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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百老叟     大荒河图txt下载     大荒河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三章 打醒她!

    西城,报子街。

    城隍庙左近。

    这里是西城商业最繁华之所在,亦名西市。

    门铺林立,百业兴旺。

    朝廷与此专门设有市监司,正六品衙门,专司东西二市的管治。

    顺天府也在这里设下足足一队百人规模的衙役,负责治安。

    西城兵马司衙门对此地原也有管辖之权,只是因为原先兵马司的名声实在太臭,虽名义上拥有巡捕、防火、缉盗等权,可百姓们看到的却是他们和盗匪勾结,颠倒黑白,吃拿卡要,勒索敲诈。

    所以,神京城商业最繁盛的西市,居然拒绝西城兵马司入内。

    西城兵马司指挥也不过是六品官,和市监司的主事平齐。

    可人家市监司主事是六品文官,正经科甲进士出身,比一个六品的兵马司指挥不知金贵多少。

    因此,一直以来,西城兵马司的丁勇居然真的不得进入这片繁华胜地……

    但今日,西城兵马司指挥裘良,亲自带着二百丁勇,并十几架大车,来到了西市坊市门前。

    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很快就惊动了市监司主事魏乔亲自出面,带着十数衙役在身边,看着裘良不悦斥道:“这里是西市重地,尔等兵马司前来何事?”

    裘良早受够这起子文官的鸟气,双手抱拳向一旁一拱,冷笑道:“奉上命,今日彻查西市。怎么,魏主事有意见?”

    魏乔见他如此气焰,怒喝道:“混帐!东西二市直接受户部和顺天府管治,与你兵马司甚么相干?还不赶紧退下!惊扰西市安宁,本官必奏报上去,治你大罪!”

    裘良闻言面色微变,景田侯府早已成过去式,裘家在官面上没甚么人。

    果真让人记恨住,那前途堪忧。

    正当他要泄了气势时,忽见背后一阵骚乱,不少人居然跪拜了下去,他回头一看,登时放下心来,翻身下马,上前数步迎拜道:“末将参见都指挥大人。”

    贾蔷皱眉道:“传令你让你做甚么,你就堵在这?”

    裘良心里苦笑,他还真不知道贾蔷打发人传令让他带齐人马拉着大车来作甚,只好领罪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无能,被人拦在坊市门口,不得入内。”

    贾蔷闻言,纵马上前,看见一面色有些发白的六品文官带着数十衙役拦在坊市门口,皱眉道:“本侯奉上命,彻查谋逆大案,你敢拦我?”

    魏乔也不是瞎子聋子,认出贾蔷是谁后,自然想到他背后站着何人,不过还是勉强拱手道:“宁侯,下官为市监司主事,受户部命,主持西市诸事,尤以稳定周转为第一要务。所以,这些兵马……侯爷许是不知,从来都是市监司和顺天府直接管治东西二市的,兵马司丁勇多有劣迹,所以不许入内。”

    贾蔷沉声道:“本官是总揽五城兵马的都指挥,五城兵马司的职责所在,神京城内除却皇城和一些要紧之地外,无处不在兵马司管辖之下。这些丁勇他们若果真惊扰了西市商户,有勒索敲诈等害民之举,你可直接让人拿下,也可派人直接来告知本侯,本侯必给你和百姓一个交代。若交代不满意,你还可请巡城御史上折子弹劾本侯。但你何德何能,敢拒绝兵马司入内治安!本侯的话,你可明白了?”

    魏乔看到贾蔷凌厉的眼神,知道此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主事能阻拦的,再说贾蔷和户部掌部侍郎林如海的关系,他不可能没听说过,索性拱手道:“下官明白了,只是下官还是希望,宁侯能不惊动商户、百姓最好。”

    贾蔷笑了笑,道:“你不错,能时时以客商、百姓为重。你放心,本侯今日前来,只是按例行事。你若不放心,就随本侯一并前行吧。”

    说罢,对裘良大声道:“今日查巡西市,只为治安,梳理诸街道畅通及火禁诸事。那些大车是为了拉走拥堵街道、胡乱堆放的易燃之物,传令下去,有胆敢拿商户一针一线者,一律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魏乔面色舒缓了许多,周围围观的百姓,和西市内各商铺派出来打探人员,齐齐叫起好来。

    当然,看热闹的人多半会一直尾随观看,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贾蔷不再多言,由魏乔引着,进了西市坊门后,果真一路上,但凡规矩开门迎客的商铺,他连进都不进,也不多看。

    这一路走下去,除却几家把桌凳都快摆到街道上商家,被勒令收好桌凳,又有几家酒楼私自将柴火堆在过人夹道里,被勒令立刻收好,有收之不及的,被贾蔷下令收到大车上没收外,余者秋毫无犯。

    只是魏乔脸上的神情,反而没有刚入坊市时轻松了,越往里面大宗商货的货栈方向走去,魏乔的脸色越僵滞,最后甚至隐隐见汗。

    他心里已经隐约猜出,这位爷今日是为谁而来的了,因为西市里占道最多的那家,就在前头……

    可这两边都是神仙,他一个区区六品小官夹在中间,岂不是在找死!

    然而他越想躲开,却偏偏不能如愿!

    贾蔷遥遥看着前面临街连着四栋三层木楼连在一起组成的货栈,后面还各带有一套院落,似做仓库用。

    不仅如此,货栈左右和前面的甬道、街道处,都搭起了棚子,以作囤货之地。

    他往那里指了指,道:“能在西市占这么大片地,可见是豪富之家。这样,本侯就暂且不露面,魏主事也别说本侯就在这,以免激化矛盾。就由裘指挥和魏主事一并前去,告诉这家货栈的东主,这样占道经营很不好。且不论堆放如此多易燃货物,便是那几座防雨的棚子,上铺那么厚的稻草,一旦着火,根本无法控制火势。本侯也非不通人情,给他们一个时辰,棚子拆了,货物收回货栈内,本侯就当没看到此事。若是做不到,那就对不住了。”

    魏乔闻言,眼泪差点没下来,就想开口求情,却听贾蔷声音陡然清冷下来,道:“你既然是西市主事,此事就容不得你逃避。你自己想清楚,到底该站哪边?”

    魏乔闻言,大口喘息了几口后,和面色同样发白的裘良带人往前行去。

    站哪边?还用选吗?

    他上官的上官的上官的上官的上官……是眼前这位正当红的侯爷的岳父老子!

    贾蔷被商卓、铁牛等亲卫围护在街口方向,商卓对这位主子已经心服口服到五体投地的地步,这会儿笑道:“侯爷,若是这吴家是个明白人,果真一个时辰内收拾齐整了,又如何?”

    贾蔷冷笑了声,道:“吴家家主是内务府总管大臣,宫里还出了个贵妃,这样的家世在,他们会这样明目?只看看他们家在西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占了这么大的地盘,就知道他们平日里行事多豪横。”

    以贾家两座国公府的底蕴,为贵妃省亲盖园子,贾琏都吓个半死,一心只求着利用好会芳园,不敢另择地新建,因为实在花费不起。

    可吴天佑家,却早早跑到城外圈地大兴土木了。

    只此一点,就足见吴家的豪富。

    今日贾蔷得知是吴贵妃的手尾后,立刻让人去打听吴家根底,结果下面人就查到了这里。

    只是,短时间内,却查不出吴家有甚么违禁之处。

    吴家和军方没甚干系,自然不可能和谋逆牵扯上干系,硬栽赃的话,破绽反而太多,容易被倒打一耙。

    但贾蔷听到李婧派人送来的详细消息后,立刻就知道该向哪处下手了……

    商卓还是有些不大明白:“侯爷,就算吴家违反火禁,也不至于能将他们如何罢?”

    贾蔷道:“违反火禁不算甚么,可殴打兵马司执法呢?”

    商卓摇了摇头,道:“顶多训斥一番,折损些体面罢,就算被拉走几车商货,我也想不出,对吴家有甚么大损失。”

    贾蔷看着前面已经吵闹起来的货栈,呵呵笑了起来,轻声道:“若只这样,对吴家当然不算甚么大损失,可吴家货栈是利用内务府的渠道,走关外往返厄罗斯,往返高丽新罗等国,做塞外贸易。商大哥,你觉得,吴家会交纳户税和关税吗?”

    说罢,不等商卓回答,就大步上前,呵呵笑道:“走,该咱们上场了!”

    吴家货栈前,吴家掌柜伙计们正群情激奋的和兵马司的丁勇们推推搡搡。

    魏乔还好些,毕竟是正六品的文官,还管着市监司,因此吴家人对他还避让着些。

    可对上裘良这样的货色,简直被当做兵马司里的泼皮丁勇一般,直接动起手来。

    兵马司的丁勇也的确不成器,堂堂隶属兵部的军方部署,居然被一群货栈伙计给压成下风。

    就在裘良连官帽都被打落地,狼狈不堪时,忽地一头“黑熊”闯进战团,简直以碾压的姿态,将吴家货栈的伙计们横扫在地。

    当贾蔷着飞鱼蟒袍现身时,连多余的话都不愿说,直接下令道:“来人,将殴打大燕兵勇,暴力抗法的狂妄之徒全部带走,再敢反抗者,斩!殴打官差已是大罪,连军爷都敢打,你们是想造反吗?!查封货栈,将违反火禁私占街道的商货全部拉走。魏主事,你与本侯一道进去,查封货栈账簿,上交户部,让户部好好点验清楚,到底都有哪些货,回头对清楚,免得人家诬赖我敲诈勒索!”

    不理面色大变的众人,贾蔷再看向铁牛,道:“铁牛,带十人在此封门,没我的将令,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准他们进门!敢强闯者,杀无赦!!”

    今天,他要让姓吴的明白,甚么人,是她不能招惹的!

    令罢,留下全身披甲的铁牛如看守地狱的罗刹一样,带着十名亲卫封门后,贾蔷纵马赶往布政坊,林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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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吵嘴

    看到贾蔷去而复返,正在忠林堂内劝林如海早点歇息的黛玉登时惊喜道:“你怎地又来了?”

    贾蔷笑道:“老太太非喊我和西府一家子吃饭,我实在不耐烦,就寻了个幌子跑出来了。”

    黛玉闻言面色一变,道:“那老太太怎么说?”

    贾蔷嘿嘿笑道:“说等两个时辰,我瞧着还早,就到这边来了。”

    梅姨娘从里间端了碗药膳出来,放到林如海跟前后笑道:“左右不过吃个饭,怎这样难?”

    贾蔷走到林如海几案前见了礼后,顾自落座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其实我不去对双方才都是最好的。不然又吵起来,头疼的还是老太太。”

    黛玉没好气道:“你不会不吵?”

    贾蔷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骂惯了人,张口孽障闭口畜生的,他们毫无恩德加身于我,在我爹娘和我临难时,亦无人援手分毫。所以,我怎能容忍如此辱骂?要是先生这样教训我,我倒认了。”

    黛玉“呸”的啐了口,道:“我看不是认了,是忍了才是。再者,你是料准了爹爹再不舍得这样骂你。”

    林如海突然觉得药膳有些难以入口了,纵女儿外向,这般早早堵死了他教训贾蔷的路子,也让他喉咙处有些哽。

    暂且放下药碗,林如海问贾蔷道:“说罢,这会儿来甚么事?薛家后续如何了,宫里可来人了?”

    他才不信,贾蔷是因为那么点小事就往林府跑的。

    贾蔷心里对老林钦佩不已,一开口就点中了要紧处,他道:“薛家事了,薛姑娘被指给了尹家女充当才人赞善……”

    林如海闻言一怔,道:“宫里加封尹家女为郡主了?”

    贾蔷愈发钦佩,点头道:“是……”

    见林如海眉头登时皱起,贾蔷想起甚么,忙又道:“不是皇上加封的,正好尹家太夫人进宫被皇太后得知,就请去了九华宫,正好太上皇打醮出来,知道此事后,就加封了长乐郡主的封号。皇上知道后,这才指了薛家姑娘过去。”

    林如海闻言,眉头舒展开来,不无责备的看了贾蔷一眼:说话只说一半……

    这完全是两回事。

    若是隆安帝之意,那天子待他这个臣子就有些凉薄之意了。

    果真如此,林如海许多做法就要调整了。

    但若是太上皇之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并不当紧……

    黛玉心里却有些怀疑,怎么感觉像是故意派去,给尹家女充当谋臣幕僚的?

    这宝丫头,心里可是藏着小奸呀,日后不得不防啊……

    说完这些,贾蔷才终于将吴贵妃使坏,他寻着机会,查封了吴家货栈的事说了出来。

    林如海闻言,脸色登时肃穆起来,连腰背都坐直了,看着贾蔷沉声道:“蔷儿,内务府的水,很深啊!里面牵扯的何止一个吴家,便是宗室诸王,尤其是几个敏感人物,都在里面。你要将内务府牵扯出来,不是明智之举。”

    有些人名,连林如海都不敢轻易宣诸于口,太敏感了!

    贾蔷会意,点头道:“所以我不往内务府深挖,就查吴家借内务府渠道,逃避户税和工税的走私问题。先生,我知道历代以来,朝廷对征收商税并不上心。各地关口衙门,宁肯巧立名目多收坐税,也很少用心收上交户部的过税。但如今先生执掌户部,应该上奏朝廷,整治此陋政!就从吴家开始,敢枉法逃避户税者,罚他个倾家荡产!我已经派人查封了吴家货栈,还请先生传令户部,派人前去提拿账簿。另外,还请先生再寻些人,弹劾吴家纵豪奴抗法,吴家货栈分明违反火禁,兵马司前去理论,居然被打了出来。吴家如此豪横不法,理当问罪!”

    林如海闻言,拧着眉头在心中不断盘算着此番计策的漏洞,以及天子会如何想,如何看……

    足足一刻钟后,林如海方缓缓点头道:“可以为之,但还是要看,宫里对吴贵妃的圣眷如何……蔷儿,此事我劝你,莫要想着一次将吴家打死,几无可能。”

    帝王之术最讲究平衡,宫里两大贵妃,一个贾家一个吴家,如今尹皇后已经明显偏向贾家了,哪怕为了维护宫里的平衡,隆安帝都不可能现在废黜了吴贵妃。

    更何况,连他都听说了,隆安帝对吴贵妃有几分偏宠……

    既然如此,便不可能将吴家连根拔起。

    贾蔷笑道:“没事,原也没想着弄倒吴家。只要这一次打疼了,让他知道往我家头上伸手的后果就好。”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宫里天子虽也信重吴家,但一个吴家,还不足为虑,他道:“行了,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今晚多半有人登门,寻你说情……另外,贾家的事,尤其是宁府的事,你要尽快收拾利落。自身不正,还四处攻击,是要吃大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贾蔷笑道:“原就准备这两天拾掇!”

    林如海眉尖一扬,提醒道:“一定要讲究手段,不要闹的阖家不宁。老太太为了你的事出了不少力,要给她留体面。”

    贾蔷点头道:“先生放心,即便不看别的,只看先生和师妹的面上,我也会尊重她的。”

    林如海微笑道:“不是让你受委屈,老太太在前面的事上未必明白,但如何管好一个家,如何维持一个家上面,还是很有手段的。好了,莫说许多话了,你回家赴家宴罢。”

    贾蔷闻言起身,又问黛玉道:“你去不去?”

    问完却又自己摇头道:“算了,今儿算了,我总觉得,今儿不会太平。等回头我在会芳园设一东道,师妹再去帮我一起布置一番罢。”

    黛玉羞恼的啐道:“谁去帮你?快去快去,就会胡说八道!让你的郡主帮你最好!”

    贾蔷笑道:“她又不会说话,你这不是难为人么?”

    黛玉闻言大气,瞪眼道:“她不会,宝丫头也不会?”

    贾蔷自知失言,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这个东道原是为你设的。我寻思着,总和西府老太太强犟着,我倒没甚么,就怕日后你难做。所以,请个东道,表个态度,她到底疼爱你一场,所以我愿意为你低这个头。不过既然你不想请,也没甚关系。总是两个府上过日子,少来往就是。”

    黛玉闻言心头一震,知道自己委屈冤枉贾蔷了,可这会儿让她低头,也是不能的,便违逆心声道:“不摆就不摆,你不想和谁来往,那就谁也不见就是!”

    本还想说“若是连这里也不想来往,往后也不必来了”,不过到底心里不舍得刺痛他,生生忍了下来,眼睛都忍得有些发酸……

    却听这坏人还哈哈大笑道:“你说不摆,我偏要摆!还要借你的小戏班子去唱戏!”

    黛玉心中委屈化为喜意,面上愈恼,正想再吵,却忽然想起林如海和梅姨娘还在,这架吵的太忘我了……

    转过头去,果然就见两人在一旁一起似笑非笑的吃着狗粮……哦不,吃着药膳。

    黛玉大羞,扭身就走,不理他们了。

    贾蔷也老脸一红,嘿嘿一笑,转身告辞离去。

    ……

    西市,吴家货栈前。

    吴天佑之弟吴天成,其子吴子施带着顺天府同知、长安县主簿,还有宁王府长史、恪和郡王府外门管家……

    如今守在货栈前的算上铁牛不过十人,而吴家带来的家丁,就足有三四十个。

    再加上顺天府的人、长安县的人、宁王府的人、恪和郡王府的人,还有西城兵马司指挥裘良……

    将近一百五十人,将兵马司这十人团团围住。

    然而这十个人里,除了铁牛外,都是高隆、商卓用心调教出来的精锐,如何会怕?

    至于铁牛,心底虽然还有那么一丝丝恐惧,但他牢记贾蔷教诲,遇到这种时刻,只要将脸板起,怒声喘气就是。

    事实上,他这样做,也的确极有杀伤力。

    看着犹如一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黑熊怪,纵然是暴怒而来的吴家,放起话来都收敛了不少……

    “兵马司有甚么资格查封货栈?”

    “兵马司是管治安,疏通渠道,管火禁的,就算哪里不到位,也该让货栈先行整治才是。”

    “无论如何,都没有兵马司查封货栈的道理,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赶紧走罢!”

    一声声或劝解或威胁或训斥的声音传来,十人不为所动。

    有人就放狠话了:“你们十个人在这有甚么用?信不信咱家去步军统领衙门叫人,拘了你们去!”

    铁牛闻言大怒,吼道:“侯爷说了,没有他的将令,天王老子来也不让,强闯者,杀无赦!”

    “放肆!”

    宁王府长史尖声道:“咱家倒想看看,你怎么个杀无赦!咱家先让人拿下你这黑头怪,好好庖制一番!咱家就不信,贾家还敢打上宁王府去不成?”

    此言一出,吴家和其他各家人手纷纷准备顺势而动。

    只要拿下了这十人,解了货栈之围,明日去朝堂上自有“公道”可论。

    铁牛闻言,整个人瞬间进入濒临爆发的状态,便在此时,他身旁一亲卫大声道:“这是我们侯爷的亲表姐夫,你们若够胆就来杀!我拦你们一下就是小妇养的!”

    此言一出,周围诸家瞬间都冷静下来。

    贾蔷“违规”执法,他们强行拿下兵马司丁勇,争斗中“失手”杀了一人,这个官司打到朝堂上都不怕。

    可把贾蔷的亲表姐夫给杀了……呵呵。

    顺天府、长安县的人干脆直接掉头就走,吴家的确给了他们不少恩惠,但这个恩惠绝对不足以支撑和一个国公府的武侯撕破面皮结成死仇!

