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褫夺封号，贬为庶民
“你的难处我知道。易地而处，换我坐在你的位置，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慕辞唇角微掀。
虽然在情感上她不认同独孤连城这个人，但在理智上，她从来不曾怀疑大夏国有一个像独孤连城这样的皇帝，是大夏国子民的福气。
若不然，两年前她大可以真的弄死独孤连城，但那也会让大夏国失去一个好君王。
“若朕能早些抛下对你的偏见就好了……”独孤连城低叹一声，上前将慕辞揽入怀中。
“不可能的。我是慕直的女儿乃事实，单凭这一点，你就不可能对我生出好感。而且，我那样的当时也入不了你的眼。”慕辞冷静替他分析。
所以他们注定是敌对方，一开始独孤连城就不可能喜爱她，因为她出生在慕府。
是她一开始就错了，错在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前世她看不破的矛盾，重生回来她都明白了。
独孤连城不知该如何反驳慕辞这话。
她说的在理。他无法预见未来，也是打从心底里看不上慕直的女儿。在他看来，她是慕直的女儿这件事本来就是错的。
“我都不再往前看，你是做大事的人，想着那些过去的事有何意义？”慕辞在独孤连城怀里闷声说道。
独孤连城摸摸她的头，没再说什么。
慕辞是不喜欢腻歪的人，她被动地倚在独孤连城怀里，被他一抱就是两刻钟。
她心道不是出来消食么？这样抱在一块怎么消食？
不过他是皇帝，他高兴就好。
她如今是罪臣的女儿，他又是杀慕直的人，他们两人的关系确实有些微妙。
这一夜，她和独孤连城之间确实有些温情。但到了第二天，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独孤连城依旧是那个独断专横的帝王，她也不是贴心写意的小女子，她和独孤连城之间的日常自然还和以前一个样。
慕辞个人很满意这样的现状。
慕府被抄家，但独孤连城并没有因此而冷落她，这说明独孤连城把她和慕府完全区分了开来。
原本她还担心独孤连城会有心结，但目前来看，一切在向好的方面发展。这已经和前世的轨迹不一样，她一开始的初衷便是保护母亲和哥哥，事实证明她在改写前世的悲惨结局。
慕辞的好心情，连丝竹和迎春都发现了。
平时娘娘是不大爱说话的人，最近说的话多了，脸上的笑容多了。
她们看在眼中，心里也欢喜。
虽然她们不知道娘娘为何会这般开心，毕竟慕府才被抄家，但这丝毫不损娘娘的好心情。
而那些等着看娘娘笑话的人，自然也要失望了。
事实上，有很多人都在盯着永安宫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些认定慕辞便是沉香宫那位的人，都以为慕直被定罪，慕辞会受到影响。
结果却相反。
皇上不像以前那样天天往永安宫跑，但隔三差五就会去一趟永安宫，哪怕不在永安宫留宿，永安宫的恩宠也不曾断过。
这其中最淡定之人，非安蓉莫属。
皇上对慕辞的情意，安蓉看得最清楚。她知道这是慕辞的特别之处，但是，慕辞的恩宠再盛，那也只是表面现象。
像万岁爷这样的男子，既然选择杀了慕直，就没有留下余地。再怎样，慕辞也不可能再染指中宫之位。
一切似乎和以前没有变化，但一切又都变了。
她现在没必要再把慕辞当成自己的头号敌人，因为无论慕辞怎么爬，都爬不到她的头上来。
在慕直被处死后的半月后，独孤连城的圣旨也颁了下来。
慕雪被褫夺封号，夺金册金印，贬为庶民，打入北宫。
慕雪收到这个消息时，已然很平静。
早在慕直和林氏被处死那日，她便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应该说在更早之前，她被禁足于惜花宫，半年不得外出时，她已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今日收到废妃圣旨，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现在的她已成丧家之犬，再不是任何人的威胁。
就在她被打入北宫后的第三天，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正是慕辞。
“你果然就是慕辞。”慕雪看到慕辞出现的一瞬间，就知道后宫的传言是真的。
慕辞已经离开了沉香宫，她如今已是皇上的后宫妃嫔。只不过，相较于太后的尊贵身份，美人这个位置实在不值得一提。
可笑慕辞出了沉香宫，她却进了北宫。
她这一辈子都在追赶慕辞，以为自己终有一日能走到慕辞的前头。两年前，她以为自己赢了，因为慕辞被皇上送进了沉香宫。
谁知道，她没能笑到最后，慕辞却又重夺自由身。
“你我曾住在同一屋檐下十年之久，我理应来看看你。”慕辞优雅入座。
她今日来，是想问一问安蓉究竟是怎么上位的，是不是真如后宫所言那般。
“你我之间可没有姐妹之情。”慕雪不以为然。
慕辞是嫡女，自小高高在上。她被父亲捧在手心里，被当成皇后在培养。而她呢？嫉妒了慕辞一辈子，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和慕辞平起平坐，事实却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刮子。
“确实。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虽然有同一个父亲，但不如说仇人更贴切。”慕辞神色淡然。
前世她并没有看到慕雪的结果，但慕家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那一世，慕雪应该也不得善终吧？
“所以呢？你来北宫探望我有什么目的？”慕雪一眼便看穿慕辞这一趟前来不简单。
慕辞轻拂衣袖，哂然一笑：“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慕雪看着慕辞，静等她的下文。
“我只是想知道，半年前你怎么会被禁足。你被禁足时，刚好安蓉被封为贵妃，这个时间线太巧合，我觉得你的落败跟安蓉脱不了干系。你是当事者，这件事来问你准没错。”慕辞也不再废话，道明自己的来意。
乍一听到慕辞提起半年前，慕雪的表情沉了下来：“我为何要告诉你？你以为事到如今，有一天还能越过安蓉么？”
第617章 上位谜团：她的匕首刺向了皇上
慕辞或许是有手段，但安蓉不遑多让，慕雪并不认为慕辞斗得过安蓉。
而且这两年慕辞被关在沉香宫，后宫早已变了天地。两年前慕辞是最尊贵的太后，而今安蓉却是最尊贵的贵妃娘娘，慕辞早已失了先机。
“我从来都是见一步走一步，也没想过有一天要越过安蓉。但我知道，如果我想往上爬，我肯定有办法，因为我有倚仗。那份倚仗，当然就来自皇帝。”慕辞轻浅一笑：“你被禁足，安蓉却踩着你的血和泪成为贵妃，难道你就不想报仇么？此外，我还给你带来一个你最想知道的秘密，你肯定会想和我做这个交易。”
慕雪秀眉轻拧：“什么秘密？”
她这辈子大约就要在这个北宫孤独终老。若有人容不得她，她或许很快就会死在这座冷宫。
慕辞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不甘心最终是安蓉成为赢家，若最后那人是安蓉，她宁愿是慕辞这个她半生的宿敌笑到最后。
最起码，慕辞和她流着慕家人的血。
“我已经查清楚你腹中的孩子是怎么落胎的。”慕辞一字一顿地道。
她知道，慕雪最介怀的便是这件事。
来和慕雪谈交易，她手上自然要有足够的筹码才行。
如她预料那般，慕雪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她的双眼绽放兴奋的光芒：“好、很好！”
慕辞总是比大多数人要聪慧，这个困扰了她两年多的谜团，慕辞却查出了真相。
如果她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么失去的，她做鬼也不会瞑目。
“我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来和你做交易，自然会让你心甘情愿答应下来。既然安蓉能踩着你上位，将来有一日，我也能把她从贵妃之位拉下来，你应该要相信，这世上最能为你报仇的人，非我莫属。”慕辞眸色坚定，说出的话也足以打动慕雪想要复仇的心。
慕雪深深呼吸，哑声回答：“不知道将来我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幕，但你确实有这样的本事……”
她想起了去年夏天发生的事。
自从慕辞住进沉香宫后，后宫又进驻了不少美人。这些美人各有千秋，个个都不是善茬，可是却没有施展的空间。
因为皇上不进后宫，大家没办法在皇上跟前露脸。
虽则如此，皇上对她还算体贴入微的，每隔几日便会陪陪她，有时小坐一会儿，有时在惜花宫用膳，有时她会陪皇上在惜花河畔走一走。
她很满足现状，虽然那时安蓉也成了九嫔之一，但她并没有把安蓉当成自己的主要对手。
变故就这样发生了。
那日皇上陪她用了午膳，便陪她在惜花河上了画舫，打算游河，安蓉却不请自来。
也是在那一日，慕雪才发现安蓉说话时的语调，她行走的姿态，以及她笑时的眉眼，竟然和慕辞有些相似。
甚至安蓉也敢对皇上说“不”，这一点也像极了慕辞。
“你是说安蓉在刻意学我？”慕辞听出了慕雪这话想表达的意思。
这事她早已听人说过，不足为奇。
但这回再听慕雪说直这样的细节，她本人觉得很诡异。
试问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呢？哪怕学得再像，也不可能变成另一人。
慕雪点头：“你自己是看不到，但我和你一起长大，知道你的很多习惯。她学得太像了，若不是她那张脸，我都会以为是你在我跟前。你觉得这可能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巧合。但她怎么可能学得像你说的那么像？”慕辞无声低喃。
“所以我才觉得诡异。那一刻我竟觉得是你在我跟前颐气指使，甚至连训斥我的语气，看我的眼神都像极了。再后来，安蓉提起了父亲，还说父亲是佞臣，请皇上早作决断，除去父亲，她还称如果你在后宫，也会作出一样的决定。我听到这里便不受控制了，刚好我旁边不远处就有一柄匕首，我拿起它就刺了过去……”慕雪沉浸在回忆当中，满眼迷茫。
当时她就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因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对准目标。她明明想刺的人是安蓉，最后匕首却朝皇上刺了过去。
尤其是最后关头，安蓉挡在皇上跟前，挡住了她的这一刀。
那一役，安蓉救了皇上，她却倒在了血泊当中，命悬一线。
最后的结果就成了这样。
因为皇恩浩荡，她只是被禁足在惜花宫，但是安蓉从此平步青云，坐上了贵妃之位。
