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诛心
安蓉自认为了解沈曼云，这些年，沈曼云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下，毕竟沈曼云是她费了几年才布下的棋子，她在沈曼云身上费了不少时间和心血，将来总有沈曼云派上用场的时候。
自从知道她怀上皇嗣之后，沈曼云就不只一次提醒她，无论如何都要防着这些后宫妃嫔打她肚子里孩子的主意。
主要是沈曼云天天都过来，尤其是人多的时候，她一定在场，帮她招呼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齐洛刚想靠近安蓉一些，就被沈曼云挡在了前头：“明妃，你还是离安蓉远一些。江院使不只一次说过，安蓉不宜和人过分接近。”
她只差没说，这些人接近安蓉是不怀好意了。
齐洛深深看一眼沈曼云，微笑道：“珍妃姐姐对贵妃姐姐真是一片赤诚呐，叫妹妹好生佩服两位姐姐的友情。”
也就沈曼云蠢，被安蓉当成枪使而不自知。
见齐洛坐回了原位，沈曼云才退回自己的位置，微笑回答：“本宫和安蓉的交情是你们羡慕不来的。眼下安蓉怀了身子，本宫比她本人更担心，你们请完了安，都早早离开吧，让安蓉好好养身子。”
她赶人的语气，好像她才是贵妃娘娘。
众人面色各异，下意识看向安蓉。
安蓉面色却如常，似对沈曼云的颐指气使毫不在意。
“贵妃娘娘怀了身子，不能总坐着，有时候还是要多多走动走动，长期坐着反倒会让身子不好。”陶婕妤露出甜美的笑容。
她此言一出，室内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仿佛就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和着安蓉轻敲桌面的声音，形成古怪的乐章。
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诡谲，和着漏阳入室，影影绰绰，愈发的静谧无声。
“我、我说错话了么？”陶婕妤一脸的惶恐，急急起了身，方才打破了室内那诡异的安静。
安蓉回她一朵安抚的笑容：“陶婕妤的话是有些道理。等本宫腹中的小皇嗣稳了，就多多走动走动。众位妹妹若无其它事，就都回去吧，本宫乏了。”
安蓉这个一宫之主下了命令，其他人也不好再继续呆坐，纷纷起身告辞。
齐洛临行前回头看一眼安蓉，只见沈曼云正低声对安蓉说着什么，安蓉却只是笑笑，仍是那副不显山、不露水的虚伪姿态，看着便让人生厌。
如果说陶婕妤是假单纯、假天真，那么安蓉必定是后宫最伪善、最狡诈的女子。她在进宫后不久，就看清楚了安蓉的真面目。
事实证明，她没有看走眼。
安蓉在后宫有那么好的人缘，那么多主子奴才都受过她的恩惠，就连永福长公主都愿意为安蓉说话，可知安蓉这个人多会经营人脉。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野心家。
待走出景阳宫，齐洛娇声笑道：“要本宫说呀，安贵妃才是整个后宫的最大赢家。如今她已是贵妃了，而且怀上了皇嗣，等她腹中的小皇子生出来，这后宫还不就是她一人的天下？跟着，她就要剑指中宫之位了罢？”
这才是她着急的原因。
安蓉是贵妃，只要生下一个小皇子，后位就被安蓉紧拽于掌心，她必需阻挡住安蓉前进的脚步。
一众莺莺燕燕听得真切，心中其实和齐洛是一样的想法。
若不然，现场这么多的人也不会隔三差五就去景阳宫请安或送礼，无非就是想知道安蓉这一胎能否顺利生下来罢了。
眼下看来，安蓉很紧张她肚子里的皇嗣，就算有人想打皇嗣的主意，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所以安蓉这一胎顺利生下来的机会很大。
陶婕妤见其他人都不接话，便微微一笑，回道：“明妃姐姐何需妄自菲薄呢？依妹妹看，明妃姐姐也是中宫之位的有力争夺走。再者，其他姐妹也都有机会，只要怀上皇嗣，众位姐妹便站在同一起跑线了。”
李婉儿讽刺地轻勾唇角：“本宫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你们慢慢聊吧，本宫先行一步。”
她率先坐上步辇，走离了众人的视线。
其他人也无意久留，纷纷找了借口，渐次远离。
最后只剩下陶婕妤三人。
齐洛暗忖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她正要上步辇，陶婕妤却突然道：“妹妹仰慕明妃姐姐已久，能去姐姐的长春宫小坐一会儿么？”
“那就一起吧。”齐洛应得爽快。
待回到长春宫，陶婕妤、陈芷琴以及符充容依次落座。
齐洛坐于主位。
陶婕妤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后宫的一些趣事，一时间气氛倒也和乐。
符充容不时看一眼齐洛，见齐洛眼角带着笑意，像是开心的样子，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森寒。
她心一凛，遂不敢再细看。
她此刻觉得，陶婕妤敢跟明妃这样搭话，胆子亦挺大的，到底是天真不懂事，不懂得人心险恶。
几人说着说着，又提起了正怀着身子的安贵妃。
“皇上也着紧贵妃娘娘这一胎，平日里有好东西都往景阳宫送，太医也是三两头往景阳宫跑。听闻昨儿个皇上还将一只千年山参赠予景阳宫，可知贵妃娘娘多受宠呢。”陈芷琴轻抿一口茶，也开始滔滔不绝。
齐洛看一眼陈芷琴，笑意不明：“若本宫记得没错，陈妹妹是同安贵妃同一日进宫受封。而今陈妹妹还是充仪，安贵妃却已成了万里挑一的人物，真可谓同人不同命啊。”
她这番诛心言论，让陈芷琴的脸色沉了下来。
齐洛似没看到她变了的脸色，自顾自地又道：“听闻初初进宫时，陈妹妹和安贵妃交情甚笃，怎么近两年来陈妹妹少和安贵妃来往了？”
陈芷琴此时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她重重放下茶杯，沉声道：“前尘旧事莫再提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安蓉给撇下了。分明在刚进宫时，她和安蓉以及沈曼云都是走得近的，可是她们一个成了珍妃，一个成了贵妃，只有她仍然在九嫔的位置待着。
因着落差太大，她渐渐就与那两人少有来往。
第632章：慕辞在后宫的这条路走到头了
“恕本宫再说一句不好听的话，贵妃真要把皇嗣生下来，往后咱们在座几位都不可能有什么前程了。深宫寂寞，谁不想尽可能地往上爬呢？如今好处都叫安贵妃得了去，皇上的眼中哪里还看得到咱们这些后宫姐妹？”齐洛说着，也黯下了眉眼，作出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姿态。
一时间，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长春宫的暗潮汹涌，随着晚冬的寒风飘散开去，和着空气中的清冷气息翻涌。
相较于长春宫的沉重气氛，永安宫却静谧详和。
“娘娘觉得有人能对贵妃娘娘的皇嗣下手么？”丝竹一边泡花茶，一边问。
慕辞只回了一个字：“难。”
一则安蓉是小心谨慎之人，如今景阳宫里里外外都防得严，想要打破突破口不易。
二则每日都有太医帮安蓉看诊，若有个不妥，太医第一时间便能诊出来了。
三则就是独孤连城看重，是以伺候的下人就更加妥贴，就怕安蓉这一胎出现什么不妥，皇上怪罪下来，那可是大罪，谁都担待不起。
这里她们主仆正说着话，迎春匆匆入内提醒：“娘娘，皇上来了，在外面。”
慕辞一时没听明白：“他来了便来了，你跟我说什么？”
独孤连城是皇帝，想去哪里都成，她总不能拦着他叫他别来永安宫。
迎春看慕辞的表情就知道主子没搞清楚状态，她小声再补充一句：“皇上在永安宫前徘徊，似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入内，奴婢就在想，娘娘要不要去接驾？”
慕辞这才知道迎春的意思。
她迟疑了片刻，才道：“不必了。”
如果独孤连城想进来，自然就会来，如果他不想来，她去接驾反倒逼他不得不进来，何苦来哉？
迎春也没再说什么，站在旁边伺候。
约莫一刻钟后，独孤连城带着一身的清冷入内。
他今日穿着紫色深裾，墨发以玉冠束之，眉清目冷的样子，有如深冬的寒梅，好看之余，略显疏离，只宜远远瞻观。
慕辞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亲自给他沏了一杯花茶。
“你来得巧。这是那日你亲手摘的花，我晒干了，刚刚用来泡茶，你也尝一尝。”她说话间，把花茶递到独孤连城跟前。
独孤连城喝了一口。
此花茶清香袭人，齿颊留芳，却是不错。
“不错。”独孤连城眉目间的清冷散去。
“你不嫌弃就好。”慕辞莞尔。
他是皇帝，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她这是自制的花茶，自是比不上他平日里吃的好茶。
独孤连城不再说话，慕辞也安静下来，她素来不懂得要怎么活跃气氛。
就不知道他今日来所为何事。
独孤连城似乎也觉得无趣，喝完一杯花茶便走了。
他一走，凝香又开始对慕辞进行思想教育：“娘娘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娘娘就不能撒撒娇么？”
慕辞作势想了想：“撒娇是什么样子的？你来撒个娇试试。”
凝香平素都是大而化之的，这回还真被自家主子问倒了。她半天也做不出来，最后只能跺脚走了。
等到室内安静下来，慕辞轻叹一声。
她何尝不知独孤连城在意的是什么？在其它事情上她可以逢场作戏，唯独感情上，她做不到。
她明知道这样下去只会把独孤连城越推越远，却还是没办法对独孤连城主动。
面对独孤连城的时候，她没有心跳加速，也不会脸泛红晕，她早已不知该怎样才能对一个人动真心。
“娘娘不如找慕雨聊聊吧？”似知道她的困扰，丝竹给慕辞提建议。
“慕雨？”慕辞有些意外丝竹会提起她。
“是啊，她也曾是慕家二房的小姐，虽说在慕府时和娘娘亲不亲近，但最近慕雨变了许多。娘娘不能和奴婢和迎春商量的事，或许慕雨可以给娘娘一些意见，娘娘不妨试试。”丝竹柔声又道。
慕辞觉得丝竹这话有些道理。
她如今走进了死胡同，再这样下去，她在后宫的位置会越来越尴尬，何不问问慕雨，或许会有收获。
在丝竹的鼓励下，慕辞前往延福宫，很快便见到了慕雨。
慕雨没想到慕辞找自己的目的，竟是为这等高深的问题。她讷讷问：“娘娘怎么会想起来问奴婢？”
她在感情上也是一片空白，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曾经她对皇上有过想法，但那也只是为了利益。
“你是局内外，也是局外人，人也聪慧。”慕辞这话倒也不假。
慕雨确实很聪慧，懂得把握机会。
慕雨失神片刻，才道：“其实奴婢也想不明白，为何皇上对娘娘这般恩宠，却还是不愿意对皇上交心。”
作为一个帝王来说，独孤连城对慕辞的宠也算是到了一个极致吧？
慕辞被慕雨问倒了。
她总不能告诉慕雨，她是重活了一世的人。因为前世因为独孤连城而受过伤害，所以她把心门关上了，没办法再交心。
“大约是因为知道他是皇帝，有后宫三千。正如你所言，你宁愿要权势，也不愿把未来交到一个男人的手里，这或许是一样的道理。”慕辞淡声回答。
对一个皇帝交心，看着他今天宠这个，明天宠那个，最后自己也会迷失，这是她始终保持一份清醒的原因。