    宫里发生的事,对神京城内的有心人根本不算秘密。

    贾蔷为了给薛家出头,就生生搬倒了一个皇子。

    要是果真杀了他的表姐夫,呵呵……

    恪和郡王府的人也匆匆回府,禀报这个新消息,宁郡王府的长史虽然又骂了几句,到底还是甩手离去。

    吴家人见大势已去,更不敢胡乱动手,回到家后,一边再想方设法联系旧友,寻贾家说情,一边赶紧打发人往宫里送信儿。

    吴家自忖没有得罪贾家的地方,贾蔷突然如此针对吴家,他们猜测,多半是宫里出了差池……

    只有找准了症结,才好对症下药。

    而贾蔷,也在两个时辰即将到点的时刻,重新回到了荣庆堂上……

    ……

    ps:再说一次群号啊,免得天天问……三七九,三零三,零七六,不过只有百来个位置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荣府夜宴

    荣庆堂上,穿红着绿的丫头们来回穿梭着,摆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肴。

    堂上除贾母独自于高台软榻上正坐外,连王夫人都带着李纨、凤姐儿操持着,尽管她只是捧着一碗羹轻轻调匀着。

    但这个孝道的姿态,却不能不做。

    只是贾蔷纳罕,邢夫人居然不在。

    而看到贾蔷进来,荣庆堂上大多数人纷纷眼睛一亮。

    便是贾母原本因邢夫人未至而有些阴鸷的心情也是一震,忙招呼道:“蔷哥儿回来了?”

    凤姐儿也高兴,高声笑道:“哟!咱们家的关二爷回来了?”

    高台一侧,端着碗汤羹的王夫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中却想到,关云长虽英雄盖世,却是不得好死的下场吧……

    “蔷儿,如何了?快说说,快说说!”

    凤姐儿撇下李纨,迎上前来问道。

    贾母在高台软榻上坐着,笑骂道:“偏你是个急性子,连口茶水也不给人吃,就上赶着催!”

    凤姐儿闻言,一迭声笑道:“好好好!给咱们家的大侯爷斟茶!”

    说着,拉起贾蔷的胳膊,将他引至客座坐下后,又亲自斟茶倒水,奉到跟前,道:“听老祖宗的吩咐,请大侯爷吃茶!”

    这一套唱戏般的强调,惹得满堂人大笑。

    连平日里在堂上不敢出声的丫头们,此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母最喜欢这种氛围,等看到贾蔷果真吃了几口茶后,也就愈发高兴起来。

    她浸淫内宅持家之道几十年,就没有她理不顺的家事,或者家人。

    如今见贾蔷一点点被她拉扯着融入到这个家族里,贾母心里还是颇有成就感,也颇欢喜的。

    待见贾蔷将茶盏放在身旁几上,她笑问道:“蔷哥儿,外面的事如何了?可为你大姐姐出了气了?”

    此言一出,连王夫人都巴巴的看了过来。

    贾蔷点了点头,面上也没甚么骄横轻狂色,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轻声道:“吴家的吴天佑本是内务府总管大臣,皇上的信重大臣。可吴家却借其官职便利,在西市开了个极大的货栈。刚才我查抄了商货,抓了几十个吴家伙计下狱,又封了他的客栈,明天一早,自有人弹劾吴家大罪。证据确凿,吴家这次虽不死,也不会好受。”

    听闻此言,贾母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是知道朝廷上的斗争,残酷乃至惨烈。

    当年贾代善背负了多大的压力,若非如此,也不会早早逝去。

    但她还真没听说过,具体是怎么个残酷惨烈法儿。

    今日却是见着真章了,虽然听不大明白,吴家开个货栈怎就证据确凿了,不过外面的事她也不愿多理会,眼下只觉得心里痛快!

    吴家既然在宫里出手欺负贾家,意在贾元春,贾家如今这样狠狠的打回来,岂不解恨?

    滞了滞后,贾母意味深长的对王夫人笑道:“多亏家里有个能折腾的,不然吃了亏,也只能忍着。”

    王夫人不管心里怎样想,面上还是带笑道:“此事当写信给宫里,让贵妃也知道知道,都是蔷哥儿的功劳。”

    贾蔷听这语气,仿佛王夫人准备让元春给他升一个一字并肩王一样……

    贾母笑道:“原该如此,不过也不必特意给蔷哥儿摆功。宫里贵妃是他大姑姑,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他出头给他大姑姑讨个公道回来,也是本分事。蔷哥儿,你说是不是?”

    贾蔷呵呵笑了笑,点头道:“老太太说的在理,贾家那么多男儿,论对贾家的贡献,加起来都比不上宫里的贵妃。贵妃这些年,在宫里可是吃了不少苦。”

    此言一出,贾母且不说,登时唏嘘不已。

    连王夫人那颗常年礼佛礼的清冷木然的心,也似一下被戳中了,巴巴的落起泪来。

    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小小年纪就送进宫里,骨肉分离,本是人间至苦。

    凤姐儿最是机敏,转过头来看向贾蔷,丹凤眼中夹着促狭的目光,瞟了他一眼,就赶忙上前去安慰两个落泪的老妇……

    贾蔷得了清静后,开始慢慢打量起在荣庆堂内忙活着的几个大丫鬟。

    不是他起了甚么心思,只是前世读红楼时,贾家的丫鬟,都比贾家的男人出彩……

    鸳鸯自不必提,贾母须臾都离不得,贾家敢和凤姐儿打闹取笑的丫头,独鸳鸯一个。

    贾母是妥妥的颜值协会骨灰级会员,所以鸳鸯生的也极好看,脸上似乎有几点雀斑,但更添几分俏皮。

    只是,贾母疼她归疼她,临死前却没给鸳鸯留下一条生路。

    恶了贾赦,鸳鸯唯死而已……

    除却鸳鸯外,贾母房的大丫头还有琥珀、翡翠、玻璃。

    只是这几个都没鸳鸯生的好,看性子,也没那样爽利。

    “看上哪个了?看上了就接回去!”

    正当他看女孩子看的有趣时,忽听上头传来一言,又让满堂人大笑起来。

    鸳鸯等几个方才被他锋利的眼神打量过的女孩子则纷纷红了脸,心中不无颤动……

    贾蔷摇头道:“早听说老太太会调理人,所以就多看两眼。我身边不缺人用,也不大习惯房里太多人,不过还是谢谢老太太的好意了。”

    贾母正还想说些甚么,不过看到贾赦、邢夫人两口子,并贾政、贾琏都到了,便暂且按下不提。

    贾蔷也站了起来,与贾政拱手问了安。

    贾赦鼻音发出一道轻哼声后,邢夫人赶忙去高台上,赔笑道:“原是早些过来的,只是生了些事,就迟了……”

    贾母不大爱搭理这个儿媳妇,只是点了点头,连发生了甚么都没问。

    王夫人在一旁见了,面色虽淡淡,眼中却闪过一抹讥讽。

    邢夫人讪笑了声,看了王夫人一眼,心里暗恨:等会儿你能继续得意,我才伏你!

    姊妹们自暖阁里也出来了,宝玉远远看到贾政存在,唬的跟甚么似的。

    不过往日里贾母或许就叫住他和她在一起了,只是今儿个看到贾蔷如此能为,反倒想着让宝玉和他多接触接触,若是宝玉将这身本事学到了,那她才真正不愁了……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并家里姊妹们坐一桌,李纨、凤姐儿带着一众丫鬟侍奉。

    这也是尹皇后眼里贾蔷为何如此合适尹子瑜的一个重要原因,如凤姐儿这样得宠,且还是王夫人嫡亲内侄女儿的身份,到了贾家一家子吃起饭来,她连坐下的份都没有,伺候完老的还要伺候小的,哪个慢怠一点,都是罪过。

    这世道,大家子的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

    相比之下,贾蔷在宁国府里人丁简单的过分,也就没这些规矩了,所以尹家上下,除了贪心不足者,就没不满意的。

    而男主人这一桌,贾赦理所当然的坐了上位,原本以身份尊贵论,当是贾蔷、贾政分坐两侧。

    只是贾蔷不耐烦和这个老厌物临近,非要坐在宝玉一侧。

    不过这样坐,虽躲开了一个老厌恶,身边却又多了一个小瘪三……

    贾政庶子贾环,论模样长的也不差,只是那副吊儿郎当耷眉斜眼溜肩的模样,让人瞧着就觉得晦气。

    好在有贾政在,宝玉和贾环都战战兢兢,头都不怎么敢抬。

    贾环身旁,则坐着一个不过五六岁大小的男孩儿,贾蔷倒也认得,名唤贾兰。

    是贾政长子贾珠的遗腹子,原是二房的长子长孙,可惜因贾珠早逝,让贾兰在王夫人处并不得宠……

    待饭菜上齐,碗筷摆正后,贾母在上桌发话,道:“今年出了那么些事,没了不少人,东府的家业都险些保不住,原本我心里还凄慌着。祖宗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才留下来的家业,若是在咱们手里没了,我就是死,也没脸去见国公爷哪。虽说我就是内宅里一个眼花耳聋不怎么管事的废老婆子,可总觉得还是要担一份罪过。可没想到,否极泰来,一转眼,宫里大姑娘成了贵妃,便是东府那边,蔷哥儿先袭了爵,又立下那样大的功劳,还封了一等侯!如今又要娶回一个郡主来!这一桩桩喜事哟,来的我都有些头晕!”

    众人纷纷笑出声来,凤姐儿捧着一碗御田碧梗米单给贾母后,高声笑道:“这都是托了老祖宗的福!要不是老祖宗将用也用不完的福分舍了些给我们,贾家哪有这样的喜事?”说罢,又吊着眼望着贾蔷,问道:“蔷儿,我这样说,你服不服?”

    却也不等他回答,自己就对一桌子人数落起来:“当初是不是老祖宗一力要求蔷儿下江南的?要不是他下了江南,他会成为林姑丈的学生?成为林姑丈的姑爷?要不是老祖宗一心点他袭爵,这世袭的爵位就这样好袭的?没那三品将军打底,蔷儿这一等侯也封不上来吧?若没这一等侯,郡主难道就这么好娶?对了,我还忘了,就连宫里的大姐姐,也是老太太当年做主送进宫里去的!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蔷儿,你还不快来敬老祖宗一杯酒,我这个二婶婶都看不过去了!你要不喝,我来喝!”

    “呸!”

    贾母一张嘴早就合不拢了,听到最后绷不住笑啐道:“你也是没面皮的猴儿,他的酒,凭甚么你来喝?”

    凤姐儿大笑道:“可见甚么事都瞒不过老祖宗,我正是要好好巴结巴结蔷儿,好和他一道做个买卖,多赚几两银子,拿来孝敬孝敬老祖宗!”

    贾母愈发大笑,贾蔷则端着一杯酒过来,与贾母敬道:“确实要敬老太太一杯酒,贾家男儿不争气,这些年确是劳老太太费心了,老太太辛苦了。”

    说罢,一饮而尽。

    贾母本是笑着,可听了这话,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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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贾赦出击

    见贾母落泪,凤姐儿也红了眼。

    凤姐儿是知道些贾母不易之处的……

    当年先荣国贾代善在时,贾母当真是受用不尽,享尽荣华富贵。

    等贾代善薨后,贾赦那个鸡儿样就不去说了,贾政也不是为官做宰的材料,至少比起贾代善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贾母一个后宅妇人,她又能如何?

    便是管教孩子,历来也只有老爷管儿子的道理,难道她还能逼着贾赦去练跑马射箭?

    而她教出的女儿家,何曾差了?

    便是前世,她不得已将从小带在身边教养大的贾元春送进宫里当了女史,后来也为贾家的辉煌续命几年。

    但在这个爷们儿主导的世界里,贾家男人不成器是祸害,靠一个老太太的算计,又能撑得了多久……

    贾母的确是一直在享福受用着,也贪图受用,可她本是保龄侯府的大小姐,嫁入贾家后,从来都是锦衣玉食,让她晚年再“改邪归正”,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可这些年她也不只是享福受用,为了维护贾家那些亲旧世交,为了平衡家里大房二房之间的关系,她也算绞尽脑汁。

    这些凤姐儿都看在眼里,所以平日里也孝敬的紧,不止因为贾母是一等荣国太夫人的缘故。

    不过她眼红落泪,不止因为心疼贾母,更心疼她自己。

    她生性要强,嫁入贾家后,为了不让人说笑落人嘴舌,她每日里早起晚睡,累成甚么样都要伺候好这一家人,管好家事。

    可又有几人疼她?

    贾母的功劳还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可她呢?

    想想如今被自己的亲姑母数落刁难,婆婆那边更不用说,再加上嫁给那样一个浪荡子,夫妻情绝相敬如冰,她甚至至今连一儿半女都还未怀上,都比不上她素来瞧不进眼里的李纨……

    凤姐儿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自觉错付了半生……

    贾母看在眼里,以为凤姐儿因她而哭,心里感叹道:到底没白疼她一场。

    不过到底老成许多,很快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还嗔笑凤姐儿道:“你不来哄我,倒比我落的泪还多!”

    凤姐儿闻言,忙强压下心中酸楚委屈,一边拿帕子拭泪一边笑道:“老祖宗这就不知了,此便是我的计谋!我若是巴巴儿的去哄老祖宗,老祖宗必是越劝越落泪。可我要比老祖宗哭的还凶,老祖宗一心疼我,瞧,果然不落泪了吧?”

    贾家姊妹们闻言,笑的直打跌,贾母大笑了回后,又爱怜的看了她一眼,举起酒盏将黄酒一饮而尽,对贾蔷笑道:“外面的事若是忙完了,可是该准备起园子了?”

    此言一出,一直面带微笑却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的王夫人,终于看了过来。

    贾蔷点头道:“先前就已经打发人寻了一名号山野子的老明公,为园林大匠,京中多座王府花园都为其所设计。这几日待其描了地形图,将会芳园临摹罢,设计妥当制度后,就可动工。”

    贾母闻言惊喜道:“这样快?”

    难得,连王夫人都高兴的点了点头。

    贾蔷微笑了下,道:“过两日在会芳园后还老太太一个东道,就开始动工,进度快一些的话,应该在年前就能完善,正好过年时,请贵妃娘娘回家过年团圆一日。另外,吴家这一次不好过,至少他家的园子,必然没那么快动工,有没有银子盖下去,都是两说。”

    贾母和王夫人闻言愈发大喜,贾母赞了又赞后,回头看向另一桌,道:“都是国公爷的子孙,你们还都是长辈,瞧瞧,倒让一个孙辈给比下去了!”

    贾政惭愧摇头,连连苦笑。

    却不想贾赦竟哼了声,道:“母亲,若不是这份家业被人偷去了太多,这个园子,便是西府独建又能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人面色骤然一变。

    贾母面色一下寡淡了下来,道:“你在说哪个?贾家的家业,是我老太婆都贪了去?”

    贾政拧眉,王夫人更是一脸木然,显然极为不悦。

    西府是二房在管家,贾赦还能在说哪个?

    凤姐儿给李纨使了个眼色,李纨忙对贾家姊妹们招了招手,带着她们往暖阁里去了。

    宝玉一万个想去,想远离风暴点远一些,可是贾政没开口,他便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离席。

    贾赦听闻贾母之言,连忙起身,道:“儿子怎敢这般说母亲?再者,母亲又怎会做下这等事来?儿子也不是说二弟,他是甚么样的性子,儿子这个当哥哥的还能不知道?”

    贾母闻言,面色舒缓下来,周围人也都缓缓出了口气,只要不是和贾政大闹家业纷争,就不算捅破天撕破脸的大事……

    贾母奇道:“这家里只你和你兄弟两个,不是他,难道是你?”

    贾赦闻言老脸抽抽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账簿来,但明显比先前交给贾琏的那份薄了许多,他大声道:“前儿有人给儿子送了个账簿,上面写着这些年咱们贾家被人贪去了多少银子,又让人怎么打着贾家的旗号,在外面买地,还闹出人命官司来。我起初还不信,可等我打发琏儿去查了圈,就发现居然一桩一桩都是真事!这起子无法无天的混帐,主子们巴巴儿的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他们倒一个个吃的盆满钵满,肥头大耳!还有这样的天理?我不管家,要不是有人不忍看下去告诉我,这家业迟早让人偷光败尽!”

    贾母闻言骇了一跳,道:“竟有这样的事?”

    她不问贾赦,问贾琏道:“琏儿,你老子说的可是事实?”

    贾琏虽不愿露面,可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站起身道:“确有此事,查了查后,我也吓坏了……”

    贾母余光看了眼脸色极为难看的王夫人,心里忽地想起,王夫人的陪房周瑞,不就是负责贾家外面的田庄?

    正想着如何暂时压下此节去,却听贾赦喝道:“球攮的下流种子,话也说不清,你到底查了些甚么,还不给老太太和你二叔二婶婶说明白?难道还要看着他们被藏奸歹人哄骗下去?”

    贾琏心道这下完了,必被二叔一家恨死,可也不敢忤逆贾赦,便低头道:“周瑞在外面打着贾家的旗号,用贾家的银子买他自己的地,为了夺人家的好地,还逼出人命官司来,也只打着贾家的旗号去摆平。到头来,拿贾家的银子买他自己的地,贾家还成了逼出人命的罪人。还有,周瑞女婿冷子兴做古董营生,强夺别人家的古董,也出了人命官司,回头来还是让贾家帮他按下。另外,另外还有凤丫头从王家带来的那个来旺儿,打着贾家的名头在外面放印子钱,坏事做尽,虽还没出甚么人命官司,可他顽弄了人家苦主的老婆闺女,人家上吊了几回,被救下来也是半傻半疯的……”

    贾琏一口气又点了几个人,多是和二房相关,大半都是王夫人从王家带来的。

    来旺儿媳妇则是王熙凤的陪房……

    想想也是,贾政惯不理俗务,荣国府虽是二房管家,但一应家事要么是赖家在管,要么是王夫人带来的陪房成了管家后在理会。

    如今让贾琏点下来,除了凤姐儿自王家带来的林之孝一家外,其他来自王家的陪房,基本上没甚漏网之鱼。

    王夫人一张脸先是羞怒涨红,随即渐渐发白,起身跪下,对贾母请罪道:“若果真如此,媳妇请治大罪。”

    然而未等贾母与她开脱,就听贾赦喝道:“蔷哥儿,如今你是贾家族长,我只问你,家里出了这样的奴才,该如何治罪?”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过来,贾蔷淡淡道:“该怎么治罪,就怎么治罪,这有甚么好说的?”

    贾赦还不放过,必让贾蔷说出个具体的章程来。

    贾蔷轻叹一声,问贾赦道:“大老爷,就算你不说此事,原我也准备寻个时间,和老太太和你们说说此事。不过在说之前,我问你一句,此事可是你告到顺天府去的?”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骇然,包括贾赦!

    王夫人更是猛然看向贾蔷,又看向贾赦,目光中不掩怒恨。

    贾母颤声道:“你告到顺天府去了?!”

    贾赦登时有些慌了神,连声大骂道:“胡扯!放屁!这样的家丑,我藏都藏不及,怎么会告到顺天府去?”