慕辞听完后，久久未语。
她突然想起前世。她刺云兮之前，云兮也说了很多刺激她的话，而最后她也不受控制地刺向了云兮，她因此被打入了沉香宫。
前世的慕辞，今世的慕雪，最后都控制不住自己，拿刀刺向对方。
而最后受益的人，都是安蓉。
实在太巧，巧得令人忍不住联想这两件事当中的异曲同弓之妙。
“被禁足的这半年，我不只一次回想当日事发经过。为什么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为什么我想刺的人是安蓉，对准的目标却反而是皇上，这是我怎么都想不通的事。唯一的解释是，我中了安蓉的圈套，而她利用我，成为了贵妃，而且还成了皇上的救命恩人。这个女人好厉害的手段！”慕雪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慕辞：“这样的安蓉，已经是贵妃，而你只是美人，如今的你只能仰望她。你觉得你能把她从贵妃之位拉下来么？”
不是她小看慕辞，而是安蓉这个人心计太深，慕辞面对的不是赵灵那一拨人。
想两年前，慕辞就看出了安蓉这个人不简单，才想把安蓉也算计了，但是安蓉比其他人厉害，她毫发无损。
两年后的今天，安蓉便笑到了最后。
“虽然难度不小，但不是没可能。你若想看到她被拉下来的那一幕，就得好好活着。”慕辞徐声回道。
前世她输得一败涂地，那是因为她对安蓉毫无防备，她败在太过信任安蓉，太过沉迷于情情爱爱。
第618章：红颜未老恩先断
“那我就拭目以待，等你的好消息。你说知道我为何会滑胎，现在可以说真相了吗？”慕雪道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慕辞也不再卖关子，端正颜色道：“很简单，你身边出了内奸。而且我怀疑，你半年前之所以会情绪失控，也是这个人对你下了药，你才会把皇上看成是安蓉，犯下弑君的弥天大罪。”
慕雪脸色惨白，她讷讷自语：“内奸？”
她信任的人很少，能近她身边的人更少，既如此，谁会是内奸。她迅速过滤了一遍，终于锁定了目标：“你说的内奸是柳心？”
她从来不曾怀疑过柳心。
“还不算笨得太离谱。确实就是柳心！还有一点你想不到的是，柳心她懂药理，而且她的针灸术很厉害。你那时食欲不振，不是服食了不该吃的药物，而是她在暗中给你施针。至于那回我去探望你过后，你突然间滑胎，也是因为她厉害的针灸术。”慕辞一字一顿地道。
那日迎春告诉她柳心有异样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慕雪当年莫名滑胎一事。那回有一个细节她至今还记得，柳心的手指上茧子。
茧子的位置特别，她一直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薄茧。后来她还是想明白了，那是经常捣药及施针的医者才会有这样的薄茧出现。
只要知道柳心医术精湛一事，要解开慕雪的滑胎之谜就很简单了。
慕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无言。
她怎么也没想到，问题出在柳心身上，更没想到柳心医术竟然如此了得。
经慕辞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每逢兰心不在、换成柳心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总是昏昏欲睡，周身无力。
久而久之，她的胃口下降，睡眠质量不好，身体也越来越差。
她总疑着有人害她，却找不到真正的病因，连众太医也查不出她的病因在何处，是因为柳心在暗中使坏。
“只能说，这个在暗中对付你的人很狡猾，她找来的柳心也厉害。另有一件事，我大概也找出了真相。”慕辞淡声又道。
慕雪脑子是懵的，一片空白，她茫然地看着慕辞，不知道她所指的是何事。
“你还记得郑采女吗？”慕辞不再卖关子，直接点名道姓。
慕雪茫然点头：“记得。”
郑采女的孩子是她弄没的，也是她把郑采女送进了北宫。这世上的事就是一报还一报，在郑采女失去孩子之后，她的孩子也被柳心弄没了。
她灵光乍现，双眼瞪大：“我明白了，救郑采女的人和柳心脱不了干系！”
当日郑采女被迫喝下她送的滑胎药，当时眼看着不行了，但郑采女后来却活了。一定是有医术厉害的高手救活了郑采女，而那给郑采女施针救治的人，便是柳心和其背后的主子。
慕辞微笑点头：“那人为了对付你也是费尽了心思，竟将在鬼门关徘徊的郑采女救了回来，再后来，郑采女现身指证你，那之后消失不见踪影，都跟柳心和那个幕后人有关。”
“最近我查到柳心和姚霏儿身边伺候的翠竹来往甚密。若无意外，姚霏儿可能就是柳心的真正主人。又或者，在姚霏儿背后还有人。总归我会查出真相，将来给你一个交待，前提是，你要有命活到那一天。”慕辞说完要说的，起身打算告辞。
慕雪跟在慕辞身后，慕辞听得脚步声回头。
慕雪看着她说道：“我送送你。虽然我跟你斗了半辈子，但到最后，也只有你来看我。很可笑吧，你是我的姐姐，我却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亲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愿意和你说两句话。”
慕辞没再说话，默默走在前头。
她和慕雪确实是姐妹，如慕雪那般，她也从来没把慕雪当成妹妹。
待接近宫门时，慕雪慢下了脚步，沉声道：“姐，我希望你能成为后宫最尊贵的那位。其实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能达偿所愿的，是不是？”
后宫之中总会有一人成为未央宫的主人，而她希望这个人是慕辞，因为慕辞适合。她够聪慧，也够果敢，最重要的是，皇上一定会喜欢慕辞成为他的皇后。
是啊，哪怕她被皇上打进了冷宫，却还是想要皇上能和他最喜欢的女人在一起，更希望他最喜欢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
慕辞深深看她一眼，只道：“你好好保重自己吧，我走了。”
她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慕雪达成和解。
慕雪朝慕辞挥挥手，目送她走出北宫宫门。
那道宫门在岁月的洗礼下红膝斑驳，印下了诸代后宫变迁的痕迹，任时间如何飞逝，唯有住在北宫里的人不变，她们都是后宫斗争下的失败者，也是整个皇宫最失意的那群人。
她回头看向空空荡荡的宫殿。
什么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大抵便是此情此景吧……
慕辞回到永安宫后，还在想慕雪，直到独孤连城来了，她仍然兴致不高。
“不喜看到朕？”独孤连城见慕辞不愿看他，挑起她的下巴问：“可是慕雪跟你说了什么？”
慕辞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反问：“那你觉得她会跟我说什么？”
独孤连城仔细查看慕辞的表情，觉得她并没有生气，她从来就不是小心眼儿的女子，也不是耳根子软的女人。
“我以为你在她那里受了气，便迁怒于朕，没有就好。”独孤连城放下心来。
慕辞听到他这话乐了：“你若不心虚，又怎么会怕慕雪说是非？心里有是非者，才会以为他人道是非。”
是了，难道这件事还另有内情不成？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劲。
独孤连城堂堂帝王，何至于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再者以安蓉的心计，半年前的那出戏堪称完美。即便心计深沉如独孤连城，也身在安蓉的局中，他不可能知道那一切都是安蓉的算计。
只因为，安蓉的那个计划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很完美，找不到任何漏洞。
——
对不起大家啊，原本有个小爆更的，但有了意外，要推到这月月底。
只是推迟哈，因为是不可抗因素，大千也没办法。
第619章：报前世之仇
慕辞也不得不佩服安蓉，这个女人太懂得怎么往上爬。
若无意外，前世她会进冷宫，也少不得安蓉从中推波助澜。
可笑前世到她死的那一刻起，都以为是云兮算计了自己，原来云兮也只是安蓉手里的一颗棋子。
若如此，她前世会在沉香宫灰飞烟灭，也是出自安蓉的手笔吧？
“牙尖嘴利！”独孤连城轻斥，在慕辞身边坐下，墨玉一般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你往后别再去北宫，那地方不吉利，晦气！”
“你记性可还好？我在沉香宫住的时间可不短，你怎么不说那地方晦气？”慕辞嗤之以鼻。
沉香宫和北宫都是冷宫，要说晦气，这两个地方不遑多让。
独孤连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沉默无言。
如今再来说这些确实没意思。两年半以前是他把慕辞送进了沉香宫，慕辞那一住就是一年多。
沉香宫里除了慕辞，再无其他人。
当初他以这种方式困她在皇宫，以为这是最好的结果，却从没想过她在沉香宫会不会寂寞，会不会也有难过的时候……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是觉得对不住我吧？”慕辞看到独孤连城的样子，打趣道。
独孤连城没接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慕辞觉得好笑：“当初是我先有杀你之心，你把我关进沉香宫，我和你最多也只是打个平手，你没必要对我内疚。”
“朕何曾说过内疚？”独孤连城说完，甩袖而去。
“做皇帝派头就是不一样！”慕辞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独孤连城脚步未有停顿，很快便消失不见踪影。
丝竹见状去到慕辞身边道：“皇上到底是九五至尊，娘娘有时候就多让着皇上一些，娘娘什么都好，就是胆儿太大了。”
还好皇上从来不跟娘娘计较。有时看到娘娘和皇上相处，一点也没有君臣该有的样子。
大约是娘娘一进宫便是最尊崇的身份，所以从没把皇上当成帝王来对待。
“我还是女人呢，被他困在后宫，怎么不叫他让着我一些？”慕辞不以为然。
她又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人。是独孤连城脾气不好，又爱面子，与她何干？
丝竹被慕辞这番话噎了一回，竟无言以对。
最终她选择退回迎春身边，“你也劝着娘娘一些。君心难测，可别真把皇上得罪彻底了。”
“怕什么？娘娘是有恃无恐，谁叫皇上对咱家娘娘动了真心？”迎春不以为然。
皇上在身份上委屈了娘娘，她还替娘娘叫屈呢，就该冷着皇上一些，可不能让皇上觉得娘娘在后宫伺候皇上是理所当然的。
