能正常更新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夜未央 (第二更!)

    “皇上,您可是,想到了是哪个?”

    养心殿内,见隆安帝神情一变,在一旁等候的贾蔷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獠不除,他心难安。

    只是此言一出,连殿内的黄门内侍都纷纷变了面色。

    隆安帝侧过身来看向贾蔷,见其一脸正大光明的好奇模样,面色有些古怪,道:“何出此言?”

    贾蔷闻言一怔,眼睛往林如海方向看了眼,也没看出甚么,他感觉到哪里有些微妙,却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便如实道:“臣见皇上您神情一变,看起来应该是想到了哪个……”

    “唉!”

    一旁林如海发出一声长叹,有些颤巍的起身,就跪倒在地,道:“皇上,臣想向皇上讨个人情。皇上,能不能夺了贾蔷的差事……”

    隆安帝先伸出手往前一推,道:“你先不急……扶起来。”后一句是对戴权说的。

    戴权忙将林如海搀扶起来,隆安帝看着贾蔷,道:“你见朕神情一变?”

    贾蔷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您的神情是变了变……”

    “贾蔷,朕听闻你文章写的还不错,揣摩圣意这四个字,你总该明白罢?看你提前布下今夜之局,也不像是个缺心眼儿的,你到底是在朕跟前故意做戏,还是果真心中毫无敬畏?”

    这诛心之言,让林如海的面色都凝重起来,戴权等殿内内侍,也纷纷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贾蔷摇头道:“皇上,先生从未教过臣揣摩圣意这四个字,只教过臣事君以诚。就是方才来的路上,臣问先生今夜事到底有何玄机时,先生还在马车里教诲臣,面君时,皇上怎么问,臣就怎么答,不可隐瞒丝毫。臣以为,皇上乃君父,臣见到甚么,自然就说甚么。且臣还真就不信,皇上平日里生气时,朝廷上的大臣会不看皇上的脸色行事,会不猜皇上怎么想。他们只是不说罢了……”

    隆安帝生生气笑道:“好一个事君以诚!你果真事君以诚?”

    贾蔷毫无愧色的语气平缓说道:“皇上,臣之先生教诲臣,做人最难得的,便是有自知之明。臣觉得其实还好,因为臣自忖不是聪明人。天下聪明人如过江之鲫,军机大学士是聪明人,六部尚书、侍郎,哪个不是聪明人?皇上则是最聪明之人。臣自认为没有足够的阅历,也没有足够的见识,所以不认为有足够的聪明才智。既然如此,又何必故意卖弄聪明?自取其辱不说,还会贻笑大方,让聪明人当笑话看。所以,皇上真不必怀疑臣之坦荡!”

    隆安帝看着贾蔷,心累道:“把缺心眼儿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如此骄傲,贾蔷,朕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贾蔷犹豫了下,还是道:“皇上,臣虽非聪明人,但至少也有中人之姿,或者中等偏上。皇上是聪明人见多了,所以才觉得臣不是那么聪明。皇上,臣斗胆再问一次,皇上心里可是已经有了……”

    “出去!”

    隆安帝看都不想看他了,沉声喝道。

    贾蔷也干脆,行礼罢转身就走。

    等贾蔷出去后,隆安帝揉着眉心回到了御案上,见林如海仍看着他,想向他讨人情……

    隆安帝摆手道:“你教弟子,还是教的很好,不必如此。”

    林如海摇头叹息道:“到底读书时日太短,早年也是顽花弄柳的浪荡子,逢大变后才浪子回头,可读书时日实在太短,才使得纨绔性子难变。这也是勋贵子弟,多难成器的缘故。皇上,臣在时,还能回护一二。臣若不在了,以此子的心性,早晚被人吃的渣都不剩。贾蔷虽然被臣教了些时日,但是……唉,臣若再有十载光阴,那也还好。可惜……”

    隆安帝最不爱听这个,皱眉道:“你才多大?十载,朕看二十载也不够!”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就是,只凭一个事君以诚,便足以保他性命无忧。知道在朕跟前不卖弄聪明,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再加上贾家祖上的功德,只要他不造反,纵然有事,也伤不了他甚么。爱卿,朕也不和你藏着掖着,朕每次恩赏贾蔷,必以太上皇的名义,所为者何,你心里当有数。”

    自然,是磨太上皇之刀,斩景初朝旧臣了!

    林如海想了想,又道:“若如此,还请皇上莫再与他升官了。当一世六品兵马司指挥,既能为皇上效忠,为京城百姓谋福祉,又不至于让人算计了去。臣其实教了他不少,但目前来看,真正记在心里的,也只有事君以诚这四个字。因为这四个字对他来说,最容易做到。”

    隆安帝闻言好笑的摇了摇头,道:“这就极难得了!朕还担心,有朝一日,他将这四个字给忘了,那才深失朕望呢……爱卿,此事朕心里有数,会让人严密观察,只一时间不好妄动,毕竟没有证据。但朕绝不会放过他!

    爱卿方才所言,明日必有朝臣弹劾李景、李曜,为爱卿出气,哼!他们是巴不得借爱卿之事,逼得朕杀子,背上杀子之名,也离间朕与爱卿的君臣情分。

    爱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化解?”

    林如海想了想,缓缓道:“二皇子,怕还是要吃些苦头才行……”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朕不是昏君!辅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这辅国公他也别当了,降为辅国将军。另,朕的八弟辅国公李召无子,与朕哭诉过几回,朕将李曜过继给他,承嗣香火。再,圈起来,好好读五年书罢。”

    林如海闻言登时动容,劝道:“皇上,这……”

    隆安帝摆手道:“就这样罢,能保他一命,已经是你我君臣对他最大的包容了。你再说说,到底该怎么操使?”

    林如海道:“皇上可让宗正忠顺王,领宗室诸王公,明日一早,先一步进宫,弹劾贾蔷暴虐狂妄,无故殴打皇子,治他大罪!朝堂上,让他们打打口角官司。待回过头来,再由绣衣卫申明此案疑点。赵国公府、雄武候府卷入其中,势必会为二皇子开脱。皇上再出面,乾坤独断,惩罚了二皇子,但不定其罪。一些人虽然未必心甘,但也无可奈何了。”

    隆安帝闻言,眼睛登时一亮,大笑道:“善!”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林如海依偎在座椅上厚厚的黑虎皮锦褥上,看着贾蔷轻声赞了句:“做得好!”

    贾蔷笑了笑,然后又有些不解问道:“先生说的是弟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还是玉石俱焚迫人让步之计?”

    黛玉在一旁忍不住“呸”的啐了声,又笑出声来,道了句:“好不害臊!”

    梅姨娘则心疼道:“老爷还是快去歇息罢!熬狠了可怎么了得?”

    林如海对她微微笑了笑,道:“不碍事,出宫前,皇上让宫里的御医老供奉给我瞧了瞧,倒也还好。”

    然后又对贾蔷道:“事君以诚,这四个字,说的好,也做得好!”

    林如海自忖,是没这个面皮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即便是荆朝云、何振、罗荣等人,也都还有起码的羞耻心……

    古今青史上,能在天子面前直述此类言辞者,也不外乎那寥寥数人。

    李林甫,杨国忠,蔡京……

    这还得面对特定的天子。

    当然,贾蔷与他们不同,因为至少在今夜,他是如是说,也是如是做的。

    贾蔷笑了笑,道:“不是先生教诲我,让我在皇上面前,有甚么说甚么吗?”

    至少对于此案,贾蔷的确做到了有一说一。

    不是他故意卖直,他是真觉得,最好别在聪明人跟前自作聪明。

    以他目前的水平和段位,还远不到和一群执掌亿万黎庶的巨擘大佬顽心眼的地步。

    在他还没长进到那一步前,夹着尾巴当老实人才是王道。

    林如海闻言,呵呵笑了笑,鼓励道:“就这样罢,保持初心。”

    贾蔷领命后,林如海又提醒了句:“明日宗室会因为李曜的事,弹劾于你。你可以顺势查一查,神京城内,那些宗室背后的不法事了。”

    贾蔷闻言神情一凛,这是要对宗室下手了?