    贾母选择相信这话,急看向贾蔷问道:“蔷哥儿,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贾蔷拧眉道:“先前我见了顺天府尹韩琮一面,二老爷当知道此人,出了名的铁面无私铁判官。不过,此人当年受过先荣国的恩遇,所以破例告诉了我一事,有人将贾家奴才那些贪赃枉法戕害百姓放印子钱甚至闹出人命官司的事,告到了顺天府。他念及先荣国之恩,才暂时压下了此事,让我回来自查,然后贾家自己捆了奴才送过去。只给了五天功夫,到期不至,也怪不得他不讲情面,到大朝会上参贾家一本。我一直在查到底是谁在告贾家,也在查那些枉法之事,刚有一些眉目,没想到大老爷这边倒是查出了不少,只是……”

    他话锋一转,看向贾赦道:“大老爷怎专捡二老爷二太太房里的奴才说?就我所查,大房的那几个奴才,又有几个好的?你院子里那个王善宝,都他娘的要成精了!打着你的旗号,横行霸道,给你讨一房小老婆,他自己就能娶三房外宅!这些银子又是哪里来的?”

    贾赦:“……”

    他扭头看向贾琏,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贾琏都快哭了:“老爷给的账簿上,没王善宝家的账啊!”

    贾赦一张老脸差点丢尽了,下不来台。

    贾蔷也不再逼他,转头看向贾母,道:“老太太,就我这几日让人所查,贾家的家业,倒是的确让那些老奴才,尤其是管家级别的大奴才,给掏空了大半。东府还好说,西府这边,两代国公爷积累下的家业,会连一个园子的银子都不够了?若只贪些银子,那贾家自己处置也就罢了,左右都是贾家家生子,签了死契的,就是拿下当场打死,也不过往官府报备一声就完事。可他们还打着贾家的旗号,在外面横行霸道,百无禁忌。逼死了不下二十条人命!其他罪行更是不计其数!

    老太太,修国公府现在还被圈着,就是因为爆出了这样的事。如果贾家不尽快处置了,说不得就有绣衣卫来圈门。按理说,我不过才袭的爵,这些事和我的关系,并不大。但正如老太太所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府这边的主子,一个个的去给奴才犯下的罪过赔命吧?旁的不说,周瑞家一口咬死是为贾家买的地逼死的人,老爷这官做不下去都是小事,怕还要丢官去坐大牢!

    西府的事,到底该不该从严从快处置,还请老太太做主。要尽快了,也怪我得罪的人太多,真一起围攻起来,他们一定会把罪名牵扯到老爷太太身上,到那时,且不说治罪,贾家的体面和名声,都要丢尽了。”

    ……

    ps:林之孝家的原著里有一部分说是贾家的世仆,但后面又有说是王熙凤从王家带来的陪房管事。且就当是从王家带来的吧……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夜扫空!

    听闻这番话,贾母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几欲昏厥。

    她刚才还说,贾家否极泰来,一桩桩好事来的让她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下倒好,喜事还未享尽,这样大的祸事就从天而降了。

    而且就算此事平安过后,西府大房、二房之间,还怎么相处?

    还有这么多管家一扫而空,接下来贾府该怎么过……

    念及此,贾母忽地一惊,她睁大眼睛看向贾蔷,道:“蔷哥儿,你实话同我说,就只大老爷和二老爷院里的管家?还有哪些个?”

    贾蔷闻言,沉默了起来,一副不想开口的模样。

    贾母催了两次都没催出来结果,就厉声问贾琏:“你这个孽障,快说,还有谁?”

    贾琏被骂的心酸,心里也无奈,他看向贾赦,贾赦又大骂道:“球攮的畜生,既然老太太都问了,你还看我作甚?”

    贾琏心里愈发发苦,你球攮的就敢骂我,有能为的骂骂蔷哥儿去,他都不敢说,让我来做坏人……

    当然,他也只敢腹诽两句,回过头来还是如实道:“老太太,这偷官中银子偷的最狠的,就是赖家和吴家,赖家是大总管,吴家素来管着银库。赖家和吴家在外面的产业,加起来都超过贾家了……赖家放印子钱放的最狠,也逼死不少人命。”

    贾母闻言身子都晃了晃,一张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赖家和吴家,都是她从史家带来的,今日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贾蔷见之,眼神中满是怪罪的看向贾琏,贾琏大感委屈,道:“又不是我非要说的,你看我作甚?”

    贾赦又骂:“是我让说的,这等事你还想藏着掖着不成?”

    贾蔷提醒贾赦道:“你不要跳,你有几房小老婆来路很有问题,王善宝是用了手段的。人家在顺天府那边已经告了起来,你多半是要去爵下狱坐大牢的。别以为我在说大话惊你,如今想看贾家倒台的,不知多少。这个信儿一旦传开,你顷刻间就能被弹劾成筛子,你自己仔细着!”

    贾赦闻言,真被唬住了,老脸惨白,张了张嘴,想强犟几句,终究没敢再说。

    他处理这等繁琐难事上,半点手段都没有,这会儿心里居然想着,是不是回去灭口……

    贾母总算回缓过一口气来,见长子和幼子皆惨着一张脸,束手无策的模样,再看看贾蔷,虽也拧眉,却仍不失冷静,便问道:“蔷哥儿,事到如今,你可有甚么法子?”

    贾蔷闻言迟疑了下,摇头道:“我这法子,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未必肯依,还是不说了罢……”

    贾母急怒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束手不管?”

    王夫人都暂时服软了,落泪道:“蔷哥儿,你说若是发作了,是要圈了国公府的?既然如此,你有甚么法子,只管说就是,我们还能好赖不分?”

    贾蔷叹息一声,道:“修国公家的事比咱们家轻得多,如今已经被圈的连买米的下人都不准出了。再没个结果,活活饿死都有可能。咱们家的事要不是顺天府尹韩琮强压下来,一旦爆出来……我和先生做的事,想来老太太、太太你们也都明白。是忠君报国的大好事,但得罪的官何止一个两个?便是宗室诸王、皇亲国戚、军机大臣都不知得罪了多少。他们在我和先生身上寻不到破绽,可他们知道我们和贾家的至亲关系,所以一旦贾家露出一些破绽来,他们不把贾家咬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因此,不管哪个,最好都不要存侥幸之心。”

    贾母的脸都成灰败色了,道:“你就说,到底该怎么办就是。”

    贾蔷道:“为今之计,唯有先下手为强!贾家自己下狠手,把人抓起来送入顺天府。这样做虽狠,但一来可以重新树立家法,给贾家下人们提个醒,贾家虽然素来以仁孝宽厚治家,但敢背主欺主者,也绝没有好下场。二来,还能将他们的家业抄没,拿回属于贾家原本的家财。若是等到顺天府甚至绣衣卫自己上门来抄,贾家半点体面皆无不说,他们贪墨的家业,十之七八也会被充为国库,贾家到头来颜面扫地不说,而且甚么都得不到。另外,从抄没的家财里拿出一部分,重重补偿受害者。贾家人亲自出面,挨家挨户的道恼,能弥补多少,就弥补多少,这个姿态,一定要做足了,也要做实了。”

    贾母、王夫人、凤姐儿等人闻言,脸色愈发难看。

    不管是赖家、周瑞家还是来旺儿家,都是她们的体面所在,也是她们的势力根基所在。

    将他们都拿下抄家问罪,就是在打她们的脸,让她们颜面扫地。

    再者,让贾家这些贵人,去给泥腿子百姓道恼?!

    贾蔷看着她们轻声道:“老太太、太太,贾家自己下狠手送官,还能取得一点主动权,不至于让他们往主子身上攀咬。因为,总没有自己举报自己的道理罢?可若等别人上门来抄家,我敢保证,此事一定会将大老爷、二老爷、二太太甚至还有二婶婶,都会被一并牵连在内。真到那个时候,就真的完了。”

    贾赦一听登时急狠了,大声道:“母亲,犹豫不得了!顺天府都知道了,果真让人来抄家拿人,那起子狗**的下流奴才,必然胡乱攀咬!若是贾家没那么多对手也就罢了,如今一旦贾家被攻击,到处都是落井下石的,就是皇上想保全都保全不得!”

    贾母闻言气的落泪道:“你若早有这等见识,贾家会到今日?罢罢,既然你们都有主意,那你们自己去理会罢,我也管不得了!”

    贾赦闻言,立刻对贾政道:“你怎么个说法?”

    贾政长叹息一声,道:“我素不理会俗务,一时半会儿也没了主意。你和琏儿去理会便是……”

    贾蔷却又开口提醒了句:“你们常年不勤理家法,贾家的奴才真未必听你们的。果真逼到狗急跳墙,仔细他们反噬你们。刁奴要是知道必死无疑,多半要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你们最好注意危险,有祖宗留下的甲胄没有,有的话可以拿出来穿上。或有刀剑甚么的,也可预备好。”

    此言一出,贾赦和贾琏就变了脸。

    贾琏稍微好些,常出门在外,靴子里还藏着把匕首,以防万一。

    可贾赦……怕是骨头都快锈了,真遇到刁奴造反,必是凶多吉少。

    贾母看到这爷俩儿唬的面无人色的样子,只觉得西府老脸算是丢尽了,对贾蔷道:“蔷哥儿,你若是便宜,就帮一把手罢。”

    贾蔷点了点头,对贾琏道:“我派十个亲卫给你,你叫奴仆动手,若果真有人敢反抗,我的亲卫会下狠手处置。记住,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要拖拉,更不要闹出不可收拾的场面和动静。惊动了别人,容易落人口舌。”

    贾琏这会儿也不置气了,连连点头应下。

    贾蔷站起身,对贾母道:“西府这边尽快动手,东府那边也会尽快动手,都没几个干净的。老太太,不要慌,也不要怕。铲除了这些依附在贾家生存,却一心吸干贾家血脉的吸血恶鬼,贾家只会越来越好。贾家自身没了破绽,没了污点,才会无惧敌人的攻击。老实说,这些事在我看来,其实是好事。”

    ……

    在西府留下十个亲兵后,贾蔷带着商卓并剩下的九个亲卫回了东府。

    刚一进门儿,就见赖升带着张财等人又迎了上来。

    赖升躬身赔笑道:“侯爷回来了!正准备派人去寻来着……”

    贾蔷似笑非笑道:“有事?”

    看到贾蔷这个笑容,赖升心头一跳,忙道:“宁王府方才派人送来了门贴,请侯爷去王府做客来着。还有恪和郡王府,也派人来了,不过送的是名帖,说是他们王爷稍会儿要来府上做客……另还有一件私事,奴才擅自做主,还请侯爷恕罪。”

    贾蔷笑了笑,道:“甚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赖升赔笑道:“因奴才见这些日子以来,侯爷都是一个人过活,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知冷知热伺候主子的人都没有。奴才回家后,和奴才母亲一说,奴才母亲心疼的都流泪。就把身边才买的最好的一个丫头,平日在家里都是当正经小姐养着的,送到主子院子里去了。这等事本没有奴才善作主张的余地,还求侯爷看在奴才和奴才母亲一片孝心的份上,饶恕奴才这一遭罢。”

    贾蔷闻言,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赖升问道:“那丫头叫甚么名字?”

    赖升闻言,心里一喜,忙道:“叫晴雯!”

    贾蔷笑了起来,笑的赖升有些莫名其妙,毕竟连见都没见着,怎高兴成这样了?

    不过高兴总比不高兴强,因此赖升、张财等人纷纷赔笑。

    却见贾蔷将笑脸又忽地一收,叹息一声道:“原本看在你这份孝心的份上,无论如何,都要留几分体面。只可惜,西府大老爷把你们赖家告到了顺天府……”

    “告,告我们赖家?”

    这消息如惊雷一般劈在了赖升头上,骇的他亡魂大冒,道:“告我们赖家甚么?”

    贾蔷看着他,轻声道:“侵吞主子家财,吃里扒外,打着贾家的名头,坏事最尽……这样罢,到底有没有做下这些事,你们去了顺天府衙,同顺天府尹韩大人去说罢。韩琮韩大人的名声想来你们听说过,若果真是冤枉的,韩大人会还你们清白的。”

    说罢,商卓上前一步拿下赖升,赖升惊呆了,大喊道:“侯爷,奴才冤枉啊!侯爷,奴才冤……”

    话没说完,商卓一招卸下了赖升的下巴,厉声道:“侯爷身上还兼着绣衣卫千户之职,想去顺天府交代,还是想去绣衣卫诏狱里交代,你们自己寻思!想跑的尽管跑!”

    顺天府衙门还是正常人能进能出的,绣衣卫诏狱……

    听说进去的不少,出来的却没几个。

    再说,除了赖家、张财家等少数几个管家吃的太狠坏事做绝外,其他大多数人不过是贪点银钱偷点金银器具罢,远算不上死罪。

    因此一个个老实跪地,任由贾蔷亲兵,将他们一个揽一个的捆起来。

    宁国府前面奴才几乎为之一空,不过贾蔷早有打算。

    苦水井太平街上的老幼妇孺足有数百人之多,一个个提着包裹,背着包袱,进了国公府。

    或许不怎么好看体面,但绝对忠心靠谱。

    再加上一些掺杂在里面的自江南带来的一批人手,和从林府拆借来的一些人当管家管事,一夜之间,宁国府便成了贾蔷最可靠的堡垒!

    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也是这一天,贾蔷才算真正入主了宁国!

    ……

    ps:我是不是对林妹妹偏爱的有些狠了,么得办法啊……

第三百一十八章 捅破天

    宁国府,西路院。

    一套寻常小院,三间小正堂,便是贾蔷在宁府的住处。

    因先前宁府并不素净,所以他连香菱都没接过来。

    一个人几套简单换洗的衣裳,去舅舅那边吃,衣服脏了也有表姐去洗,过的倒也自在。

    不过,今夜他回来,刚入院内,就见小正堂西间房内有明烛点亮。

    一个身量苗条的身影在屋里走来走去,那折折叠叠抖展铺平的模样,似在整理内务……

    贾蔷推门而入,穿过正间到了西间,这动静早已惊动了里面。

    不过显然这丫头不是善于迎逢之人,看到贾蔷站在门帘处,颇为大胆的看了他一眼后,方屈膝福下,行礼拜道:“奴婢晴雯,见过侯爷。”

    樱桃小口一抹红,桃花眼中双含情。

    果然不负红楼第一美婢的名号,也难怪赖升敢犯他大忌,安排婢女私入他的住处。

    现在想来却不知是他这只蝴蝶哪一次扇动翅膀,改变了原有的命运诡计,让晴雯没有被赖老嬷嬷孝敬给贾母。

    不过,能有一个如此美婢伺候起居,想来应是赏心悦目。

    晴雯的美貌和香菱应该是在伯仲之间,香菱是绝色的身子,天真娇憨的性子。

    而此晴雯看起来,削肩膀水蛇腰,桃花眼中目光机灵,虽是贾府丫鬟妆扮,却难掩一派灵秀风流。

    见贾蔷这般打量她也不羞恼,还笑问道:“侯爷这样看我作甚?”确是个胆大的丫头。

    晴雯心里其实也在暗喜,不是她贪慕富贵,她并非没过过苦日子,一样过得下去。

    且被人牙子卖到赖家后,她原就接受了为奴为婢的命运。

    虽赖嬷嬷见她生的如此风流俊俏,也偏爱几分,没有真以奴婢对待,但晴雯本身是明白的,哪怕她再不甘,她就是一个奴婢。

    果不其然,宠了她那么久的赖家,终究是要将她送出去,服侍别人。

    晴雯哭过,因为她再大胆,可对于未来的主子也害怕,害怕伺候之人禽兽也,就是字面意思,长的像禽兽。

    呲牙爆嘴,鼻孔冲天,满脸络腮胡,胸口半亩毛……

    果真跟了这样的主子,晴雯觉得还是早早吞金自尽的好。

    虽是丫鬟的身子,却生着小姐的心,持颜值协会金牌会员。

    尽管赖家一再向她保证,伺候的人富贵俊秀,是个年轻的贵人,可不见到真人,哪里能放心?

    如今却是放心了,晴雯觉得,长成这样,就算果真是个坏脾气,那她挨打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太疼……

    贾蔷一边解雀金裘,一边问道:“你来时,赖家有没有交代你甚么?”

    晴雯还是有觉悟的,自觉上前,服侍贾蔷去解宫绦系带,去了雀金裘后,冲贾蔷抿嘴一笑,道:“没甚么,不过是不要忘了嬷嬷和赖大叔他们的恩义,若有机会,多在侯爷跟前说些好话,就是这些。”她倒坦诚直率。

    贾蔷却叹息道:“已经迟了,赖家侵占贾家财物,打着贾家的旗号放印子钱,害得不少人家家破人亡,卖儿卖女……他家的事被西府大老爷告到了顺天府,已经被抄家了,往后,贾家再无一个赖家。”

    晴雯闻言,面色登时煞白,好看的杏眼里居然噙满泪光……

    贾蔷坐在座椅上,自己斟了盏茶,一边吃茶,一边看着晴雯。

    忽地,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晴雯在里威风八面,不将袭人看在眼里,虽袭人是宝玉身边的大丫头,可她该冷嘲热讽时,绝不留口。

    对上其她丫头,更是不留情面,爆炭性子厉害之极。

    连林之孝的女儿小红,这样有跟脚的一人,在晴雯跟前都吃不开。

    贾蔷前世时就曾疑惑过,这俏丫头到底是没脑子,还是倚仗着宝玉对她的好?

    这会儿看到她如此担忧赖家,贾蔷才一下想明白过来,敢情这位在奴婢界也是一个来头极大的“奴二代”!

    原来她也是有靠山的,赖家!

    是了,林之孝一家虽然在贾家地位不低,可又如何能同赖家相比?

    而晴雯又是甚么时候被赶出去,因痛悲嚎了一夜的娘而死的呢?

    不就是赖家在贾家渐渐失势,后面贾家前院后宅基本上都是林之孝两口子在管事时,才发生的事吗?

    啧!

    半部红楼果然讲尽了人情世故……

    见晴雯站在他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贾蔷淡淡道:“想求我保全赖家?”

    晴雯小脑袋点的和小鸡食米一样,巴巴儿的望着贾蔷。

    贾蔷笑了笑,道:“赖家侵占贾家家财巨万,打着贾家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坏事做绝,你让我保全赖家?”

    晴雯跪下来,乞求道:“不求侯爷保全所有,行下恶因,得了恶报,原是天理。只是有一人,奴婢敢用性命担保,必不是坏人。奴婢当年能活下来,这些年过来,多亏了此人护着。奴婢往后一辈子用心侍奉侯爷,侯爷想打想骂都随意,只求侯爷能保全她老人家。”

    贾蔷想了想,道:“赖老嬷嬷?”

    晴雯连连点头道:“嬷嬷极是明白人,这些年我一直伺候她老人家,所以知道些事。每回赖大爷他们去请安,老嬷嬷必定嘱咐他们,赖家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托了主子的福,让他们务必用心侍奉主子家。这些话我都听了好些年,她老人家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嘱咐。”

    贾蔷思量稍许后,道:“我且看看罢,若果真她是清白的,也不会故意去为难一个老太婆。至于你……”

    他又打量了晴雯一番,道:“我也不要求你变了这个性子,变得了变不了且不说,果真变了,也不是你了。只一点,你要记仔细了。”

    晴雯抬眼望向贾蔷,心里总觉得奇怪,这位侯爷似乎认得她,还知道她的性子……

    她自己是知道自己甚么性子的,若没个宽和能容她的好主子,将来怕是要被打死。

    可这位俊秀的不像话的侯爷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听贾蔷继续道:“未来侯府的太太,是正经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的。家里人口本就简单,其他的不拘束你了,可若冲撞了太太,得罪了她,你生的再美十倍,我也难保全你。”

    就听晴雯松了口气,抿嘴笑道:“我是当奴婢的,怎会去冲撞太太?那岂不是傻了?”