她们这些近侍都知道，娘娘以前是太后，何等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如今只做皇上的美人，身份上差了一截，也是因着皇上。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丝竹小声道。
不过她也觉得，迎春这话有些道理。
皇上对娘娘动了心，才会纵着娘娘。但娘娘对皇上就不曾那么尽心，所以娘娘无需小心侍奉。
这样也好，只要皇上一直得不到，娘娘就会让皇上抓心挠肺，这是好事。
独孤连城一连几日没再出现，慕辞也乐得清静。通过好几天的思考，她愈发笃定前世自己进沉香宫，安蓉才是幕后主谋。
所以这一次，她才算是真正找到了前世害自己的真凶。
从今往后她的目标便是安蓉。她不只要把安蓉从贵妃之位拉下来，更要骑到安蓉的头上，夺走安蓉最在意的东西，更要报仇雪恨。
试想，安蓉最在意的会是什么呢？
无非就是那中宫之位吧？那是所有后宫妃嫔都想得到的位置，安蓉的终级目标也是那皇后之位，这点也不例外。
有一点她不得不算计在内的便是，安蓉的人际圈子不简单。
她不只和沈曼云交好，连永福长公主也把她当成朋友，这都只是最表面的交际圈子。她不知在背地里，后宫还有多少是安蓉的人。
安蓉既然能在悄无声息中在慕雪的饮食里下药，就说明慕雪身边有安蓉的人，而这个人，会是谁呢？
目前来说，她只知柳心是姚霏儿的暗桩，她最易接近慕雪，也最容易对慕雪下手。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姚霏儿其实是安蓉的人？
毕竟那一役的得益者是安蓉。
因为在离开后宫太长时间，她需要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问一些细节。
而这个人，便是慕雨。
慕雨是有心人，曾经也帮过她。在她的提醒下，慕家二房也免了一场灭门之祸。以她和慕雨的关系，想要进一步不难。
慕雨本人也没想到慕辞会找自己。
这两年她一直在留意后宫的动静，或许她的直觉告诉她，慕辞总有一日会回到后宫。
所以当传出慕美人就是慕辞的时候，她心里头是开心的，这说明她直觉无误。
“我就知道你有一天会重回后宫。”慕雨难掩激动，跪倒在慕辞跟前：“多亏得娘娘当日的提醒，二房才有幸逃过一劫。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赶紧起来吧，再怎么说你我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我也是看出了皇上的心思，才给你提了醒。”慕辞说着，搀扶起慕雨。
慕雨和慕辞对视良久，一时间竟感慨万千。
二房住在慕府时，她其实也是瞧不起慕辞的，认为慕辞比她会投胎，否则慕辞不一定比得过她。
事实证明，慕辞就是慕府最厉害的姑娘，所以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当中，她都能翻盘。
“我今日来找你，是想知道后宫的局势如何，你对安蓉的人脉关系可有了解？”慕辞道出自己的来意。
慕雨是有心人，自从两年前那一役慕雨来主动找她，她就看出慕雨不甘心一辈子都只在延福宫当个粗使宫女。
她从来不觉得有野心的人有什么不妥，在后宫这样的地方，只有站得高，才能活得安稳，试问有谁不想从奴才活出个人样来？
所以她对慕雨从来不带任何偏见，反而觉得慕雨这样的是可塑之材。
第620章：做本王的小妾
慕雨眸中闪过一抹晶灿的流光，美目熠熠生辉，恍若最上等的宝石：“这么大的事，娘娘怎么会来找奴婢？”
她向上爬的机会，终于来了吗？
她在延福宫蜇伏了整整四年，只盼着有个机会让自己摆脱粗使宫女的身份。
“直觉吧。你心思细腻，不会甘心永远只在延福宫做一个粗使宫女。在这个后宫只要有决心、有毅力、有野心，没什么事是办不成的。”慕辞目光灼灼地看着慕雨。
慕家人从来就没有简单的，慕雨也不会例外。
慕雨好一会儿才归于平静，她定了定神，回道：“娘娘问这事，还真问对了人。虽然娘娘住进了沉香宫，但奴婢一直觉得娘娘不会永远待在那个地方。这两年娘娘不在后宫，迎春就变得沉稳了，奴婢亦然，没少在后宫打探消息……”
她滔滔不绝说起了后宫中的局势。
在慕辞进后宫之前，无非就是三足鼎立的态势。
最打眼的当然就是安蓉和沈曼云这一个最亮眼的组合：另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则是何贤妃，大皇子收养在她的储秀宫，这就是何贤妃最大的底牌；另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当然就是李婉儿。
“说起李婉儿，奴婢从初见她的第一眼便觉着她就是锦葵，这种直觉不会有错。让奴婢好奇的是，为何李家明知道李婉儿是假的，还把李婉儿送进了宫，甚至奴婢也好奇皇上有没有怀疑过李婉儿的身份。”
慕雨这话让慕辞若有所思：“是啊，我们都能察觉到李婉儿的真实身份，像皇上那种老奸巨滑的狐狸，怎么会察觉不到？如果皇上知道李婉儿就是锦葵，为什么还封了李婉儿为德妃呢？”
逻辑上说不通，除非说李婉儿的来历不简单，而独孤连城感觉到了，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慕辞觉得自己前世算是白活了。
前世她活着的时候糊里糊涂，到死也死得不明不白。这一世，她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每个人背后都有不简单的故事。
再看慕雨说得这么详细，就知她这两年没少做功课。
慕辞觉得这一趟自己来对了。
她和慕雨聊了许久，收获颇丰。
她才离开延福宫不久，独孤连祈便来延福宫找独孤连城。
他下意识开始搜寻那道熟悉的碧绿身影。
那个宫女姓慕，他只知是这位宫女也出自慕家，在延福宫负责清扫和夜巡。
之所以对这位慕宫女产生了兴趣，是因为有一次他喝多了，刚好又遇见她。他以为对方是故意撞上来，想对他献身，便顺理成章想占了她的身子。
结果，他居然被这个宫女扇了一掌，后来还惊动了皇兄。
此事总之不怎么光彩。
那一役过后，他每每无意间看到这个宫女，就像喉间卡了一根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当然，这个宫女是延福宫的人，他的手伸再长，也不能越过皇兄，他自然也不可能在延福宫对一个宫女下毒手。
久而久之，那件事他也就淡忘了。只是每回进延福宫，他撞见慕雨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尴尬。
正在他想心事的当会儿，慕雨的身影突然闪现他的眼帘。他眉头微拧，突然觉得这个宫女是不是知道他会来延福宫，才会选在这个关卡出现。
慕雨其实是刚刚送走了慕辞，才想起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完。
直到有一双男子的长腿在她跟前站定，她没有抬头，便也知道这人是陵安王。
她规规矩矩对陵安王行了礼，正要离开时，陵安王再度挡住她的去路。
她疑惑间抬头：“王爷还有事吗？”
独孤连祈冷冷看着慕雨，仔细打量。这个宫女年纪也不小了吧，如若要出宫，也得廿五岁之后。
此姝生得极是貌美，一张脸小巧精致，眼角微微向上挑，像是随时在对他抛媚眼，看着就不是个安份的主儿。
“既然你这么想成为本王的女人，本王就大发慈悲收了你，让你进王府，做本王的小妾。”独孤连祈觉得，让她做他的小妾都是抬举了她。
既然不能杀了她，还不如收了她，留在王府晾着她也好，以报当日的一掌之仇。
慕雨没想到独了连祈会抛出这么一个提议，而她内心毫无波澜：“奴婢配不上王爷，还请王爷另觅佳人。”
她轻声说完，恭身而退。
独孤连祈看着她的背影，声音冰冷如铁：“本王在给你机会，你不要不识抬举！”
慕雨的身影隐没在拐角处，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不识抬举的东西！”独孤连祈低斥一声，刚好有另一个宫女含羞带怯地走过来，他记得这位宫女和慕雨都是负责打道和夜巡的，他又问此宫女同一个问题。
这位宫女却含羞带怯地答应了。
此后独孤连祈和独孤连城说了此事。
独孤连城素来知道陵安王的个性，行为乖张，荤惺不济，便也由着他把人带走了。
独孤连祈再把宫人带出延福宫之前，还特意去到慕雨跟前宣布了此事，无非是想刺激慕雨。
慕雨依然如同面具人一般，情绪没有丝毫波动，这让独孤连祈挫败，最后也只能拥着他新收的宫人离宫而去。
慕辞从李玉嘴里得知了这件事，有些意外：“慕雨怎么惹毛了陵安王？”
李玉把他所知道的经过说了一遍，慕辞失笑：“原来如此。”
慕雨在进宫前想成为独孤连城的女人，又怎会甘于成为陵安王府的小妾？说是说，她上回也没问过慕雨，她还想不想成为独孤连城的后宫。
就这个问题，她去延福宫的时候，又找慕雨聊了一回。
慕雨却跪倒在她跟前道：“奴婢以前心比天高，而今奴婢已另有打算。奴婢不打算嫁人了，若娘娘有朝一日身边缺一个掌事嬷嬷，可否考虑奴婢？”
慕辞怎么也没想到慕雨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你还年轻，怎么可能做什么掌事嬷嬷？”
关键是慕雨这么貌美，也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起了不嫁的心思？
第621章 质问渣帝：为何男子可拥有三妻四妾？
“奴婢这两年看了不少野史，受了不少启发，奴婢觉着自己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年纪也不可能嫁什么良人，真要奴婢去做妾侍，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每日还要因此争风吃醋，奴婢也不以为然。是以，奴婢还是觉着不嫁为好，相较于嫁人，奴婢更想要手里握有权势，自己掌控人生，而不是把自己的命运交在一个男人的手里。”慕雨难得说一句真心话。
那时想进宫侍候皇上，是她太天真，这四年来她看得明白，成为后宫妃嫔并不见得比她这个当奴才的要幸福。
慕雨这番话，让慕辞沉默了下来。
她其实和慕雨有过同样的困扰。为什么男子理应有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和其他女子分享同一个男子？
她如今这样的境地，只能是认命了，但慕雨可以不屈从命运，她觉得这没问题。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成全你。不过，目前还不是时候，你且安心在延福宫当值，我会让李玉多看着你一些。”慕辞忽视心里受到的冲击，声音沙哑。
慕雨闻言，脸上浮现一点笑意：“奴婢谢娘娘恩典。”
慕辞又和她说了一几句，往延福宫的正殿而去。
她走了几步远，回头看去，发现慕雨正在扫地，动作比之前大，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几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人，慕雨也在其中。