再者，她是真对独孤连城产生不了感情，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慕雨沉吟片刻，才道：“娘娘和奴婢不同。奴婢如今还有选择的余地，娘娘却已没有退路。如果娘娘想成为安贵妃的垫脚石，没有向上爬的野心，那安于现状，无需对皇上交心亦可。若相反，娘娘就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对皇上付出感情。皇上是帝王，他可以宠着你让着你，但若他最终要的和你所给的不符合他的期望，皇上大可以从此远着你。”
所以慕辞在后宫的这条路，也就走到头了。
最悲哀的一点是，后宫女人所有的仰仗集帝王于一身，慕辞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633章：大皇子的父亲也不是独孤连城
“你说得很对。你有选择的余地，但我没有，他如今已在远着我了。”慕辞苦笑。
她若只想在后宫混日子过，大可以得过且过，但是不行。她的敌人太多，每一个都盯着她。她不思进取，就等于自取灭亡。
“娘娘还是早点下决心吧。安贵妃已经怀上了，她有一只脚已踏进中宫之位，娘娘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慕雨直言不讳。
慕辞听完慕雨这番话后，往延福宫的正殿而去。
她也知道自己没时间再浪费，可这不是她说想做就能做到的事，这比用心计、用手段难多了。
李玉早听说慕辞来到延福宫，却因为迟迟不见慕辞现身，一打听才知慕辞要找的人是慕雨。
正在他腹诽的当会儿，慕辞施施然又出现了。
慕辞在想心事，没正眼瞧李玉，便进了暖阁。
基本上李玉在哪里，独孤连城就在哪里。
当她进暖阁的时候，独孤连城正在批阅奏折，她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兀自发呆。
独孤连城不时抬头看一眼慕辞，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本以为她是来主动求和，她倒好，自个儿坐在一旁犯傻。
她当他这个大活人是死的吗？
他眉峰微拧，这个时候慕辞终于看了过来。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又别开视线。
“你究竟想做什么？！”独孤连城火从心起，突然一声爆喝。
相对于独孤连城的暴怒，慕辞就冷静多了：“如果我说不想待在皇宫里，想回家住一些日子，你准奏吗？”
“你以为皇宫是你开的，你想走就能走、想进就能进？”独孤连城冷笑勾唇。
她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美人，一年到头都没法子见着亲人，她还想回家住，难道她以为自己还是太后吗？
“这不是和你打商量吗？你不愿意见我，我自己识趣点，滚远一点，这样就不会碍着你的眼了。说也好笑，你喜事当头，又要当父亲了，这不是好事一桩吗？既如此，你有何理由对我冷言冷语，还对我摆脸色？”慕辞晓之以理。
慕雨的话她听进去了，但她做不到也是事实。为解燃眉之急，还是和独孤连城说开较好。
反正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的局面了，打破僵局，她可能会和独孤连城和解，也有可能继续被他冷落，她总归没损失。
“你还有脸问我？你的竞争对手有喜，你就不会抓紧一些，自己也怀一个……”独孤连城气急败坏之下，都忘记端皇帝的架子，直接自称我了。
慕辞眸中闪过一点笑意，但面上却不显，她委屈地回答：“我也没办法啊，肚子不争气，它蹦不出孩子，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我哪有安蓉那么厉害，侍寝一次就怀上了。我都怀疑我和她睡的是不是同一个男人了……”
她说话间，特意看一眼独孤连城。
只见他一脸错愕，看着像是受到不小的惊吓：“你、你怎么——”
慕辞低下头，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看来她无意中说到了重点，安蓉肚子里那个果然不是独孤连城经手的吗？
“唉，我实在怀疑是不是你不行啊？”慕辞作势又发出一声长叹。
“你才不行，朕怎么可能不行？！”独孤连城拍案而起。
慕辞轻拍胸口：“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生气。安蓉都怀上了，大皇子都三岁了，你怎么可能不行呢？”
独孤连城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发作，毕竟慕辞的话很在理。
“行了，你赶紧滚吧，滚远一些，朕要处理政事。”独孤连城说着，下了逐客令。
慕辞倒也爽快：“那我先走了，你忙你的。”
她说完出了暖阁。
在离开延福宫前，她特意去找了慕雨，让她盯紧独孤连城这边的动静。如果他找太医来看诊，让她过来通知她一声。
有意思的是，果然她才离开延福宫，张太医就出现了。
慕雨打听到的消息正是张太医给独孤连城把脉。至于为何把脉，慕辞大致能猜到。
总不成真是独孤连城的问题，她之所以不孕，问题出在独孤连城身上。
安蓉腹中的孩子若是其他男子经手，她可以了解，但大皇子呢？总不成大皇子的父亲也不是独孤连城？
这个想法一闪即逝，她自己吓了一跳。
独孤连城再心大，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妃嫔生下不明来历的孩子吧？这可是皇室血统，不容混淆，再看独孤连城在乎大皇子一事不是作假。
当初为了保护青乐和大皇子，他还特意把青乐送出宫。
种种迹象说明，大皇子确实是独孤连城的骨肉，不然解释不通。
有意思的是，在张太医离开延福宫后，齐誉突然也被诏进了延福宫。
慕辞收到这个消息后，让慕雨在齐誉离开延福宫时给她传个消息。
慕雨自然是尽心为慕辞办事。
大约一个时辰后，齐誉才出来，她急忙上前，拦住齐誉，低声道：“齐公子，太后娘娘有一事相托……”
她如此这般把慕辞想问的问题告之，再顺便把慕美人就是太后这件事也告之。
独孤连祈才进延福宫，就看到不远处慕雨和齐誉纠缠不清的一幕。他看在眼中，低斥一声：“不知廉耻。”
难怪让她进陵安王府做小妾的时候一点回应都没有，原来竟是有奸夫了。
这么蠢的女子也是世间少有，竟然舍他这个王爷，选择了齐誉。
独孤连城发现了独孤连祈的不对劲，“谁又招惹你了？”
“皇兄，你把慕雨赐给臣弟吧。”独孤连祈脱口而出道。
独孤连城一听这话脸色沉了下来：“这么长时间了，你竟然还在打她的主意？”
他对慕雨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后来他把慕雨扔进了延福宫，却再也没有诏见过她。
慕雨进延福宫后却也安份，从来不曾主动出现在他跟前。依照慕雨的心计，她若想接近他，定然会有办法。
但这几年来，她一次都不曾主动接近他，这也让他对慕雨的印象有所改观。
所以那回独孤连祈想要染指慕雨的时候，他二话不说便护住了慕雨。
第634章：和她直到永远……
“臣弟原是打算纳她为妾，方才却见她正在和齐誉打情骂俏，她难道不知道齐誉是臣弟的朋友吗？这个女人一边勾着臣弟，一边又去招惹齐誉，臣弟是为了救齐誉，才委屈自己。”独孤连祈说得冠冕堂皇。
独孤连城知道独孤连祈的脾性，听陵安王这番话，他却是不信的：“齐誉为人刚正，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慕雨也不大像是这种人。
“皇兄若不信，大可以亲自去看。”独孤连祈说着，索性带上独孤连城去找慕雨。
但独孤连祈去到的时候，齐誉已经走了，慕雨也不见踪影。一问方知慕雨出去办事，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独孤连城更加笃定是独孤连祈无是生非，打发他出了延福宫。
慕雨向慕辞汇报完情况，才走到延福宫附近，就被独孤连祈挡住了去路。
她小心翼翼退后两步，保持警惕心：“奴婢见过王爷。”
独孤连祈上下打量她，总觉得这个女人眉眼里皆是情意，也不知是不是和齐誉私订终生了。
“本王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做本王的贵妾？”独孤连祈直奔主题。
慕雨眉眼不动，恭敬回答：“奴婢配不上王爷，请王爷另择良妾。”
她福了福身子，打算离开，独孤连祈却再次挡住她的去路：“你何时勾搭上了齐誉？你以为就你这样的身份，齐誉会娶你？”
慕雨知道独孤连祈这是误会了，她解释道：“奴婢今日第一次和齐大夫说话，因有一些药理知识想讨教，奴婢和齐大夫并不熟悉。”
正因为知道独孤连祈的性子，她不想多生事端，才会解释。
独孤连祈却不相信她的说词，认定了她和齐誉有染。
到后来他更是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旁经过的宫女内侍见状，纷纷躲避。
这件事很快传进了延福宫，碧玉赶过来的时候，独孤连祈正在轻薄慕雨。
她忙喝道：“王爷，皇上有请！”
独孤连祈差一点就亲到了慕雨，一听到碧玉的声音，脸都黑了。
他不甘不愿放开慕雨，低声道：“本王迟早会将你收入囊中，你等着瞧！”
威胁完慕雨，他对碧玉道：“就说本王离宫了，改日再来见驾。”
说完，他头也不回便走了。
目送陵安王走远，碧玉看向慕雨道：“你怎么会招惹上陵安王？”
这几年慕雨日渐沉稳，非常守规矩，她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不想就这样，慕雨还会吸引陵安王的视线，说是孽缘也不为过。
“大约是时运不济吧。”慕雨牵出一朵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见她还知道苦中作乐，碧玉也不禁笑了：“你想不想调到皇上身边伺候？”
她觉得慕雨比延福宫其他宫女都要来得沉稳，有意在皇上跟前提一提。皇上是明白事理之人，她在皇上跟前也能说上几句话。
“算了吧，我怕一不小心出错人就没了，如今这样也不错。”慕雨这话是实情。
她另一半的打算，还是想去永安宫伺候。她往后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慕辞身边的军师，因为她看好慕辞将来可以飞黄腾达，跟着慕辞混准没错。
连皇上都以慕辞唯首是瞻，等到慕辞彻底收服皇上，皇上不也要听慕辞的？
当然，这些心里话她不可能告诉碧玉。
碧玉见她回得认真，知道她不是说笑，便也不再勉强，此事也就此揭过。
至于慕辞从慕雨那里得到的消息，与她所猜的一般无二。因着是她想知道的答案，齐誉和盘托出，独孤连城找齐誉进宫，确实是为他把脉。
虽然独孤连城问得隐晦，但齐誉还是觉出了异常，皇上分明是想知道龙体是否有恙，可否平安诞下皇嗣。
自独孤连城登基以来，皇嗣单薄，齐誉也没有多想，只道皇上担心的也有道理，便照实说了。
皇上龙体当然没问题，只是因为皇上极少在后宫走动，才造成子嗣单薄的现象。
慕辞要打听的情况打听到了，就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至于大皇子，她还是持保留意见。既然独孤连城的生育能力没问题，大皇子的生父就应该是独孤连城。
毕竟大皇子和独孤连城的容貌有几分相似，独孤连城对大皇子也厚爱有加。若大皇子不是独孤连城所出，总不成是独孤连祈那厮的吧？
此事她没再细想，暂且按下不提。但安蓉那一胎，她却是笃定并非出自独孤连城。
像独孤连城这样的人，他一旦走出这一步，那肯定还有下一步，她估且看戏即可。
天空渐渐黑了下来，洛心以火折子将一盏盏宫灯点燃，挂于曲廊下。光晕之中，人影与灯影交错更迭，飘飘荡荡，透着迷离，影影幢幢。