    心里嘻嘻一笑:我生的果真很美?

    贾蔷哼哼一笑,心道:前世虽是无意间,可你也没少冲撞黛玉。

    都道黛玉小性儿,可即便如此,她也没寻你算账。

    虽在宝玉跟前说了嘴,还让袭人给顶了雷……

    “侯爷,我去给你端热水!”

    觉得前景还算不错的晴雯心情又好了起来,准备好好服侍贾蔷。

    贾蔷正要开口,就听院外传来脚步声,未几有婆子在门外传话道:“侯爷,前面传话进来,说是五皇子恪和郡王的王驾来了,要见侯爷。”

    贾蔷闻言挑了挑眉尖,没有急着动身,而是思量了片刻后,方站起身来,出门而去。

    晴雯送到门口,看着贾蔷大踏步离开后,心里才松了口气。

    皇子,郡王?

    自己的主子和这样金贵的人来往,好厉害!

    就是不知道,侯爷口中未来的侯府太太是甚么样的。

    反正她想不出,得要甚么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这样的爷……

    不过不管是怎样的,她都暗自发誓,一定要和未来的太太站一边儿,因为她看得出,这位侯爷必是爱煞了那位未来的太太,才会这般警告她。

    若是明知如此,往后还去招惹人家,那岂不是大傻子?

    如今只盼赖嬷嬷能得活就好了……

    ……

    “臣,见过殿下。”

    宁国府前厅,贾蔷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混不吝的皇子郡王,表面礼数还是不能缺少。

    大晚上的,一位皇子郡王跑到手执兵权,尽管五城兵马司不像样,可依旧是兵权的勋贵府上私会……

    要不是这位皇子素来都有不着调的名声,贾蔷这兵权也实在不被人认可,这已经够得上抄家灭族之罪了。

    “欸,罢了罢了,蔷哥儿,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么外道做甚么?不过我得说说你,你府上的丫头实在粗糙了些,没法见人啊,你看她们穿的都是甚么玩意儿,回头我送你几个好的来……”

    李暄笑起来一脸无害,嘻嘻哈哈的拉近乎,只是见贾蔷一脸清正不愿同流合污的样子,他实在没法子,干脆耍起无赖来,道:“蔷哥儿,我同你说实话,今儿你搞了吴家……你搞吴家和我没甚相干,他家倒不倒霉都随意。只是你把吴家的货栈给封了,这里面有一些我的货啊!我不管,你得给我放出来,不然,今儿我在你府上不走了!”

    贾蔷看着李暄,心想怪道一脸急躁的模样,他十分不解道:“你的货?殿下是参了吴家的股,还是名下也有一个货栈,托在吴家卖?殿下若不说清楚,臣也没甚好法子。吴家货栈的账簿都被查封,掌柜的和伙计也都被下了大狱,随时可以提审。殿下若还是藏着掖着,臣能有甚么法子?”

    李暄被贾蔷逼的无奈,吐露了实言,道:“蔷哥儿,这次我可被你给害惨了!内务府缺银子使,我就让人把一些用不着的药材、皮货、内造的绸缎放在了吴家货栈里,让他家帮着出货。天地良心,得了的银子本王一文都没落进自己口袋里……好吧,落了一些,但大部分还是放在内务府的!可此事若让你爆出来的话,我就惨了。父皇非得骂死我不可……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一把!”

    贾蔷头大道:“户部的人都查完货栈,将账簿都带回去了,这个时候别说我,就是我先生都不可能把消息封锁死了。”

    鬼才信这王八犊子的话,他若果真将盗卖内务府药材、皮货的银子大部分放在内务府,这会儿还会这样急?

    难怪连林如海都告诉他,内务府的水太深!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贾蔷暗自揣测,今日捅的这个马蜂窝,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捅破了天……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打发这个瘟神时,忽地,就见门外西府方向居然腾地升起了冲天大火,遥有喊打喊杀声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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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抄家

    “喔~~贾蔷,你们家西府这是怎么了?”

    起火的地方大概在马棚附近,但火势蔓延的很快,那些喊杀声传来,居然刺激的李暄亢奋起来,看模样恨不得趴墙头上看热闹去。

    贾蔷沉着脸,还未答话,就见门子引一全身浴血的亲兵急急过来,亲兵见到贾蔷,单膝跪地大声道:“侯爷,西府奴才突然叛乱,放火烧了马厩,还刺杀了东府大老爷和琏二爷,眼下东府大老爷受重伤昏迷不醒,琏二爷也受了不轻的伤,被小的们拼死送回内宅。此刻其他几个兄弟正在二门前拼杀,前院的奴才们都疯了一样,打、砸、抢、烧,还请侯爷速去救援!”

    “贾家的奴才叛乱?好端端的,他们疯了不成?”

    李暄好奇的不行,看着贾蔷问道。

    贾蔷却对一脸紧张的随李暄前来的王府侍卫道:“速速护送王爷回府,若有半点闪失,你全家的脑袋来赔都不够!”

    那王府侍卫自然知道轻重,几乎半架着将李暄拉出了宁国府,塞进了王府车驾内,头也不回的走了。

    果真有几百个刁奴叛乱,他们几个侍卫可护不住王驾。

    等打发走了李暄,贾蔷心里的压力便减少了大半。

    因为西府的喧闹,本就在计划中……

    “留下几个人看好赖升他们,有敢趁机作乱者,杀无赦。其他人,随本侯前去平乱!”

    眼下东府前院奴仆虽多是太平街上没甚战斗力的老人或者残废,但那要看和谁比。

    和江湖绿林或正规官军比,没甚战斗力。

    可是和一群乌合之众的叛奴比,那就简直是他们祖宗!

    更何况,还有商卓和他的七八名弟子当先锋大将!

    贾蔷带了百十人急攻向西府,从正门起一路碾压过去。

    下手不留情,连砍杀了十数人后,其余趁火打劫的奴仆们就歇菜了,一个个惊恐万分的跪地求饶。

    贾蔷在商卓的护卫下,一道门一道门的往里横推。

    今日在荣庆堂上说出那番话,他就知道堂上的媳妇丫头一定会把消息传出去。

    实际上,就算她们不传,贾蔷安插在西府的人也会传。

    不仅传,还会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有了里面的传话,再加上暗中有人煽风点火,赖嬷嬷家、吴新登家、单大良家、周瑞家、来旺儿,一个个都惊怒恐慌!

    总之,除了林之孝带着一少部分奴仆没有叛乱,守在荣禧堂前,其余大部分奴仆都在几个快要吓疯的大管家的怂恿下,要寻贾赦、贾政算账!

    赖大、吴新登、单大良、来旺儿这些人还妄想着逼贾家开具放良文书,还了他们的身契。

    他们在铤而走险!

    若没贾蔷在,这些人陡然暴起用强,说不得还真能逼着贾家这群废物爷们儿放良。

    不想暗中有人却突然动手,刺杀贾赦、贾琏父子,场面立时大乱!

    又有人在马厩放火,一旦见了血和火,情势自然也就失控了……

    万幸,没等整座荣国府付之一炬,贾蔷就已经带人从后面杀了过来。

    荣府这些豪奴明火执仗、仗势欺人还行,对上放手砍杀的十多亲兵,一个个唬的跟见了阎王一样,纷纷跪地求饶。

    而赖大等人见了贾蔷到来,明白大势已去,亦是绝望的纷纷跪地,愿以全部家财换一条性命,只可惜……

    “都杀了吧。”

    这些人知道的太多了,贾蔷实在想不出留他们一命的道理来……

    且他们不死,谁又去给枉死的那些百姓偿命?

    等商卓带人解决了这些人后,林之孝方带着三十多人出来,看到贾蔷亦是赶紧跪下。

    贾蔷吩咐道:“立刻派人去顺天府,告诉府尹韩琮韩大人,贾家清理门户,不想这些人狗急跳墙,谋反作乱,如今叛乱已平,请韩大人立刻派人前来,接收乱贼!”

    林之孝不敢耽搁,赶紧派人前往。

    贾蔷留下人手看住了剩下二百余奴仆后,带着十个太平街出来的健妇,入了二门,往荣庆堂而去。

    ……

    荣庆堂门前,林之孝家的领着七八个健妇拿着棍仗守在门前,也不过是给里面提些气罢。

    堂内,贾母面色惨白的坐在软榻上,紧紧握住宝玉的手不放。

    王夫人亦是面色苍白,满眼担忧。

    邢夫人则已经听闻贾赦重伤的消息,哭哭啼啼不止。

    李纨搂着贾兰,带着姊妹们,也是一个个恐慌不已。

    独凤姐儿站在中间,对贾母强笑着安抚道:“老祖宗且放心,先前蔷儿就留下了十个亲兵,如今他们守在二门处,外面那些反叛**的狗奴才们就必然进不来。稍会儿这边的动静传到了东府,蔷哥儿自会带人打过来,捶不死那些背主逆贼!老太太、太太你们想想,蔷哥儿在立威营那样的大军里都能杀进杀出,立下封侯大功。就咱们府上那些废物,还值当担心害怕?”

    她早就派了丫头绘金将平儿接到这边来,所以府上再没她担心的事了。

    听她这般说,贾母脸色虽稍微舒缓了些,却还是难看,道:“也不知大老爷和琏儿如何了……”

    凤姐儿闻言滞了滞,方才只是贾政派人来报信儿,让里面仔细着,防备歹人作乱,并说了贾赦和贾琏受伤的消息。

    具体如何,凤姐儿却顾不上,也没心思去理会。

    忽地,凤姐儿眼睛一亮,对贾母道:“老祖宗,你听,外面乱哄哄的声音没了!”

    满堂人里除了她外,就数探春和湘云胆子最大,二人一起往门口处走去,仔细听了听后,回来道:“是没动静了。”

    贾母精神一震,还未开口,就听王夫人面色极恐惧的颤声道:“莫不是已经打杀了进来?”

    此言一出,搂着贾兰的李纨已经哭出声来。

    却听贾兰脆声声道:“母亲别怕,若果真是贼人杀进来,声音必定比方才更大。他们是乌合之众,断没有这么悄静的道理。”

    听闻此言,莫说李纨,便是贾母和王夫人都愣住了。

    她二人极少关注贾兰,虽衣食嚼用上从不亏欠,但二人都不大愿意见这个遗腹子,许是因为不愿勾起对贾珠的哀念……

    但这会儿,二人才正经看起了这个贾府二房的长房长孙!

    正这时,外面传来一道惊喜的传报声:

    “东府侯爷来了!!”

    “哎哟!”

    凤姐儿喜出望外,对贾母道:“老祖宗,瞧瞧,我说着蔷儿准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贾蔷穿了身飞鱼蟒服,腰悬玉带,清冷的面容上唯有平静,不见一丝乱色,脚下亦是不疾不徐,步步而来。

    看看他这幅做派,众人心中莫名就感到了心安,好似外面的事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贾母顾不上其他,忙身子前倾,探头向前急问道:“蔷哥儿,前面如何了?”

    贾蔷淡淡道:“一群撞客了的疯狗,打死也就完了。此事不算坏事,我已经让人去顺天府叫人,凡参与作乱的,一律送官。荣府下人,打着主子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贾家刚要彻查,居然谋逆造反,反噬主家。这样丧心病狂的奴才,可见外面那些混帐事都是他们做的。老太太,眼下要紧的,是赶紧去查抄了这些奴才家里。将一应地契、房契甚么的都抄回来。若是等到顺天府或是绣衣卫的人出动来抄,那回头连根鸭子毛都捞不回来。”

    贾母听闻已经平叛无事后,其他的事就再也听不进去了。

    只觉得半辈子加起来的事都没今日多,已经实在无法再承受其他的事了。

    感觉到一阵阵眼晕耳鸣,贾母连连摆手,有气无力道:“再有天大的事,你自己去拿主意就是。我不成了,我不成了……鸳鸯,快扶我回去歇着罢。”

    再熬下去,她怕会直接累死……

    等贾母退下后,贾蔷目光在堂上诸人面上转了遍,最后落在凤姐儿脸上,道:“我带了十个可用的嬷嬷来,二婶婶招呼她们和林之孝家的一起,将所有和赖家、吴家、单家、周家、来家、赵家、李家等相关联的婆子媳妇全部看押起来。这些嬷嬷多少会些武艺,果真有敢闹事的,直接打杀了了账。总之,今日之后,贾家再不许有奴才比主子还有派头的刁奴!”

    凤姐儿听闻此言,登时感觉大权在握,而且还是掌有生死的大权,这些媳妇婆子,正是前些日子听了王夫人的话,背地里对她冷嘲热讽说怪话的人,如今大权在握,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大声道:“蔷儿你放心,必不给你丢脸!”

    贾蔷扯了扯嘴角,没理这人来疯,转身就走。

    他不是顽笑的,一定要在官方介入前抄家,不然真的剩不下甚么。

    这一网下去,贾家能过好大一个肥年……

    ……

    赖家。

    谁能想到,一个奴才家,居然能在西城住一套三进大宅!

    便是正经科甲出身的翰林,四十岁前能在京中住得上这样大宅的,都屈指可数。

    贾蔷站在赖家中堂,看着一水的豪华家俬,古董名画皆在,面上冷笑不已。

    正这时,赖家长孙赖尚荣搀扶着赖老嬷嬷出现,赖尚荣满脸激愤,看到贾蔷就叫道:“贾家太过分了,就算赖家是贾家的奴才,可我不是,你们凭甚么打上门来抄家?”

    赖尚荣,便是出生时被贾家赏了恩典,放为良籍的赖家长孙,用赖嬷嬷自己的话说,“也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公子哥儿”,打小**嬷嬷丫头一大堆养起来的。

    一个奴才出身,托了贾家的势,捐了一个前程,如今还在想着,再寻个好日子,求到贾家老太太跟前,谋个官来做做。

    在前世原著中,贾家还当真给赖尚荣谋了个实权知县的缺儿,连赖嬷嬷都说,多少科甲出身的正经秧子都没着落,他得了这个官儿,往后若不孝顺主子,当天打雷劈。

    结果贾家势败时,贾政路过时问赖尚荣拆借二百两银子,赖尚荣打发了五十两……

    总之,这是个典型的白眼狼。

    贾蔷用极冷淡的目光看着他,笑了笑,道:“赖家这些年从贾家侵占了那么多家财,都落到你名下了吧?很好,冤有头债有主,本侯也总算寻到债主了。”

    此言一出,赖尚荣面色登时发白,还想说甚么,却被赖老嬷嬷拦下。

    这个老嬷嬷却是个明白人,她都不同贾家分辩甚么,只颤声道:“侯爷,赖家是贾家的家生子,要打要杀要抄家都容易。只求侯爷让我这个老婆子再去见见老太太,同她老人家告个罪,那我赖家,死也瞑目了。”

    贾蔷往后招了招手,立刻上来二人,贾蔷道:“带老嬷嬷下去安置,赖家少有的明白人,但未尝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头来还是个糊涂人,不然,只凭一群奴才秧子,也能落下如此家业?老太太已经歇下了,有甚么话,明天再说罢。”又对另一个人道:“将这厮拿下,送去顺天府。其他人,速度快点。抄完赖家,还有其他几家。”

    “是!”

    ……

第三百二十章 金殿问奏

    翌日清晨……

    荣禧堂东,三间小正堂。

    漫长的一天一夜,终于过去了……

    东厢,贾政躺在炕上,有些痛苦的呻/吟着……

    王夫人唉声叹气的在下面带人服侍,彩霞将帕子在彩云端着的热水里揉洗了两回,交给王夫人,王夫人接过后,贴在了贾政的额头上,心里不知是甚么滋味……

    她这个丈夫,在昨晚的事变里,受了惊吓。

    郎中叮嘱,必须卧床休养一段时间。

    眼下,东路院那边贾赦肚子上被捅了一刀,听说肠子都快流出来了。

    王夫人打发人去问安,但据郎中说现在都不敢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一直在用针用药救着。

    贾琏虽说好一些,但也挨了一刀,虽没生命之危,但也在卧床养着。

    总之,西府顶事的三个男人,如今都躺下了。

    倒是东府的贾蔷,带着人在几大管家家里,整整抄了一宿的家。

    听说,东西都暂且归整到东府,要拿出一大部分来,分给那些受害者……

    王夫人心里那叫一个心疼啊,她怎么想都认为,贾蔷一定会借机将查抄的大部分家财收入囊中。

    哪怕不是大部分,只一小部分,王夫人心里也如同被刀剜去了一块般心痛。

    那都是西府的家财,也就是二房的家财,便是宝玉的家财!

    如今却让别人做主,还要分割出去那么多……

    可是,她又能有甚么法子?

    贾政这个样子,还指望他去和贾蔷理论?

    至于贾赦、贾琏……

    唉!

    王夫人心里一叹,忽然又有些想开了。

    让贾蔷去抄,多少还会留下不少来。

    果真让贾赦父子去抄,怕是一点好东西都留不下来。

    大房这一次,才是真正偷鸡不成蚀把米,最惨不过!

    只是,眼下她从王家带来的陪房管事媳妇几乎被一扫而空,她在贾家后宅立足的根基都动摇了。

    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王夫人思量片刻后,待贾政终于睡下,到了中堂,打发了金钏去寻凤姐儿。

    原本她还准备再好好敲打这个内侄女儿一番,如今看来,却要提前笼络了……

    念及此,她眼珠轻轻一转,又打发了玉钏,去梨香院,要请薛姨妈和宝钗姊妹也过来。

    ……

    皇城,乾清宫。

    逢十小朝会。

    光明殿上,隆安帝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看着兰台御史台六科十三道言官、都察院、大理寺、宗人府、礼部、刑部等大半朝的官员,齐齐当朝上书,弹劾贾家荣宁二府,苛虐残害百姓,手段令人发指。

    比起贾家,眼下还被圈着的修国公府,其罪简直犹如小儿科!

    而且,罪证齐全!

    隆安帝记不清上一次有哪一家被如此阵势的百官联名上书弹劾,但不管哪一朝哪一代,被这样上书弹劾的臣子,不管是勋臣还是文臣还是宗室诸王,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官,看着誓要将贾家拉下马,不死不休的言官。

    好似不除贾氏国贼,就要国将不国……

    隆安帝深沉的目光在百官中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二品官员行列中,一十分瘦弱的林如海身上。

    林如海原本是被下了恩旨,准他半年内不必上朝折腾的。

    官员上朝,哪次不是半夜三更就爬起来,到了宫门下挨冻受饿吹冷风?

    林如海折腾一回,脸色明显不大好看。

    隆安帝眼中闪过一抹关怀色,终于开了金口,身旁太监戴权敲了下金缻,殿内安静下来,就听隆安帝问道:“林爱卿,你和贾家颇有渊源,朕记得当年你中探花郎,是先荣国贾代善亲自相中了你,选你做了他的东床娇客。如今贾家落到这个地步,你怎么说?”

    满朝文官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有人审视,有人冷笑,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恨其不速死,当然,也有不少人,还是关心他的……

    不管何种目光和眼神,在林如海这里,却都风轻云淡,恍若不存。

    他有些颤巍的出列,双手捧着笏板拱手一礼,道:“皇上,臣和贾家的渊源再深,却也深不过王法。这些事,倘若果真为贾家所为,那还有甚么可讨论的?臣不明白朝廷上的百官,为何如此激愤?难道,谁会护着犯下如此罪恶的凶徒?”