而慕雨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改变，独孤连城当居首功，她喜欢慕雨这样的转变。
在她看到独孤连城的时候，她慢下了脚步。
如果前世独孤连城心里也有她，如果不是他有那么多的后宫妃嫔，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
独孤连城原本正在批阅奏折，一抬头就对上慕辞雾蒙蒙的眸子。
他起身去到慕辞跟前，问道：“怎么了？”
慕辞看着他关切的眼神，脱口而出问道：“你说为什么男子可以拥有三妻四妾，却又要求女人从一而终呢？”
独孤连城深眸闪眯：“你想表达什么？！”
慕辞警觉自己说了什么，她茫然看着独孤连城，终至无语。
她生活的这个时代是这样，她跟的这个男人有后宫三千，她怎么突然间就提起这么一个问题。
慕雨正因为看破了，才不想嫁人。曾经慕雨还动过要成为皇帝后宫之一的念头，但是在延福宫的这几年磨平了慕雨的棱角。
而她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
“只是突然想起这个问题，随口一问罢了。”慕辞淡然一笑。
她和慕雨本质上要的是一样。她要在后宫走到最高最远的位置，慕雨想要摆脱粗使宫女的身份，她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男人。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
“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朕说。”独孤连城上前握住慕辞的手，拉她和自己坐在一起。
慕辞感觉到渐渐他僵硬的身体，回头看他一眼，“我在这里会不会吵着你做正事？”
“不会，你坐着就好。”独孤连城将她圈困在怀里，下巴倚在她的肩膀。
慕辞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她侧过头，想要避开一些，却又正对上他温暖的眼神。
她看到他的眼神渐渐热烈，直到他吻上了她……
安蓉过来的时候，就见李玉守在西暖阁外。
“贵妃娘娘请止步！”李玉一见到安蓉，便拦住了安蓉的去路。
安蓉有点意外自己会被李玉拦截：“本宫为皇上炖了补汤，看皇上喝完补汤，本宫便走了。”
李玉知道她的来意，不至于再挡住自己才是。
怎知李玉不上道，一板一眼地回道：“汤交给奴才即可，待皇上得空了，奴才便送进去。”
安蓉眸光闪了闪，突然灵光乍现：“有人在里面？”
李玉轻咳一声，没有接话。
安蓉便明白了，西暖阁里有人捷足先登，所以李玉才挡住她的去路。
这是自她成为贵妃之后，她第一次被李玉挡路，这说明里面的人比她还更有来历。这人除了慕辞，不作他想。
“那就有劳你了。”安蓉是聪明人，没在这件事上纠结。
她命之桃把补汤交给李玉，转身离开。
待走远一些，之桃低声道：“娘娘为何无功而返？就算里面的人是慕美人，也不该是贵妃娘娘回避。”
“这你就不懂了。皇上不喜欢后宫妃嫔争风吃醋，更何况里面的还是慕美人。本宫若因这件事闹开，皇上不喜，本宫也失了颜面。”安蓉淡声回答：“罢了，去隐月宫。”
隐月宫。
沈曼云没想到安蓉会来找自己，她匆匆上前迎接。
“私下没有外人，姐姐就别跟我客气了。”安蓉和以前一样亲和。
沈曼云笑笑。在安蓉成为贵妃之后，她不大爱见安蓉，大抵是因为她在安蓉跟前矮了一截。
安蓉掌管六宫，平素也很忙，极少来找她，今儿个成了稀客。
“妹妹今儿个怎么得空来找我？”沈曼云亲手给安蓉沏了一杯茶。
“贵妃娘娘亲手熬了汤送去延福宫，却没能见到皇上，还不是那慕美人在作怪？”接话的是之桃。
安蓉脸色有点尴尬，轻咳一声道：“之桃就是嘴快，姐姐可别笑话我。”
沈曼云一听又是慕辞，她沉下脸道：“妹妹就是脾气好。现在你好歹是贵妃了，总不能被一个美人骑到头上去。即便她得皇上钟爱，也总不能越过你去。就算她是太后又如何？眼下她就只是美人，你若不趁她还没起势前打垮她，只怕她会卷土重来！”
安蓉闻言苦笑：“我也觉得自己没用。如今我有这样的地位不容易，我也很珍惜，不敢冒冒然出手。罢了，不提这事儿了。”
此后安蓉转移了话题，但表情却有掩饰不住的凄苦。
沈曼云瞧在眼里，心里头替安蓉着急。
直到安蓉离开后，她才沉下脸道：“安蓉怕慕辞，本宫可不怕，本宫就去会一会她！”
“娘娘稍安勿燥。贵妃娘娘都没有出手，娘娘却冒然出头只怕不妥。”慧心想要阻止自家主子。
第622章：妖妃当道
沈曼云却是个倔脾气，一心只想为安蓉出一口恶气。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延福宫。
守在延福宫外的侍卫见到沈曼云并没有阻止，她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去至西暖阁前。
李玉见沈曼云来了，第一时间挡住她的去路：“珍妃娘娘请止步！”
“本宫有要事见皇上，让开！”沈曼云冷声下令。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初还是太后的慕辞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拖出去杖责一顿，后来也是因为慕辞，她被降了位份。
她一直在找一个可以复仇的机会，眼下慕辞成了美人，而她已是珍妃，她倒要看看，如今的慕辞面对她的时候还能不能像当年那般颐指气使！
“皇上此刻正在忙，不得空见娘娘，娘娘请回。”李玉不卑不亢地回答。
沈曼云闻言冷笑：“李玉，你少拿鸡毛当令箭，本宫要见皇上，你一个奴才敢拦么？！”
她说完，就要越过李玉的身边，冲进西暖阁。
李玉却一闪身，堪堪挡住她的前路，依旧是笑眯眯的，扬声道：“来人，还不扶住珍妃娘娘？娘娘若有个闪失，你们担待得起么？”
他一出声，不远处伺候的四个宫女立刻上前，同时拦住了沈曼云。
沈曼云不依不挠，坚持要闯入暖阁，一时间竟热闹非凡。
就在双方要发生肢体冲突的时候，里面传来独孤连城的声音：“让珍妃进来。”
阻拦沈曼云的四个宫女闻言迅速退回原位，沈曼云冷冷看她们一眼，便大踏步入内。
看清里面的一幕时，她脸色不好看。
只因慕辞和独孤连城一起坐在龙椅上，独孤连城还握住她的手，看着很亲密。
那是旁人无法进入的世界，那更是她自进宫以来最向往的一切。
她希望被皇上搂在怀里，被他亲吻，被他呵护，但他所有的柔情都给了慕辞。难怪慕辞以小曲的身份出现时，她会第一时间想杀了慕辞，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慕辞就是她的敌人！
独孤连城看向沈曼云时，眼里的柔情尽散，只余冰冷：“珍妃，你欲强闯暖阁，究竟有何要事？”
沈曼云不敢直视独孤连城双眼，她低下头：“臣妾听闻皇上忙于政务，实在担心皇上的龙体，方才冒失了，请皇上恕罪。”
独孤连城深深看一眼沈曼云：“你作为珍妃，妃子应有的气度要有。若再有下次，决不轻挠！”
“皇上也真是的，面对珍妃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珍妃这是想皇上了，才眼巴巴地跑过来争宠呢。”慕辞在独孤连城身边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灿笑如花，俨然一副妖妃当道的模样。
沈曼云眸声抬眸，看到这一幕，气得双眼通红。
她迅速低下头，佯装没听见慕辞的冷嘲热讽。
“对了，就在不久前贵妃也来过，被挡在暖阁外，没能进来。贵妃倒是识趣，未曾像珍妃这样不知礼数地强闯。有意思的是，贵妃和珍妃交情甚笃，总不成是贵妃跑到珍妃跟前诉苦，，再加上贵妃心里对我有怨气，自己不出手，却拾掇了珍妃来争宠吧？”慕辞笑眯眯地又道。
沈曼云一听慕辞这话便反驳道：“这件事和贵妃无关，你少挑拨我和贵妃的关系！”
她一开口，便接收到独孤连城一记冰冷的眼神。她这才想起此处是延福宫，皇上也在，她在皇上跟前恶行恶状，这让皇上怎么看她？
都是慕辞这个毒妇，让她在皇上跟前颜面尽失。
“我就是觉得巧罢了。就算贵妃被挡在了外面，她何苦把你推出来惹皇上不快？或者说，贵妃方才并没有去找你？”慕辞说着，定定地看着沈曼云。
沈曼云不想撒谎，她张了张嘴，没接话。
安蓉确实来找过她，但安蓉不曾让她来寻晦气，是她自己沉不住气才跑到延福宫。
但慕辞话里话外却是安蓉在挑起是非，安蓉不是这样的人。
“皇上和珍妃好好说话吧，臣妾回去了，以免又被珍妃和贵妃认为是臣妾挡了她们的道。”慕辞说着起身。
“用了晚膳再回去。”独孤连城却牵着慕辞的手，没有放开的迹象。
他冷眼看向沈曼云：“珍妃，退下吧，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别出现在朕跟前，朕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沈曼云没想到独孤连城会下一道这样的命令，她泫然欲泣：“皇上……”
当她正对上独孤连城冰冷的双眼时，她所有的眼泪都收了，心也凉了。
“臣妾扣谢皇上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曼云领旨谢恩，离开了延福宫。
慧心方才也听见了慕辞和沈曼云的对话，她讷讷道：“奴婢以为慕美人的话有道理，分明是贵妃娘娘故意把消息透露给娘娘。娘娘替贵妃娘娘出气，可是受责难的却是娘娘——”
“你闭嘴，安蓉不是这样的人，她是我在宫中最好的朋友！”沈曼云涨红了脸，朝慧心低吼。
她不可以怀疑安蓉，是安蓉一次次帮她、一次次救她，安蓉怎么可能只把她当成棋子？
若安蓉和她交好只是为了利用她，为什么她察觉不出来？
“娘娘，奴婢有一句话想说很久了。娘娘真心把安贵妃当成朋友，也当成盟友，但安贵妃心里并没有把娘娘当成自己人。娘娘总觉得欠了安贵妃很多，是安贵妃数次出手相助，但两年前那一役，安贵妃犯下弑君大罪，是娘娘把安贵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慧心一字一顿地道。
她早就觉得安蓉不是好人了，表面上是为着珍妃好，其实只有在需要珍妃的时候，安贵妃才会来找珍妃娘娘。
此次，安贵妃一样是借助珍妃娘娘的手，想要膈应慕美人。
沈曼云双目圆瞪，怒视慧心，慧心丝毫不惧：“就算娘娘觉得奴婢的话不中听，这些都是事实，娘娘还是仔细想想这些年和安贵妃之间的种种吧，一切还来得及。”
她就怕有一天自家娘娘为了安贵妃而死了，还在帮安贵妃说话。
第623章：商量生几个
此后沈曼云没再说话，看着前方天际云幕低垂，她的表情如天空般阴冷沉郁……
这厢慕辞见沈曼云走了，也不再和独孤连城挤坐在一块，腻腻歪歪的样子自己都觉可笑。因为独孤连城留她在延福宫用膳，她便站在一旁研墨。
独孤连城宁愿她象方才那样娇娇软软地倚在他怀里，而不是清冷地站在一旁，好像他是君，而她只是他的臣。