慕辞远远看到洛心专注掌灯的样子，她突然间看不明白，这位宫女究竟是哪个宫殿的人。
除了容貌，洛心无一都是出挑的，她的特质和阿娆的刚好相反。
阿娆首先让人记住的姿容，洛心却最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容貌，这样的人扔在人群中便找不着了。
独孤连城来到永安宫时，夜里起了风，飘下了绵绵细雨。晚风和着雨丝落在他的袍角下，打着拍子，抑扬顿挫。
他一入内，就看到那站在廊下的女子。
微风细雨拂过她长长的发丝，在空中掀出凌乱的弧度。宫灯照亮了她的半边侧颜，羽睫也似被无限拉长，像是展翅欲飞的蝶翼。
她每眨一下眼，他的心便跟着轻跳一下，是舒缓而又温和的节奏。
这一刻，他突然愿意这样静静和她直到永远……
“慕辞……”他轻唤出声。
慕辞寞然回首，清亮的美目中写满愕然：“你怎么来啦？”
她还以为他还要继续跟她冷战呢。
“路过，进来看看。”独孤连城站在慕辞身边，循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去：“你在看什么，这般专注？”
“洛心，永安宫新来的宫女，她方才点灯的样子真好看，像是一副画。”慕辞指向已走到曲廊深处的那个宫女。
第635章：把渣帝伺候得舒舒服服
独孤连城有些不解：“这就叫好看么？”
若如此，慕辞的美又该怎么形容？
慕辞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见他袍角湿了，便道：“你先换一套干爽的衣物，以免染上风寒。”
“你服侍朕。”独孤连城端出皇帝的驾子，又迈着优雅的步伐往内殿而去。
但当他入了净室，慕辞也没过来。
他恨恨地咬牙，就是这么一个女人，让他爱不得、恨不能，有时候真恨不能再把她扔回沉香宫，眼不见为净。
只是真要这么做，又舍不得。
等他从净室出来，也不再废话了，直接把慕辞带往榻上。
“齐大夫说朕太少往后宫走动，因而子嗣才单薄，朕深以为然。”独孤连城见慕辞看着自己，多余地解释了一句。
慕辞心想，他的后宫他也没处走动不是？所以他最后还是只能来永安宫。
“臣妾伺候皇上歇息。”慕辞难得温柔写意一回，主动帮他宽衣解带。
独孤连城有点受宠若惊。
看来冷一冷她，杀一杀她的傲气也有好处。
谁知她下一刻又道：“皇上要是再这样冷落臣妾，臣妾就出宫了，不陪皇上玩儿。”
“你敢？！”独孤连城凶神恶煞地怒喝一声。
“皇上再凶臣妾，臣妾就出宫逍遥快活去。”慕辞反诘道。
下一刻，独孤连城身体力行让她知道，想要出宫，门儿都没有……
第二天独孤连城才起榻，慕辞便也跟着起了，她边打哈欠边帮他更衣。
独孤连城就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这身龙袍穿在他身上，亦是气宇轩昂，贵气十足。
“你果真一点也不在意安蓉那一胎？”临走时，独孤连城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
“难道我在意，就能去杀了她那个孩子？”慕辞打了个哈欠，再躺回榻上：“你这个皇帝当得风生水起，但作为你的后宫妃嫔其实是挺没意思的。我们不能叫你只宠着一人，也不能拴着你的脚步，不准你去见其他妃嫔。有时候分明是你做错了，怎么还能甩脸色给我们看呢？”
无非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后宫诸多妃嫔有嫉妒也只能往肚子里吞，有怨恨也只能往其他女人撒。
“你想要朕的专宠？”独孤连城挑起她雪白的下腭，想从她的眼中看出端倪。
慕辞挥开他轻佻的手，“恭送皇上，皇上慢走！”
她可没这么大的脸，敢要独孤连城的专宠，这是作为后宫妃嫔最忌讳的事。她清楚自己的位置，一如独孤连城也清楚他的位置。
皇帝可以多情滥情，却不能专情长情，庆元帝这一点就做得很好。
但似乎只有独孤连祈才继承了庆元帝的多情滥情，而独孤连城和独孤连云都没能在这方面发扬光大。
“朕下朝后再来陪你。”独孤连城说完便走了。
慕辞躺下后脑子才转过来。他说下朝后过来陪她，有必要吗？难道他不需要处理奏折？
直到李玉命人把折子搬进了永安宫，她才知道独孤连城不是在说笑。
他在批阅折子，她则在一旁打下手，什么研墨，沏茶，喂他吃点心。这哪是什么宠妃的待遇？分明是把她当成婢子使唤。
待批阅完奏折，她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而后他就走了，临走前，他还特意告诉她，他这是要去看安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甚至还特意问了她一句，嫉不嫉妒，羡不羡慕。
她能回答什么呢，只有站着傻笑，恭送皇帝呗。
谁知他又问她一句，要不要随他一同前往景阳宫去看望他的二皇子。
当时慕辞就在心里冷笑。独孤连城这个人脑子有点问题，分明是别人家的野孩子，戴绿帽还能戴得这么开心，她就看他是否能把这出戏唱出一朵花来。
独孤连城这一去景阳宫，就在景阳宫用了午膳。这还不打紧，他去了还把全后宫最好吃的、最好用的都送进了景阳宫。
用了午膳后，也舍不得离开景阳宫，忙了一下午，称是要给他的二皇子取名儿。
因为当时还有其他妃嫔在场，有心人看在眼里，很快这个消息也就传得整个后宫皆知。
于是大家都知道皇上有多看重安贵妃肚子里的皇嗣，又是多着紧安贵妃的凤体。甚至还有传言道，只要安贵妃诞下皇子，皇上便许她中宫之位。
总之是什么样的传闻都有。
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在安蓉身上，以至于独孤连城在永安宫留宿一夜的消息也变得可有可无。
大家都觉得，慕辞的战斗力实在太弱了，也有人说慕辞被关在冷宫两年，那地方已经磨平了慕辞的意志，让她变成平庸的女人，否则看到安蓉怀孕，慕辞不会一点动静都无。
这分明是慕辞认输了，觉得自己不是安蓉的对手，决定不战而退。
如今后宫最有机会跟安蓉抗衡的慕辞不思进取，剩下的又有谁能拉住安蓉登向后宫的脚步？
众后宫妃嫔的心思昭然若揭，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把安蓉拉下马来。实在是安蓉占据了天时、地利与人和，所向披靡，无人是其对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独孤连城每日一下早朝便往景阳宫跑，甚至连奏折都放下了。
直到朝臣谏言，独孤连城才不得不处理堆积几天的奏折。做了两天的好皇帝，独孤连城又忍不住去景阳宫。
一时间，关于独孤连城离不开安蓉母子的消息甚嚣尘上。
整个后宫都在讨论这件事，永安宫里却很平静。
在慕辞身边近身侍候过的都见过皇上私下是怎么对待慕辞的，所以关于那些传闻大家听听也就忘了，更皇论是慕辞自己？
安蓉再怎么特别，也不至于越得过慕辞去，慕辞在万岁爷跟前没大没小，从来就没有君臣之分，这才是真正的特殊。
慕辞心定，则是因为她知道安蓉这一胎并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在当下这样的大背景下，独孤连城越宠着安蓉，就越容易让人心生嫉恨。
她是和独孤连城交过手的，知道独孤连城的手段高明，他真要宠着一个人，绝不只是做到这样。
第636章：朕有时候也会寂寞
莫说后宫其他妃嫔觉得万岁爷对安蓉的宠爱太过，就连安蓉也觉得这样的恩宠让她有些受不住。
倒不是她不喜被皇上这样放在手心里宠着，而是这样一来，整个后宫的焦点都在她身上。
如今关于她的传闻比比皆是，眼下她已被人传为狐媚惑主的妖妃，这与她此前打下的好名声截然相反。
她经营这些年，要的可不是妖妃的称号，而是名正言顺登上后位。
但是她这一胎，让皇上对她看重起来。他只是比以往多来景阳宫走动，有好东西都会留一份给景阳宫，对她的关怀也比以前多。
但也只是这样而已，皇上是那么骄傲的人，又怎会为一个后宫妃嫔神魂颠倒？
她笃定是有人在背后谣传是非，这是要坏了她这几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贤惠美誉。此人心肠毒辣，其险恶之心昭然若揭。
在安蓉的极力游说之下，独孤连城终于不再有事没事往景阳宫跑。
安蓉以为这样关于她的那些不实传闻就会不攻自破，事实却没这么乐观，很快又有人传出她仗着有孕，无端责罚毒打宫女的消息。
这件事虽然也属于事实，但绝非全部真相。
分明是宫女行迹可疑，之桃为了保护她腹中的皇嗣，才大发雷霆，命人责打了一顿宫女。
原本以为这件事过两天就会淡下去。
谁知那位宫女命不好，第三天突然传出噩耗，竟然暴毙了。
跟着那些不明真相的内侍以为这是安贵妃处死了宫女，便又将宫女扔进了乱葬岗，这位可怜的宫人因而尸首无存。
这个消息也传进了坊间，一时间关于安贵妃道德沦丧的消息迅速扩展开去，传得天下皆知。
安蓉一向沉得住气，若不然也不会谋划几年之久才开始行动。她也颇有心计，素来是计划周全出手，因而她能顺利登上贵妃之位。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慕辞重回后宫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突然间有孕也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前者是噩耗，后者则是喜讯。
她有喜这件事当然压过了慕辞重回后宫这件事，否则慕辞也不会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今她的声誉受损一事，着实让她难以展颜。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太过抑郁的原因，这日她突感不适，便急忙诏了江院使过来扶脉。
江院使给安蓉把脉后，神情凝重：“娘娘忧思太重，眼下娘娘胎像不稳，需小心谨慎。”
安蓉脸色微沉：“很严重么？”
“不严重，症状算轻的，所以娘娘要放下心事，不可思虑太重。”江院使连忙安抚。
安蓉知道江院使这话是有道理的，她还担心其它：“本宫的胎像不稳，会不会是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
江院使闻言色变，忙跪倒在地：“下官没有检查出异样，应该是娘娘多虑了。下官还是那句话，娘娘无需太过忧心，这样很容易影响胎儿。”
有很多人盯着安贵妃这一胎，安贵妃如今的声誉也是一落千丈，这些都能影响安贵妃的心情。
安蓉定了定神：“本宫明白。”
她看向之桃，之桃会意，赏了江院使。
此后之桃亲自熬安胎药，不假他人之手。
至于进食，每一个环节之桃都亲自监督，就怕有人从中作梗。
她最担心的还是慕辞从中使坏。都说慕辞连永安宫的大门都不出，被贵妃娘娘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她和贵妃娘娘都知道慕辞是多有手段的人。
若慕辞只是以此减低贵妃娘娘的警戒心，那慕辞肯定还有杀招。
贵妃娘娘也特意下了命令，着重盯紧永安宫那边，若有异动，即刻向她禀报。
安蓉做得这般明显，身在永安宫的慕辞想不知道都难。
她莫明觉得好笑。
安蓉防她防得这么紧，偏偏她对安蓉这一胎一点兴趣都没有。自从确定安蓉这一胎来历不明时，她就坐在永安宫，坐等看好戏。
安蓉现在根本上防错了人。
这日慕辞正在永安宫的小厨房做桃花酥，突感身后有异，她回头一看，正是独孤连城。
“你今日有口福了。”慕辞说着，端出新鲜出炉的桃花酥。
独孤连城看着碗牒上摆放着的桃花酥，只觉精巧细致，宛若一朵朵粉色桃花争相绽放，“桃花酥当中真有放桃花么？”