    此言一出,那些心向林如海的官们,齐齐附和,更有甚者,还叫起好来。

    无论如何,道德王法的制高点不能丢。

    但是,又没有将话说死。

    林如海此番应答,不仅抢回了制高点,留下了调查的余地,更重要的是,将群情激奋的道义给抹去了……

    隆安帝眼中都闪过一抹激赏,这就是他选的肱骨重臣,历练了这么多年,再回朝中,虽显得势单力薄,但也绝不是好相与的。

    他不给那些人反击的机会,接口问道:“那依林爱卿之意,此案当如何调查?”

    林如海摇头道:“此案既然证据确凿,那就将贾家人招进殿上,看他们怎么说就是。若认了,自有王法招待。若不认,便由三司、绣衣卫去查证就是。”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声音很有些虚弱道:“逢十朝会,并非百官都需到场,原是皇上为了体谅朝臣上朝艰难,也不愿让百官因为虚礼耽搁了实务,特意恩准,无必要大事,不需上朝,在衙中办差才是正经。臣没想到,一件并不难查清的公案,就引得百官上朝,臣还以为是月底大朝到了。”

    这番话,意思就更深了。

    为了一个贾家,惊动了百官。

    贾家有这个分量吗?

    分明便是有人串联结党!

    林如海清望极高,即便是科道言官,也不敢轻易下场和这位德高望重的功臣辩驳。

    再者,林如海说的明白,只要证据确凿,谁都护不住贾家。

    他们手里握的证据确凿吗?当然!

    所以,又何必再争一时口舌之长短?

    军机领班大臣荆朝云却笑了笑,问道:“林大人身子骨不好,皇上也恩准了不必上朝,今儿林大人又为何事来上朝?”

    林如海看向这位权倾两朝的相国大臣,淡淡笑道:“荆相问的好啊,本官今日,确有要事上朝。”

    说着,从官服袖兜中掏出一本厚厚的账簿,看着这本账簿,不少官员都微微变了面色。

    便是龙椅上的隆安帝,都微微眯起了眼睛,很显然,他都没想到,林如海会将此事捅破。

    隆安帝心里忽然烦闷起来,他难道不知道内务府的勾当和龌龊?

    可是眼下实不是捅破此案的时候,里面的水,着实太深。

    查到最后,万一查到太上皇那边去,他这个天子都无法下台,更何况林如海?

    好在,林如海接下来的举动,让隆安帝又重新安下心来……

    只见林如海举了举那本账簿,却没有上呈之意,而是问荆朝云道:“荆相可知,这是何物?”

    荆朝云微微抽了抽嘴角,摇头道:“不知。”

    林如海笑了笑,道:“这是吴家的货栈,借内务府的官道,走私商货的账簿。北到厄罗斯,东到扶桑高丽,南到南洋诸国,西到波斯、莫卧儿诸国。好啊,南来北往,东去西向。吴家赚的是盆满钵满,可惜,却连一分银子的户税都没交上来。商税,占据每年的国库税银,将将不到一成。我大燕黎庶亿兆,行商无数,为何商税就这么点?”

    荆朝云提醒道:“林大人既然暂为计相,当明白商税是世祖皇帝亲口定下的,没有议论的余地。”

    林如海摇头道:“就算是世祖皇帝曾说过:商贾多重利而忘义,需要常常压制其地位……可是难道不应该课以重税才叫压制吗?

    好,商税多寡,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多,暂且不去讨论。

    只是臣不明白,为何连那么低的一点户税,吴家都不愿交?

    吴家货栈开了那么多年,他不交,朝廷居然也查不到……

    要不是昨日五城兵马司前去西市查火禁,发现吴家违禁占地,对其进行查封,户部到现在都不知此事。

    皇上,臣今日之议,并不是只为了针对一个吴家。

    吴家以权徇私,以奴仆反抗袭击官军,自有朝廷王法计较,臣为户部侍郎,不便多理会。

    只是臣如今暂署户部掌印,今日想议的,是如何让更多的吴家,逃不得户税!

    另外,就是要彻底禁绝,再有吴家这样的官商,假公济私,利用朝廷的官道,肥了自己,却损害朝廷的利益。”

    连荆朝云都忍不住同情起吴家来,这还叫不是针对吴家?

    吴家都被你当成了擦地的臭抹布,在地上来回反复摩擦的沾了一身臭狗屎,洗都洗不掉,这还不叫针对,甚么还叫针对?

    隆安帝也是头大,不过好在林如海没有捅破账簿里面到底是甚么的意思,他索性摇了摇手,道:“既然今日之议,和贾家、吴家两家相关,那就传两家当家人上殿,让他们当面说清楚!”

    ……

    “你说甚么?”

    半个时辰后,一名都察院御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被传上朝的贾蔷,大声问道。

    贾蔷淡淡看了他一眼后,对隆安帝道:“此案顺天府尹韩琮最清楚不过,当初修国公府被围,韩大人就警告过臣,要引以为戒,不要以身试法。既然有教训在前,臣回家后,便开始查证,没想到,果真查出了许多刁奴打着主家旗号,为非作歹之事。昨天贾家已经彻查诸奴,并送官法办了。”

    一刑部右侍郎看着贾蔷冷笑了声道:“果真都是家奴干的?本官看也未必吧?最好还是好好审一审,也好还贾家清白。宁侯,不知那些刁奴如今何在?”

    贾蔷淡淡道:“主谋大多都死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立刻就有御史弹劾贾蔷,心怀叵测,诡辩奸邪,朝堂之上居然还敢耍这等把戏,藐视天子和百官之智!

    这位御史一说罢,呼啦啦一片又是几十上百人一起附议弹劾。

    隆安帝也皱起眉头来看着贾蔷,他以为,贾蔷不该是这等嚣张之人啊。

    这个做派,就有些非人臣之礼了。

    却不想,贾蔷脸色比百官的还难看,沉声道:“昨天贾家两府刚通了气,决定将所有管家、管事等侵占了贾家巨万家财的奴才拿下,送官法办,不想那些下人居然提前知道了消息,皇上,臣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在贾家清理门户前,这些刁奴便铤而走险聚众作乱,一把火烧没了半个国公府!

    另有荣国府袭一等将军贾赦腹部中刀,肠子都流了出来,这会儿还在被抢救,未知能否脱离危险。贾赦之子贾琏,同样身受重伤。若非臣及时得到消息,带亲卫赶往西府,拼死杀敌,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居然有人以为昨夜之事是我贾家杀人灭口?你们怎么不干脆认为是苦肉计?

    皇上,臣请皇上恩准,派两名御医前往贾家,一来为贾家人治伤,二来也可查证一番,我贾家到底是不是在用苦肉计!”

    此言刚落,就听一旁传来一道冷笑声:“真真是好笑,就算是真的,贾代善当年何其了得,如今长子长孙却被一群家奴给打成这样,简直荒唐!这就是我大燕的武勋将门?”

    ……

    ps:为啥有人说我种马??怎么想的……丫鬟还是丫鬟,二婶婶还是二婶婶,慢慢看嘛,急啥子啊。拿最终的结果来倒推,那还有啥意思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吴家跌倒,隆安吃饱

    贾蔷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身旁这位与他一同被叫到殿上,等待回话的内务府总管大臣吴天佑。

    他看了吴天佑好一会儿,方道:“贾家的确不如先祖远矣,但贾家至少在叛军中,还敢拼死一击。东路院大老爷贾赦也没有投降屈从,而是战至几乎身陨。贾家的确治家无方,如果吴大人认为这是笑话,那本侯无话可说。以宽容之法治家,却养出了这么多背主的奸佞奴才。侵占贾家家财不说,还假公济私,更打着贾家的旗号,为非作歹,胡作非为!这样的奴才,到头来反咬主子一口,着实不让人意外。吴大人说是笑话,贾家认了。”

    “你……”

    吴天佑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在金殿上。

    而百官闻言,几乎笑出声来。

    甚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贾蔷一个字都没骂吴家,但却比骂娘更狠!

    这哪里是在说贾家作乱生事的奴才,分明就是在骂吴家啊!

    也是巧了,内务府干的活计,和贾家那些管家、管事又有甚么区别?

    惊人的相似啊!!

    龙椅上,隆安帝面色阴沉,看着吴天佑喝问道:“吴家在西市的货栈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天佑跪地后,满满的悔恨道:“皇上,臣常年忙于公务,对于家中疏于管教,没想到,那起子孽障竟然敢借着臣的名声,开了个劳什子货栈。开货栈就开货栈罢,我朝虽抑商,却不禁商。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居然敢漏税!臣昨晚得知后,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们,并勒令今日让他们清空所有,押送三十万两银子去户部!连补带罚,一次交清。臣还警告他们,干脆就别再开那劳什子货栈了,臣自有俸禄,养得起家眷老小……”

    军机大学士罗荣笑道:“吴大人能一次缴补三十万两税银,想来是连老本儿都交空了。这个态度,起码是好的……”

    朝堂上大臣纷纷称是,觉得这个数字,的确有诚意。

    连隆安帝都微微颔首,想起了去岁内库艰难时,吴贵妃还出了把力,从娘家借了二十万两银子回宫。

    如今吴氏犯错,罚三十万两入国库,隆安帝觉得还有些狠了……

    然而正当他准备宽宥吴家时,却听贾蔷厉声爆喝一声道:“吴天佑,你好大的胆子!你真真是无可救药了,你当着天子的面,和满朝大臣的面,你居然敢说谎!!”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隆安帝面色不禁古怪起来,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想看看,这位赤子之臣能说出甚么花儿来……

    这声音将心本来都放下去的吴天佑唬了一大跳,魂儿差点没飞出去,他惊慌回头,看向贾蔷道:“你……你胡说甚么?”

    贾蔷看着隆安帝拱手道:“皇上,不止吴家门下有货栈营生,臣相信,不少大臣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买卖,毕竟京城大,居不易。本朝并不禁商,能正经做些营生有些进项,总比贪腐来得强。而家里营生做的越大越好的人,心里就一定明白,生意买卖一旦做大了,甚么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渠道!渠道越广,越顺畅,越垄断,其中的利用金山银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吴家货栈里,有厄罗斯的商货,有扶桑、高丽的商货,有西域的商货,还有南洋及欧罗巴的商货。这些商货,若是寻常商贾来经营,能通一路,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因为渠道太难铺开,一路上的花费嚼用都不知凡几。

    可吴家,利用内务府的皇家渠道,南来北往无往不利!臣怀疑,他家货栈下的商人,沿途连客栈都不用住,直接住在官方驿站里,连吃喝和马匹的草料都用的是官家的。

    如此一来,不管往哪个方向去,来回一趟,没有十倍的利,臣请皇上斩臣项上人头!

    最重要的是,吴家货栈出关,绝不会空手而去,不管是往外运丝绸、运绸缎、运盐、运铁、运漆器乃至粮食,只要出了关,又是一笔巨大的营收!

    吴家所得之资,绝对比豪富之名满天下的扬州盐商更多十倍!

    皇上若不信,现在抄了吴家,若无千万家资,臣甘愿领罪!”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然而这些声音,都压抑不住贾蔷清寒响亮,落在吴天佑耳中却如魔鬼般的声音,他大声道:“皇上,臣昨日刚刚查封了吴家货栈,今天逢十小朝上,就是百官弹劾!昨天查封吴家货栈后,臣刚离开不久,立刻就有不下二十名京中各部衙的官员,去恐吓威胁乃至利诱兵马司兵丁离开,撤下封条。臣不想去说那些官员的名讳是甚么,此案果真深查下去,怕是半个朝廷都要陷落。毕竟,连军机大学士都出面护着他……

    但是,吴家这个罪魁祸首,却绝不能放过!因为到了这个地步,在君父和满朝文武面前,吴天佑居然还敢在陛下面前卖惨,拿着区区三十万两银子,来打发皇上和朝廷。

    此人简直无可救药到了极点,三十万两,连这些年吴家商队在驿站里白吃白喝白住的嚼用都不够!他也敢拿来糊弄陛下,他当打发叫花子呢?

    他居然还敢自称忙于公务,疏于管教?九边关卡的大将,怕是被他吴家收买干净了吧?他吴家想造反不成!!”

    怒极之下,贾蔷返身一脚将跪在金砖上的吴天佑踹翻。也让他见识了番贾家武功……

    龙椅上,隆安帝的脸色这次才是真正难看起来。

    百官都不敢出声了,他们多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即便家里有做生意的,但鲜少有吴家这样,做到这个份上的。

    家资千万,那可真正是富可敌国啊!

    大燕一年的税银才不过三四千万两!

    若只富,那也没甚么,可富成这样,就已经带有原罪了。

    更何况,还是盗窃原本属于天家内务府的财富!

    吴天佑都知道他完了,因为贾蔷说的这些事,根本就不经查。

    哪怕吴家本意不过是多赚些银子,况且真没贾蔷说的那样夸张,每年赚的银子,几乎一半都要送出去打点。

    但他现在就算解释,也没机会了。

    没看到贾蔷说完吴家家资千万时,龙椅上隆安帝的眼睛都已经红了么……

    吴家,这次真的要变成无家了……

    在隆安天子的暴怒中,吴天佑瘫软在地……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梅姨娘细心的用温热的帕子替林如海擦拭了脸和手,用上了参茶热汤,让他服用后,林如海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贾蔷巴巴的看在眼里,又看向一旁穿一身苏绣木槿浅红纱裙裳的黛玉。

    黛玉俏脸一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告诉某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

    虽如此,还是起身,“凶巴巴”的给贾蔷添了杯参茶。

    林如海回过神后,觑了贾蔷一眼,淡淡问道:“贾家如何了?”

    贾蔷来不及享用参茶,忙坐正答道:“不碍事了,我同老太太也说了,这次是好事。从今往后,家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也就都拾掇的差不多了。往后,她正经享福受用就是。”

    林如海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去问细节经过,只看结果,道:“东路院大老爷如何了?琏儿呢?”

    贾蔷摇头道:“因为救治及时,大概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大老爷受的伤重许多,他年岁也不小了,这次怕是要修养上几年才能回过气来。贾琏……运气不好,看到大老爷被刺杀,他去旁边拦,被大老爷从后面拉到身前,挡下了第二刀……不过没甚性命之忧,养上几个月,大概也就好了。”

    林如海看着贾蔷,轻声一叹道:“还是有些险啊……这次,是吴家挡了灾,你将他家的根底掀了个底朝天,这样大的事下,贾家那点事也就微不足道了。但是这种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吴家倒了,你断了多少人的财路。蔷儿,你要仔细呢。人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得罪尽,这样做,绝不是处世之道。”

    看着林如海的目光,贾蔷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如贾蔷这般做,受益最大的是皇上,是天家。

    绣衣卫已经去查抄吴家了,这一次吴家跌倒,内务府却能吃个盆满钵满。

    然而没人会觉得天家寡恩,他们只会将矛头对准贾蔷。

    这种事,以为官之道来看,愚不可及!

    贾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点头道:“先生教诲的是,接下来,我就准备交好一些人。开国功臣一脉的将门,如牛家和柳家这样的,还是值得结交的。”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也别太担忧急躁,我还能护你几年……好了,你别在这多留了,先家去罢。贾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如今又没主事之人,你还是赶紧回去。”

    贾蔷点头应下,又道:“先生,我想带师妹一起回去。先生公务繁忙,眼下过不去,师妹若是也不去,似乎不大好……”

    林如海“嗯”了声,道:“可。”

    同意后,又对一旁有些小欢喜的黛玉道:“记得对老太太说,晚些时候,我会过去探望她老人家的。”

    黛玉清脆一应后,笑着回清竹园去准备了。

    见贾蔷居然也站了起来要跟上去,林如海挑起眉尖,“嗯”了声?

    我女儿换衣裳,你干吗去?

    贾蔷忙干笑解释道:“先生,我今儿来也想把香菱接过去。不然也没个人洗衣裳……”

    林如海呵呵了声,摆了摆手,让他去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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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林妹妹初入宁国府

    “啊!爷要带我回家了么?”

    林府东路院,正和林楚、小角儿、小吉祥背石子顽的香菱闻言激动道。

    贾蔷点点头,微笑道:“家里那边已经素净了,就接你回家。”

    香菱高兴之极,转身就要去收拾包裹。

    不过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林楚、小角儿和小吉祥,还有小四喜班子,她也没道别,好不舍!

    论起人缘儿来,香菱都比贾蔷强……

    贾蔷素来喜欢这些没甚么世故心思的小丫头,对香菱道:“你也可以邀请她们去宁国府做客,宁国府有会芳园,比这边还好顽。”

    距离起园子还有些时日,倒可以让她们在里面撒撒欢儿。

    此言一出,香菱愈发喜出望外,道:“爷,果真可以请楚儿她们一起去耍子?”

    贾蔷笑道:“她们是你的好朋友,你邀请就是,我让人去备马车。”

    香菱闻言,欢喜的一双杏眼美美的看了眼贾蔷后,然后邀请早就开始蹦跳的小丫头子们了。

    叽叽喳喳,咿咿呀呀的欢闹成一片。

    贾蔷见之笑了笑后,让人去备车。

    本来也不急着接回去,只是如今来了个晴雯,若是再不接,回头香菱回家后发现自己位置没了,怕是要伤心的。

    结果半个时辰后,贾蔷就看到香菱带着林楚、小角儿、小吉祥并十二个小戏官,一人背后背着一个小包袱,一双双因为可以出门耍子而高兴喜悦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贾蔷。

    贾蔷还能说甚么,再让人去备车吧……

    如此,等黛玉、紫鹃、雪雁从清竹园出来时,就看到一长排的小萝卜头,挨个往马车上爬……

    林楚还未上,黛玉先莫名的看了贾蔷一眼,然后问道:“楚儿,你也去?”

    贾蔷在旁边嘿嘿一笑,并不言语。

    黛玉外面穿一件胭脂红火狐领芙蓉白斗篷,里面则是青莲色绣折枝玉兰交领长裙。

    灵秀富贵中,更有端庄大气之姿,一改往日闺秀轻灵之意,倒是有几分当家太太的做派……

    听到贾蔷的笑声,黛玉俏脸一红,又含羞瞪了他一眼后,重新看向林楚。

    林楚有些怯怯的道:“姐姐,我想去看看嬷嬷……”

    贾蔷清理宁国府,清理完后却还是需要人手的,太平街的女眷能干是能干,一个个孔武有力,可许多规矩都不明白。

    贾蔷便从林家请了几个老陈嬷嬷去当管事,其中就有林楚认作干娘的吴嬷嬷。

    且有这么些嬷嬷在,日后黛玉管起家来,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

    说来有趣,林楚在林家,连林如海、梅姨娘都不是很怕,却独独畏惧都没大声同她说过话的黛玉。

    黛玉见她这个样子,也是无奈,只好随她去了。

    几个婆子送黛玉上了马车,而后四驾马车依次驶出林府,驶向了西城贾家。

    ……

    黛玉的马车并未直接去荣府,而是被贾蔷引着,连同其她三驾马车一道,先去了东府。

    待到了二门前,下了马车后,黛玉忙堆起笑脸,要去给候在月亮门前的春婶儿和刘大妞见礼。

    春婶儿见到这样仙女儿一样的金贵小姐,哪还有往日里的爽利,话都说不全乎。

    刘大妞反倒好些,忙上前拦下黛玉,笑道:“你可别见礼,不然我娘一会儿就要闹着搬家了。这样尊贵的人儿,给我们行礼是在折我们的寿呢。你可千万别以为我是在说反话,姑娘果真疼我们,就当婆子媳妇使,我们反而心安些。”

    黛玉闻言却更难为了,看向贾蔷,贾蔷也无奈道:“林妹妹若这样做,外面人反而要说她的不是了。”

    刘大妞瞪他道:“你也婆婆妈妈!爹和娘刚还在说,左右如今你把府上也收拾利落了,等过两天更安稳些,我们就搬回去。这回你再莫拦,离的又不远,平日里多来往走动就是。看把人家姑娘难为的,都是你的不是!”