从小到大他听到的都是君臣有别，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此刻他却只想着，她有一日若能真心当他是她的男人，那该有多好？
慕辞没有发现独孤连城的异样，她陪侍片刻就有些困了，索性找了个位置打盹儿。
用晚膳前，张太医来了一趟。
她以为张太医是来替独孤连城诊脉，谁知刚好相反，张太医要诊脉的人是她。
待张太医把完脉后，独孤连城把她赶远了，两人单独说了一会儿话。
慕辞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她隐约猜到张太医此次前来替她把脉是因为她的肚子迟迟没动静。事实上，她也奇怪自己为何没有怀孕。
美人的身份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她如果要往上爬，一定要手上有筹码才行。但让她奇怪的是，她侍寝这么多次，肚子却没有一点动静，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这两年胭脂扣未曾离开她的身边，她的身子也调养得很好，而且她自己也有意愿怀上皇嗣，结果却不如人意。
她也想知道张太医是否有把脉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等张太医出来，她特意提出要送一送张太医，独孤连城并没有拦她。
她送张太医离开的时候，问了几个问题，张太医一一给了她答案。
第一，她的身体没毛病；第二，未能有孕可能是时机未到。
总的来说，张太医觉得她的身体是适合怀孕的，这就说明连张太医也查不出她不能怀孕的原因。
结果她送完张太医回来，就看到独孤连城微笑的脸。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慕辞不明所以。
独孤连城从来就不是爱笑的人，再加上他是皇帝，平时还很严肃，像此刻如沐春风的样子，实属罕见。
眼瞎的都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好心情吧？
独孤连城牵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朕看着像是很开心？”
“是啊，”慕辞指指他的脸：“笑容满面，嘴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独孤连城沉声而笑，他轻捏她粉嫩的脸颊：“看到你，朕就开心。”
主要是因为慕辞主动想要怀他的孩子，知道关心自己为何不易受孕，这件事让他开心。
这说明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排斥他，也愿意为他孕育皇嗣，这就是天大的喜事。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慕辞表情有点不自然。所以他的开心，是因为她的缘故？
可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
用膳期间，独孤连城突然问道：“你想生几个孩子？”
慕辞一时没想太多，“两个吧，生个皇子，再生个小公主就行了，生太多也累。”
皇子一定要生一个，最好第一胎就是皇子，往后可以照顾妹妹。
当她说完后，又觉得不对劲。
跟着她看到独孤连城脸上明显的笑意，一时间脸也有点热，她刚才那番话好像有多想替他生孩子似的，她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李玉这时突然一本正经地插话：“奴才觉得两个怕是不够，最起码得生五个皇子，三位公主才行。”
皇上又不能让其他女人生下皇嗣，就只有劳烦慕辞辛苦一些，多生几个。
慕辞听完后，想象自己身后拖着八个孩子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个话题太惊悚，只能就此打住。
“朕听你的，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朕也觉得有一个皇子足够，若再有一位公主，长得像你，那最好。”独孤连城眉眼染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慕辞低下头扒饭：“菜凉了，赶紧吃吧。”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想过恢复太后的身份，而今她却觉得，报仇就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应该夺走安蓉最在意的皇后之位，那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报仇。
这天晚上，慕辞在延福宫留宿，独孤连城也格外卖力，伺候了慕辞一整晚……
只是连慕辞也没想到，安蓉的手已经伸进了延福宫，她和独孤连城用晚膳时的那番话，竟传进了景阳宫。
安蓉听完后，脸色不好看：“这当真就是慕美人所说的话？”
“奴婢听得真切，皇上问慕美人想生几个，慕美人说有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足矣。随后李总管说至少得生八个才行，皇上却说随慕美人的意思……”
说话的宫女在延福宫二等宫女，叫秀敏，是安蓉放在延福宫的眼线，也是三月前才从三等宫女提了上来。
安蓉的脸色不好看，她眸色沉沉：“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在操心皇嗣一事了，本宫得阻止她前进的脚步才行。”
她还是小看了慕辞，不然不会这么被动。
“娘娘需尽早出手才行，若真让慕美人怀上，只恐皇上从此更离不开慕美人。”之桃也很着急，对安蓉道。
安蓉细细想了想，才道：“传令下去，称本宫病了，感染了风寒。”
之桃不知道安蓉想做什么，但她知道娘娘已经在行动，便依照吩咐，把贵妃娘娘身体有恙的消息传了出去。
不多久，后宫诸妃嫔便陆续来景阳宫探视安蓉。
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所谓后宫姐妹，即便安蓉只是装病，此刻也有些倦怠。
奇怪了，为何沈曼云没有来景阳宫？
又在榻上躺了一天，迟迟未现身的沈曼云终于来了，看其脸色似乎不大好。
“姐姐可是身子抱恙？”安蓉因为“病”两天，脸色苍白，双唇干燥，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事，只是昨儿晚上没睡好。”沈曼云接过茶杯，低头喝茶。
安蓉看不到沈曼云的表情，也没有多想，她想起自己的计划，看一眼之桃。
第624章 挑拨离间：太后进宫，别有用心
之桃会意，按照安蓉的吩咐，只等沈曼云主动问起安蓉生病一事，才来搭话。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沈曼云提起安蓉的病情，之桃有些急了，悄悄看向安蓉。
安蓉重重咳了两声，之桃立刻会意，忙递上药碗：“珍妃娘娘来得正好。主子最近茶不思、饭不想，才会突然病倒。太医帮娘娘诊断过了，这是心病。”
沈曼云仍然低头喝茶，慢悠悠地问道：“妹妹能有什么心病？”
“还不是因为慕美人。听说皇上想要慕美人怀上皇嗣，还称希望慕美人生下八个皇嗣。依奴婢看，慕美人一点也不在意皇上，说什么愿为皇上生皇子，也不过是想利用皇子固宠罢了。就不知皇上知道慕美人的想法，还想不想要慕美人怀上皇嗣。”之桃冷笑说道。
贵妃娘娘不宜出面在皇上跟前谏言，但沈曼云可以。贵妃娘娘多次救下珍妃娘娘，眼下是珍妃娘娘报恩的时候。
珍妃娘娘也就这点用处了。
沈曼云听到这里，神情激动，倏地起身：“皇上是那么骄傲的人，让皇上知道慕美人只是想借皇嗣固宠，皇上一定很难过，指不定就此冷落了慕美人！本宫这就去提醒皇上……”
她正要冲出去，突然又想起了一件正事，她垮下脸：“皇上三天前还对本宫下了命令，一个月不得出现在皇上跟前，本宫不能抗旨不遵，可惜了……”
安蓉眸光微闪：“还有这等事，姐姐怎么没跟我提起？”
“那日在你走后，我便去了延福宫寻慕美人的晦气。皇上护着那个贱人，斥责了我一顿，还命我一月之内不得出现。这事儿也不光彩，我怎么好意思特意跟妹妹提？”沈曼云提起慕辞，表情有点冷。
安蓉只道她恨极了慕辞，便附和道：“慕辞确实过分了。你也别太难过，多虑伤身，往后你还有很多机会在皇上跟前露脸，不急于一时的……”
她劝慰了沈曼云一回，沈曼云却依然不展颜，怏怏离去。
目送沈曼云走远，安蓉的脸沉了下来。
她本想借沈曼云的嘴，把慕辞并非真心想为皇上生子一事传进皇上耳中，怎知皇上事先对沈曼云下了一道不得出现的口谕。
这样一来，她只能另想法子。
总归不能让慕辞有机会怀上龙嗣，这件事只能快不宜迟。
至于沈曼云，走出景阳宫后，脸色更加阴沉了。
慧心低声道：“奴婢说的话，娘娘相信了么？”
今次贵妃娘娘又是想利用珍妃娘娘向皇上谏言，届时贵妃娘娘借珍妃除去了慕辞，贵妃娘娘毫发无损，但珍妃娘娘又将受到牵连。
其实这样的事不只一次了，只是贵妃娘娘做得太高明，珍妃娘娘太信任贵妃，从来就没看出端倪。
今儿个再次说明贵妃娘娘所谓真心把珍妃娘娘当成姐妹和朋友，就是天大的笑话。
沈曼云闭了闭双眼，哑声道：“暂时不宜和她撕破脸，权当本宫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你记得不得走漏风声。”
慧心见主子终于开窍了，长松一口气：“奴婢省得了。”
只要娘娘看清贵妃娘娘的真实面目，就是好的开始，往后娘娘再不会傻得再被安贵妃利用。
第二天，李婉儿前去延福宫向独孤连城请安，顺便赠了一幅画给独孤连城。
独孤连城展开画卷，微笑点头：“这幅画不错。”
“皇上谬赞，臣妾愧不敢当。”李婉儿不卑不亢地回答：“臣妾还写了一副字，皇上顺便也指点一下臣妾，如何？”
独孤连城接过她写的字一看，只说两个字：“尚可。”
李婉儿闻言笑了：“皇上什么时候也赐一副字画给臣妾，臣妾一定好生保管。”
独孤连城却语气平平地拒绝：“朕不喜舞文弄墨，你找错人了。”
李婉儿没想到他说话会这么直，一时有点尴尬，气氛便冷了下来。
她硬生生转移话题道：“臣妾听到一个关于慕美人的传言。都说慕美人不喜孩子，昨儿个偶遇了大皇子后，对大皇子不理不睬。像慕美人这样的性子，恐怕不会太有爱心，即便有一日慕美人有幸怀上皇嗣，也不见得会真心疼爱孩子……”
独孤连城眸色渐冷：“你今天过来就是乱嚼舌根的么？”
李婉儿却丝毫不惧，跪倒在御前：“恕臣妾直言，慕美人并非贤妻良母，即便她有朝一日生下皇嗣，只怕也是因为皇嗣于她而言有利用价值——”
下一刻，独孤连城随手便拾起书桌上的砚台甩向李婉儿。
李婉儿不敢闪避，被砚台砸了个正着。