他拿起一块，吃了一口，只觉软糯香酥，口感上佳。
“没有，只是形如桃花才取名为桃花酥。”慕辞微笑回道。
“你官家小姐出身，竟然什么都会一些，朕记得你以前不像是贤妻良母。”独孤连城有所感。
他记忆深处的慕辞是鲜活而张扬的，不像是会下厨的人。可她不只会做桃花酥，还会晒花茶，也懂得医理。
“是啊，什么都会一点，却什么都不精。”慕辞哑然失笑。
当然也没人会知道这些都是她前世学会的。那时的心境还不似现在这般超然，虽然丝竹和迎春都陪着她进了沉香宫，她依然觉得寂寞，只有找事情做，才能打发漫漫长日。
她的目的当然也不是学东西，不过是想打发时间罢了。
独孤连城看着她清浅的笑意，上前握住她的手：“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还好。”慕辞不懂他问这话的意图。
转念一想，他应是问他不曾来永安宫的时候她是否还好。
“在沉香宫的时候，你是否寂寞？”独孤连城突然问道。
慕辞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有时候。”
想到亲人和朋友时会觉得寂寞，其它时候和后宫的无异。
“朕有时候也会寂寞。”
慕辞一愣，看向独孤连城。他看着前方，眸光幽远，看表情就知道不是在说笑。
她又低下头，看着他们紧扣的十指。
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寂寞的时候。
“朕有时候会去沉香宫外走一走。”独孤连城又补充了一句。
都是在夜幕降临时，他不知不觉间会去到沉香宫外。那时候会有一种冲动，他想进沉香宫，或者是让她出沉香宫。
可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
第637章：朕只要你的人，也是可以的
“朕对你残忍，同样也是对自己残忍。朕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人是你，可朕还是把你丢进了沉香宫……”
慕辞慢下脚步，心想他这是在剖白对她的心意么？
他原本是这么骄傲又嘴臭的人……
“无碍的。是我先对你下了毒手，你把我送进沉香宫，合情合理。”慕辞这一刻竟明白独孤连城的难过。
他这样的人原就不该对哪个女人动情，她是个例外。
若她没有经历前世那些糟心事，或许她也会对这样的君王动心吧？
“慕辞，你总是让朕不知如何是好。既然你又来到朕的身边，那往后就不许离开了，知道么？朕只要你的人，也是可以的。”独孤连城走着走着，放开了她的手。
慕辞觉得他这话另有深意。
“我没想要走。”慕辞讷讷道。
难道是他在临安城查出了什么蛛丝蚂迹？
虽说独孤连云手段厉害，肯定会处理好手尾，但独孤连城也不是吃素的。
她说出了临安城，又说出了曲家，独孤连城一定会就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如果独孤连城因此查出了独孤连云，那独孤连城会说出方才那番话就不奇怪了。
她进宫已经有几个月时间，这几个月足够独孤连城查出一些真相……
思及此，她再次表态：“是真的，我没想过要离开后宫。这里好吃好住，而且有我的很多老朋友，在这个地方我如鱼得水。”
在没有把安蓉从贵妃之位拉下来之前，她肯定不舍得离开皇宫。
“你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否则朕不担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独孤连城眼底有化不开的阴郁。
“知道了，还吃桃花酥吗？我花心思做的。”慕辞不想再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
她只是在想，独孤连城究竟知不知独孤连云还活着？
独孤连城接过桃花酥后，竟全被他一人吃独食：“往后要做只做给朕一个人吃，迎春她们要吃自己去弄。”
慕辞回得没有诚意：“好啊。”
“不只是桃花酥，以后你晒的花茶也只许给朕喝，但凡是你做的东西，你的一切都只属于朕。”独孤连城又再补充一句。
慕辞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就好比皇帝有后宫三千，她却连宫女都不能多说几句话是一个意思。
虽则她还没幼稚到跟皇帝在这种事上争长短，但他这种说法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又不是几岁的无知孩童，至于什么事都得他占了先？
“往后你无事也不必出宫了，若思念荣国夫人，朕让荣国夫人进宫陪你便是。”独孤连城紧跟着又来了一句。
慕辞听到这里忍不住了：“请问我有出过宫吗？”
上回除夕夜出宫，也是独孤连城的意思吧，怎么他这个语气听着就让人不爽快？
“总归你听朕的就是了，如今世道乱，没事别出去乱走，以免遇到危险。在皇宫，朕总能护着你。”独孤连城又道。
慕辞冷笑了两声：“听你这意思，是你治国不好，才会出现世道乱的情况。”
“朕确实做得不够好。”独孤连城说着，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慕辞。
他扶着她的双肩：“过两日，朕让齐誉进宫，再给你看诊。说起来，你自己也努力一些，才有可能皇上朕的龙种。”
“什么叫我努力一些？你怎么不说是你的问题呢？”慕辞没好气地道。
独孤连城今天的话特别多，而且一来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指不定真是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
“朕有问题？”独孤连城懒得再和慕辞废话：“朕让你看看朕有没有问题……”
说话间他把慕辞打横抱起。
“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甚？”慕辞身子悬空，吓了一跳。
这回独孤连城不说了，直接上手，往寝室而去……
待天黑了，慕辞被独孤连城折腾得手脚无力，她正在郁闷的当会儿，又听独孤连城对她说道：“你早些休息，朕还要去景阳宫看看朕的小皇子！”
慕辞睁开双眼，冷眼看着独孤连城：“你去景阳宫为何还要告诉我？”
若不是知道独孤连城的那些真事，她真要被这个渣皇帝气死。
哪怕是她不在意他，他也没必要时时将这种事挂在嘴边，生怕她不知道吧？
“朕的行程自然要告诉你，以免你胡思乱想。”独孤连城的道理一套一套的。
慕辞无语凝噎。
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准确来说，她和独孤连城无话可说。
“你反正也不会在意朕去宠幸哪个妃嫔，不是么？”独孤连城觉得还不够，再刺慕辞一句，大踏步走远。
慕辞冷冷一笑，也不再为难自己，打算先睡一会儿。
但她闭上双眼，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倏地坐起身，怒道：“独孤连城，你是不是有毛病？！”
独孤连城原本走了很远，听到慕辞这声大吼，他笑了。
李玉见万岁爷笑得这么开心，自己也咧嘴笑：“娘娘还是在意皇上的，只是娘娘嘴硬，不愿意承认，方才娘娘不就吃醋了么？”
独孤连城眉眼也染上了笑意：“你这法子倒是管用。”
起码慕辞无法再漠视他的存在。往后他要去哪个宫殿，定要事先和慕辞报备，慕辞一定会很开心。
“不是奴才的法子管用，而是娘娘心里装了皇上，才会在意皇上的去留。”李玉继续顺溜地拍万岁爷的马屁。
独孤连城朗声而笑，郁积了许久的阴邪之火似乎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景阳宫。
安蓉没想到独孤连城会在晚上过来，她忙上前接驾，独孤连城免了她的礼：“你怀有身子，这些虚礼往后都免了。”
安蓉在之桃的搀扶下起身，抬头就看到独孤连城染笑的眉眼。
她进宫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万岁爷这么开心的样子。
“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辰过来？”安蓉好奇地问了一句。
她在早前听说皇上去了永安宫，本以为皇上会在那边留宿，谁知突然间皇上折道来了景阳宫。
至于皇上的好心情，也是因为慕辞吧？
第638章：渣帝是安蓉梦了十年的男子
“这还不是因为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不希望皇上经常过来景阳宫探望，皇上实在无地方可去，便去永安宫走了走。见天黑了，才偷偷过来景阳宫探望娘娘。”是李玉接了话茬。
有些“甜言蜜语”皇上面对其他妃嫔说不出口，只能由他这个奴才代劳，相信安贵妃听了心里高兴，皇上也不会太为难。
安蓉闻言，抿唇一笑：“这么说来，还是臣妾的错了？”
“你高兴就好，其它事不重要。你不喜朕总来景阳宫，那朕白天就不来了，只得晚上过来看看。今晚过来，也是听到江院使称你的胎相不大稳，眼下可还好？”独孤连城的视线定格在安蓉的肚子上。
就不知将来慕辞有孕时，他的心情又是怎样。
安蓉见独孤连城的眼神这么专注，眉眼这么温暖，心微微一动：“臣妾一切安好，皇上勿需挂念。无论如何，臣妾都会保护好自己和皇嗣，不负皇上厚望。”
接下来，独孤连城又问了一些饮食方面的细节。
他听得专注：“孕妇难道都是这般挑食？”
不吃辣的、不吃腥的，味道重的也会反胃，这些都得记着才是，往后慕辞怀孕时，他也算有经验，可以亲自照顾。
安蓉却不知他的心事，声音愈发温柔：“臣妾也是第一胎，就是闻不得异样的味道，一闻便想吐。”
独孤连城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李玉见天儿不早了，才提醒万岁爷：“明日还得早朝，皇上先回延福宫歇着罢？”
安蓉也跟着附和，独孤连城才起身告辞。
直到独孤连城走远，之桃满面笑容过来恭贺：“皇上对娘娘愈发体贴温柔了，大约是太喜爱娘娘和娘娘腹中的小皇嗣。”
安蓉一惯喜怒不形于色，此次脸上的笑容却也掩饰不住：“是啊，皇上今儿个特别体贴温柔。”
以前总觉得皇上即便来了，也像是走过场，今儿个她是第一次觉着皇上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温柔写意。
她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皇上的一点温柔与真情。
虽然她能隐忍，但这么多年来，也不可否认她心底里是特别嫉妒慕辞的。
只因她也像其他人一样，特别喜欢皇上。
她的这份喜欢与倾慕，也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事实上，她从小到大都在做同样一个梦。那个梦的地点就是这座辉煌大气壮观的后宫，梦中的那个男子就是独孤连城。
所以这个人是从小就生活在她梦里的，她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早日进宫，亲眼见到这个她梦了十年的男子。
她永远也忘不了选秀那一日，她初初见到皇上的震撼与心动，那是梦里永远也无法感知的真情实意，那是只有在面对皇上这个人的时候才有的怦然心动。
当然，也是在那一天，她看到了梦里的另一位主角，那人正是慕辞。
她梦里面的慕辞那么鲜活，那么霸道张扬，穿着皇后才能着的鲜色凤装，戴着独属于皇后娘娘的凤冠，坐在皇后的凤椅上，那么雍容华贵，绝世无双。