    ……

    自忠林堂出来,天都快清明了。

    贾蔷送黛玉回清竹园,走至半路,夜风清寒,见其有些冷,贾蔷取下肩头的大氅,披在了黛玉身上。

    黛玉顿住脚,侧脸看过来,明眸在月光下灿若星辰,微微含笑的看着贾蔷。

    这眸光,美的让贾蔷都些醉意。

    贾蔷炙热的目光让黛玉有些吃不住,不过她并未移开眼睛,看着贾蔷轻声道:“你料到了,今日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才写的那样的话给我么?”

    贾蔷摇头道:“今夜是因为我不能送你,且又是你头一次独自夜里回府,所以才安排下了这一出。至于那些话,是我的心声,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往后每天都锻炼好身子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若不想这样做的时候,就看看那几句话……写的可好?”

    黛玉俏脸如晕,眸中朝露似要滴出,抿嘴轻啐了声笑道:“呸!有甚么好的?正经诗不像诗,词不像词,倒是像白话!”

    顿了顿,又嗔视贾蔷,道:“你说,还有曲儿?”

    贾蔷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黛玉羞恼跺脚道:“不许笑!”

    贾蔷笑罢,凝视着黛玉,道:“果真想听?”

    黛玉咬了咬唇角,看着贾蔷,轻轻应了声:“嗯。”

    贾蔷看着那双印刻在他心上的眼睛,用略显低沉的声音唱道:

    “最怕有一天你离我远去……”

    “那将是我最大的悲剧……”

    “没有了你……”

    “山河日月星辰都多余……”

    看着贾蔷有些湿润的眼角,黛玉再难掩激荡的心情,扑入其怀中,于哽咽声中,紧紧相拥……

    月清寒,夜未央。

    遥遥有打更声传来,这孤寂冰冷的京城一夜,即将过去……

    ……

    ps:愿我的书友们,这一辈子,再苦再累再难,也一定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你们还有机会,毕竟大都还是单身,汪!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可惜了 (第三更!)

    宁国府,后宅。

    贾蔷回来时,东方天色已明。

    李婧引着他先去了十二戏官的院子,探望龄官。

    龄官此时,竟也还未睡……

    黛玉的马车,在扬州时就被改装过。

    座位下面的椅子为铁板所封闭起的箱子,铁板外包着火浣布和锡纸,防火隔热。

    座位一侧有机关,扳动之后,人便可掉入其中。

    箱内又有一机关,再一按,底部也可分开掉落。

    即便不出去,蜷缩于内,至少也可保一个时辰无忧。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龄官是学戏出身,身手还算灵活,昨夜听到警戒声后,按套路先惊呼一声,然后藏进了铁箱内。

    等到其他护卫确定没有第二次袭杀后,才将她救出,连同铁箱一并送回了东府。

    虽然没甚伤害,但龄官还是哭了一宿……

    因其相貌有七分似黛玉,贾蔷也就多了几分耐心,讲道理道:“让你做这种事,的确是委屈你了。但若无十分把握,也不会让你去冒险。”

    龄官缓缓抬起眼来,看向贾蔷,问道:“若无十分把握呢?”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叹息一声道:“我不诓你,若果真有危险,不得不出面时,你还是要去。”

    龄官闻言,泪水滚滚落下,凄然道:“侯爷能如实说就好,我不怪你,我原是苏州戏班子里的丫头,若没有侯爷,将来也难得好下场。如今虽然险了些,可其他的,也都还好。只希望,若有一日,我不幸代林姑娘死了,还请侯爷让人将我的骨灰送回苏州老家去。”

    贾蔷点了点头,在李婧看来都有些冷酷的答应道:“若果真如此,我会做到的。”

    李婧看到,龄官听闻此言,身子都颤了颤……

    好在,贾蔷话锋一转,又道:“五年,你只需再做五年,我还你一个真正的自由身,并收你为义妹,赠你一份足够丰厚的嫁妆,保你下半生富贵无忧。我贾蔷虽说过谎话,但从不骗你这样的女孩子。”

    龄官闻言,心里如刀绞一般,只是落泪不语。

    贾蔷无法,只能叹息一声,告辞离去。

    不是他心狠,只是,他和林如海的敌人,越往后就越多。

    那些人拿他和林如海不会有甚么好法子,黛玉可能遭受到的危险,也就越来越多……

    多一个替身,以备不时之需,且还能起到乱人耳目的作用,是不得不为之事。

    纵然此举有损人道,万般罪孽,贾蔷也愿一力承担!

    李婧看看贾蔷挺拔的背影,再看看哭成泪人的龄官,心里无奈一叹,上前劝了起来……

    ……

    西小院。

    贾蔷疲惫的走过抄手游廊,也未惊动别个,自己在火房取了些热水略略洗漱罢,就折回里间准备睡觉。

    看到架子床上,香菱和晴雯酣睡正香,也没心思挤到中间去左拥右抱。

    倒在陪榻上,和衣而握。

    没一会儿,就呼呼入睡。

    只是也不知睡了多久,于半睡半醒间,贾蔷感觉到有人似乎在移动他。

    听声音,隐约明白是哪个熟悉不会害他的人,因而没有完全惊醒。

    直到……

    “砰!”

    “哎呀!你看你!!”

    “坏了坏了坏了!”

    一连串的或惊或悔的声音中,贾蔷睁开了眼,一脸**了狗的恼火神情,右手捂住后脑勺疼痛处,看向眼前两个巴巴跪倒在跟前的丫头,骂道:“干甚么?你们有毛病啊?!”

    香菱一脸自责懊恼,垂头丧气的跪在那,还未开口,晴雯就决绝赴死般坦诚道:“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抬好爷的头,才撞到床牙子上的!”

    贾蔷捂了捂脑后的包,伸手看了看,还好没流血,满脸起床气的骂道:“甚么名堂?没事折腾我做甚么?”

    晴雯桃花眼里有些复杂,难得没有犟嘴,轻声道:“爷回来了,怎不将我们叫起来,自己睡在陪榻上?要不,你狠狠打我一顿罢,我认了,真的!”

    说罢,还主动趴在那,撅起一个圆滚滚翘挺挺的小屁股。

    贾蔷见之牙疼,抬腿一脚踹在上面,只听晴雯“哎哟”了声,满脸通红的抬起头,眼神羞恼的瞪了贾蔷一眼。

    往哪踢?

    贾蔷自觉有些理亏,脚尖踢中间了……

    不过也不理她,对也把屁股撅起来的香菱骂道:“去去去,赶紧都出去,没事少来扰来!我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到你们两个夯货!”

    骂罢,倒抽着冷气,小心的转过头去,重新睡倒。

    香菱拉住面皮滚烫,还在怒视贾蔷的晴雯,悄声劝道:“还不快走!”

    晴雯凶巴巴的朝贾蔷的背影皱了皱鼻子,方扭过身,出门而去。

    香菱落后半步,有些好奇,晴雯的步伐怎么有些异样……

    却也没多想,两人出了门,就要去给贾蔷准备沐浴的热水和早餐,以备他起来用。

    结果二人刚出来,顺着抄手游廊往火房走,就见一个姑娘推开院门进来,面色不大好看。

    “你是哪个?谁让你进来的?”

    晴雯站在廊下,皱眉喝问道。

    连敲门也不敲,让正在气头上的她愈发不高兴。

    香菱倒是认出来了,笑道:“是袭人罢?”

    晴雯没好气道:“袭人?我还偷人呢!门也不敲,哪个让你进来了?丢了甚么,你负责得起?”

    袭人臊的面皮通红,她原不知道贾蔷院里多了一个晴雯,只道还是香菱一个傻丫头,就没想着敲门。

    没想到,不知何时竟多了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家伙。

    只因理亏在前,也不好多说,只能赔笑道:“是太太让我来的,看看侯爷回来了么?”

    “没呢,你等会儿再来罢!”