她强忍着痛意，继续道：“臣妾听闻慕美人就是太后娘娘，她此次进宫接近皇上，是别有用心，为了对付皇上，臣妾一心为皇上着想，不希望皇上中了慕美人的美人计！”
“来人，把德妃扔出延福宫！”独孤连城冷声下令。
很快就有内侍入内，上前押住李婉儿。李婉儿却扬声道：“皇上，忠言逆耳，臣妾所言虽不中听，却是事实，皇上若不相信臣妾，大可以去找慕美人对质……”
她话没说完，人已被拖远。
独孤连城脸色阴沉，李玉远远站着，不敢在这个时候吱声。
若非亲眼见证，他也不敢相信德妃居然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上跟前说慕辞的不是。
整个后宫都知道皇上待慕美人有多特别，甚至也有不少人知道慕辞就是太后娘娘，既如此，李氏更应该明白，慕辞就是皇上的逆鳞，无论她有多少不是，都不该在皇上跟前提起，这样只会让皇上厌弃。
既如此，为何李氏还敢在皇上跟前道是非呢？
“李玉，你觉得慕辞想生下朕的骨肉，只是因为孩子可以给她带来利益吗？”独孤连城打破室内死一般的沉寂。
李玉不敢直视皇上，低声回答：“奴才不敢妄论。”
他不是慕辞，不知道慕辞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慕辞想生下皇嗣是因为能给她带来荣华富贵，那也情有可原的，不是么？
第625章：太后甍
这个后宫的女人挣扎生存，到最后不都是为了权贵么？从一开始，慕辞就没有掩饰对权势的渴望，这不出奇啊。
皇上为何还要追根究底？是因为皇上还是想要得到慕辞的心吗？
当皇上对慕辞动心的那一刻起，面对慕辞的时候，皇上就少了一些底气。
有些实话，李玉不敢说，因为怕皇上伤心难过。
独孤连城这边暂且揭过不提。
另一边，李婉儿被扔出延福宫，却丝毫不显狼狈。
她淡定地起了身，拍去衣裙沾着的尘土。她轻抚方才被万岁爷砸中的痛处，眸中闪过一抹锋芒。
映冬这时追了出来，冲到李婉儿跟前问道：“娘娘可还好？”
“本宫很好。今日只要皇上听见本宫的觐言，往后就容易对慕辞起疑心。总有一日，皇上会相信本宫的话。”李婉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拂袖而去。
傍晚时分，慕辞正在花园里剪花，丝竹在一旁打下手。
独孤连城来到的时候，就见到她忙碌的身影。
“这些花剪来做什么？”他看了一会儿，道出心中的疑问。
慕辞没有回头，继续忙碌：“晒干后泡茶或洗浴，总能派上用场。”
独孤连城看着她被夕阳余晖染红的侧脸，比最上等的胭脂还要惑人，衬得她肤若凝脂，宛若新生儿一般娇嫩。
他心念一动，突然有了决定：“朕来是和你商议一件事，看看你的意思。”
他说着，上前帮忙摘花。
慕辞看着他骨节匀称的长指发呆，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怎么一个男子的手也能生得这么好看，摘花的时候也不显得女气。
“什么事？”她有些心不在焉。
“明日这世上再无太后这个人，你道如何？”独孤连城说着，转眸看向慕辞。
慕辞不想他会说起这件事。
她原想着将来或还有机会重回太后的身份，而今她倒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下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慕辞声音淡淡的。
“你可会觉得可惜？朕记得你以前总说当太后好，身份尊崇，还觉得做朕的妃嫔委屈你。”独孤连城说到这里，眉眼温柔了些许：“你不会后悔么？从此这世间再无太后，而只有朕的慕美人。”
“不会后悔，一切你处理即可。但前提是，荣国夫人和慕都尉必需知道我还活着。”慕辞回得很肯定。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分明在笑，她却觉得他很感伤，像独孤连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感伤这种词搭上边？
独孤连城摘下一朵粉红色的花朵，簪于她的发鬓：“慕辞，你进宫真是为了找慕瑶？”
慕辞摸了摸发鬓上的花蕾，反问道：“不然呢？”
当初她只是想查出慕瑶的下落，便离开皇宫，她没想过要惊动独孤连城。
“那你突然想替朕生儿育女，又是为何？”独孤连城继续摘花，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
慕辞再迟钝也发现了他的异样。
“没想太长远。似乎迟早有一日都得怀上孩子，若怀上了，就生下来。若生不出孩子，我也不会觉得太可惜，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好母亲。”慕辞状似自语，这些也是心里话。
以前会排斥替独孤连城生孩子，而今她的命运和独孤连城连在了一起，是以生养皇嗣，这是迟早的事。
独孤连城摸摸她的头，寞然觉得自己的试探没有任何意义。
她素来是这样的性子，她跟他的时候也并非心甘情愿，如今再来计较这些，不免可笑。
大抵是因为李婉儿不顾一切的态度，动摇了他的心思。
“朕觉得，你会是一个好母亲。”独孤连城说着，又摘了一些花。
此后他看着慕辞把鲜花放在通风的位置风干，她的动作娴熟而自然，像是做过千百遍。
“你曾在沉香宫经常做这些事？”独孤连城灵光乍现。
“我在沉香宫的花园也种了很大一片花，等到每个时节的花开了，便摘下来风干或晒干。有些花可入药，有些可酿酒。像是木芙蓉花，拿来做汤味道亦不错。”慕辞滔滔不绝地说道。
独孤连城目不转睛看着慕辞，觉得很新奇，这个女人似乎什么都懂一些。
她的一双剪水秋瞳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轻烟，美得有些梦幻。
“木芙蓉做汤？朕想一试。”
“如今不是木芙蓉的花期，待到花期时，我给你做一碗尝尝。”慕辞莞尔一笑。
“你可记得，不可言而无信。”独孤连城脸上再无沉重之意。
慕辞见独孤连城的心情终于好了，心知自己又过了一关。
虽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总归是有人在独孤连城跟前嚼舌根，他才会对自己起疑心，进而三番四次地试探她的口风。
哄好了皇帝，她悄悄让丝竹去一趟延福宫，让丝竹向慕雨打探延福宫发生了什么事。
丝竹很快便回到慕辞跟前，把李婉儿搅局一事都说了。
慕辞听了也有些怔愕。
像李婉儿这样的人，不大可能会做这么莽撞的事。即便是让独孤连城对她起了疑心，或者独孤连城因此而冷落了她，李婉儿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但这其中最明显的坏处，就是李婉儿会被独孤连城厌弃。
李婉儿也不像是蠢笨之人，如何会做出这等失智之事？
经此一役，独孤连城非但没有冷落她，反而又与她亲近了几分，至于李婉儿，这回肯定是让皇上不高兴，否则也不会被独孤连城在大白天地就扔出了延福宫。
如今整个后宫都知道李婉儿触怒圣颜，成为被今上厌弃之人。
翌日一大早，沉香宫便传来噩耗，太后慕氏薨殁。
此消息一出，举国震惊。坊间都在传，太后之所以殁了，是被今上赐死。
荣国夫人也在一早收到了消息，但因为此前皇宫传来消息，称慕辞已换了另一重身份，她收到这个消息时，便也安定了。
至于后宫，则是有些诡异的安静，因为很多人都收到消息，慕美人才是真正的太后。
第626章：贵妃有喜
两日后，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天际碧蓝如洗，没有一丝浮云，连风也是轻和温柔的。
慕美人便是挑了这么一个好日子现了身。
她以一张完美无暇的脸出现在御花园时，大家就更加相信了慕美人就是太后的传言。
太后已“甍”，慕辞却以最明媚的姿态出现在皇上的后宫，这说明了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即便是沉稳如安蓉，收到慕辞出现在御花园的消息时，也没能忍住，前往御花园一看究竟。
待去至御花园，那边已人满为患，被众多美人包围在其中的正是慕辞。
她今日穿着米色绣金镶边妃色菊纹凤尾暗花缎面交领袄子，并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梳着凌虚髻，斜插一支通体透亮的白玉簪子。
她全身的饰品也就只有发髻上的白玉簪，脸上未施脂粉，却清新粉嫩得有如清晨朝露。
安蓉见过慕辞身着吉服时最尊贵的样子，眼前的慕辞虽然衣饰简单，举手投足散发的贵气与威压却让她窒息。
哪怕是她坐到了贵妃这个位置，她的气度与姿容也依然比不上慕辞。
慕辞正在同人说笑，抬眸便见不远处站着的安蓉。
她美眸笑意晕染，朝傻站的安蓉道：“贵妃怎么站着发傻呢？”
安蓉手心渗出汗意，她眼睑低垂，定了定神，才缓步朝慕辞走近：“这里好热闹。”
众后宫姐妹见安蓉来了，纷纷对安蓉行礼。
唯有慕辞直着腰杆，没有一点动静。
众人看到这一幕，又悄悄打量安蓉的表情。
安蓉的脸色看不出来有何不妥，毕竟皇上早已下过一道口谕，慕辞无需向任何人行宫规。
即便尊贵如安蓉，慕辞也无需行礼，只怕此刻安贵妃的心情不会太好吧？
刚开始慕美人进宫时，大家也没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尤其是赏梅会那一役，众人只道慕美人娇纵蛮横、粗俗不堪，而今亲眼再看到慕辞的一瞬间，她的脸、她的气质，以及她的行为举止，无一不让人侧目。
如果此前还有怀疑，眼下她们都确定，此姝是太后娘娘无疑。
慕辞对上安贵妃，两人就是王对王，最后谁会成为最终赢家，没有定数。
有人觉得慕辞的赢面大，毕竟慕辞的手段大家也是有所耳闻的。当然，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安蓉占尽了先机。
以前慕辞之所以能够把皇上的整个后宫斗垮，无非是因为她在身份上占了优势。那时的慕辞是太后，她要处死哪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而今安蓉成了贵妃，慕辞却只是小小的美人，慕辞的细胳膊怎么拧得动安蓉的大腿？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慕辞和安蓉却波澜不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安蓉和慕辞说了会子话，总觉得全身都不对劲，明明她才是贵妃，但慕辞的语气却让她有一种自己还身居下位的错觉。
她慢下脚步，对慕辞道：“本宫去前面走走，你们继续赏花吧。”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远。
慕辞看着安蓉的背影，轻扯唇角：“贵妃走这么急做甚？在场还有谁能吃了她不成？”
柳婕妤听得这话哑然失笑。
她再看一眼慕辞，只觉自己当初慧眼识人。虽然她想借慕辞来夺宠的目的没有达到，但起码她没有惹慕辞不快，这已是万幸之事。