她确实对慕辞有一点孺慕之情，因为她打小就想要坐在那个人的位置上。
她怀揣着小时候的梦想，步步小心，不敢行差踏错，小心翼翼地慢慢朝那个她倾慕了半生的男子靠近。
而今，她离后位只差一步之遥，而她也终于如愿以偿，成为皇上的女人，能够为他生儿育女。
她谨小甚微这些年，不只是想成为皇上的女人，更不只是想为他生儿育女，她想要的是皇上的真心，想要皇上在意慕辞那样来在意她。
今日是她进宫后的第一次，觉得皇上是有那么一点在意她的。
而她往后还有很多的机会，让皇上比现在更加宠她、爱她、敬她。
之桃当然不知道安蓉的复杂心事，她只是纯粹的为主子开心。
旁人不知道，但她却是明白的，娘娘掩饰得再好，也是在意皇上的，否则不会因为皇上的三言两语而开心。
她只盼着皇上莫负了娘娘的一片真情实意，对娘娘能够再好一些。
所幸娘娘已经怀上了皇嗣，虽然娘娘的风评每况愈下，但皇上越来越在意娘娘，这就是天大的喜事。
在独孤连城走后不久，景阳宫又来了很多的赏赐。虽然独孤连城着人低调些，但是第二天，这件事却再度传得沸沸扬扬。
“以前没看出真正的狐媚胚子是安贵妃！”齐洛这天又跑到储秀宫，在何贤妃跟前数落安蓉。
何贤妃安安静静坐着，表情未有动容。
齐洛径自叨叨不休：“皇上眼里都是安贵妃，哪还记得其他后宫姐妹？贤妃姐姐就不会嫉恨么？原本安贵妃未有孕时，大家还站在同一位置。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世界都看着安贵妃的好，皇上也不记得大皇子了吧？”
何贤妃听到这里，终于开了尊口：“妹妹来储秀宫就为了说这事儿么？”
齐洛微笑点头：“妹妹也是为姐姐抱不平。姐姐抚养大皇子劳苦功高，若没有安贵妃搅局，大皇子被封太子是迟早的事。安贵妃若生下皇子，母凭子贵，等到安贵妃封为皇后，安贵妃所生的皇子极可能封为太子，那贤妃姐姐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么？贤妃姐姐还是长点心吧。”
何贤妃听得认真，直到齐洛说完了，她才浅淡一笑：“多得妹妹这般关心立储一事。只是在本宫看来，念儿能够健康成长，本宫便很开心了。立储一事，皇上自有主张，本宫没有置喙的余地。时辰也不早了，妹妹若无其它事便回吧。”
齐洛脸上依然笑嘻嘻的，起身告辞：“那妹妹便不叨扰姐姐了，告退。”
待出了储秀宫，齐洛笑意尽褪，“本宫却要看看，她能淡定多久！”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何贤妃再会装，也不能改变如今大皇子已经失宠的事实。
自那日在赏梅会上大皇子突然当众刁难慕辞后，皇上就再也没来探望过大皇子。
第639章：慕辞截了贵妃的糊
安蓉没怀上之前，大皇子是皇上唯一的皇嗣，以前非常看重，功课也是皇上亲自教导，所有人都以为若要立储，非大皇子莫属。
如今半路杀出一个安贵妃，何贤妃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思及此，齐洛心定了。
她方才已经丢下了诱饵，接下来就看何贤妃会不会行动。
**
齐洛去储秀宫一事很快也传进了景阳宫。
“明妃就是个不安份的，谁都去挑拨几句，只想让所有人都跟娘娘作对。”之桃见安蓉脸色惨白如雪，有点担心：“要不要找江院使过来看诊？”
“无碍，只是害喜罢了。”安蓉压下心头翻涌的气息，她勉强打起精神：“齐氏不过是跳梁小丑，再挑拨也无用。贤妃只要不太蠢，就不会被齐氏挑动。依本宫看，贤妃平日里也是个安份守己的，不至于真做出什么失德之事。”
何贤妃白白拣了一个大皇子，应该知足才是。若何贤妃还想着大皇子继承大统，那就太贪心了。
“奴婢瞅着贤妃也不像是个贪心的，应该不会被明妃挑拨才是。”之桃说着，上前扶安蓉躺下：“娘娘不舒服，先小睡一会儿。奴婢就在这伺候，娘娘若有不适，尽管告诉奴婢。”
安蓉确实不舒服，她躺下后，很快便睡着了。
之桃坐了一会儿，把桔梗叫了进来：“你去取一些娘娘平素喜爱的小吃过来。”
“我在这儿陪着娘娘罢，你比我细心，经验也比我丰富，你去取小吃较好。”桔梗推拒了。
之桃很满意桔梗的上道。
只要桔梗不威胁她的位置，她也不会故意针对桔梗。
她去取小吃的时候，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也试吃了，还让一旁的嬷嬷也试吃，确定小吃没有任何问题，才取了食物，折回室内伺候。
日子一天天过去，安蓉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眼见着五月来临，安蓉已经显怀了，走路也有些笨拙。但因为胎儿稳定了，她的心情还不错。
只是，她的面容略有浮胀，脸色也很憔悴，和怀孕初期的红润脸色差别很大。
之桃看在眼中，很是担心：“娘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不会有什么事吧？”
期间各宫各殿都送来了不少礼物，有吃的、用的，以及给小皇嗣的小礼物。为保险起见，这些礼物都分门别类，被收藏了起来，甚至没在安蓉跟前露过脸。
这也杜绝了有些人想利用这些谋害皇嗣的可能性。
若说后宫真有特别的，那就是慕辞了。
慕辞这几个月来出永安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旁的妃嫔都往景阳宫跑，有些是想巴结安蓉，有些则是想害安蓉。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思，安蓉都不予理会，也不给有心人士害她的机会。
她以为，慕辞再沉得住气，也总有一日会出现在她跟前，即便是虚情假意祝贺她一番，也在情理之中。
但她怀孕这么长时间，慕辞从来没来过景阳宫，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这就让她很不高兴了。
她一直在等一个狠狠打慕辞脸的机会，以报上回在除夕宴上的夺位之仇。
此次她怀孕便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慕辞却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从来不曾出现在她跟前，让她没有机会对慕辞示威。
这一天，她等了一个时辰，只因万岁爷要来景阳宫。她命景阳宫准备了皇上爱吃的膳食，可是午膳的时辰到了，仍不见皇上出现。
之桃去打听后，匆匆来到安蓉跟前道：“皇上原本是要来景阳宫的，后来好像是慕美人身子有不适，皇上便往永安宫去了。”
原本近一个月皇上都是来景阳宫，慕辞已被完全冷落。
今日慕辞这一出，却把皇上的人又勾走了，而且是在贵妃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勾走了皇上，这怎不叫人生气？
安蓉脸色沉了下来：“是么？”
她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膳食，满心欢喜地等待，皇上却被慕辞中途截走了？
“依奴婢看，慕美人就是故意的，她以为这样就能勾走皇上的人，也不瞧瞧贵妃娘娘现在多受皇上宠爱！”之桃的音量不断加大，也是被慕辞的所作所为气极了。
安蓉脸色沉了沉，只觉腹部坠痛。
她不敢再细想。如今她的胎儿已经稳了，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若这是慕辞的诡计，想要以此激怒她，影响她腹中的皇嗣，那便是她上了当。
“无碍。”安蓉尽量平复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告诉自己不是什么大事。
皇上拥有后宫三千，以前皇上也在意慕辞，如今只是叫慕辞偶尔截了一回人走罢了，总不成皇上只宠着她一人罢？
这是不现实的事。
就算她再不喜皇上去其他后宫妃嫔的宫殿走动，她也得忍耐，不能发作，更不能让皇上知道她是善妒的女子。
至于其它的，只有徐徐图之，一切都要等她把腹中的孩儿生下来才能从长计议。
慕辞这个她最大的对手一定要铲除，但不是现在。
安蓉主仆笃定是慕辞故意勾走了独孤连城，但慕辞本人看到独孤连城突然出现时，有点意外。
虽说整个后宫都以为独孤连城这一个月都没有见过她，但其实刚好相反，独孤连城总是在三更半夜出现在永安宫，美曰其名是不能冷落了她。
有时她睡着了，还得被他从榻上拉起来，说是要努力造娃。
只不过独孤连城辛苦了一月有余，也没见他有任何建树，她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
有时候她真怀疑他不行，反正她认为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若不是早有大皇子，这样下去，独孤连城怕是要绝后了，她不无恶毒的想。
实在是因为他总是扰人清梦，令她半夜也没好觉睡。
今天天还没亮独孤连城就走了，这会子大白天的他怎么又跑了过来？
“朕听有宫女说你身子不适，下不了榻，朕怎么瞧着你生龙活虎的，不像是哪里有毛病的样子？”独孤连城上下打量慕辞。
慕辞心道是哪个宫女在乱嚼舌根？
——
所以啊，安蓉不是重生的哈
第640章:贵妃和慕美人争宠
“我好好的，没毛病，那位宫女叫什么名字？”慕辞问道。
独孤连城一愣。
他当时听见慕辞身子不适，未及细想便折道而行。至于传话的宫女，面生得紧。大约是关心则乱，他也未深想一层。
“宫女的名字朕叫不出，但宫女当时挡了御驾，大声喧哗称你生病……”
独孤连城说话间皱紧了眉头。
不知道哪个宫殿的宫女，好大的胆子，不止拦御驾，竟还敢欺君，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使？
“你原本是想去见安蓉吧？”慕辞随口问道。
这是有人想挑起她和安蓉的矛盾，其心险恶。
“正是。朕原打算在景阳宫用午膳，已经吩咐下去，后来听说你染疾，便特意过来一看究竟。”独孤连城说着，轻弹慕辞的额头：“都是你的错。”
“什么叫我的错？分明是你这个皇帝被人算计了去，自己蠢……”慕辞的大实话说了一半，又生生打住。
罢了，他到底是皇帝，应该留他几分薄面。
只是这笔账，安蓉想必又扣在了自己头上。
“怎么不把话继续说完？”独孤连城似笑非笑地看着慕辞。
“皇上能来看望臣妾，那是臣妾的福份。既然来了，就用了午膳再走。”慕辞说着，着人准备膳食。
后来独孤连城却不走了，她午睡，他也陪在一旁。
待她睡醒了，独孤连城又拉她出了永安宫，称她没必要整天拘在永安宫，偶尔也得出去走走。
五月的天蓝得有如明镜，没有一丝浮云，连风也是温热的，拂过面颊时微痒难捺。
这个时节正值鲜花盛放，绿草飞长，御花园里更是繁花似景，蝴蝶飞舞盘旋。
慕辞和独孤连城边走边说，心情难得的放松。
只是这样的好时光并不长久，很快便有人来了，而且阵仗很大，可不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安蓉？
安蓉如今的排场十分大，一众宫女和嬷嬷伺候在一旁，内侍也有好些个，浩浩荡荡一群人走近来，她是被簇拥在最中间的那位贵人。
今日的安蓉穿着亦华贵，上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并暗花细丝褶缎裙，梳着元宝髻，其间插着华丽的金色步摇。
这分贵妃的派头，惹得慕辞都多看了两眼。
如今的安贵妃已不需要再小心翼翼收敛自己的锋芒，此刻来到御花园跟她偶遇，自然要在穿着上胜她一筹，但也仅止于此。
慕辞确实也猜中了安蓉心里打的小九九，她是想在气势上压慕辞一头。
慕辞在她的梦中是最最华贵的那一人，慕辞所坐的位置亦是她这一生所想望的。