    晴雯眼睛都不眨,摆手赶人道。

    袭人脸色就不好看了,道:“不对罢,有人看到了,侯爷早先就回来了。”

    晴雯一滞,问道:“你有事么?”

    袭人道:“我一个丫头,甚么事敢惊动侯爷?是太太有事寻侯爷,我劝你还是去请一请才是正经。”

    晴雯愈发生气,道:“侯爷刚回来趟下休息,刚才我们声音大了些就挨了顿打,你还让我们去请,岂不是故意害人?你有胆子,自己去请,看看侯爷打不打烂你的头!”

    说罢,对香菱道:“我们走!”

    香菱不走,笑眯眯的摇头道:“袭人还是先过去罢,我们爷天明了才回来,累得倒头就睡,刚不小心吵醒了才发完脾气,这会儿哪个敢去扰他?我也不好请你进屋子,我们爷规矩大,屋子不许外人进哦!”

    袭人闻言没法子,只能叹息一声,面色有些难看的走了。

    晴雯怪香菱道:“你劝她做甚么?让她进去,叫醒了侯爷,让侯爷也打她一顿不好?”

    香菱哼哼笑道:“爷才不打人哩!只打你这个不听话的!”

    晴雯啐道:“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下的好事,都像你那样才叫听话?”

    香菱羞红了脸,小声道:“我不同你说了,你这人不害臊!”

    说罢,扭身就走。

    晴雯差点没气死,她不害臊?

    一跺脚,追上前去要和香菱理论,香菱咯咯笑着往前跑开,晴雯不舍,紧追不放。

    等两个丫头的身影于嬉笑中消失在游廊上后,过了没多久,一道身影出现在院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没甚回应,便轻轻的推门而入,又唤了两声香菱,也没得到响应,好奇之下,往正堂而去……

    ……

    而就在贾蔷呼呼大睡之时,乾清宫朝堂之上,却爆发了隆安朝宗室与朝臣之间最大的交锋!

    都察院六科十三道,礼部、户部、吏部、通政司、光禄寺、翰林院,几乎所有有资格上朝的文官,今日悉数上朝。

    只是,没等他们开喷,宗人府带领百余宗室,竟然率先发难,齐齐弹劾宁国府一等侯贾蔷丧心病狂,竟然殴打天子亲子,当朝辅国公李曜,打的面目全非,还带兵包围辅国公府、赵国公府和雄武候府,意谋屠杀。

    这种毫无人性且不知尊卑的行为,与谋反何异?

    一时间,不杀贾蔷似李氏江山都要危矣!

    然而没等隆安帝问罪,数百朝臣就爆发出了最大的怒火。

    京畿重地,指使死士穿重甲冲击国朝大臣之女,这又叫甚么?

    更令人痛心的是,还敢浇火油焚烧!

    林如海甚么人?

    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

    为了江山社稷,先夭嫡子再丧发妻,为李氏的大燕江山呕心沥血,都快成了一把枯骨。

    这样一位功臣,如今唯一的孤女,竟然险些被一位皇子阴谋烧死!

    这才叫丧心病狂,这才叫猪狗不如!

    哪怕林家早有准备,没让贼人得逞,可这种突破底线的行为,不杀,何以平民愤?

    不杀,何以正人心?

    隆安帝面色阴沉,没有开口。

    天子八弟,辅国公李召带领宗室跳脚大骂:“这都是无耻贼子栽赃陷害所为,李曜好好的在家读书,哪有能力指使人干这个?宁国府贾蔷卑鄙无耻,敢殴打宗室皇亲,不杀才不足以维护天家尊贵!”

    又闹了半个多时辰后,隆安帝实在忍无可忍,让戴权敲了金缻,巡殿御史止住吵闹后,道:“宣绣衣卫指挥使魏永上殿。”

    魏永上殿后,将查证的一应人证、物证都说了遍,最后道:“皇上,臣与刑部、大理寺人手联合调查,经再三查证,几番对口供后,可以肯定,那副重甲,正是辅国公府上失踪的秦心,有意唆使辅国公李曜,向宝郡王开口,再由雄武候世子王杰,向赵国公府的姜林借来。辅国公府内,也有不止三位证人可以确认,重甲借来后,是被那位秦心给拿去了。

    此案,疑点重重,乃是有人故意将赵国公、雄武候、林侍郎、宁国府一等侯贾蔷乃至辅国公和宝郡王,一并拖下水,以挑拨其自相残杀。如果昨夜不是宁侯技高一筹,预料到可能有人故意使坏,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让林侍郎之女提前另乘车驾回府,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臣和刑部已经联手发下海捕文书,搜查秦心,相信一定会抓出幕后黑手来。”

    隆安帝闻言,寒声道:“一定要尽早破案!另外,虽如此,然李曜德行不修,实不配再为朕之皇子。李召,你不是相信那个孽障是无辜的么?朕就先将他降为辅国将军,出继于你。若果真此案与他无关,就让他承嗣你那一支罢。若日后查出,此案和他有半点瓜葛,朕绝不轻饶,退朝!”

    等隆安帝甩袖回宫后,李召带着一应宗室,对着满朝文武嚎啕大哭,破口大骂道:“你们逼着皇上连亲儿子都不要了,你们还自诩忠臣?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

    一通惨哭后,满朝大臣虽心中仍有不甘,却也不好再深究,只能等绣衣卫和刑部结案再说。

    荆朝云、何振、罗荣三人往武英殿军机处而去,路上虽一言未发,还是相互对视了眼,眼中,都闪过一抹遗憾。

    可惜了!

    ……

    ps:这两天爆发的狠了,有些疲。我尽量第四更,但要保证质量优先。还欠两章……

第三百五十四章 马道婆使妖 (第四更!)

    凤藻宫偏殿内,处理六宫事务的元春,面色隐隐有些尴尬和担忧。

    协助她的周贵人,也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今日一早,原恪勤郡王妃,现在的辅国公夫人陈氏就进宫来哭诉,堂堂皇上亲子,宗室辅国公,居然被一个臣子给打的面目全非,满脸血烂。

    尹皇后闻言极为震怒,哪怕凶手是她亲自为嫡亲侄女儿选的人家,可再亲还能迈过皇亲去?

    尹皇后一边在殿内安抚陈氏,一边让人去等,等着隆安帝散了早朝,就亲自过去讨个说法。

    人臣之身,殴打皇子,还有王法么?

    元春正有些坐立不安,忽见内侍穆迪公公匆匆从殿外而入,路过元春时,还挤出个宽心的笑容,而后匆匆进了内殿暖阁。

    元春见之,心头的石头一下放了下来。

    这种至尊亲信,最是明白趋利避害的生存之道。

    若果真贾蔷坏了事,这会儿他再不会多看她一眼。

    既然还能给个笑意,说明前朝那边必是无事了……

    念及此,贾元春自己又有些不自信起来。

    怎么可能……

    带兵围府,殴打皇子,还打的面目全非一片血烂,无论哪一桩罪过,都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周贵人也是进宫多年的女人,元春能想到的,她自然不会想不到。

    看到穆迪的笑脸后,她也变了脸色,对元春道:“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儿还真是圣眷不浅,此事多半无恙,娘娘且安心罢!”

    话音刚落,元春还未开口,就听里面发出一阵凄惨的嚎啕声:“不可能!不可能!”

    未几,就见两个教养嬷嬷,“扶着”瘫软的陈氏出来,匆匆送出殿去。

    尹皇后随后出了内殿,眼睛明显有些泛红,对元春道:“你给你家太夫人去一封信,就说都是本宫教子无方,使得林侍郎家的女儿受了惊吓。如今皇上震怒,出继了李曜,圈了他五年,也算给贾家和林家出了一口气,让他们莫要再恼了。李曜毕竟是本宫养大的皇儿,让贾蔷得饶人处且饶人,莫再为难他了。”

    说罢,不等元春唬的面色大变,要起身告罪,就转身离去了。

    元春这边心神不安,后面穆迪公公轻声道:“贵妃放心,娘娘并无怪罪贾家之意,昨夜本也非贾家的过错。”

    说罢后,匆匆走出殿外,跟上了皇后凤辇。

    这边,元春心跳渐平,一旁周贵人脸上却已经挂上了讨好的亲近笑容,笑道:“娘娘家里和天家真是愈发亲近了,怎么拐都是亲戚呢。”

    元春强笑一声,略略回了句后,就去了一边,开始往家里写信。

    写罢,因身边的张公公不在,就打发了一个姓熊的小黄门,出宫往贾家送信去了……

    ……

    宁国府,西小院。

    贾蔷酣睡正香,也不知怎地,忽地惊醒,觉得哪里不对劲,仰起头来,左右看了一圈,静谧的房间没个人影,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便问道:“外间有人没有?给我倒杯水来!”