像慕辞这样的人，迟早有一日会一飞冲天。因为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又有皇上的宠爱，心计深、手段厉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成功？
她是极少数支持慕辞成功的人。
安贵妃再有手段，比起慕辞应该还是差一些。
就在热闹的当会儿，突然前方传来喧闹声。
所有人循声看去，安蓉刚才不就是往那边而去吗？
大家一见有热闹可看，一窝蜂地就前往那边去了。
慕辞落在最后面，看着前方人头攒动，她仍站在原地。
“娘娘，咱们别去了，奴婢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指不定是安贵妃设了陷阱等娘娘跳。”迎春小小声道。
慕辞听得这话，转眸看一眼迎春。
她方才第一感觉也是如此，倒是和迎春想到了一块儿。
“小心为上，热闹虽好看，但没有娘娘的安全来自重要。”迎春以为慕辞不信自己，又补充一句。
“罢了，我们回吧。”慕辞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即便是安蓉要演什么戏码，她也没有奉陪的必要，她的出场费价值不匪呢。
待走远了，还听得那边有人惊呼：“贵妃娘娘昏厥了，不会是有喜了吧？”
丝竹听得真切，她悄悄看一眼慕辞，慕辞却连步子都未曾缓一下。
一行人当然也不知道安蓉在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真如那位宫人所言，贵妃有喜了。
但是关于贵妃有喜了的消息却在后宫迅速传了开来。
慕辞身边的四大宫女平时还算活泼，但今儿个却都安静下来，就算是说话，声音也尽量放小，就怕慕辞听到那些个消息不痛快。
为此，丝竹还特意去彤史那边打听了消息。
原来安蓉大约在一月前，确实有一日是在永安宫侍寝，只是当晚就离开了永安宫，并不曾在永安宫过夜。
再加上安蓉为人低调，这件事也没有到处张扬，而彤史那边却白纸黑字记载着的，那夜安蓉确实是侍寝了。
如果安蓉这回确实有喜，而且在一夜侍寝后便怀上，这说明安蓉的运气太好。
反观娘娘，皇上大多时间都留在永安宫，娘娘却迟迟未能怀上。
何贤妃已经养了一个大皇子，而安贵妃也有喜，这后宫的局势还真是诡谲难测呢。
四大宫女都担心慕辞胡思乱想，慕辞心里计较的却是安蓉这个人能藏住事情。
因为安蓉曾救过独孤连城，再加上独孤连城对安蓉一直比较特别，所以她也无法笃定安蓉这一胎是不是独孤连城的。
独孤连城再浑，也不至于让其他男子代替他，宠幸安蓉吧？毕竟安蓉是贵妃，真要生下来，那可能混淆皇室血统，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第627章：恭贺他喜得皇嗣
慕辞思来想去，都觉得安蓉这一胎极可能出自独孤连城的手笔。
安蓉这个人，也非常能沉得住气，在侍寝后一点也未声张。
再者，今天宣布有喜的这个时机也选得很巧。
原本太后薨殁，她出现在后宫，今儿个是她最得意的日子。经安蓉这么一搅和，全世界都知道安贵妃有喜，这可是阖整个后宫的大事。
所有人都去关注安贵妃了，谁还记得她这个慕美人重回后宫？
要论心计，安蓉在这后宫也是独一份的，一般人都比不上她，不然她上位的速度也不会这么快。
“皇上也真是的，平日里看着这么宠娘娘，却背着娘娘宠幸了贵妃，这不是让娘娘伤心难过么？”凝香提起这个就来气。
好了，现在整个后宫都在看娘娘的笑话，而始作佣者却是平时对娘娘有求必应的皇上。
果然男人的话不可信，皇帝的话就更不可信了。
“你少说两句。”迎春用力掐了凝香一把，希望她闭嘴。
慕辞本人却不怎么在意。
她前些日子听慕雨说起不想嫁人一事，当时还挺有感触的。大夏国原就男尊女卑，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独孤连城这样的皇帝？
前世她也曾为此争过抢过，更为此和独孤连城闹了不只一次，那都是因为太在意独孤连城。
这一世她已经放下情情爱爱，自然也不会在意独孤连城宠幸了谁，又让谁受孕。
她虽已入戏，却也总保持一份清醒，明白在皇室中谈情说爱是不现实的。
她如今最在意的是安蓉如果怀上了皇嗣，这个皇嗣又是独孤连城的种，若生下来又是个小皇子，那她想要斗垮安蓉就更不容易了。
她如今处于被动。
“凝香素来是这样，娘娘莫当真，皇上最在意的仍然是娘娘，也只会是娘娘。”丝竹也安抚道。
慕辞笑而不语。
迎春看在眼里，小声嘀咕一句：“皇上是不是独宠娘娘固然重要，但娘娘也未必非要皇上的独宠不可。”
娘娘一个人不也挺好的么？皇上不来，娘娘未必会想着念着；皇上来了，娘娘也有尽心伺候，这就是娘娘在后宫的日常。
可有时候她觉得，娘娘原本不需要仰仗一个男子的脸色过日子，她该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才是。
大家都没想到迎春会有这么一番言论，连慕辞也有些诧异。
这丫头的想法竟然是最贴近她内心的。
关于安蓉有孕的消息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随后也有人往延福宫传递这个喜讯。
独孤连城收到消息后，便让传消息的内侍退下了，也没说会去景阳宫探望安蓉。
等到批阅完折子，李玉才道：“皇上是先去看望贵妃娘娘，还是先去永安宫？”
这个时候，慕辞的心里大概不好受吧？
独孤连城似没听到李玉的话，他只坐在龙椅上，好一会儿才问李玉：“你说慕辞会在意安蓉有喜一事么？”
李玉好奇万岁爷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垂首回答：“当然在意。”
“那这份在意是因为安蓉有了倚仗，还是因为朕？”独孤连城又问。
“当然是后者！”李玉毫不犹豫地回答。
虽然慕辞的情绪不在外露，但跟了皇上这许久，就算慕辞是铁石心肠，也必然会在意的吧？
独孤连城听到李玉的答案，并没有显得很开心：“你错了，她在意的是前者。”
慕辞从来就不曾在意过他。
李玉想说不是，但看到万岁爷的表情，他唯有选择缄默。
最后，独孤连城摆驾景阳宫，又赏给了景阳宫诸多赏赐。一时间，整个景阳宫喜气洋洋。
而去景阳宫道贺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差点没踩破景阳宫的门槛。
相较于景阳宫的热闹，永安宫就冷清多了。
永安宫的人员本就不多，再加上景阳宫有那样的大喜事，这样一作对比，就显得永安宫有些萧肃。
慕辞却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蓉怀孕一事对她而言虽然也算是大事，但也打击不了她，她是从最低谷爬出来的人，所以对面安蓉有喜这种事，也只是在最初的惊诧过后，便接受了现实。
她用了午膳后，便如往常般午休，倒在榻上便睡着。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一睡便是一个时辰。
当她睁开眼，发现旁边坐着独孤连城时，她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样子也不像是刚到。
独孤连城看着她气色红润、娇憨可人的样子，只是轻叹一声：“两刻钟以前。看你睡得熟，便没吵你。”
慕辞打了个哈欠，思绪渐渐清明。
这样近距离一看，就发现独孤连城面色如常，这可不像是为人父的样子，没有一点喜悦之情。
再怎么说，怀孕的也是安蓉，是他较看重的贵妃。贵妃这样的人为他怀上皇嗣，而且极有可能是皇子，无论是作为皇帝或人父，他都该很开心才是。
她正在走神，却听独孤连城问她：“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朕？”
慕辞不知他问这话的意图，她也不知该问什么。
难道是要她恭贺他喜得皇嗣吗？
她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最后她还是聪明地什么也没问，而是转移话题：“你要在永安宫用晚膳吗？我好让人提早准备。”
独孤连城眸色复杂地看着慕辞，她果然还是不懂他在介意什么。
照理说，像她这种明白事理的女子后宫再多一些他也无碍，这样能省很多烦恼，他却不喜这个明白事理的人是她。
归根究底，就是她不在意他，才会从来不在意这些事。
“不了。”独孤连城起了身，头也不回地走远。
慕辞看着他的背影，脑子渐渐开明，她陡然明白他在介怀什么。照理说，他后宫中的妃嫔怀孕，在意的人该是她才对。
如今却换成他不开心，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她跳下榻，快步追上独孤连城，牵起他的手道：“今天就在这里用晚膳吧，我亲自下厨。虽然我做的菜不一定合你胃口，但我难得勤快一次。”
第628章：阻止不了你宠幸其他女人，只希望你能给我一点体面
独孤连城转眸看着慕辞，只见她眼底星光璀璨，似乎带着小小的期盼，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再看向她和他相牵的双手，终于还是问：“安氏怀孕，你就不介意么？”
他承认，自己的道行没有她高，她不介意的时候，他该死的介怀。
“怎么会不介意呢？看你这说话说的。我又不是圣人，现在我的男人让其他女人受孕，我还不能说个‘不’字，因为这个人是大夏国的皇帝。就算我介意了，又能改变这个事实吗？”慕辞放开独孤连城的手，黯下眉眼：“算了，你还是去其它地方用膳吧。”
要演戏，她也会的，只是看她愿不愿意而已。她眼下就该扮演一个怨妇，大约皇帝喜欢看到她变成这样。
独孤连城心一紧，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无言。
如她所言，他是大夏国的皇帝，拥有后宫三千，慕辞也不过他后宫三千中的一员，她又能指责他不成？
他的行为举止，简直可笑。
“朕没有……”他话音渐隐。
“所幸我早已接受这个事实了。今天可以是安蓉怀孕，将来也可能是其他妃嫔怀孕，我阻止不了你宠幸其他女人。所以呢，我也希望将来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能给我一点体面，这也是我愿意留在后宫的最后一点底线。”慕辞说完，转身走远。
她躲进了暖阁中。
随后独孤连城跟了过来，在珠帘前站了许久，好一会儿才离开。
确定独孤连城走远，慕辞轻吁一口气。
她茫然地看着书桌上的砚台。所以，就连这种时候她都要作戏，表示自己是在意独孤连城的，表示自己也会吃醋嫉妒？
凭什么做错事的人是皇帝，反过来还要她来安慰皇帝？
不对，人家是帝王，怎么可能做错事？他要后宫开枝散叶，那是他的责任和义务，何错之有？
作为他的妃嫔之一，她也要担起责任不是？
可是这一切，都让她觉得糟透了，她实在不喜欢连这种事都拿来勾心斗角。
这一役之后，永安宫的人发现皇上不爱来永安宫了，也不再诏慕辞侍寝。
准确来说，慕辞再度失宠了。