如今她成了贵妃，慕辞却还在美人之位徘徊，她自然不想错过打压慕辞的机会。
只是她今日盛妆而来，面对慕辞时，心里却依然悻悻。
今日的慕辞穿着桃花云雾烟罗衫，并月牙白凤尾罗裙，梳着垂挂髻，只簪了两朵素娟，通身朴实无华，没有多余的饰品。
偏就是这么清爽的她，也难挡她的风华绝代。
分明是二十岁了，却似刚及笄的少女，清新又粉嫩，一双美目含情，一张小巧的嘴儿似欲诉还休。
每多看一眼这样的慕辞，安蓉的呼吸就越不顺畅，她觉得腹部不适，有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漫延开来。
“娘娘怎么了？”之桃率先发现安蓉的不对劲，忙扶住安蓉摇摇欲坠的身子。
慕辞并未曾近安蓉的身畔，此刻听到之桃的惊呼，她对独孤连城道：“安贵妃不会是动了胎气吧？”
刚才安蓉的复杂表情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她有看在眼中。
方才她可是什么也没做，连话都没说一句，安蓉的胎儿若有什么不妥，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乌鸦嘴。”独孤连城低斥一句。
慕辞轻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之桃忙着搀扶住安蓉，见不远处有座凉亭，便扶着安蓉往凉亭而去。
安蓉在石椅落座，她的慌乱和心悸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作为皇帝，独孤连城看到自己的爱妃凤体违和，自然是要上前关切一番的。
慕辞随同独孤连城而来，又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便也跟了过去。
只不过，她吃过的亏、中过的计太多，始终觉得以安蓉怀有身子，她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好，以免安蓉的孩子有个差池，安蓉把罪责推到她的身上。
“你可还好？”独孤连城去至安蓉跟前，俯身问道。
安蓉轻吁一口气，正想说自己好些了，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不远处围观的慕辞。
她顿时计上心头，虚弱无力地道：“臣妾心慌不已，胸口也闷，不知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
她也是听说慕辞终于来到御花园，而且又是和皇上一起，心知这是一个难得地给慕辞下马威的机会，便匆匆赶到了御花园。
她拖着有孕的身子赶过来，总不能半途而废。
独孤连城一听这话沉了脸：“你就算不看重腹中的孩儿，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切不可麻痹大意。来人，扶贵妃回景阳宫好生歇着。”
安蓉没想到独孤连城会突然变脸，“臣妾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坐一会儿就会好了。”
“如皇上所言，你就算不顾及你腹中的小皇子，也得念着自己的身子。若不然，皇上可是会心疼的。”慕辞看了好一会儿热闹，实在不忍提醒安蓉方才的话自相矛盾。
安蓉一听慕辞这话，刚刚压下去的焦虑情绪顿时又冒出来。
她强忍着不快，淡声回道：“慕美人说得极是，臣妾定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才能好好将腹中的孩儿生下来。”
“这就是了。既然安贵妃身子不适，不如皇上先陪安贵妃回景阳宫先歇着，千万莫有什么闪失，损伤了安贵妃和腹中的孩儿。”慕辞字字关切，径自对独孤连城道，作足了姿态。
独孤连城深深看她一眼，却道：“贵妃平日里也难得出来走动，既然眼下无碍，先在此坐一会儿。”
见慕辞还远远站着，他不嫌事儿大地又说：“慕辞，你也进来坐。”
第641章:争宠嘛，谁不会？
慕辞一点也不想进这个凉亭，谁知道待会儿安蓉的肚子会不会发生状况？
安蓉只差没在脸上写着，要跟她抢男人。
“还要朕三催四请么？”独孤连城见慕辞不动，薄唇微掀。
慕辞看看独孤连城，又看向安蓉，只见安蓉唇畔挂着一抹讥诮的笑容。
她原本想着避开安蓉，眼下也觉得没必要了。
思及此，她露出娇俏的笑容：“是，臣妾遵旨。”
她说完，直接就在独孤连城身边的那点狭小位置坐下。
独孤连城似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他深深看着她，她无辜回视：“臣妾想和皇上挨近一些，可以么？”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灿烂，有漏阳自疏漏的树叶倾泄而下，照亮慕辞的笑容。
那一瞬，整个御花园的美景也不及她特意展现出来的倾城一笑。
独孤连城忽略心口方才漏跳的那一拍，他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表情，“罢了，你要安静些，不可吵着贵妃。”
“皇上也太偏心了，不就是安贵妃怀了身子么？等哪一日臣妾怀上了，皇上可也要像宠着安贵妃这样宠着臣妾才行。”慕辞说着，又故意往独孤连城身畔挤了挤。
这样一来，就碰上了独孤连城的腿。
争宠嘛，谁不会？
独孤连城面上有点绷不住，他轻咳一声，轻斥道：“坐要有坐相。”
无人的时候也不见她这般殷勤，偏要在人多的时候挑逗他，想看他出丑不是？
“是是是，皇上说什么都对。”慕辞说着，又故意往独孤连城身上挤。
独孤连城身子有些紧绷，他端出皇帝的架子：“慕辞，给朕好好坐着，不许乱动！”
“皇上很热么？”慕辞凑近独孤连城，以手中的锦帕轻拭他额头的汗意，“都出汗了呢。”
独孤连城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他抓住她不规矩的手，以眼神警告她不可玩得太过火。
慕辞假装没看见，还想继续玩这个好玩的游戏，谁知之桃一声惊呼：“娘娘，您怎么了？！”
之桃的声音之大，刺得慕辞耳膜嗡嗡作响。
如果这是故意打断她的小游戏，那么之桃做到了。
她看向安蓉，只见安蓉脸上没有血色，看着像是摇摇欲坠。
“贵妃不会是有什么事吧？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她一惊一乍地道。
之桃脸色不好看，她只想让慕辞这个聒噪的女人闭嘴，这样娘娘便什么都好了。
“臣妾有些不适，想先回景阳宫。”安蓉脸色求救地看着独孤连城。
独孤连城应下了：“既然身子不适，便快些回景阳宫歇着。”
他扬声又道：“来人，速速送贵妃回景阳宫，着太医为贵妃把脉。”
皇帝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上前搀扶安蓉上了步辇。
安蓉美目看向独孤连城：“皇上……”
她都这样了，皇上难道还不陪她回一趟景阳宫吗？
独孤连城却似没看到看蓉恳求的眼神，他吩咐内侍抬步辇时轻一点，命人速速送安蓉回景阳宫看诊。
慕辞就在一旁看热闹，临走时还接收到安蓉投递过来的复杂眼神。
她坦然回视，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安蓉刚才那个眼神的意思，好像她抢了安蓉的男人一样。
但其实，独孤连城既不是安蓉的男人，也不是她的男人，他是整个后宫妃嫔的男人，安蓉以幽怨的眼神看她有何用？
难道独孤连城还能只宠着她安蓉一个不成？
“你不过去看看吗？”直到安蓉乘坐的步辇走远，慕辞好奇地问道。
“看贵妃的样子，不像有事，朕陪你再逛逛园子。”独孤连城摸摸慕辞的头。
慕辞垂首，掩去眸中的笑意。
看来女人之间的一点小争宠，都瞒不过独孤连城的双眼。
方才安蓉突然“不适”，自然是因为她玩得太过，安蓉想要借那矜贵的肚子反击她，让她看清楚在独孤连城眼中，慕辞比不上安贵妃。
可是呢，独孤连城识破了安蓉的小伎俩，并不配合安蓉表演，因此安蓉要失望了。
安蓉是聪明人，回到景阳宫后，也和慕辞想到了一块。
她实在汗颜，方才皇上也算配合了一下她的表演，维护了她的薄面，但也仅此而已。
她方才装病，还拿腹中的皇嗣做文章，皇上没有当场下她脸面，已是格外开恩。
之桃却不明就理：“明知娘娘凤体违和，皇上也不陪娘娘回来——”
“闭嘴！”安蓉沉下脸，低声喝斥：“皇上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可以指手划脚的么？”
安蓉极少动怒，她这样的表情也很少出现，之桃当下不敢再吱声。
安蓉深深呼吸，平复了情绪，才哑声道：“皇上方才已经识破了本宫的伎俩，他没当场让本宫难堪，已经给了本宫面子。只恐接下来，皇上暂时都不会再来景阳宫了。”
她因为嫉妒慕辞和皇上打情骂俏，想了一个最下乘的法子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皇上那样的人，又怎会纵容她？
之桃闻言色变：“皇上看出来了？”
安蓉眸色沉郁，心情低落：“你下去吧，本宫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她不可以再继续沉沦。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自己成为面目丑陋的妒妇，否则她只会把皇上越推越远。
她整整用了四年了时间，才走到贵妃的位置，才得来皇上的厚爱，又怎么可以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宠爱亲手推走？
无论如何，她都得沉下来，不可被皇上厌弃。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独孤连城都没有来景阳宫，这让安蓉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倒是那陶婕妤又有几日连着侍寝，甚至在陶婕妤侍寝后，每日也在一大早来向她请安。
对于陶婕妤的为人如何，自赏梅会那一役大家都看在眼中。
眼下陶婕妤表面看着像是尊纪守礼，对她这个贵妃也很敬重，但是陶婕妤真正的目的是想来刺激她吧？
明知她怀有身孕，不可以受太大的刺激，却还故意每天一大早来向她请安，无非是想告诉她，如今皇上有多宠着她、爱着她。
第642章:善者不来
陶婕妤这样的恶毒心思，自然瞒不住像安蓉这样的人。
只不过，她也不至于跟这样的小人一般计较。皇上是怎样的人，她还能不知道？
陶婕妤以为侍寝了几次就能骑到她头上撒野，打错了如意算盘。
这天一大早，不只是陶婕妤来了，陈芷琴也一起现身。
才坐定，陈芷琴就指着陶婕妤发髻上的发簪问道：“这支簪子款式不错，可否借我看看？”
陶婕妤却脸飞红云，娇羞一笑：“非妹妹不愿意借，而这是皇上今晨亲手为妹妹簪的发，妹妹舍不得。”
说是皇上为她簪的发，其实是过了。实则是昨儿个皇上赠了一批首饰予她，让她自己挑选，她挑来挑去，觉得都好，不知如何下手。
最后还是皇上挑了这支发簪，认为款式新颖，适合她。
她方才那番话，自然是想刺激安蓉，想激起安蓉的嫉妒心。她恶毒的在想，若能把安蓉气得滑胎，那就是老天爷开眼。
“妹妹真是有福气呢，能让皇上夜夜诏寝。”陈芷琴酸溜溜的语气。
她一半是作戏，另一半也确实嫉妒陶婕妤能侍君侧。想她进宫这些年，竟然还从来没机会侍寝过，这是她最郁结的事。
“是啊，皇上对妹妹很温柔，他是妹妹见过的最好的男子，能有幸成为皇上的妃嫔，是妹妹半辈子修来的福份。”陶婕妤应道。