    顿了顿,外间居然还真响起了斟茶倒水的声音,未几,推门而入,露出一张贾蔷万万没想到的脸:“怎么是你?”

    这厮睡觉不老实,被子没盖住腿。

    睡了一觉,一些反应尤为突出,平儿臊的满面通红,心里将凤姐儿埋怨个半死,强笑道:“是二/奶奶打发我来,给侯爷说件极要紧的事,让侯爷心里有准备。因香菱那丫头不在跟前,侯爷在屋里睡着,我不敢打搅,便在外间等着。不想听到侯爷喊渴叫茶,正好几上就有,我便斟了一盏送来。”

    贾蔷已经反应过来,先将锦被拉过盖好,然后干咳了声,道:“多谢平儿姐姐,不知二婶婶要说甚么事,这样急?”

    平儿也顾不得纠正贾蔷的称呼了,只想早早说完早早走,便道:“宝二爷昨儿个误听了林姑娘的噩耗后,就使狠劲摔了玉,没想到,竟将玉给摔碎了。老太太、太太气急之下,双双病倒了……”

    贾蔷听了都有些懵,通灵宝玉摔碎了?

    虽然他一直不信这玩意儿是塞宝玉嘴里生出来的,可就算如此,前世原著世界了摔了那么多回,也没碎啊。

    不过……

    “老太太、太太病了,赶紧去寻太医就是,这么急着寻我作甚?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探望。”

    不等平儿说完,贾蔷就捏了捏有些头痛的眉心说道。

    平儿气的轻轻跺脚,道:“哎呀!侯爷你且听我说完!”

    贾蔷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平儿初看并不惊艳,但细细看来,却着实好看。

    眉眼俊俏可亲,气质温婉,一双杏眼也明媚不俗。

    被贾蔷拿眼这般打量,平儿俏脸飞红,强忍羞恼,继续完成凤姐儿交给她的任务,道:“正巧宝二爷的寄名干娘药王庙的马道婆天没亮就来了,说是昨晚梦见贾家出了恶鬼,幸得宝玉通灵玉佩庇佑,才化险为夷,不过宝玉却遭了殃,因此一宿未睡,天一亮就到府上来看。老太太、太太听了,岂有不信的?就问该如何化解。马道婆说,这玉必是为了林姑娘挡去了一灾,这才碎了。只简单的将玉修补了容易,可想再通灵,却要大费周折了。”

    贾蔷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冷笑道:“她要银子?”

    平儿叹息道:“岂止是要银子?她要贾家把药王庙的药王金身重塑一遍,再在药王旁,另立一个金塑的采药童子,手中持一通灵宝玉,接受信众供奉。另用缸一般大的海碗盛上灯油,日夜供奉,一天烧去九十六斤灯油。最后,她还要去泰山顶上,焚香祷告,请菩萨重降通灵福运。二/奶奶是不信这一套的,可如今老太太、太太都极信马道婆,所以打发我来告知侯爷一声,让你心里先有个准备。此事,多半还要落在侯爷头上。”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对平儿道:“多谢平儿姐姐了……还劳姐姐告知二婶婶一声,就说我知道了,请她放心就是,雕虫小技,我自有应对。”

    平儿闻言笑了笑,转身离去,不再多留。

    等平儿走后,贾蔷坐着思量半天,正要起身,才听窗外廊下叽叽咕咕的声音传来,未几,就见香菱和晴雯进来。

    香菱见他起来,奇道:“爷怎么这样早就醒了?可要吃茶不要?”

    晴雯眼睛却已经落在了桌案上的茶盏上,而贾蔷明显还未起床,登时竖起柳眉来,骂道:“坏事了,那不要脸的骚蹄子又进来了?是她把侯爷给吵醒的!”

    贾蔷闻言皱眉喝道:“你骂哪个?还有没有点规矩?”

    晴雯闻言,气的眼眶都红了,可见贾蔷果真动了怒,也不敢再顶嘴,脸往旁边一撇,顾自抹起泪来。

    香菱忙解释道:“爷,不怪晴雯的。先前是宝二爷身边的袭人过来,连门也未敲就进来了,说是西府太太喊爷过去。晴雯就说爷刚歇下,不好打扰,才送走了她。怎地,是她又来了吵醒爷的?”

    贾蔷闻言,这才知道错怪了晴雯,虽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但也不会强不讲理,脸色舒缓下来,对晴雯道:“是我的不是,没问明白就训你。不是她,是二婶婶身边的平儿姑娘,她有急信报我,人家也是好意,我误以为你骂的是她,才动了怒。你不该话没问清就骂人,我也是这个罪过。咱们扯平了,如何?”

    晴雯闻言,这才转过头来,想了想,道:“爷给我赔不是,那我也要给爷赔不是!”

    贾蔷笑了笑,道:“这就不用了,刚才已经踹了你一脚,算是赔过不是了。”

    晴雯闻言,俏脸登时刹红,分明是双桃花眼,可不见妖娆色,反倒总爱喷火……

    贾蔷也不理她,对香菱道:“去前面将你小婧姐姐寻来,就说我有急事寻她。”

    香菱“诶”的应了声后,不敢耽搁贾蔷的大事,急急去寻。

    香菱走后,晴雯见贾蔷要起来,就忍着气,前来替他更衣。

    贾蔷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好笑道:“你一天到晚,哪那么多气?分明是你自己让我打的,我只将你踹一边去……”

    “不许说!”

    晴雯一张脸快红透了,桃花眼里也渐渐浮起水气,凶萌凶萌的叫道。

    只这张脸,的确当得起红楼第一美婢的名头。

    贾蔷弯起嘴角,温声笑道:“家里可还有甚么人没有?我隐约听你和香菱叽咕时,说还有一个表兄在外面?”

    晴雯闻言一怔,眉眼一下软和下来,一边帮贾蔷系汗巾,拉直腿上的裤子,扯平皱褶,一边小声道:“是有一个,姑表哥哥,虽没甚能为,当初从家里逃难的时候,那样难,也没撇下我。”

    那会儿,她可没现在的颜色,头发枯黄模样干瘦脏兮兮的黄毛丫头一个。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却没再多说甚么。

    晴雯本以为贾蔷会大发善心,将她表哥收进府里来当个差,有个落脚地,谁知道竟然没了下文。

    一时间,又气呼呼的。

    贾蔷见之好笑,道:“你好好当你的丫头,回头我让人去问问,到底甚么品性。果真是个好的,没甚大能为,会扫个地喂个马,也让他进府来就是。”

    晴雯闻言大喜过望,不过忽又警惕道:“爷该不会,是想让我也像香菱那样吧?”

    贾蔷笑骂道:“少做你的美梦!想的倒美!”

    晴雯冲他一皱鼻子,还想再说甚么,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便住了口,随贾蔷一道往外走去……

    ……

    ps:第五更怕是难了,头晕,这么多群,连一次龙王也没混上……又多了两个盟主,所以目前欠账:三更。

    ……

第三百五十五章 颠倒黑白

    “爷,甚么事这样急?”