    贾蔷哈哈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正好,我在后街那边新得了一处宅子,离得也不远,家里一应家俬器具俱全!过些时日你们搬过去,我去那边吃饭也便宜。”

    他看到黛玉的为难才终于想明白了,不是他舍不得让黛玉对舅舅一家好,以黛玉的善良品性和聪明才智,必然能做到妥妥帖帖。

    只是黛玉愿意孝敬,舅舅一家反而心疼她这个外甥媳妇,不舍得让她低头见礼。

    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又都心存善意,所以贾蔷觉得确实没必要强行融合。

    不仅黛玉,往后尹家人进来,刘老实一家怕是要更难熬。

    索性还是搬出去算了,一样少不了荣华富贵……

    等进了二门,黛玉轻轻松了口气,贾蔷在旁边呵呵笑道:“你可别多心,他们一直闹着要搬出去,只是我想着当初从这逃出去后,连爹娘留下的祖宅也被收走了,是舅舅一家收留了我,所以一直想回报。只是,舅舅、舅母虽不是甚么富贵人,但骨气却硬的很,死活不肯来同我受用富贵。还是我哄他们说,一个人住这里怕被人下毒暗害,他们才搬了过来。但也是一直都住不习惯,算了,还是让他们单住罢。”

    黛玉闻言,沉默了稍许后,轻声道:“我并不知道,你当初那样难。”

    贾蔷摇头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如今我这样香,便是因为当初那样寒,并非坏事。”

    黛玉急道:“可是你舅舅一家若是急着搬走,岂不成了我的罪过?他们待你那样好,你心里必也是想和他们住一起的。”

    贾蔷摇头道:“并不是如此,想对他们好,更应该让他们过的自在才是。且他们早说过多回,新妇进门前,他们必是要搬走的。”

    “呸!”

    黛玉闻言大羞,啐了口后,慌忙看向后面。

    还好,一直跟在后面的香菱等人,正目不暇接的看着国公府里的富贵,也都顾不上前面这一双国公府主人了……

    “你再胡说,我就告诉爹爹去!”

    黛玉压低声音,警告某人道。

    贾蔷嘿的一笑,引着一众人到了他的院落,刚一开门,黛玉登时一怔。

    只见一个出落的如此秀丽的女孩子,正端着一个铜盆从屋里出来,那大胆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黛玉微微蹙了蹙眉头,还未去看贾蔷,就见那女孩子忙放下铜盆,迈着碎步急急走来,跪下拜道:“奴婢晴雯,给太太请安。”

    黛玉俏脸大红,贾蔷在一旁喝道:“你胡吣甚么?”

    晴雯一万个冤枉,道:“昨儿侯爷不还警告奴婢,若是日后敢对太太有半点不敬,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么……”

    贾蔷无语道:“这不还没成亲么?你胡叫甚么?”

    晴雯更无语,直着修长雪腻的脖颈道:“那爷昨儿那样说?!”

    “噗嗤!”

    黛玉差点没被这两夯货给气死,红着脸压低声音喝道:“都快闭嘴!”

    得亏家里长辈没跟来,婆子媳妇也都丢在后面,不然还有没有法活了?

    贾蔷对黛玉并后面正探头探脑巴巴望着里面的香菱解释道:“昨儿赖家才送来的,说是看我一个人住,没个跟前人照顾,就送了来。我原是不收外面人的,可问了两句话后,发现这个丫头有些直心肠,家里若不收留,日后怕能被人打死。又思量着,林妹妹身边就一个紫鹃一个雪雁,雪雁且不说,孩子性子,紫鹃虽老成些,可到底少了些厉害,往后就让晴雯跟着你罢。

    妹妹日后管家,难免会有淘气的、偷奸耍滑的、悖逆欺主的,遇到这等事你可千万别生气,就打发晴雯去处置。不信你问她,遇到这样的人该怎么处置?”

    黛玉看向晴雯,晴雯只听听这样的人,就已经恨的咬牙了,道:“我拿簪子戳死她!”

    黛玉失声笑道:“罢罢,这个丫头实在太厉害,我哪里敢用她,还是你自己留着罢!”

    又对仍跪在地上的晴雯道:“你也起来吧。”

    说实话,虽然觉得面皮滚烫,可是晴雯说的那话,还真的熨帖到她的心里去了。

    而且,黛玉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上头没有长辈的便利之处……

    倘若家里长辈齐全,是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黛玉原本就是轻灵不愿被拘束的性子,在这座国公府里,当真觉得自在。

    一时间,一种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

    原来,已经快要管家了么……

    晴雯起身后,贾蔷又招手让香菱进来。

    贾蔷对晴雯道:“这是我房里人,香菱性子和善娇憨,你往后好好和她相处,不要欺负人。”

    晴雯简直委屈坏了,呼吸都加重了,抿着嘴看贾蔷,道:“我多咱欺负人了?”

    黛玉在一旁笑出声来,道:“还是蔷哥儿看人准,你这丫头,果真是直性子。”

    晴雯生闷气,贾蔷也不理她,对香菱道:“你带着楚儿她们去寻吴嬷嬷,如今吴嬷嬷管着里面的事,让她给大伙儿安排吃住的地方,再去会芳园里耍。”

    香菱乖巧应下后,又问道:“爷,去会芳园里耍,带晴雯一起去吗?”

    还在生闷气的晴雯闻言,桃花眼登时瞟了过来,耳朵都竖了竖,贾蔷笑道:“带上吧,她虽有些急性子,但不是坏人,你们好好相处。”

    晴雯闻言,一抿嘴,眉眼间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黛玉在一旁冷眼旁观之,心里也有了数,的确不像是心里能藏奸的……

    安排完这些小丫头子后,留下她们叽叽咕咕自己去闹,贾蔷就陪着黛玉,一起前往了西府……

    ……

    ps:群里熊公公带着老郑,伪猎还有夜读和相思爆了我,只是他们没想到,我刚好余了张存稿,哈哈哈哈!笑死!

第三百二十三章 深沉 (第五更,求订阅!)

    荣国府,荣庆堂。

    高台软榻上,贾母脸上纵然敷了粉,也挡不住她深深的疲倦。

    昨天一天一夜经历了她十多年来都没经历过的那么多事,原该好好歇息些时日,奈何……哪里能得清闲?

    今天她先去东路院看望了受重伤的大儿子贾赦,又看了受了不轻刀伤的长孙贾琏,回来后还要去看受了惊吓的幼子,啧……

    继而,就是接待了一拨又一拨前来关心探望贾家的世交亲旧。

    甚至,连尹家太夫人都派人来送了礼,过问了回。

    这些人,只王夫人接待是不合适的,说到底,王夫人也只是二房的太太。

    贾政才不过区区五品官……

    所以,只能她亲自出面,却愈发让她疲倦。

    正当她刚打发走了镇国公府诰命派来的婆子后,就听外面传报:“哎哟!侯爷来了,林姑娘也回来了!”

    贾母闻言精神一震,抬头看去,就见贾蔷与黛玉齐齐含笑而入,宛若一对璧人,当真是金童玉女!

    莫说她,便是王夫人、薛姨妈、凤姐儿等人看在眼里,都不得不承认好明目的一双人。

    少年年纪轻轻便身居武侯贵位,手握大权。

    女儿家则出身未来宰辅相国之门,灵秀明媚。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着实让人艳羡啊!

    “哎呀!我的玉儿回来了!快来快来,让我好好瞧瞧!”

    贾母最喜欢好看的人,看到黛玉这身打扮,就觉得喜欢,招手唤来后,拉着她的手不放。

    黛玉行了一圈礼问安后,方在贾母身旁落座,笑道:“爹爹本来要立刻来看望老太太和大舅舅、二舅舅并琏二哥,不过蔷哥儿说,家里没甚大事,不必急。爹爹就让我先来看看老太太,他晚些再来。”

    “……”

    贾蔷用一种神秘的目光看向黛玉,难道是哪位仙子给他降了**咒,让他忘了曾经说过的话?

    他多咱对林如海说过这些……

    不过看到黛玉抿嘴望来的柔媚眼神,他决定认了。

    见贾母等人看来,贾蔷淡淡道:“为了贾家的事,先生寅时初就往宫里去,一直快到午时才喘了口气。今日礼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百余官员,一起上书弹劾贾家,放印子钱,插手诉讼,买地逼出人命,买卖人口等一系列大罪,是先生一力扛下,护住了贾家。又同我一道,将吴家打倒,这才让满朝文武的目光从贾家移开。先生身子骨不适,我就擅自做主,让他好生歇息了。”

    这番话差点没把贾母、王夫人、凤姐儿她们给吓死,听到最后,贾母才一迭声的念佛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真是老天爷保佑,多亏了如海,多亏了如海!”又对黛玉道:“下回你老子再有身子不适的地方,不拘如何,你都要劝他先养好身子骨!就说我老婆子说的,他若不爱惜自己,我就亲自搬去你们府上,天天盯着他歇息用药!”

    如今贾母心里,真正能在大风大浪中护住贾家的,怕只有这个姑爷了,岂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黛玉笑道:“我知道了,也代爹爹谢谢老太太。”

    贾母摆了摆手,双眼中遮掩不住的疲倦和悲色,叹息了声问贾蔷道:“如今,贾家散了大半,死的死,伤的伤,可还有甚么手尾没有?”

    此言一出,真是满堂悲戚之气骤然而生。

    贾蔷却轻笑了声,道:“老太太看到的是死的死伤的伤,我看到的却是该死的人死,该伤的人伤。贾家一扫沉珂,再无破绽。从今往后,皆是坦途。”

    贾母恼火道:“大老爷和琏儿受伤也是应分的?”

    贾蔷叹息一声,淡淡道:“若非他们果真受了伤,今日朝堂上那些人绝不会认账,只道贾家是在杀人灭口,连我都要栽倒进去。老太太,我只能说,他们是为贾家受得伤,贾家下人闹出这样的事来,若没人受伤,贾家又岂能全身而退?

    再者,武勋将门,流点血受点伤又怕甚么?我这个侯爵,不也是流了血受了伤才换回来的?

    先荣国之威名,便是今日在朝堂上贾家的敌人都仍挂在口中,难道不也是流血受伤换来的?”

    贾母心累的看着贾蔷,道:“我说一句,你就说十句。往日里一个凤丫头就顶得我梆梆的头疼,如今可倒好,又来了一个你。”

    原本肃重的气氛,被贾母这一句话登时逗笑了。

    凤姐儿高声笑道:“原只我一个彩衣娱亲,如今又多了个蔷儿,老祖宗往后保准日子一天比一天高乐!”

    贾母生生气笑道:“对,我高到天上去乐!到天上躲你们耍嘴!”

    众人又笑,黛玉问贾母道:“老太太,姊妹们呢?”

    贾母忙对凤姐儿道:“快去叫宝玉他们来!”

    凤姐儿笑道:“不用叫,知道林妹妹和蔷儿来了,她们一会儿准来!”

    贾母登时不高兴道:“如今连我也指使不动你了!”

    凤姐儿一迭声笑道:“瞧瞧、瞧瞧,我得请姨妈来评理!只道是最疼我,可一到宝玉这,我可就比到云彩下面去了!”

    薛姨妈见贾蔷在场,总觉得心里有个坎儿过不去,因此只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与众人说笑归说笑,凤姐儿还是笑着对门口一个身量高挑的丫头道:“绘金,快去叫宝玉他们,就说他们再不来,老太太就要打我板子了!”

    绘金笑着应下后,转身就要出门,结果还未动身,就听外面有小丫头子笑道:“宝二爷和姑娘们来了!”

    凤姐儿愈发高兴,回头朝贾母笑道:“怎么样怎么样,我说的甚么来着?”

    贾母原本晦暗的心思,被她这么一通闹腾,倒好了许多。

    未几,见李纨、宝玉和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并宝钗从门外入内。

    不过,让贾蔷眉尖轻挑的是,今儿居然还多了一个小尾巴,贾兰。

    贾母特意留神了贾蔷的神色,见他果真纳罕,便笑道:“你莫看兰小子好,昨儿闹成那样,大人们都唬的甚么似的,独兰小子不哭,还安慰他娘,说甚么……凤哥儿,兰小子昨儿是怎么说的?”

    凤姐儿对贾蔷笑道:“你进来时,外面突然安静下来,闹闹哄哄打打杀杀的声音都没了,太太以为是那些背主奴才杀了进来,我们也都唬坏了,倒是兰儿说,那些乌合之众若是进来,断不能这样静悄。果然,没一会儿你就带人进来了。老太太一眼看出兰儿将来必是为官做宰的料,遇到大事有静气。也心疼他娘勒磨的他太紧了,见天儿让他读书,逼的和小老头儿一样。索性就让他跟着宝玉和姊妹们一起多顽顽!”

    李纨忙道:“也不总是读书,平日里淘气的时候多着呢。”

    贾蔷闻言一笑,看着小夫子似不苟言笑的贾兰道:“淘气顽耍是应该的,太小了,熬的太狠身子骨早早就熬毁了。不过想放松也别跟你宝二叔顽啊,这么小的年纪玩伴很重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宝二叔注定是要当一世闲人的,你和他顽,早晚也成天在女儿家的队伍里研究胭脂。”

    此言一出,贾母就傻了眼儿,王夫人脸色更是直接阴沉下来,李纨也尴尬的不知该说甚么。

    姊妹们彼此看看,只能眨眼,倒是黛玉噗嗤一笑,嗔道:“蔷哥儿,你少欺负二哥哥!”

    贾蔷笑道:“我平日里就是这么直接和宝玉说的,算甚么欺负。再者,他虽天生福运,口中含玉而诞。可放在谶言忌讳的乱世,怕早就惹来大祸了。也得亏是逢大运才托生在这盛世安乐之邦,没人在意这个,才能落得太平。但即便如此,最好也还是当一世富贵闲人,对他,对贾家都有好处。光明磊落的事,怎成了欺负他?”

    宝玉低着头不言语,心里把这王八蛋画了八个圈圈……

    贾母闻言若有所思道:“原前我也听人这么说过,不过……也罢,能当一世富贵闲人也是好的。别看他外面好着,可里面却弱,哪里熬得起十年苦读?只要他这一生能平平安安富贵安泰,我和太太就心满意足喽!”

    说至此,贾母看向贾蔷,道:“如今看起来,你们这一代贾家就看你和兰儿的了。兰儿不必说,宝玉是他亲叔叔,必会护着他的。你怎么个说法?”

    贾蔷莫名道:“甚么怎么个说法……”

    他和宝玉算是朋友,却也仅此而已,还想让他给宝玉当孝子贤孙不成?

    然而他话没说完,却听黛玉对贾母笑道:“老太太且放心,且不提二哥哥福运深厚,将来自然顺风顺水,一世富贵。果真遇到了甚么难处,蔷哥儿也断没有不管的道理。他常和我爹爹说,贾家门儿里好人不多,二哥哥却是难得的好人呢。”

    贾母原本沉下来的脸色,因这番话变得和缓起来。

    她难得不知道,宝玉将来靠不住贾蔷,也没有靠贾蔷的道理?

    只不过想听两句好听的话罢了……

    这孽障,一点孝心也没有!

    可惜她不知道,除了在黛玉面前,贾蔷这个工科直男何曾在别人跟前说过软和话?

    好在,有黛玉替他兜了回底。

    贾母心里大为感动,拉着黛玉的手道:“我算看出来了,指望他们贾家哪个都不如意,到头来,还是我的玉儿最孝顺我!”

    贾蔷和黛玉对视一笑后,对凤姐儿道:“你这边人手可还够?”

    凤姐儿靠过来了些,小声道:“肯定缺了许多,不过前面有林之孝带人勉强撑着,里面是我带着林之孝家的,和你昨儿带进来的十个婆子在管。虽然不够,不过一次发作出去那么多闲人,事情反倒少了一大半。不过长久看人手肯定不够,这迎来送往的一天到晚多少事……”

    “你们在说甚么,还背着我们说悄悄话不成!”

    忽然,贾母自高台上问道。

    众人大笑,凤姐儿闻言也不慌,笑道:“蔷儿关心咱们府上的人手够不够用,我同他说,紧巴巴的,一时间也没处添加人手啊!”

    贾母一拍手道:“这事我有主意,林之孝两口先把府上总管起来,再让人采买些身家清白的进来,这一回,我和凤丫头亲自来管,必能调理出一批好用的奴才来!”

    王夫人闻言,眼神陡然深沉了下去……

    ……

    大明宫,养心殿。

    尹皇后自殿外而至,神情十分不错的隆安帝还先打了个招呼道:“皇后来了,坐。”

    尹皇后反倒叹息一声,道:“皇上,钟粹宫那边哭闹着要见皇上呢。”

    隆安帝闻言神情一滞,脸上原本压抑着的兴奋笑容彻底敛去,冷冰冰道:“见甚么?再为他吴家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哄的朕赏他一个贵妃?这起子欺君罔上的混帐,朕不诛灭他们九族,算他们的幸事,还敢哭闹?后宫由你管,今日起,吴氏废贵妃位,发配冷宫!”

    是啊,相比于吴家那千万家资,一个女人,又算得了甚么?

    想起先前隆安帝对吴氏的偏宠,尹皇后愈发明悟了甚么,凤眸中目光微微深沉……

    她轻吸一口气后,笑道:“皇上快莫动怒,原是她家的福分,可惜不好好珍惜,反倒成了祸事。皇上是昊天上帝之子,他们却不能尽臣本分,如今落得这个下场,自是他们的造化。皇上若是再恼,岂不更加深了他们的罪孽?”

    隆安帝对这话,有种深以为然的感觉,点头道:“朕便是天子,谁能欺朕?纵朕一时不察,自有忠臣上禀实情。吴天佑,算起来还是潜邸老臣,实在是深失朕望!贾蔷……嗯,虽亦有瑕疵,但不畏得罪百官,说出实情来,忠心可嘉!只是,朕不能再多赏了,那不是保全之法。”

    尹皇后闻言抿嘴一笑,美的让隆安帝眼前一亮,就听她道:“若是这般,臣妾倒有个主意,保管让贾蔷更念君臣。皇上若是放心,不如将此事交由臣妾去办!”

    ……

    ps:天地良心,上一章真不是故意挑衅,在群里都说的明明白白了,只余一章,结果……啥也不说了,我怂了,怂了……明天更新要推迟,嘤!!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大财主

    大明宫养心殿内,隆安帝还未来得及追问尹皇后到底甚么法子,却见五皇子恪和郡王李暄提心吊胆的进来。

    远远看到隆安帝站在御案边,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知道错了!父皇,您就饶了儿臣这一遭吧,儿臣知道错了啊!”

    “闭嘴!给朕滚过来!”

    隆安帝刚刚养好的心情,看着这个孽子的惫赖样后,登时再度破坏,怒声吼道。

    尹皇后看出隆安帝的真怒,面色变了变,笑道:“皇上,五儿素来不争气,皇上打骂容易,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又对一点点往这边屈膝爬来的李暄喝道:“还不快过来,向你父皇请罪!”