她和陈芷琴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皇上对她有多温柔，多善解人意。
安蓉面上不显，对陶婕妤这种小伎俩不屑的同时，却也多少有点嫉妒陶婕妤。
只因除了那一夜的疯狂，皇上任何时候对她都是恪守有礼，从来没有过分亲昵的动作。
但是听陶婕妤说的那些簪发细节，她从来不曾体会过。
至于皇上的温柔与体贴，也是极少数的。
陶婕妤和陈芷琴两人说了许久，发现安蓉仍是无动于衷，自觉无趣，起身告辞。
她们一走，安蓉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之桃最了解安蓉的喜好，见安蓉心情不好，便拿来了安蓉最喜爱的小吃。
安蓉心情不好时，只要吃一些她最爱吃的点心小吃，便能压下心头的不快，这种方法屡试不爽。
这回也不例外。
安蓉进食后，方才的压抑一扫而空。
“娘娘何需跟那些个无知小人一般计较？陶氏再得宠，也不可能长久，皇上就是图个新鲜劲儿罢了。如今娘娘皇嗣在手，再过些日子，把小皇嗣生下来，整个后宫也无人会是娘娘的对手。”之桃柔声安抚。
她递上一杯清香的水果汁，安蓉接过，边喝边点头：“本宫自然是不惧她。就是见到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看着不爽快。”
之桃探头看了一眼，见附近没有其他人，她低声道：“将来娘娘是要做皇后的人，主管六宫时，会有更多像陶氏这样的贱人，届时以娘娘的尊贵，难道还能跟她置气？”
安蓉温婉一笑：“你这话却也在理。”
之桃见娘娘听进去了，便安心了。她收拾了一番，便出了寝室，让桔梗随身照顾贵妃娘娘。
她放下碗牒，景阳宫当值的一个二等宫女可心走过来搭话。
之桃不愿意搭理可心，直到可心说起了之桃的心头好：“姑姑的蔻丹真好看。”
虽然颜色不鲜艳，但光鉴可人。若不细看，还不知是涂抹了蔻丹的。
之桃平素也就这点爱好，因着是宫女，妆容上不敢太张扬，只能涂抹浅淡的蔻丹。
说起自己的兴趣爱好，之桃的话就多了起来。
她没敢偷懒太久，很快又回安蓉身边伺候。
可心看着安蓉的背影，冷笑勾唇：“还真把自己当成景阳宫的半个主子呢……”
**
永安宫。
迎春在后宫的门路越来越多，打听消息的手段也很多，以至于后宫有什么样的趣事儿，第一时间就会传入慕辞的耳中。
“陶婕妤刺激安蓉的事你居然也知道？”慕辞有些意外。
“奴婢和景阳宫的可心聊得来，这些都是可心告诉奴婢的。听说今晨安贵妃被陶婕妤气得脸色都变了呢。”迎春笑眯眯地回答：“奴婢以前说过要广结善缘，那些话可不是说笑的，各宫各殿奴婢都有说得上话的人。”
“就你最厉害了，行吧？”丝竹也打趣一句。
不过，这话倒也实在，迎春在人际方面确实厉害。
“你也要防着点，以免有心人借机利用你。”慕辞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奴婢省得，娘娘就放心吧。”迎春笑回。
此后慕辞把冯九叫到跟前：“最近严美人可有异动？”
“很老实，奴才至今也没发现严美人有何不妥。”冯九如实回答。
“德妃可有异样？”慕辞端正颜色问道。
安蓉自从怀孕后，景阳宫很热闹。虽然有不少人盯着安蓉的肚子，但安蓉为人谨慎小心，对吃食更是讲究，想要从安蓉的吃食上作文章，只恐不易。
是以安蓉这一胎仍然稳稳的，相信很多人看到这一幕有些坐不住吧。
“一切如常。”
“这两人你都盯紧一些。”慕辞叮嘱道。
冯九一一应下，便退了出去。
就在她想心事的当会儿，冯九去而复返，快速到达慕辞跟前，“娘娘，柳心被安排到永安宫来当值了。”
慕辞乍听到柳心的名字，美眸半眯：“你确定是柳心？”
“正是，说是内侍省安排过来的人手。”冯九低声回道。
“我还只是美人，要那么多的宫人作甚？就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把柳心送到了我的宫里头当差。”慕辞冷冷一笑。
她还以为安蓉才是后宫的头号敌人，不想还有人盯着永安宫，那人应是姚霏儿吧？
有意思的是，至今也无人知晓柳心就是害慕雪滑胎的罪魁祸首，也无人知晓柳心是姚霏儿的人。
慕雪被打进了北宫，柳心曾经犯下的罪孽就这样一笔揭过，如今还有人把柳心塞进永安宫，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娘娘，善者不来，要不让奴才推了？”冯九脸色也不好看。
——
若无意外，应该是星期一有个小爆更，大千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希望能顺利吧
第643章：玩出新花样
娘娘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不容易，明明后宫最风光的人是安贵妃，却还有人紧盯着娘娘不放，那背后的人实在可恨。
冯九此刻自然是希望慕辞不接收柳心。
慕辞却自有主张，淡声说道：“即便推了，还是会有人想办法塞人进来。她们是觉得我这个美人不成气候，即便是把人塞进来，我也拿她们无可奈何。又或者那人还觉得柳心于我是熟人，将来要对我下手的时候更容易。既如此，何不把人留下，估且看看那些人能在我跟前玩出什么新花样！”
即便这回把柳心推回去了，背后那人难道就会就此罢手吗？显然是不能的。
起码对柳心她是有一定了解的。放在永安宫，目前也无大碍。
冯九见慕辞这么说，也不好再反对。
他也知道娘娘自从回到后宫后，行事多有阻障，只因身份上不如以前，再加上娘娘在后宫的敌人众多，有不少人都想除去娘娘。
皇上再宠着娘娘，娘娘也不能总因为这样的小事去烦皇上，娘娘也不是菟丝花，她很有主见。
既然娘娘都觉得无碍，那便留下好了。
都是安贵妃开的好头。
安贵妃最先送了阿娆和阿眉进永安宫，才有了后来的洛心和柳心。
柳心被慕辞留在永安宫后，便进来向慕辞请安认主。
她小心翼翼地请了安，随之悄悄看向慕辞和她身边侍立的四大宫女。
四大宫女恭恭敬敬站在慕辞身畔，站姿挺拔如松。她们目不斜视，好像从来不识她一般。
她以前所认识的迎春是毛燥而好动的，而今竟然也沉静下来，仿佛变了一个人。
至于慕辞，表情看不出究竟，眸色还算温和，就这样看着她，清澈的瞳眸像是能击穿她心底深处最阴暗的角落。
虽说慕辞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此刻她却觉得慕辞的这双眼像是洞悉了一切一般，让她心里没底。
“永安宫的下人原是够了，但你原是慕雪手下的人，我就暂且收下你。至于能不能留下你，还得问过皇上的意思。我这个美人如果有太多的宫人伺候，只恐会招来话柄。说是说，那个把你分配过来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明知按规矩，永安宫要不了那么多人伺候，怎么还是往永安宫塞人，旁人看了，只道皇上把我宠得无法无天了呢，总不成把你调过来是皇上的意思。”慕辞缓缓发了话。
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柳心早在过来之前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这时答话时也不拘谨，恭敬回答道：“回禀主子的话，是奴婢主动提出要来永安宫中的。王公公也说过不符合后宫规矩，奴婢却还是想试一试，因为奴婢以前伺候的是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住进北宫后，阖整个后宫，奴婢如今最信任的主子也就只有您……”
这是她早准备好的措词，就不知道慕辞会不会相信。
“我和你似乎没什么交情。别说你这个奴婢，就算是和淑妃，我和她亦没什么交情。准确来说，我和淑妃还有旧怨。你是淑妃的旧仆，我怎么知道你接近我是不是想为你的旧主报仇？”慕辞语气凉凉地道。
柳心脸色微变，忙接话：“没有的事。奴婢仰慕主子已久，怎么可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她一抬头，就正对上慕辞没什么情绪的双眼。
在慕辞的注视下，她屏住了呼吸，涨红了脸，讷讷道：“日久见人心，主子可以仔细观察奴婢后才决定奴婢是否能用。”
“好一句日久见人心。罢了，你暂且留下。”慕辞作势沉吟一番，又道：“我身边不缺人伺候，你且在永安宫做些粗使活吧。”
柳心不敢有异议。
她来此之前就做过最坏的打算，慕辞素来有心计，大概率不会留下她。
而今她能在永安宫当值，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好太多。
只要能留在永安宫，一切都不是问题。
“谢主子，奴婢一定好好当值，不负主子所望！”柳心规规矩矩磕了两个头：“奴婢觉得，将来主子肯定是能笑到最后，即便是贵妃娘娘也不是主子的对手。”
“少说这些不靠谱的，好好当值，退下吧。”慕辞挥手，示意柳心可以走了。
柳心又磕头谢恩，这才离开。
迎春看着柳心的背影，低声道：“就不知她跑进永安宫有什么目的，娘娘还是得防着些，以免着了她的道。”
慕辞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寄柔，她可会武？”慕辞问道。
寄柔如实回答：“方才奴婢观察了细节，应是不会。若不然，她定然是厉害的高手。”
“她定然是不会的。”慕辞若有所思。
四大宫女齐齐看向慕辞，不明白娘娘为何如此笃定。
“你们忘了这是后宫，皇上以前也经常在惜花宫走动。千万别忘了，皇上武功也是深不可测。若有一个宫女武功厉害，即便善于隐藏，你们觉得能逃得过皇上的双眼么？”慕辞莞尔一笑。
四大宫女齐齐摇头。
还是娘娘想得明白。姚霏儿不可能冒这样的险，把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宫女放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这样等于会暴露自己。
“只要柳心没有功夫，她就不足为惧。”慕辞下了决论。
这样柳心就没办法在很远的地方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独孤连城又接连宠幸了陶婕妤和刘充媛，这天似乎终于想起了慕辞，终于摆驾永安宫。
慕辞趁机跟他提起柳心进永安宫一事。
“柳心？”独孤连城看到柳心的一瞬间，也有些意外。
兰心都被处置了，没想到柳心还能进永安宫当值。
“听说是内侍省派过来的。说也好笑，永安宫这么多的宫人伺候，会不会被人诟病？”慕辞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柳心。
进永安宫后，柳心做事勤奋，从来不懒怠，态度摆得很正。曾经在惜花宫的柳心给人的感觉也很好，她也一度看走眼。
若非一早就知道柳心来历蹊跷，她还真会被此女蒙混过去。
第644章：皇帝的隐疾
独孤连城轻勾唇角：“你喜欢人多一些，便将人留下。若不喜，撵走便是，不是什么大事。”
慕辞知道独孤连城好说话，他这话一点惊喜也没有。
难道他就不曾想过为何兰心都被处置了，柳心却能好好的？
到底他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这就不得而知了。
“既如此，人留下便是。柳心，往后好好当值，你下去吧。”慕辞下了命令。
柳心恭敬地磕了头，规规矩矩地退出内殿。
慕辞见她走远，才问道：“你往后要来就光明正大的来，别再偷偷摸摸，让人看到，有损你皇帝的面子。”
主要她现在防着柳心。若独孤连城突然大半夜跑过来，还不得让柳心知道他以前也做过这种事？
独孤连城却看着慕辞的肚子：“你怎么还没动静？”