    李婧亦是眼睛带着红丝,看起来只匆匆洗了把脸就来。

    因为是西府差不离儿都知道的事,所以贾蔷也没避开香菱和晴雯,将宝玉摔碎玉,马道婆前来作妖的事说了遍,最后冷笑道:“弄鬼弄到贾家头上来了,你去查查看,昨晚西府都有谁出府了。尤其是,查查赵姨娘房里。”

    李婧虽然不解贾蔷为何点名赵姨娘,却没犹豫,立刻要出去办事,却被贾蔷叫住,问道:“用早饭了没有?”

    李婧摇头笑道:“不急,路上买两个烧饼,吃了就好。”

    贾蔷温声道:“这件事才不急,你与我吃了早饭再去罢。”

    李婧看着贾蔷,笑道:“不是我矫情,家里这样的早饭,还真填不饱我的肚子,吃的也不痛快。外面的烧饼,就着凉茶,我用的更自在些。爷好生吃吧,我先去打听清楚。”

    说罢,转身离去,背影潇洒。

    贾蔷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心里还是不落忍,这时看到晴雯故意在他跟前来回踱步了三趟,眉头就皱了起来。

    晴雯这次却乖觉了,不等贾蔷开口就忙道:“爷,我表哥多官最会烙烧饼!让他进府来,专门烙烧饼如何?”

    看着她一张脸笑成了花儿,贾蔷盯着她看了会儿后,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不过你最好还是想清楚,他果真进府里来,不准仗着你的势在府里兴风作浪,且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宁府军法治家,他进来后,连吃酒都不自由,未必在外面过的舒坦。”

    晴雯脑袋点的和小鸡吃米一般,笑道:“外面那样乱,放他在外面胡孱我反倒不放心。进府里来,有个正经差事,还有军法治他不许他多吃酒,简直是阿弥陀佛的好事!再者,我不过一个丫头,有甚么势好让他仗的?他若堂堂正正做人,不用仗谁的势也能站的直。若是不能堂堂正正,仗谁的势也长久不了!”

    贾蔷看着她笑了起来,道:“行了,神气甚么!去罢,取早饭来。吃完我还要去西府,破事一堆!”

    晴雯偏着头,抿嘴笑道:“那爷可别忘了我表哥的事哦!”

    贾蔷拿她没法,摆了摆手,晴雯高兴的跑了出去。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跪地请罪的尹皇后,头疼道:“皇后何必如此?李曜那个畜生没出息,和你有甚么相干?”

    尹皇后泪流不止,道:“皇上和臣妾的五个皇儿,打小皆由臣妾一手抚养长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可见是臣妾这个当娘的没教好,辜负了皇上,也没脸面对曜儿的亲娘……”

    隆安帝闻言,扯了扯嘴角,李曜的亲娘死了多少年了,至于为何死去,他隐约也能猜到一点,不过并未多想。

    李曜出生后,就被抱进正房,和长子李景一起教养。

    当时还在廉亲王府,隆安帝起初也曾怀疑过尹皇后的用心,只是观察了一二年后,发现李景和李曜的各般待遇全都一致。

    且兄弟二人一起长大,十分亲近!

    等到老三、老四出生后,也一如李曜般,都被抱了过来,一起教养。

    兄弟四人当真是长幼有序,相亲相爱,和睦之极。

    只可惜,老三、老四的生母还能看开些,老二的生母郭氏,却郁郁而终。

    尹皇后曾为此事动摇过,后悔过,想着将老三、老四还给他们母亲,却被隆安帝给阻止了。

    天家宗室,再没哪家的兄弟手足能如他府上这般和睦友爱,他觉得尹皇后没有做错。

    如今……

    “唉,哪里能算到你头上去?到了这个地步,李景还能去他府上陪他吃酒,能为他出面借重甲,这份手足之义,就足见皇后的功劳没有白费!是李曜这个畜生,自己实在不争气,才被歹人钻了空子!李晓和李时与他一般,也是皇后一手抚育长大的,怎么没人去钻他们的空子?李时更是朝野上下人口称赞,比李景和李暄得到的赞誉更多,难道这还能不见皇后之功?你莫再往自己头上揽罪过了!”

    隆安帝亲手搀扶起尹皇后来,尹皇后擦拭了眼泪后,赔笑道:“皇上,纵然生再大的气,可出继一事,是不是……”

    隆安帝闻言,面色一沉,道:“朕就知道,你必是为了此事而来!你素来极聪慧,如今怎瞧不出,朕这是在救李曜!袭杀大臣内眷,这种下作阴毒突破底线的事,发生在别的宗室身上,便是一个亲王,朕也要诛他满门!别扯甚么无辜不无辜,重甲是他亲口借的,凶手是他府上的卫士,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怎样?若不是林如海顾全大局,李曜想活命,那是在做梦!你若不想他死,就再不要理他!”

    尹皇后闻言,满脸痛楚,任谁都看得出心如刀割。

    隆安帝见之,敛住怒火,长叹息一声,眼中不无悲色道:“皇后,朕即便为天下至尊,也不能为所欲为。唯有天下至公,方能天下至尊!朕的儿女是儿女,难道林如海的孤女就不算儿女了么?”

    尹皇后摇头道:“臣妾只是痛恨,到底是谁,如此歹毒,要害臣妾的皇儿!”

    隆安帝眼中闪过一抹深沉和怒恨,咬牙道:“皇后放心,朕一定不会放过他。”

    尹皇后强笑道:“臣妾自然深信,谁又能瞒得过皇上?只是有一件事,臣妾不是很高兴。那贾蔷也忒大胆了些,若不是陈氏进宫告状,臣妾都没想到,贾蔷居然敢带兵围了赵国公府和雄武候府,还敢围了皇子府,殴打皇子!皇上,这贾蔷是不是恃宠而骄啊?”

    隆安帝叹息道:“朕初闻此事,也勃然大怒。可是后来和林如海交谈一番,却才发现,林如海和贾蔷,才是真正的忠诚。皇后想想,林如海果真心生怨望,根本不会让贾蔷去打李曜。他们翁婿甚么都不用做,线索查到李曜那就停止,往皇门前一跪,谁还保得住李曜?以林如海的聪明才智,会想不到这个?

    打一顿就打一顿罢,能留下李曜一条命,已经算人家顾全大局了。多亏了贾蔷,还有几分小聪明,还知道预防一二。若果真昨夜林如海独女丧生火海,那惊天动地的大祸事!莫说李曜,便是李景都逃脱不得干系!所以,罢了,且饶他这一回罢。”

    尹皇后闻言,心中有数,面上笑道:“昨儿才是大喜的日子,没想到晚上闹出这么一出事来。既然如皇上所说,这次又多亏了林侍郎和贾蔷,那还是要有所表示才是。”

    隆安帝摇头道:“林如海那个性子皇后又不是不知道,贾蔷……年少骤贵,封赏过重,非保全之道。林如海也央了朕,莫要再给贾蔷升官,他宁愿贾蔷做一辈子六品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朕应下了他,一二年内不好变卦。还能怎么表示?”

    尹皇后笑道:“昨儿皇上不是要恩赐林家女一架凤辇么?让内务府去新造,不定要多久。不如就从臣妾的凤辇中挑出一架送过去,以示天家对林侍郎和他女儿的慰问。臣妾还想看看,是不是还有人,准备连臣妾的凤辇,也一并烧了去!”

    ……

    荣国府,荣庆堂。

    荣府从昨晚到今天,气氛都压抑的惊人。

    往日里一年到头,也不见贾母房和王夫人房打一人,然而便是这一天内,就有四五个丫头和三个婆子挨了打,罚了月钱。

    连贾政这样往日里不信鬼神的,昨晚也是一宿未眠,总感觉似乎少了甚么,长吁短叹。

    荣庆堂上,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道婆,正滔滔不绝的引用佛道两家经典,讲述着如何使得宝玉再度通灵。

    贾母头上绷着药带,躺在软榻上仔细听着。

    王夫人身子也不适,面色惨白,可同样坚持靠在椅背锦靠上,比贾母更专注的听着。

    正说着热闹,袭人回来,脸色有些难看,绕到王夫人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后,王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眼中几欲喷火!

    贾母看出不对劲来,先让马道婆止住,问王夫人道:“怎么了?”