    闭上嘴的李暄这才加快了速度,不想刚爬到跟前,才露出了点笑脸,就被暴怒的隆安帝一脚迎着踹了一脸……

    “啊!”

    李暄真的惨叫了声,仰头栽倒,再不肯起来。

    尹皇后也吓了一跳,先看了眼李暄,一眼瞧出他在装死,然后回过身来跪下求隆安帝道:“皇上还请息怒,将五皇儿养成这样的性子,原是臣妾故意为之,皇上若罚,就请罚臣妾罢。”

    隆安帝闻言瞪眼过来,沉声道:“故意养成这个德性?皇后素来贤德,为何出此悖德之言?”

    尹皇后泪流满面,目光却依恋的看着隆安帝道:“臣妾为皇上的结发妻,枕边二十年,焉能不知皇上的心思?五个皇儿皆畏惧陛下皇威,以为皇上对他们只有君臣之义,但只有臣妾才明白,皇上心里更多的,实乃父子之情!臣妾,臣妾知道皇上不愿他们兄弟手足之间,如世祖、景初朝那样残酷夺嫡,可是臣妾旁的不能做,也不敢做,却又想为皇上分忧,便只能将五儿教养成一个富贵闲人。让他只知道孝顺皇上,而不去贪恋那个位置。臣妾到底是妇人见识,没想到,居然将他养成这般模样,臣妾大罪,请皇上治罪。”

    这番惊人之言一出,隆安帝自是震惊不已,连躺在地上的李暄都装不下去了,惊的他一骨碌翻起身,跪倒在皇后身边,“砰砰砰”的开始磕起头来,恐惧的颤声道:“父皇,都是儿臣自己不成器,上书房一样的师傅,数儿臣最笨,学得最差,和母后甚么相干?儿臣该死,儿臣该死,父皇,母后素来贤德,只是为了维护儿臣这不争气的东西才这样说的,她怎会行悖德之事。父皇啊,圈了儿臣赐白绫毒酒都好,您可千万不要怪罪儿臣的母后啊,父皇啊!”

    只一会儿,额头上都要见血了,更是惊恐大哭到撕心裂肺。

    故意将皇子教成废物,这放在天家家法里,都够得上废后的罪名了!

    尹皇后见他这般,亦是泪流满面,死死将他抱住,不让他再磕坏了额头,还教训道:“你这痴儿,岂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焉敢如此损毁?”

    隆安帝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怒气散了大半,他亲手搀扶起尹皇后来,叹息道:“这次,多亏了林爱卿。若不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户部站稳了脚,还拿住了司务厅,这才将账簿里涉及这个畜生的部分挑拣了出来,不露风声的送到朕这来。这个畜生犯下这等大罪,就算不被圈,往后也再抬不起头来,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就这么缺银子?”

    隆安帝从御案上拿起不薄的一叠账簿,狠狠摔在了李暄的身上。

    李暄自然知道这些都是甚么,他哭道:“儿臣要这么多银子原并没甚用处,只是儿臣如今掌着内务府,最明白天家存不下银子的道理,父皇如此勤政节俭,但凡有银子也必是要花在国用上的。大燕那么大,哪年没些天灾,所以想等内库充裕了修缮宫殿园子,儿臣以为是不必想的事。所以儿臣就想多弄些银子,给父皇和母后修个能避暑散心的园子。只是儿臣没想到,自己这般废物,连这点小事也做不成,还惹得父皇震怒,更牵连母后请罪,儿臣真是罪该万死!”

    说罢,又大哭起来。

    到底是从小养在身边宠溺大的幼子,心里也知道老子娘爱听甚么,果不其然,这般一说,隆安帝和尹皇后都动容不已。

    尹皇后更是搂住这个幼子,心疼的哭了起来,骂道:“你果真有这份孝心,好生为你父皇办差事不就好了?你能让你父皇高兴,比修十座园子都值当!”

    隆安帝长长一叹,道:“罢了,既然此事林如海已经替你遮掩下了,朕就饶你这一回!只是你记住了,再有下一回,干出盗卖内务府库存的勾当,谁都保不了你!”

    ……

    出了大明宫,回到凤藻宫后,尹皇后将李暄带进偏殿,等周围都是信得过的宫人和内侍后,她不无责怪道:“你这孩子,真是迷了心了,若是早些将事情同母后来说,何至于到这个地步?若不是林如海,你可知要吃多大的亏!今儿也是你父皇心情不错,换做往常,你这会儿还想着能站起来,做梦!”

    李暄在尹皇后面前就放松的多,干脆直接坐在地毯上,右手轻轻摸着额头,一口口倒吸着凉气,落在尹皇后眼里,没好气道:“这会儿知道疼了?”

    说罢,打发昭容去取药来,亲自为他擦拭了番。

    李暄惫赖笑道:“为了母后嘛,再狠都得磕,不过……儿臣倒是没想到,林如海会行下这等好事来。昨儿个我去找贾蔷,没想到这小子六亲不认,根本不帮手。”

    尹皇后叹息一声,道:“你懂甚么,林如海这样做……”她摇了摇头,没将深意说尽,也是有苦说不出。

    果真林如海想做好事,就将东西托给贾蔷,返给李暄了,而不是上交到隆安帝手中。

    但是,若说他想坏事,那自然也不至于。

    今日逢十朝会上,闹到那个地步,朝野震惊,若是这个档口爆出了李暄的丑闻,那李暄这辈子就别想再抬头。

    那个位置,自然更是想都不要去想。

    哪个朝臣都不放心一个能做出盗卖自家内库去敛财的人去继承大统……

    这却是尹皇后绝对无法接受的!

    所以,林如海做的未必是好事,但他也没想坏事,他是在警告和敲打,告诉某人,不要欺人太甚……

    好一个林如海!

    当得起国士无双……

    尹皇后凤眸微眯,思量了稍许后,对李暄道:“你懂甚么,若不是贾蔷去林府求了情,你以为林如海认识你是哪个,会替你遮掩?他那样的大臣,祖上有功勋于国,他自己更于社稷有功,又简在帝心,会在意你这样一位皇子?回头有机会,你要好好谢谢人家!”

    李暄没奈何道:“母后也说了,他那样的臣子,看起来还半死不活的,心里只有父皇,怎会将儿臣放在眼里?我巴巴儿的去了,说不定还落一通教训。”

    尹皇后笑骂道:“你不会不去寻他?正好,眼下有个机会,你可以表示一番善意!”

    ……

    荣国府,荣庆堂。

    说了好一起子话,贾母又打发凤姐儿道:“昨儿那么些事,好端端的一场家宴也没用尽兴。正好,今儿玉儿也来了,姨太太和宝丫头也来了,晚晌你林姑丈也来。你再去操办些好菜,连戏班子也请一道来,今晚咱们好生高乐一场。既然蔷哥儿都说了,昨晚的事不算坏事,那我们权当信他这位大侯爷的话,也借他的吉言!”

    凤姐儿闻言自然乐意,却逗贾母道:“老祖宗,置办酒戏容易,可有一事咱们可得说到前头!”

    贾母奇道:“甚么事?”

    凤姐儿拍手笑道:“自然是置办这东道的银子啊!”

    众人闻言,轰然做笑!

    贾母也绷不住笑着骂道:“呸!你这猴儿,也好意思张这个嘴,这样小气!罢罢,谁让你泥腿子托生,我就给你这个银子。鸳鸯,去取二十两银子来。”

    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忙笑道:“如何能让老太太破费?”

    谁料凤姐儿竟还嫌少,笑道:“一个老祖宗请孩子们吃个家宴宴席,不拘怎样谁还敢争,又办什么酒戏。既高兴要热闹,就说不得自己花上几两。巴巴的找出这霉烂的二十两银子来作东道,这意思还叫我赔上?果然拿不出来也罢了,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只是勒掯我们。举眼看看,谁不是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梯己只留于他,我们如今虽不配使,也别苦了我们。这个够酒的?够戏的?”

    一堂人连王夫人都笑的不成,贾母道:“你们听听这嘴!我也算会说的,怎么说不过这猴儿。你婆婆也不敢强嘴,你和我邦邦的!就这么些,要多了没有。那边倒有个大财主,你问他要,果真要出来,便都是你的。要不出来,就是你们自己没能为。”

    凤姐儿闻言一怔,顺着贾母的手看去,就看到正在随意与宝玉闲聊的贾蔷,心里一突。

    她心里也十分惦记着被贾蔷抄去的赖家、单家、周家、吴家等豪奴的家财,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去问。

    却不想,老太太居然借这个机会,开了这张口……

    ……

    ps:第一更!

第三百二十五章 办宴(第二更,求订阅!)

    听闻贾母之言,不明深意的人,只是笑吟吟的看向贾蔷。

    而明白的人,更是直勾勾的看向贾蔷。

    贾蔷却呵了声,道:“罢了,昨天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我看老太太的气色还没缓过来。且今日还有许多事,耽搁不得,今日就算了。后日,我在会芳园摆下大席,请老太太并诸位一道前去。”

    听他这般说,黛玉一下俏脸如晕,眼中似凝之晨露,仿佛都要滴落下来。

    凤姐儿最是明白,一拍手笑道:“哎哟!倒是蔷儿记得最清,后日岂不正是林妹妹的生儿?”

    姊妹们纷纷笑了起来,宝玉怅然若失,他怎会连林妹妹的生儿都忘了……

    贾母也笑道:“玉儿今年十三了,是大姑娘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在一旁呵呵笑了起来,贾蔷在下面牙齿里却有些抽抽,脑子里总回荡着两字:

    判刑!

    贾母见黛玉垂着螓首,娇羞不已,回头又问贾蔷道:“你来操办?你行不行?东府如今可没甚得用的。”

    贾蔷笑了笑,没看一旁凤姐儿有些神采奕奕的眼神,就差没毛遂自荐了,他笑道:“我府上都是新人,所以我想着,请几个姑姑去帮忙。让她们自己操持,也有趣些。”

    此言一出,黛玉的心都化了。

    这就要去管家了?

    贾母哭笑不得的看着堂下顿时兴高采烈如同过家家般商量起来的贾家姊妹们,对贾蔷道:“你啊,左右东府没人管着你,就随你的性儿胡闹罢!怎么不请你二婶婶?”

    贾母焉能看不出凤姐儿的蠢蠢欲动,这样热闹的事,她再没有愿意错过的道理,因而问道。

    贾蔷摇头道:“昨天抄家的东西,正在登记造册,得要能干之人去盯着。造册完,还要打发人运回库内。如今西府大老爷、二老爷都卧病在床,连个能顶的都没有,二婶婶巾帼不让须眉,这个时候却是偷不得懒。”

    凤姐儿闻言简直心花怒放,可面上却推让道:“我哪里管得了外面的事,当不得当不得!”

    贾母闻言也高兴起来,原来贾蔷还打算还回来一部分,就嗔凤姐儿道:“你这个时候撂手,仔细蔷哥儿将宝贝都拐了去,到时候看你哭的地儿都没有!”

    贾蔷呵呵一笑,贾母又问他道:“此事你就能撂开手?你不帮你二婶婶一道管着?她再能干,也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事?”

    贾蔷瞥了凤姐儿一眼,见她有些不服的悄悄撇了撇嘴,便笑道:“昨儿调拨给她的那十个妇人,都是当年走过江湖身怀一些武艺的健妇,有她们在,等闲十个男人都不是对手。再者,我也另有安排。二婶婶去坐镇便是,不必亲自露面。”

    贾母奇道:“这么大的家财,你不亲自盯着,你做甚么去?”

    凤姐儿哈哈笑道:“自然是个林妹妹准备生儿去!”

    众人好笑之余,贾蔷却还是摇头道:“这个就交给她们姊妹自己去办,我要带着宝玉、兰儿、贾芸他们,去给那些被刁奴们欺害的人道恼赔不是去。另外,还要拿出一部分银钱来,补偿人家。此事一定要做到位,不然终究会留下后患。”

    “这……”

    此言一出,贾母、王夫人等人都变了脸色。

    贾蔷却没有商量余地的道:“此事是我以贾家族长定下来的,改变不得。原本大老爷、二老爷若是没病,他们也要一道去才是。”

    王夫人看着宝玉,十分不舍得,道:“果真有这个必要……”

    贾蔷笑了笑,道:“宝玉当然可以不去,他不仅今天不去不要紧,往后祭祖不用去都没关系。”

    此言一出,王夫人面色骤变,贾母身旁的黛玉忙笑道:“太太莫听他说,刚来时爹爹才说过他,莫要总是在家里顽笑,仔细唬着旁人,让人当真了。”

    说罢,又对有些发懵的宝玉道:“二哥哥只当出去转转,成日里在家待着,也不是常法。环哥儿和兰儿都去了,只你不去,也不像。”

    贾母握了握黛玉的手,瞪了呵呵直乐的贾蔷一眼后,对宝玉道:“宝玉穿厚些,出去逛逛也好。不过,要早去早回,遇到事也莫怕。”

    说罢,还是忍不住叮嘱贾蔷道:“可要看顾仔细些,让人冲撞了,我不与你相干。”

    贾蔷只觑着眼看离他不远的宝玉,悄声问道:“宝二爷,你没同老太太说,你去青楼都没被人冲撞过么?”

    宝玉闻言,也不濒临癔症了,魂儿差点没吓疯,上来推着贾蔷就往外走,还高声道:“老祖宗、太太,我们早去早回!”

    贾蔷哈哈大笑,又让人接了贾环和贾兰来,汇合外面等着的贾芸、贾菌等人,拉了两大车银钱,按着事先打听好的人家,挨家挨户,上门鞠躬作揖,赔钱道恼去了。

    背后,贾母看着居然有些欣慰,对王夫人道:“太太,往日里,咱们是不是把宝玉看的太严正了些?”

    下面凤姐儿差点没笑破肚皮,站在那缓了好一会儿,才上前道:“老祖宗,那我就先去忙大事去了!啧,虽说一下子少了那么些老陈人,家里有些空落落的,不过就像蔷儿说的,也不是没有好处。”

    “呸!”

    贾母啐笑道:“可见是见钱眼开的泥腿子,抄了奴才的家,就这样荣光?”

    凤姐儿忙赔笑道:“并不是抄奴才的家荣光,只是蔷儿先前对我说过,咱们家的规矩并不是十分妥当。但凡主子有一份,奴才必定得去半份。他们里外里上下其手再摸一半,到头来,得到的比主子还多!他们有了这样的家底,主子平日里再赏些甚么,落在人家眼里说不定就成了施舍,反倒笑我们主子寒酸。这些年,都骂我是母夜叉,可我在背后吃人家的排揎还少了?老祖宗您说说,这规矩是不是该改改了?”

    贾母闻言思量了稍许,有些头疼道:“说的虽有理,只是……罢了,此事容我再想想罢。”

    凤姐儿闻言一笑后,道:“那这两日就劳大嫂子多孝敬老太太和太太了,我先忙前面的事了……”

    贾母还没打发她,就听一道声音响起:“凤丫头先别走!”

    众人看过去,却见竟是素来藏愚守拙的宝钗,不由纷纷纳罕起来。

    凤姐儿也是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哎哟!原来是咱们的才人赞善女官大人,民妇给大人见礼了!”

    众人哄堂大笑,贾母笑着直叫道:“宝丫头,快去撕了她的嘴!”

    宝钗抿嘴一笑,道:“我素知她是甚么样的人,所以倒不必和她一般见识。”又对凤姐儿道:“既然蔷哥儿托了我们姊妹给颦儿预备祝生儿,我们也不好推辞。只是到底原先没办过这样的事,所以想问你借一人。”

    凤姐儿还未来得及说话,黛玉忙笑道:“不过是顽笑话,哪里真敢如此,这样轻狂!”

    一直未开口的薛姨妈却笑道:“这可不算顽笑话,方才都见证了的。再者说,蔷哥儿请这个东道,原也有别的深意,却不可不办!”

    这话倒是提醒了贾母,忙对黛玉道:“这个孽障,袭爵时我让他办东道请一请世交老亲,他不听。封侯了我又劝,他只是当做耳旁风。小气的了不得!这回难得他这个铁公鸡愿意请一回东道,你可万莫推辞了去。正好,我打发人连一些亲戚故旧也一并请了来,不然单让他摆一席,却是没这个可能了。这是极正经的大事,玉儿你且打起心来,这两日也莫回林家了,就住在我这里,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总要替他操持好这一回才是。”

    此言一出,黛玉自不好多说甚么,含羞点头应下。

    王夫人却是默默的和薛姨妈对视了眼后,问宝钗道:“你方才问你凤姐姐借哪一个?”

    又对凤姐儿道:“既然老太太都这样说了,纵然你分不出身来,手下有得用的,也别小气了去。”

    凤姐儿笑道:“再不能!不过我手下就那么几个烧糊卷子,能为有限,未必当得起大事。”

    宝钗笑道:“我知道一人,比你这主子还强三分!”

    凤姐儿不服道:“我倒想听听,哪位高人这般入了你的眼,回头我拿烧火棍子,和她好好讨教讨教!”

    一番话说的贾母等人大笑,直骂她泼皮无赖!

    宝钗笑道:“虽如此,只在我看来,平儿却不比你强得多?”

    凤姐儿冷笑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她……罢罢,她是比我强几分,如今看来,只能借了你们去。不过提前说好了,有借有还,我就这么一个能守着我性儿的,莫要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呸!”

    宝钗气啐道:“你骂哪个?”

    众人又一阵笑乐后,凤姐儿带着丫头绘金离去,姊妹们则欢天喜地的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办这场大宴!

    贾母则准备和王夫人商量一二,到底该请哪些人家的诰命来,多走动走动……

    不过还没开始,就听薛姨妈笑道:“老太太,我说一事,你可千万莫恼。”

    贾母奇道:“怎么呢?甚么事这样严重?”

    薛姨妈笑道:“在府上也住了不短时日了,如今府上多事,我家里也不素净,所以想着,还是搬出去住的好……”

    贾母闻言连连摇头道:“这如何使得?原是世交,又是老亲,你们拖家带口的进京不易,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何必搬出去?”

    王夫人在一旁微笑道:“想来是蟠儿大了,眼看要到了说亲的年纪,再住在一起,确是不便宜。搬出去也好,不过也不必搬远了,就在后街附近寻个宅子,或买或赁,既方便也近便。”

    贾母闻言,缓缓点头道:“若是这样,那也是好事。”

    ……

    ps:嘤!

第三百二十六章 扇子

    入夜。

    神京西城,西夹道。

    一座破败的民居内,贾蔷看着一个不过十来岁的脏臭瘦弱丫头,背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他眉头紧皱,嗓子处有些堵。

    这原本是一家极寻常,但也算安乐幸福的四口之家。

    只可惜,因为女主人生的颇有几分姿色,也不知怎地,就传到了王善宝的耳中。

    王善宝借着贾家大房之势,使了手段,先害的家里男主人被下了大牢,又强抢了女主人抵债。

    女主人不堪羞辱,投井自尽,男主人在狱中知道后,一时想不开,也用腰带自尽了。

    只留下这么一对可怜的孩子……

    贾蔷看着那明显已经知道些世事的女孩子,轻声道:“是贾家的奴才,仗着贾家的势,做下这等天良丧尽泯灭人性的恶毒之事。害了你爹娘的王善宝,如今已经被贾家杀了,他的家人,也都被投进顺天府大牢,你想去看看他们的下场吗?”