慕辞低头看向自己，也有同样的困惑：“我也奇怪，许是我这辈子亲情缘份淡薄吧，连孩子都生不出一个。”
这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前世她怀上了，却没能留住，而后整个慕家灭亡。
今世虽然好一些，但至亲都不在她的身边。就连她曾经最亲近的妹妹，也是多年未能相见。
有些事情似乎变了，但有些并没有改变分毫，命运这东西也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究竟。
听到慕辞突发的感慨，独孤连城的心突然一紧：“说的什么傻话？你看着就是有福气的女子，将来会儿孙满堂。”
慕辞莞尔一笑。
她还以为依他的毒舌，会趁机踩她一脚，再次打击她一番。
“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朕说你是有福气的，那你就是个有福的，不信将来走着瞧。”独孤连城执起她的玉手：“以后别再说这些丧气话，许是问题出在朕身上。”
慕辞不惯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大皇子几岁了，安蓉的孩子也有几个月，问题怎么可能出在你身上，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不是这样——”独孤连城想解释，却再无言。
在慕辞的注视下，他沉声道：“总归不是你的原因就是了！朕是皇帝，朕说的话就是圣旨，你不可与朕争辩！”
慕辞眼中闪过一点笑意：“罢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争辩不过你。”
“朕还有事，先回延福宫。”独孤连城不等慕辞说话，便匆匆走了。
慕辞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这么急着离开有何要事？
直到一个时辰后，慕雨突然来到永安宫，称齐誉又进宫了。
“他进宫是给皇上看诊吗？”慕辞突然啼笑皆非。
“我特意跟碧玉打听过了，确实是给皇上看诊。”慕雨说着，看了一眼周遭，低声道：“难道皇上有什么隐疾不成？”
不然为何不早太医院的众太医看诊，反而诏张太医进宫？
慕辞轻咳一声，想起独孤连城诏齐誉进宫看诊的意图，她强忍着笑意道：“这就得问皇上了。”
她总不可能告诉慕雨，独孤连城怀疑自己不能孕育孩子吧？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可笑的事？
大皇子都好几岁了，总不成大皇子也不是他的骨肉……
这个念头闪过，她立刻打住。
这不可能。此前她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独孤连城再糊涂也不可能混淆皇室血统。
太荒谬了！
“对了，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可有看到柳心？”避免自己胡思乱想，慕辞索性转移话题。
“方才是有看到一个面生的宫女，但奴婢不知那是不是柳心。”慕雨回想此前的情景：“在奴婢进永安宫时，那位宫女不曾抬头看一眼，做事情也很专注的样子，但奴婢以为那都是表面现象。”
慕辞闻言来了兴趣：“此话怎样？”
“因为奴婢经常做和她一样的事。表面上看着像是在专注打扫，其实早已眼观八路，奴婢也是像她一样偷偷观察周围的人和事。”慕雨顿了顿，再说一句：“若那就是柳心，娘娘需得小心引狼入室。反倒是洛心，看着规规矩矩，比柳心安份多了。”
慕辞不想慕雨会提起洛心。
最近她也在观察洛心，发现洛心是真正的安份守己，从来不越雷池一步。就连寄柔也说，显少见到像洛心这么妥贴的宫女。
“我心里有一竿秤，你放宽心。倒是那陵安王，若他再找你麻烦，你尽管来找我。”慕辞叮嘱道。
慕雨原本正在担心这件事：“最近陵安王没再出现，奴婢却无法安心，总觉着陵安王还有后着。”
独孤连祈位高权重，她却只是延福宫的粗使宫女。陵安王要对付她，她防不胜防。
“这就麻烦了。永安宫现在人满为患，我暂时还不能将你调过来。这样，我让李玉和碧玉多看着一些，你有事找他们两个。”慕辞觉得，自己还是得找个机会去找独孤连城，把这话说清楚。
独孤连祈风流成性，虽然显少有染指宫女的迹象，但他仗着自己势大，惹下不少风流债。若是其他人，自然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但慕雨不愿意，那就不行。
慕雨松了一口气，她又想起如今后宫的局势：“安贵妃腹中的皇嗣越来越大，娘娘就没什么打算么？大不了等安贵妃来延福宫的时候，奴婢可以一不做、二不休，把她……”
慕辞一惊，没想到慕雨会有这样的想法。
“安蓉那一胎有很多人盯着，你无需任何动作。听我的，不可以自作主张，知道吗？”慕辞端正颜色叮嘱道。
“确定么？”慕雨问道。
“安蓉目前还不是我的威胁，她肚子里的孩子怎样都好，都与我无关，咱们看戏即可。”慕辞又嘱咐了一番，慕雨才离开永安宫。
在经过正在扫地的柳心身边时，她脚步未停，却眼观四方，发现柳心动作略有停顿。
想起慕辞说的话，她快步离开。
傍晚时分，慕辞带上丝竹和凝香前往延福宫，迎春如今能够独当一面，再有寄柔从旁协助，她可以放心离开永安宫。
如今不比以前，永安宫里多了一个柳心，得时刻有人留在永安宫里才行。
第645章：慕辞被皇帝训斥
慕辞去到延福宫时，齐誉已经离开了。
很快到了用晚膳时间，独孤连城和慕辞在餐桌旁坐下。
独孤连城殷勤地往慕辞碗里挟菜，“可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朕说，朕让御厨做你爱吃的菜。”
慕辞失笑摇头：“我不挑食的，这些我都爱吃，你也吃。”
她说着也往独孤连城碗里挟菜。
虽不知独孤连城为何突然对她这般殷勤，但她还是觉得知恩要图报。这一世，除了刚进宫那些日子，他对她已是很好了。
若她不能回报他的感情，起码她也能顺着他一些。
独孤连城看着这么温柔体贴的慕辞，心一热：“慕辞，你一定会是贤妻良母，将来你会生很多孩子，女儿像你，儿子像朕。”
而且她会是有福气的女子，他笃定这一点。
“怎么又说起这件事？我倒觉得没孩子亦无妨，人生不如意事之八丨九，当得到太多的时候，总该要失去一些的，才符合平衡之道。我现在挺容易知足的。”慕辞微微一笑。
母亲和哥哥都好好的，她这辈子最想护的人都没事，这对她而言就是莫大的幸福。
“你可以更有野心、更贪心一些，因为你值得最好的。”独孤连城温声笑语，摸摸慕辞的头。
慕辞哑然失笑。
她觉得有独孤连城这话就够了。
“对了，我听说陵安王在打慕雨的主意。慕雨这几年在延福宫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她还是不错的。她跟我说过，不想和陵安王有太多牵扯，但陵安王威胁过她，所以我希望李玉和碧玉能多照顾着她一些，这事儿先跟你打声招呼。”慕辞道明自己的来意。
独孤连城应得爽快：“既然你说她是好的，朕自然信你。朕会让他们看紧一些，不会让连祈有机会对慕雨下毒手，你放心。”
有独孤连城这句话，慕辞也放了心。
晚膳后，两人出了延福宫，去到宽敞明净的宫道散步。
这是独孤连城的皇宫，是天子脚下的皇城。这里的宫殿红墙，一砖一瓦，代表着大夏国最高皇权的统治。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岁月中永恒不朽着。
慕辞和独孤连城肩并肩走在一起，他们的脚步声交替更迭，奏出最原始的乐章。
重生以来，慕辞的心从来没像此刻这般平静过。
她对独孤连城所有的不满与怨恨似乎都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弥，又或者在她两年前心甘情愿解开独孤连城的心结时，她已经放下了前世对独孤连城的那些怨恨。
她觉得他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很久以前就想带着你在宫道上走走，让你看看生朕养朕的地方。”
独孤连城突然想起，他十岁那年，有一次慕辞进了宫，牵着他的手就往宫道上跑。
但是那一回，他甩开了她的手。
小时候的他也不曾想到，自己有一日会渴望和她这样安静地走一走、看一看。
“虽然你受过不少苦，但其实也是那些成就了今日的你。你是一个好皇帝，我以你为荣。”慕辞心知，这些都事实。
独孤连城这个皇帝当得比独孤连云称职，亦比庆元帝称职，这也是事实。
但前世她一叶障目，并不曾发现这一点，只因那时候她眼里只有情爱，看不到这样的大局。
如若这般，那前世的独孤连城又怎么可能对有护国功勋的哥哥下毒手呢？
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才是。
“若有一日哥哥犯下通敌叛国的大罪，你会处死哥哥吗？”慕辞慢下脚步，突然问道。
只有这种可能，才会让独孤连城对哥哥下毒手吧？
独孤连城闻言冷下眉眼：“你觉得以慕都尉的性子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妹妹？”
慕辞被他瞪得有点心虚：“我就是随便做个假设罢了。”
“这种假设是能随便说的么？这是对慕都尉的污辱！他长年在外征战，保家卫国，与死神为伍，你这个当妹妹的不体谅他也就罢了，居然做出这种不可理喻的假设，简直胡闹！”独孤连城眉目染霜，眼底的寒意在夜里更显深重。
慕辞被独孤连城一顿训斥，自觉有点脸面无光。
她不就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吗？
所以，前世就算哥哥以叛国罪被打入天牢，独孤连城也不会相信哥哥会叛国，哥哥却无端端死在天牢，这就说明了问题不简单。
可惜她已经回不去前世，知道前世真相的人也不可能告诉她答案，因为他们没有前世的记忆。
“怎么，朕还说不得你？！”独孤连城突然加重音量，大喝一声。
慕辞吓了一跳，“行吧，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回去歇息了。”
她说完，索性转身走了。
独孤连城看着慕辞的背影，想叫住她，但一想到她方才的言论，又觉得心寒。若是慕桐听到慕辞这样的说法，该有多失望？
他知道，慕桐最牵挂的就是荣国夫人以及慕辞。
是该冷着慕辞一些，让她长点记性。若是明日她来向他认错，他要再教训她一回才能勉强原谅她。
有了打算，他没有追过去，转而折回延福宫。
只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李玉！”
李玉闻言上前：“奴才在。”
“今日朕喝斥慕辞的时候会不会太严厉？”独孤连城有点担心。
此前倒是不觉得，认为她不懂事，眼下静下来，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就怕慕辞承受不住。
李玉作势认真仔细地想了想，才回答：“奴才以为还好。娘娘也不是脆弱的女子，皇上无需多虑，娘娘应能理解皇上的一片苦心。”
“她明日若过来赔礼，朕就勉为其难原谅她一次倒也罢。”独孤连城说着，终于可以安心歇下。
第二天他等到傍晚时分，也不见慕辞过来赔礼道歉。
李玉见万岁爷坐立难安，大约也猜到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慕辞没有过来？
依他看，慕辞是不可能过来了，更别提什么道歉。
事实却是，接下来的几日，也不见慕辞出现在延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