    王夫人道:“方才我打发袭人去请蔷哥儿过来,商议商议此事如何解决,不想请不动他!”

    王夫人的语气很是生硬,贾母倒也能理解,毕竟,宝玉的通灵宝玉是因为黛玉的事才坏了的。

    而黛玉之所以有事,是因为贾蔷惹了那么多祸,得罪了太多人,才会有人伏杀。

    所以终归到底,是贾蔷的锅。

    如今他居然避而不见,面都不露,岂不气人?

    贾母问道:“蔷哥儿怎么说?”

    袭人看贾母是问她,忙赔笑道:“并没见到,是侯爷院子里的一个丫头,把我挡下了。”

    贾母闻言一怔,随即骂道:“你也是个没能为的,你没告诉她,是太太让你去请的人?她一个丫头,也敢拦你?”

    袭人被骂的羞臊脸红,道:“老太太,我……有些话,便是转述,也不是我这个当奴婢的敢说出口的。”

    这话让满堂人都变了脸色,贾母大怒道:“她说甚么了?那个贱婢,不知死活,还敢拿太太说嘴不成?”

    王夫人对袭人道:“既然老太太都问了,你直回便是。”

    袭人满脸作难,犹犹豫豫开口道:“我说奉了太太的命来请侯爷,门都没让进,还说我不知是袭人还是去偷人,若是屋子里丢了东西,又算谁的?我又说了,正经是太太的命,我算甚么?我不进就是了,劳她贵足,请一请侯爷。她还是不答应,只说谁想请人谁自己去,看侯爷不砸烂她的狗头!老太太,奴婢若有半句话是杜撰的,必不得好死!”

    她是没有杜撰,只是将事情的顺序调整了番……

    这可将贾母气坏了,王夫人更不必说,白眼都翻了起来,身子晃了晃,险些再度晕倒过去。

    贾母指着凤姐儿道:“你去,将蔷哥儿喊来,连那个贱婢一并带来,我倒要看看,今天治得伏治不伏这个小***!”又转头问袭人道:“那小***叫甚么名字?”

    袭人忙道:“回老太太,说是叫晴雯。”

    ……

    ps:感谢“乞猫晨餐二寸鱼”、“东yu”“牧笛”和“蓝云向风”四位大佬的盟主,还有“人在梧桐下”、“oktober”、“已为人父”等书友的万赏。

    加更已经在安排中,请大家放心……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二太太在教我做事?(第二更!)

    “这样快就回来了,吃过了没?”

    宁国府西小院内,贾蔷刚吃罢早饭放下筷子,就见李婧风风火火归来,因而笑问道。

    不过没等他动手给李婧斟茶,晴雯就从旁边屋子里钻出来,急忙忙上前斟茶倒水,还笑颜如花的看着李婧问道:“李姐姐,你喜欢吃甚么口味的烧饼呀?”

    李婧看着这个极好看的丫头先是一怔,随即看向贾蔷笑了笑。

    贾蔷笑骂道:“最爱吃你的大烧饼!去去去,哪都有你!”

    晴雯还是尽了本分,给李婧斟茶之后方悻悻离开。

    看她背影苗条,该挺翘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李婧居然有些艳羡道:“爷真是好福气!”

    方才过来时行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未仔细瞧晴雯,现在近距离一看,登时为之惊艳。

    她走南闯北见过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可生的这样出挑的,除了香菱,也只有这个了。

    即便是香菱,娇憨归娇憨,也没有这样的灵动活气。

    且分明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却是明媚而不妖。

    愈发别是一番滋味,因而打趣道。

    贾蔷呵呵了声,道:“你若换上女儿妆,并不比哪个差。”

    李婧笑了笑,便不往这上面提了。

    她打小充作儿子养,练功习武,提刀打地盘押镖,身量线条都比一般女儿家要硬不少。

    娇弱气早已磨尽,反倒多了不少英气,怕也只有贾蔷这样的才会喜欢。

    只是,果真让她困在一座府里,一个小院儿里做女红度日,也难……

    她正了正面色,对贾蔷道:“西府的人打听了一圈,倒是问了出来,昨儿晚上赵姨娘去前面见了她兄弟赵国基,随后赵国基就出去了,一个时辰后才回来。”

    贾蔷眉尖一扬,高兴道:“叫上铁牛,立刻去找赵国基,撬开他的嘴,然后带到西府二门外等我传话。另外,让高隆领二百兵马司丁勇,查封药王庙,搜查马道婆住处。搜查完毕后,立刻将搜查所得送到西府,我有用处。”

    李婧闻言,立时领命,匆匆而去,背影飒爽。

    贾蔷吃了口茶后,站起身来,有心不理西府那摊子烂事,可他若不理,那边必会寻到林府头上。

    再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顺序还是有道理的。

    不管是一个国也好,一个家也好,宫闱不净,家门不净,都是种祸之本!

    念及此,平了心气,他往外行去,准备前往东府。

    还自觉,受了林如海的不少教诲后,比起前世,心中确实多了不少静气。

    只人还未出门,就听里间门帘后面传来一道小声的提醒声音:“烧饼,烧饼,李姑娘爱吃烧饼!”

    “嘶!”

    贾蔷扭过头来,却见原本露出一条缝的门帘“唰”的一下合严实了。

    贾蔷气笑了声,摇头离去。

    虽有些招人烦,可屋子里有这样一个磨牙的,也还活泼热闹些。

    这性子,其实比起前世那些姑奶奶们还差的多。

    但也足以让贾蔷时不时的想起前世的一些人和事。

    人刚一走,晴雯便从里屋出来了。

    香菱后一脚出来,看着她皱眉埋怨道:“你总这样招惹爷,换个主子,怕早就被打死了!你还总说我傻,我看你才是个大傻子丫头……”

    晴雯下巴一扬,不无得意道:“搁坏人跟前,我自然没那么傻。可你把爷的事都同我说了遍,连你这样的傻丫头,也不过服侍了几回,爷都宠成这样,还费那么大的力气帮你寻着了娘,可见是个面冷心善的。就算我不似你那样伺候他,可他也不该打死我才是!果真恼了,打一顿就打一顿!又不是没被他打过!”

    被卖进赖家前,她便是这个性子,怎么少得了挨打?

    到了赖家后挨打才少了,因入了赖家老嬷嬷的眼,除了针线女红要求极严,做错了偷懒了会挨打外,其余的大都纵着她,只要别犯阴私龌龊之过就好。

    后来晴雯才知道,她原是赖家老嬷嬷准备送到贾家老太太跟前讨喜的,听说那位老太太最喜欢大气爽利女红活好的丫头。

    香菱撇嘴:“你以为爷那叫打你?你还是见识的少了,早晚让你挨一顿狠的,你的好才多着呢!爷折磨人的法子,哼!”

    晴雯有些疑惑,看着俏脸发红的晴雯道:“耶?我怎么觉着,你说这话,有点怪怪的……”

    ……

    “哎哟!蔷儿……”

    凤姐儿才在二门前下了车进来,就见贾蔷走了过来,惊喜下,忙迈着小碎步急急走过来。

    然后拉着他的胳膊,急问道:“平儿那死丫头,可来给你传信儿了?到底是怎么个名堂,那马道婆果真这样灵验,有这份道行?”

    若果真这样灵验,明儿她也说不得施舍些银子,往药王前供几大海碗长明灯,为她老子娘祈福了。

    贾蔷嗅着扑鼻而来的沁香,又略过那张娇艳的脸,心里念了声罪过。

    凤姐儿这般待他,一是心里大气,不将那把人约束的唯唯诺诺的礼数放在眼里,二来也是心底没那些a·v事,所以才能落落大方。

    既然如此,他就不好往硬盘区去多想,没得玷污了这份交情。

    因而也洒然冷笑道:“有道行个屁!昨儿二老爷房里的赵姨娘,临夜里去前面打发了她兄弟赵国基出去了趟。”

    凤姐儿何其聪明的一个人,一听就明白过来,随即生生气笑道:“还真她娘的差点儿阴沟里翻船!老太太、太太这样聪明的人,居然被她一个奴几辈的给拐进坑里了!好啊!”