    小女孩嗓音有些沙哑,怯怯的摇了摇头,道:“大爷,我……我甚么也不知道,就想,就想把弟弟养大。”

    贾蔷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道:“这件事,贾家有很大的罪过,我们想要弥补。本来,你家里若是还有大人,我就多送你们一些银子。可是现在,多给你们留下银子,怕会给你们招来灾难。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替你寻一户良善人家,将你和你弟弟,寄养在他们家里,吃住,和你弟弟读书的嚼用,贾家都一直供养着,直到你们长大。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贾家再做这些,不能弥补你们万一,但是,请让我们尽力偿还一二。总要,让你和你弟弟,平安长大才好。”

    小女孩闻言,眼泪从有些脏腻的脸上一滴滴滑落,她背着弟弟的瘦小身体,跪倒在地,磕头道:“小丫谢谢大爷,给大爷磕头!”

    贾蔷眼睛有些发酸,吸了口气,道:“起来罢,往后,我会常去看你和你弟弟,若有甚么不顺之事,都可以告诉我。不用叫我大爷,叫我哥哥就好。”

    ……

    嘉慧坊,剪子巷。

    整条小巷都弥漫着一股骚臭味,这是宝玉、贾环、贾兰、贾菌等人从未闻到过的气味。

    其实莫说是现在,便是贾蔷前世,京城往前推个三四十年,一些胡同的味道也不会有多好……

    只有贵人所在的地方,那才是青石铺路,蕴着京城文化的胡同。

    当下,同样如此。

    但此处,却要比寻常胡同更脏更臭。

    贾环嫌弃道:“我不进去,你们谁爱进谁进。”

    贾蔷连看他的功夫都没有,商卓就揪起他的脖颈,如同抓一只野猫一样,带着他往前走去。

    到了一处连院门都没有的小院,院内更是乱七八糟的搭了六七个火灶,一个火灶,便意味着一户人家。

    贾蔷亲兵最先进去,打着灯笼,冲里面问道:“张富贵在家么?”

    一连问了三声,躲在四处偷偷往外面瞧的不少,应声的不多,直到最后,才看到一个大冷天光屁股蛋的男娃,冲最里面一个半开的破木门大喊道:“张瘸子,有人找你!”喊完被家人拖了回去,关上了门。

    亲兵见势上前,去了最里面一间门前,推门而入,未几,拉着一个佝头弓腰,唬的甚么似的老头儿出来。

    贾蔷有些艰难的开口,沉声道:“老人家,我听说,当初有贵人看中了你家的几把扇子,然后,使了手段,害得你,家破人亡……”

    老头儿连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没有的事……”

    贾蔷垂下眼帘,梗了梗后,缓缓道:“老人家,此事,原是贾家的奴才,黑了心了,打着主子的名号,做下这等猪狗不如的下作事。如今,我为贾家族长,彻查贾家过往勾当。对于此事,贾家深感歉意,愿意,赔银一万两,助你老,重建家业。”

    老头儿闻言,恍若未闻,依旧佝偻的站在那,但是,干瘦的身子,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贾蔷一张面皮滚烫,道:“小子知道,此事对老人家,极不公平,但我保证,恶人,坏人,终将下拔舌地狱!老人家,你可还有亲人没有?”

    老头儿不答,倒是院子里一直偷听的一家人胆子贼大,冒头道:“张老鬼乡下还有一侄子,也来看过他,想要接他回去哩,不过张老鬼说了,他不看着他的仇家死干净,他……唔!”

    话没说完,想起了甚么,“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贾蔷却未见恼,看着一下紧张起来的老头儿道:“我若是你,怕都等不了那么久,自己都要动手了。原是应该有的大仇!只是老丈,你看,贾家当真认识到罪过了,也愿意尽力补偿你。你乡下还有侄儿,还是个孝顺的?那你看,是想在城里买个宅子,接你侄儿进京城来立足,还是愿意回乡下去养老?若是愿意进城,房宅贾家来买,你侄儿的差事,我来安排。想做买卖也成,想进兵马司当差人吃皇粮,也成!若是想回乡下养老,贾家负责给你们买良田千亩,耕牛十头。”

    老头儿闻言,终于抬起头来,沧桑的老脸让宝玉、贾环、贾兰等人有些害怕,唯独贾蔷,仍一脸真诚的看着他,道:“老丈,我乃宁国府袭一等侯贾蔷,说话算话!贾家造的孽,我来还!你老说的对,若是贾家不还这孽,早晚要家破人亡,死个干净!”

    张老头儿闻言,努了努嘴,才张了开来,道:“果真,果真能给我侄儿,寻个差事?”

    贾蔷立刻道:“我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你侄儿若是现在能来,我现在就给他开个文书执照。”

    老头儿又道:“还给宅子?”

    贾蔷点头道:“西城,前后两进的宅子,便是二三十人也住得下!”

    张老头儿闻言,缓缓点头道:“好,好,我应下了,我给我侄儿送信儿,让他来京……怎么找你?”

    贾蔷微笑道:“我留下一人,专门听你使唤。也可先接你过去……要不这样,只接你过去,你这些街坊未必放心,你看平日里谁同你最好,你和他一道,先去新宅子。这样,他们也放心。”

    “哎哟!张老鬼……哦不,张老,如今你要发达了,可别忘了咱老李啊!”

    一阵喧闹声顿时热闹了起来,张富贵神情复杂无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两行原本早就枯竭的老泪,却缓缓流了下来,他看向贾蔷,终于说出话来:“贵人,小老儿,祖上留下的扇子,还能回来吗?”

    “当然,我保证!”

    ……

    等从剪子巷出来,贾蔷没有立刻回贾家。

    他在众人或尊重或敬佩的目光中,缓缓转过身,看向宝玉、贾环、贾兰、贾菌、贾芸五人,问道:“今日看了这么多事,心里都有甚么感受没有?”

    宝玉看着此时的贾蔷,总觉得比面对他老子还有些可怕,居然不敢开口。

    贾环眉头挤啊挤,忽然骂了句:“球攮的!”还算行,没有天良泯尽。

    贾兰较为深沉,见贾蔷看过来,小声道:“治家应该严格,不然越有权势的人,做起坏事来越坏事。”

    贾菌人虽和贾兰年轻相仿,都是小豆丁,脾气却火爆的多,骂道:“那些管家管事都是狗**的害人精,应该捶烂他们的狗头!”

    贾芸最是明目,看着贾蔷保证道:“侯爷放心,我绝不会成为那样害人的人。若有一天果真黑了心,变成了害人的人,侯爷也不必顾及往日情面,该怎样就怎样!”

    贾蔷缓缓点了点头,道:“贾家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我和西府不亲近,和东府那些族人也谈不上亲近。今天,你们看出缘故了么?有些人,就是不值得我尊重。我也希望你们记住,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们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但不能作恶。否则,早晚有一天,报应会还回来!有些人是长辈,我不好动手。但若你们敢如此造孽,我亲手摘下你们的脑袋喂狗!”

    今日所赔罪的人家里,三成是大房造的孽,三成是二房造的孽,剩下四成,是东府贾珍造的孽。

    贾珍已经死了,就不去多说。

    二房里,因贾蔷早早警告过,所以凤姐儿的印子钱放的时日较短,也远还没到迫害人性命的地步,也还好说。

    主要就是那几房管家管事,打着贾家的名头做下的。

    但大房,却是贾赦和几个豪奴一并做下的恶行。

    豪奴已死,贾赦还活着。

    他活着,原是一个意外。

    不过也还好,这一次的苦肉计,给了贾蔷莫大的启发。

    终有一日,贾赦会发挥出他最大的作用,并为这些罪孽还债!

    宁荣二府的罪孽,今日扫清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是整个贾族了……

    ……

    “哎呀!可回来了,老太太、太太都打发几遭人问了!”

    贾蔷的车马队伍在荣府门前停下时,素来少言的林之孝都急上前来接。

    对于这个管事,贾蔷还给几分体面,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后,回头见有小厮居然跪在地上要给宝玉等人当人凳下马,皱眉喝道:“甚么毛病?”

    林之孝唬了一跳,连忙摆手赶道:“快起开快起开,宝二爷他们自己就能下车,往后再没这样的规矩!”

    宝玉、贾环、贾兰等人也吓了一跳,不摆贵公子的身份了,一个个跳下车来。

    贾蔷不再理会,入了大门后,居然没直往荣庆堂行去,而是往东路院黑油大门方向急步而去。

    宝玉等人彼此看了眼后,纷纷倒吸了口凉气,犹豫了下,还是选择赶紧跟上前去。

    看这架势,怕是要去取扇子了……

    ……

    ps:第三更,嘤嘤!!

第三百二十七章 训凤 (第四更,求订阅!)

    荣府东路院,算是从国公府单独隔断出的一套院子。

    自黑油大门始,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正房厢庑游廊,一应俱全。

    只是占地不如中路院的荣禧堂和西路院的荣庆堂广阔,因此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

    贾蔷一路强行而入,旁的不多见,独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几乎随处可见。

    有胆大者,竟还敢对贾蔷明递秋波。

    贾蔷叫了一个门子,一路前行,穿堂过院,终于在内三门前,遇到了得了信儿急急迎来的邢夫人……

    莫看平日私下里,邢夫人跟着贾赦把贾蔷骂成了臭狗屎。

    但她心里焉能看不出,眼下贾家最有权势最富贵的人,就是这个仇人。

    如今见着了,居然赔笑道:“哟,蔷哥儿来了!可是来看你大爷爷的?”

    引贾蔷来的门子都震惊了,连他们这些奴才都知道,贾蔷还未起势前,就指着贾赦的鼻子,直呼其名,骂了个狗血淋头。

    如今贾蔷都成了这个地步,邢夫人这个老悖晦的,还想当人家大祖母?

    跟在后面的宝玉、贾环、贾兰等人,亦纷纷无言以对。

    想起今日所经历之事来,他们甚至没有如往常那样,来给刑氏见礼问安。

    正如贾蔷先前所言,有些人,不值得尊重。

    果不其然,就见贾蔷目光冰冷的看着刑氏,声音和冰渣子一样,问道:“大太太,可听说过张富贵此人否?”

    刑氏被他看的心里惊慌,想起此人过往那些天打雷劈的不孝行径,后悔教他孝道,强笑道:“我如何知道此人……”

    贾蔷不等她说完,就沉声道:“张富贵,因为家里有几把祖上留下来的扇子,就被大老爷指使王善宝,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如今人家要讨回扇子,不然就等着害张家的人死尽死绝!大太太,你说,这个扇子要不要还给人家?”

    邢夫人闻言,唬个半死,哆哆嗦嗦道:“蔷哥儿,你也不是外人,当清楚,我并不当家,哪里管得了这样的事。”

    贾蔷又问:“大老爷,还活着罢?”

    邢夫人脸色比哭好不了多少,道:“刚刚醒来,不过太医说了,动不得气,不然肠子容易出来……”

    贾蔷笑了笑,道:“正好,我和宝玉他们,来探望探望他。”

    说罢,也不需要邢夫人带路,就大踏步上了抄手游廊,往正堂而去。

    邢夫人见状,差点没哭出来,贾赦虽然待她苛刻,但总归给了她半生荣华富贵,她又没生下一儿半女,若是贾蔷气的贾赦肠子再流出来,那她往后还能指望哪个?

    宝玉正要跟上前去,就被邢夫人一把拉住,哭道:“宝玉,你大伯和我素来疼爱你,你可要救救他啊!”

    宝玉吓了一跳,忙劝道:“大伯娘放心,必不会有事的,咱们赶紧去看看罢。”

    邢夫人连连应下,并小声叮嘱道:“一会儿那孽障要是敢动手,那大娘就全指望你了!”

    宝玉:“emmm……”

    ……

    熏笼熏的卧房里香甜的腻人,屋内陈设奢靡到了极致。

    几个丽服姬妾先看到有外男进来时唬了一跳,不过待看到贾蔷的相貌后,一个个都觉得身子软的站不住。

    原本静心休养的贾赦,看到这一幕,虽恨不得破口大骂,但一来仔细着肠子气出来,二来,也担心贾蔷来顶他,将他气死。

    越是他这样的人,越是惜命。

    所以,只能强忍着不怒,劝自己道:自古都是嫦娥爱少年,不过她们不敢乱来,等他养好身子后,再好好炮烙她们!

    贾蔷目光清冷的走了进来,至床榻前一步远站定,上下打量了番贾赦,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头居然还行,心中不无失望。

    贾赦被他看的极不自在,皱眉道:“你来做甚么?”

    贾蔷淡淡道:“一是尽尽晚辈之心,二嘛,告诉大老爷一个好消息。”

    贾赦哼了声,一边在心里强按怒气,一边不耐烦道:“我不用你尽劳什子孝心,也不想听……嗯?好消息,莫非是抄家的家财清点完了?”

    贾蔷呵了声,点头道:“是清点完了,不过,没大房甚么事。”

    贾赦闻言勃然大怒,不过紧接着的腹部剧痛让他清醒了过来,满头冷汗流下,他倒吸凉气道:“你……我现在不想听这个,你快走!来人,快将此人撵走!”

    那些姬妾居然敢上前,一个个伸手摸到贾蔷身上,也不知是想将他撵走,还是想将他拖进盘丝洞。

    贾蔷目光陡然凌厉如刀,环视一圈后,唬的一众姬妾惊慌退开,此时邢夫人等人也来了,贾蔷并不理会,看着贾赦道:“大老爷,我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就告诉你个好消息。张富贵,大老爷想来不会真忘记此人。这老儿不晓事的很,将你告了。大理寺、刑部、御史台、都察院……都在查此事。一旦查实了,整个贾家,包括荣国府的爵位,都未必保得住。大老爷,这个消息好不好?”

    贾赦闻言,惊骇的倒吸了口冷气,吸的太猛,又撑住了肠子,惨叫一声。

    邢夫人唬坏了,大哭道:“蔷哥儿啊,有甚么事该怎么办,你就同大老爷说就是了,何苦再折磨他这么个老人?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长辈啊!果真让大老爷生生疼死,你难道就能落下好?”

    贾蔷瞥了这妇人一眼后,看着面无人色的贾赦,冰冷道:“张富贵家的扇子,在哪里?我许给他三万两银子,和他祖传留下来的宝扇,才暂且算是安抚住了他。银子就算是从王宝善这些东路院管家管事的家里抄出来的,不用你另拿,但是宝扇你若不肯还,那此事我也不再理会。用不了明日,绣衣卫抬你入诏狱的时候,你不要在老太太跟前抱怨,说我袖手旁观。”

    “在书房,在书房!在书房宝阁内!快拿去,快拿去罢!”

    ……

    等贾蔷取了折扇,打发人去还给张富贵后,这才算忙完一天的事。

    有一句话贾母说的其实在理,若不是姓贾,他即便再有能为,也绝无可能站到现在的高度。

    既然姓贾,还袭了东府的爵,承了族长的位置,那有些事,他也不可能撂手不管。

    尽管厌烦,但也算他的本分。

    处置完大房的事,他有些疲惫的带着宝玉等人往荣庆堂而去。

    行至半道,就看到凤姐儿带着四五个媳妇丫鬟打着灯笼迎了过来,人还未至跟前,就笑着埋怨道:“老天爷,不是说已经到门口了么,怎又耽搁了这么久?老太太、太太催的我哟,没法子,只能来亲自接你们这些大老爷!”

    贾蔷回头对宝玉道:“你领着他们先去见老太太,我有话和二婶婶说。”

    宝玉今日受到的惊吓不少,在贾蔷跟前也拘谨许多,应了声后,引着贾环、贾兰等人饶道前往荣庆堂。

    凤姐儿纳罕的看着这一幕,又问贾蔷道:“蔷儿,这是……”

    贾蔷看着凤姐儿,眼神不似往常那样亲近,凤姐儿心头一跳,忙赔笑道:“蔷儿,你可莫唬我……”

    贾蔷眼神却愈发凌厉,似要吃人一般,先让跟凤姐儿来的婆子丫头走远些后,方看着凤姐儿问道:“你到底在搞甚么?放印子钱放的,逼的人卖儿卖女,妻离子散!要不是那家人的女儿还算遇到了好人家,得到了善待,儿子也被我派人赎了回来,没残没废,你以为你能逃得过这一劫去?”

    凤姐儿眼泪都要下来了,辩解道:“蔷儿,真不干我的事,原是来旺儿那下流种……啊!”

    话没说完,见贾蔷气极猛然扬起手来,唬了一跳,尖叫了声缩肩掩脸。

    站在远处的婆子媳妇们看到这一幕,魂儿差点没吓飞,好在巴掌没打下来……

    贾蔷厉声喝道:“你再敢狡辩!好,印子钱的事算你走运,早早收了手,没出人命官司,我就不理会了。可我问你,那劳什子水月庵的老淫尼,你答应了她甚么?”

    凤姐儿真哭了,又臊又羞又愧,道:“我真没应她甚么啊,你先前叮嘱过我,再不能插手诉讼官司,不能管闲事……”

    贾蔷简直奇了:“你没让人假贾琏之名,给长安县令云光写信,让他逼长安守备退亲事?”

    凤姐儿闻言如遭雷击,张着口看着贾蔷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此事竟被贾蔷知了去。

    贾蔷骂道:“你贪银子贪到没有脑子的地步了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的道理,你就算没读过书,连耳朵都没长吗?要不是有人防备着,那张家女投河自尽未成,李家子投缳自尽也救了过来,果真因你毁了这门亲,闹出两条人命来,你良心上过得去吗?你知道贾家要为此背负多大的恶名!”不要小瞧这样的恶名,极易引发连锁反应,尤其是在士绅阶层中。

    凤姐儿闻言,却心道原来还没出大事啊,心里急转,面上愈发楚楚可怜,求饶道:“好蔷儿,我真是知道错了,往后必听你的话,再不敢做错事了。”

    凤姐儿不是不会伏低做小,不是不会说软话。

    但她必是要在地位高,权势重,比她强的人跟前,才会这样说。

    温柔小意儿也的确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见她服软,贾蔷看着她,最后道:“我不管你是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了,因先前的情分,我待你一直不同,也一直敬着你。但愿,你不要再做出让我失望的事。”

    凤姐儿听他话风果然软了些,忙连连屈膝做福,一迭声保证道:“哎哟我的大侯爷,你都这样发脾气了,我哪里还敢?再不敢啦再不敢啦!遇到你这样厉害的爷当族长,我再不敢以身试法!”这倒不算虚言,往后抱紧贾蔷这根大粗腿,还会缺那点银子?何苦为了那二三千两银子,就被骂到这个地步……

    贾蔷“嗤”了声,懒得理她,大步往前行去。

    但愿她果然说到做到,不然……

    凤姐儿见总算过了这一关,抿嘴一笑,提着灯笼赶紧跟上。

    后面,远远的跟上四五个婆子媳妇……

    这几人彼此对视了眼,交换了眼神后,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应该没甚么。

    果真有甚么,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教训,虽将她们撵远了些,可也没多远,听不真切,却能看的清楚。

    只此一点,就没甚么。

    可果真要说一点东西也没有……

    似乎也不像啊……

    不过不管怎样,人家既然敢让她们看了去,就不怕她们乱嚼舌根子。

    不拘是谁,总共就她们几个,谁敢传那位霸王的闲话,岂不是作死么……

    ……

    ps:我都记不清到底是哪位大佬的了,绘金妹妹一个,还有过期手机也是狠人,再加上众筹的那些大佬……嘤嘤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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