    见她恨的咬牙,扭身就要走,贾蔷忙一把拉住,道:“先别……”

    不想凤姐儿走的太急,他这一拽,凤姐儿“哎哟”一声失了平衡,往后倒去。

    贾蔷忙一把扶住,结果又弄成了揽腰入怀的勾当……

    凤姐儿站稳身子后,先看向贾蔷,见他一脸无语歉意的模样,便自己站稳了,又瞥了眼还站在二门口的丫头绘金,笑骂道:“你胡**……你胡乱拉扯我做甚么?”若是换以前的身份,她非骂死贾蔷不可。

    贾蔷无辜道:“谁知道你这样急着要走……”说罢,又正色道:“二婶婶先别急,你凭口白话的去说,老太太纵然信了,太太也不会信,反倒记恨于你,只当你在使坏。到时候,你的日子会好过?”

    “这……”

    凤姐儿不忍道:“难道就任凭那道婆子在那弄鬼?”

    她连阴德报应都不信,往日里很瞧不上那马道婆,不想今日这婆子倒是兴风作浪起来了,这让她心里别扭之极。

    贾蔷冷笑一声,道:“你还真说对了,那婆子说不得真在弄鬼!你且等等,静观其变,我的人正在抄她的老巢寻找证据,等找着了,再钉死她这个妖婆!”

    凤姐儿闻言,凤眼白了贾蔷一眼,笑道:“到底你们这些爷们儿心狠手辣,我是比不了……”说着面色一变,又想起晴雯之事来,赶紧说了遍,最后问道:“果真收了个野丫头?”

    贾蔷气笑道:“若不是香菱同我说了遍,这回说不得我又误会了她去。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女人使手段比起男人来,阴狠不遑多让。”

    凤姐儿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贾蔷便略略说了遍,凤姐儿闻言,倒吸了口凉气,道:“再没想到,袭人这丫头居然是这样的人!平日里,我看她算是个好的……”

    贾蔷懒得理会,凤姐儿又道:“既然如此,不如请你那丫头一并到西府去,当着老太太的面掰扯开。”

    贾蔷笑道:“我那丫头,平日里牙尖嘴利,真对上袭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罢了,我来处置便是。”

    凤姐儿闻言反倒上了心,笑道:“再没这样的道理,老太太气成那样,非要见人,咱们过去了,不见晴雯的影子,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再说,有你在,还怕她吃亏?我还奇了,甚么样的丫头,让你这样护着!”

    贾蔷想了想也对,就要回去叫人。

    凤姐儿忙拦下,笑道:“这种事,还劳你大侯爷跑腿儿?”回头对候在二门处的丫头道:“绘金,去里面叫香菱和晴雯来,带她们去荣庆堂。”

    绘金应下后,对贾蔷也笑了笑后,往里面而去。

    凤姐儿则和贾蔷一道,先一步往西府过去。

    贾蔷好奇问道:“这丫头二婶婶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不认得?”

    ……

    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和凤姐儿进来时,马道婆还在口若悬河的描绘着如何用神佛伟力,替宝玉还灵。

    并保证,这次之后,便是用大锤子砸,也断不能将玉砸坏了。

    贾母和王夫人听的显然十分满意,心里开始盘算起,到底要花费多少。

    贾母倒是想着,先前才抄了一大笔财物进库,正好贴补进去,就算差一点,她拿些私房银子再添一些,总能够了。

    王夫人心里却以为,此事既然是黛玉和贾蔷造下的,合该他们来承担。

    不让他们多赔,已经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了。

    待看到贾蔷和凤姐儿进来时,王夫人的脸色仍不好看,显然是在置着气呢。

    贾蔷与贾母见了礼后,目光便落在马道婆身上。

    还别说,人家吃这碗饭,这卖相看起来真有些慈眉善目的慈悲像。

    贾母叹息一声,先让贾蔷落了座,这时王夫人就插了句嘴,缓缓道:“蔷哥儿,你院子里那个叫晴雯的丫头,怎么没来?”

    说到后面,眼睛却看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忙赔笑道:“半道上正巧遇到蔷儿往这边来,我想着老太太、太太寻他急,就先拉着他过来了。打发了绘金,去将晴雯和香菱叫来。”

    王夫人闻言,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又对贾蔷道:“你府上并没个长辈大人在,院子里的丫头,却也要好好管教才是。”

    贾蔷闻言,上下打量了王夫人一遭,笑了笑,淡淡道:“二太太,这是在教我做事?”

    此言一出,其轻蔑之意,让王夫人苍白的脸色陡然涨红,难掩震怒!

    ……

    ps:晴雯的争议吓我一跳,我又专门花了一个小时,翻了遍红楼梦里关于晴雯的章节。有的书友说曹公UU小说的晴雯不是这样的,还有的说人设崩了……大家要不要一起再读读红楼,也不用你们找,我都找好了,除了第五回第八回晴雯只露了个脸的龙套戏份外,晴雯正式露脸戏在第三十一回,你们只捡第三十一回看看,我简直求你们看看,她的性子到底是怎样的。

    把宝玉换成贾蔷,看看你们能不能气死。宝玉那种看到漂亮女孩子就恨不得让她为所欲为的人,都能被气的要发狠赶人,你们印象里的晴雯难道真是又美又漂亮又手巧又乖乖听话的性子?我们读的不是一本红楼么?

    红楼里连完美的小姐都没有,哪有完美的丫头?还有说恃宠而骄的,七十一回说来历时,贾母不就因为见她性格爽利颜色女红第一,才给的宝玉么?原著前三十回,也没铺垫宝玉娇宠晴雯吧?

    当然,人和人的解读肯定不同,但我确实是这样解读的,也只能这样写,让看官大爷们不爽之处,你们顺着网线来打我啊!略略略!

第三百五十七章 贱婢!(第三更!)

    “蔷哥儿!!”

    见贾蔷如此,王夫人气的都颤抖起来,贾母忙怒喝一声,道:“我们教不得你,要不要请如海来教你?”

    贾蔷无奈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教我可以,圣人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岂是狂妄不肯受教的?但教人前,起码要先弄明白是非曲直吧?”

    王夫人缓缓道:“我如何没有弄清是非曲直?”

    贾蔷摆摆手道:“二太太,丫头的事,只是小事,等晴雯来了再论,不会糊弄过去的。若果真有乱了大规矩的,我也容不得。现在先讨论大事……听说,宝玉的那块玉被二太太摔碎了?”

    王夫人喉头传来一阵血腥气,面色发金。

    贾母心累道:“你莫要胡说!”

    一旁马道婆插口笑道:“这位贵人想必就是府上的侯爷了,果真好气派,好贵气!不过侯爷许是不知,那通灵宝玉,最有灵性。知道了府上有人遭难,便能替人挡灾化难,去险为夷。昨儿我睡的好好的,就梦到有火妖降在贵府,要烧人吃人。要紧时候,便是通灵宝玉大放清光,不仅挡住了恶火,还灭了那火妖!只是通灵宝玉毕竟是先天带来的,灵气有限,耗尽了,也就裂了。我知道有人会说,那是宝玉自己摔坏的,可你们想想,往日里宝玉难道没摔过玉?往日里摔的更狠,怎就不见坏?”

    王夫人闻言,眼泪都流下来了,念佛道:“阿弥陀佛!可算有明白人,能说清楚这桩冤案了。”

    贾母问贾蔷道:“你如今怎么说?宝玉为了你们,连玉都坏了,你认还是不认?”

    贾蔷笑了笑,道:“果真有这个灵性,那自然要认。”

    马道婆忙道:“先天通灵宝玉,怎能不灵?这些年府上也遭过不少大难,都是靠这块宝玉护佑着,才屡屡遇难成祥啊!”

    贾母闻言,叹息一声道:“也不枉我疼他一场,这些年,都靠我的宝玉了!”

    贾蔷这就不解了,皱眉道:“若果真如此,老国公爷就不必提了,怎么先珠大叔死的时候,这玉就不灵了呢?难道是因为那时宝玉还小?就算那时小,前儿些时候,东路院大老爷和贾琏差点被刺死,这会儿还躺着呢,那个时候,宝玉怎么没通灵?”

    “啊,这……”

    马道婆听了简直目瞪口呆。

    莫说她,便是贾母和王夫人,也无不变了面色,反应过来。

    二人都不算笨人,想到果真按马道婆所说,那贾珠死的时候,这通灵宝玉不就该保佑他了?

    贾赦被人捅的肠子都出来了,怎不见宝玉显灵?

    就听贾蔷又奇道:“按亲近,宝玉同我都算是远亲了,和林妹妹也只是姑表姊妹,难道比亲兄弟,他亲大爷还亲?”

    马道婆闻言,吞咽了口唾沫,干笑道:“侯爷这话,倒是将我问住了。不过,宝玉身上的确有些小问题,我是他干娘,也不护着他,他心里,到底是女孩子最尊贵,更何况,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姊妹。且我还听说……”

    “你再敢胡言乱语,今天这个舌头,也不必要了。”

    没等马道婆再往下说完,贾蔷冰冷的话,就唬得她面色发白,闭上了口。

    王夫人怒道:“道理不辩不明,蔷哥儿先前不是要讲理么?”

    自己的儿子甚么性子,王夫人最清楚。

    在她看来,马道婆说的不无道理。

    她那个孽障,岂不正是那样的性子?

    可越是如此,王夫人心里越如刀绞!

    贾蔷却淡淡道:“我是要讲道理,不是要让她在这里巧舌如簧,胡编乱造……”

    正说着,就见凤姐儿的丫头绘金领着香菱和晴雯两人进来,跪在地上给贾母见礼。

    王夫人见了,登时意识到哪个是晴雯。

    只看她那模样,那削肩膀和水蛇腰,就刺的她眼疼,心里含恨,咬牙问道:“袭人,哪个同你说的,要砸烂狗头的?”

    站在王夫人身后的袭人,怯生生的看了贾蔷一眼后,指了指晴雯,道:“便是她。”

    因袭人平日里负责在宝玉身边保管通灵宝玉,所以今日被王夫人带在身边。

    这一会儿,袭人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悔了。

    她往日里听了不少传言,但一直以来,都只当谣传。

    她一万个不信,在贾家还有人敢对老太太和太太不敬的。

    且往日里她因是宝玉身边的大丫头,府上无论主子奴婢都给她三分薄面。

    却没想到,在东府被一个脸面都没混熟的丫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发狠之下,就告了一个狠状。

    可眼前看着贾蔷如此对王夫人,袭人心里简直发颤。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却已经没她退缩的余地了……

    贾蔷淡淡道:“晴雯是当事人,不必开口。香菱,你把今早事说一遍。起来说。”

    香菱“哦”了声,站起身来。

    贾母却道:“香菱先起来,晴雯且跪着听。”

    贾蔷眉头一皱,却还是点了点头,但要求道:“袭人一并跪过去。”

    王夫人怒道:“这又是甚么道理?”

    贾蔷道:“我的丫头若是犯了过错,自然该罚。可若是被人冤枉的,自然不能白被冤枉。且,一个原告,一个被告,岂只有让一方下跪的道理?”

    袭人苦笑道:“奴婢跪不当紧,只是香菱和晴雯是一起的,我怕……”

    此言一出,晴雯眼里开始喷火了。

    卑鄙!

    贾蔷却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确实不能偏信一方。只是,她们说的未必当真,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你算老几?跪下!”

    袭人闻言,面色陡然涨红,随即转白,缓缓去跪了下去。

    贾蔷不等她再说甚么,对香菱道:“如实道来就是。”

    香菱应了声,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遍。

    事情大都和袭人说的一致,只是顺序大不相同。

    贾母在内宅浸淫了一辈子,这点鬼伎俩,她焉能看不透?

    再看看晴雯那形容,当着这么多人,眼睛都像要吃了袭人,这点城府,也做不出这样的计谋来。

    香菱就更不必提了,看着就像一个小迷糊……

    不过,纵如此,她也不好将板子打在袭人身上。

    袭人原是她身边出去的不说,如今更是代表了王夫人的脸面。

    发作了她,西府的脸面都扫光了。

    且宝玉才失了通灵玉,第二天就发作了他的大丫头,府上那起子奴才,最会捧高踩低,往后岂不慢怠宝玉?

    因此,贾母和稀泥道:“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能分得清哪个对哪个错?果真拉下去,一起打板子,我倒舍得,就怕你们这个主子不舍得。罢了,此事再纠缠下去,反倒让家里不和睦,不如都撂开手罢。”

    贾蔷眉尖一挑,正要开口,贾母忙先开口道:“你这是从哪寻来的丫头?也难为你眼尖,这样好的颜色都能让你寻摸的到。”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她啊,原是赖家孝敬上来的,结果当晚赖家就犯了事被抄了。这丫头是赖家老太太调理出来的,倒也感恩,赖家被抄后,她私下里问我借了二十两银子,让人在外面租了间屋子,将赖老嬷嬷给奉养了起来。哼,我一个人给她开二两银子的月钱,算是翻倍了,我看都贴补进去也不够人家吃药看病的。我倒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此言一出,满堂人都变了脸色。

    旁的不说,只这份品性,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尤其是贾母,更是面色动容,身子都颤了颤,方开口道:“赖家,出来了?”

    贾蔷用下巴指了指晴雯,道:“只出来一个,当晚她头一次见我,就有脸跪下给我磕头求个人情。我见她难得忠义,索性就让人去查查,赖家老嬷嬷倒是没沾甚么坏事,赖家外面的事,原也不会告诉她。再加上,那位老嬷嬷到底服侍过老太太一场,所以就放了出来。现在晴雯养着呢。”

    贾母看向晴雯,道:“第一次见面,你就跟你们爷开口?”

    晴雯咬了咬嘴角,道:“我既被送给了侯爷,他若是好人,我就一辈子用心伺候他,用一辈子来报答他。侯爷救出了嬷嬷,还借我银子奉养,可见他是个好人。”

    贾蔷笑骂道:“看不出,你倒还有这份心机!”

    贾母奇道:“他若不是个好人,你就不伺候他了?”

    晴雯小心看了贾蔷一眼,然后嘀咕道:“总不会那样尽心,只送凉茶……”

    贾母闻言,无语半晌后,长叹息一声,对鸳鸯道:“取一百两银子来。”

    鸳鸯忙回里面,未几取了一包银子来,贾母道:“给她吧,难得她有这份忠孝之心。”

    贾蔷道:“老太太不想见见赖老嬷嬷?她总念叨着要来见你。”

    贾母有些恼火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摇头道:“不见了,见了徒增不痛快。她若向我跟你求个情,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贾蔷干笑了声,贾母哼了声,对晴雯道:“好孩子,收下这包银子,尽够你给你嬷嬷养老送终了。不过你们爷的银子暂且不必还,多咱送走了人,有富余的,多咱还他。”

    香菱半晌没开口,忽然弱弱的道:“晴雯还把我的月钱也都借了去,要还的……”

    晴雯闻言,恼火的看她一眼,怪她反叛。

    贾母笑了笑,道:“好,你的可以先还,让她连利钱也一并还了!好了,都下去罢,得闲了往这边顽耍。”

    贾蔷想了想,还是叫住了松了口气,准备告退的袭人,道:“你是宝玉身边的丫头,所以我会给他一些面子。

    但是,我才下狠手,将贾家上下藏奸的奴才都送进了大牢,实在不想看到家里再出现使奸细糊弄主子挑拨是非的奴才。

    我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现在给晴雯赔个不是,并对太太说一句往后再也不敢了,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我难得大度一回,不信你问问老太太,我眼里是揉得沙子揉不得沙子的人?

    王爷皇子我都敢打,何况,你一个贱婢?”

    ……

    ps:睡一觉起来搞第四更,快了快了,嘿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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