不知是后宫哪个多事者听到从永安宫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那日因为安贵妃有孕一事，慕辞和万岁爷大吵了一架。
甚至还有人将慕辞和万岁爷的对话活灵活现地复述出来，像是亲眼目睹了一般。
慕辞本人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只是一笑置之。
她以为，永安宫新来的宫女洛心很可能就是把这个传消息的人，但她也不至于就这种事去追究到底。
后宫传得越夸张越好，把她营造出一个可怜人，这样想必能让安蓉很开心吧？
那天她在独孤连城跟前演了一出戏，是故意想让独孤连城内疚。
她清楚记得独孤连城那天欲言又止的表情，那一刻她觉得，安蓉有喜并不见得就是喜事，因为那个孩子的父亲很大可能不是独孤连城。
独孤连城对她的感情她多少是知道的，他这人极有原则，又有厌女症，而且一个月前又跟她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他何至于在这个时候又去宠幸安蓉？
若说跟她冷战的时候，他在一气之下去其他妃嫔那里彰显自己的帝王英才，她觉得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她莫明相信独孤连城。
是啊，就是相信，就连她也觉得匪夷所思，她怎么会不知不觉中就开始相信独孤连城了，明明曾经她是很不屑他的。
若她预估得没错的话，安蓉这一胎是没办法安然生下来的。
景阳宫。
安蓉安心在景阳宫养胎，之桃把后宫的传闻绘声绘色说予她听。
“都说慕美人已经失宠了，皇上已有好几日不曾诏慕美人侍寝。那日慕美人和皇上大吵了一架，就这样把皇上气走。慕美人再厉害又如何？乍一听到贵妃娘娘有喜，还不是乱了方寸？”之桃说到后面，声音高亢。
安蓉懒洋洋地看她一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亲眼见到慕辞和皇上吵架呢。”
传言只是传言，谁知道是真是假？指不定是慕辞故意放出来的消息，想让她松懈下来。
但皇上近几日不曾见慕辞，却也是事实，这一点没办法作假。
“奴婢是没亲眼见到，但那是从永安宫传出来的消息，多半就是真的。还是娘娘厉害，那日故意用这种方式打慕美人的脸，不费吹灰之力便夺走了慕美人的锋芒。”之桃语气中难掩对安蓉的钦佩之情。
安蓉弯唇一笑，眸中也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其实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是不是怀上了，但自己的身子她也知道，她觉得很大可能是有了。
她得知慕辞出现在御花园，第一时间就想起自己可以在慕辞最风光的时候，狠狠泼慕辞一盆凉水。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她只放出自己有喜的消息，于是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再加上老天爷待她不薄，竟然真有幸让她怀上了。就是那么一次，她进宫以来唯一的一次侍寝，竟就叫她怀上，这说明老天爷都和她站在一边。
皇上再宠着慕辞又如何呢？即便是夜夜宠幸慕辞，慕辞也怀不上，叫她抢在了前头。
如今，慕辞在位份上低于她，在皇嗣上又失了先机，有她在，慕辞永远难打翻身仗。
她才是老天爷厚爱的那一个，而慕辞只能在她身后辛苦地追赶。
慕辞的好运气，早在两年前就用尽了。
在安蓉怀孕上，景阳宫每天的赏赐不断，上门恭喜和攀交情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安蓉是行事特别谨慎之人，即便是在最得意的时候，她也不忘小心翼翼，每天让桔梗把送礼的人和礼物分门别类记载下来，就怕有人趁机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毒手。
后宫中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她又是贵妃的身份，这一胎自然是有不少人在盯着。
她要保护好自己，同时也保护好腹中的皇嗣。
第629章：请封安蓉为后
与此同时，朝中的各位言官也开始联名请奏，封安蓉为后。
独孤连城登基已有四个年头了，后位却一直空虚着，这不符合大夏国体制。以前独孤连城不喜谈这件事，也说没有适合的不会立后，态度非常坚决。
而今安贵妃不只离后位一步之遥，又是在皇嗣空虚的时候怀上了子嗣，再加上安蓉名声很好，无论是从哪一点来说，安蓉都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当然，这背后也有安国公府以及永福长公主在背后推波助澜。
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事，但是皇上一听到要立安蓉为后的折子时，就头痛不止，早朝只能草草作罢。
请立皇后的折子是立上了，奈何每回朝臣提起这件事，今上便头痛。
久而久之，就传出了安贵妃克今上的谣言，这个消息后来还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这件事当然也在后宫疯传，安蓉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沉了沉：“究竟是何人散播的谣言？”
她进宫这些年，皇上什么事都没有，她又怎么会克着皇上？
这个消息一传出，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皇后。这事若不好好扼止，将来只会愈演愈烈，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奴婢着人打听过了，刚开始是从后宫传出去的，会不会是慕美人的杰作？”之桃压低声音道。
“不无可能。若真出自慕辞的手笔，她这招釜底抽薪倒是歹毒了。”安蓉脸色不好看。
她轻揉眉心，觉得腹部有些不适：“去把太医请过来，本宫总觉得身子不适。”
桔梗和之桃脸色都变了，不敢耽搁。
“奴婢去请太医。”桔梗话音刚落，便飞奔而去。
安蓉还从来没看过她这么急切的样子，她脸上浮现一点笑意：“难得她竟有这么毛燥的时候。”
“那也是因为桔梗紧张娘娘的凤体。”之桃应道。
桔梗的动作非常快，没多久，江院使急匆匆来到景阳宫。
自从安蓉成为贵妃后，一直是江院使为她调理身子。她怀孕后，也指定江院使负责给她开安胎药。
一般来说，她只用自己信得过的人，江院使本来就和安国公府走得近，她自然是信任江院使。
江院使替安蓉把完脉后，开了一道安胎药方。
“本宫腹中的孩子无事吧？”安蓉不放心地问道。
“皇嗣很好，娘娘无需担心。”江院使恭敬回答。
“那怎么本宫会觉得身子不适呢？”安蓉不放心地追问。
“应是娘娘太着紧腹中的皇嗣。还请娘娘放宽心，娘娘的脉象很稳妥，目前来说一切安好，娘娘切忌忧思过虑。”江院使只差没直接说这是贵妃娘娘的错觉了。
安蓉听到江院使这话，终于放下心来。
只要皇嗣好好的，没有问题，那她就能放宽心。
送走江院使之后，桔梗又吩咐下去，安胎药一定要保证每个流程都不能出现差子。
安蓉远远看到这一幕，心下宽慰：“桔梗性子沉稳，办事仔细，她越来越得本宫的心了。”
之桃附和道：“娘娘说的是。”
安蓉见之桃眉眼低沉，轻拍她的手背道：“你也不要不开心。本宫最看重的依然是你，只是你有时候也要向桔梗多学着一些，不可莽撞行事，知道么？”
“奴婢省得了。”之桃闻言又笑开了。
此前她确实有点嫉妒桔梗，但只要是为娘娘好，她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娘娘不也说了吗，最信任的人还是她。
**
永安宫。
迎春把最新的消息说予慕辞听，慕辞淡笑：“这还是皇上给我的灵感。怪只怪，安蓉太急了。”
安蓉借着怀孕这个楔机，想要一举拿下后位，本也无可厚非。
中宫之位悬缺已有四年之久，朝中众臣也希望后位能快点定下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安蓉都是最恰当的人选。
若是她只是旁观者，恐怕都要支持安蓉拿下后位。
但她是局中人，和安蓉又是宿敌，如此，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安蓉摘下后位呢？
刚好在众臣请奏立后时，独孤连城的头疼毛病犯了，她不拿这个作文章都对不起自己。
经此一役，安蓉离后位又远了一些。起码在安蓉生下她腹中那块肉之前，是没什么机会了。
这也给了她缓冲的机会。
如果她猜得没错，安蓉腹中的孩子不会有机会生下来，她只需坐等看戏即可。
“那娘娘要出手吗？”丝竹压低声音问道。
她说的出手，自然是对付安贵妃腹中的骨肉。
“此事与我无关，何必污了自己的手？若是老天爷真那么眷顾安蓉，她的孩子自然能安安稳稳生下来，若不然……”慕辞话音渐隐。
迎春和丝竹对视一眼，不明白娘娘哪里来的自信。
安贵妃对这一胎非常看重，据说景阳宫围得跟铁桶似的，甚至于皇上也很看重，派了不少人去保护安蓉。
如今后宫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景阳宫送。
前些日子永安宫是后宫的漩涡中心，而今景阳宫取而代之，成为整个后宫都欣羡的对象，哪里还记得慕辞就是太后的这个事实。
当然，也有些人知道慕辞手段厉害，希望慕辞可以出手，能除去安蓉腹中的那块肉。奈何慕辞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整天耗在永安宫，似乎对安蓉有孕一事半点不曾放在心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有些人开始急了，想要对付安蓉，却不得其门而入。
这一日，冷清许久的永安宫突然有人登门造访，却是齐洛。
慕辞对齐洛印象很深刻。
上回齐洛来找她，是想挑拨她在除夕宴上抢走安蓉的位置，而在除夕宴上，她确实也如齐洛所愿，不费吹灰之力便夺走了本属于安蓉的荣光。
此次齐洛出现，大约又是想借她的手除去安蓉腹中的骨肉吧？
寒喧之后，齐洛扫视永安宫一圈后，发出感叹：“妹妹这里好生简陋。想也是，如今皇上有什么好东西都送去了景阳宫，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地方呢？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俗语都是有道理的。”
第630章：戳中痛处，令她难堪
“还好，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适合我。安贵妃是第一胎，皇上着紧也是应该的。”慕辞微笑以对，像是听不懂齐洛话中的挑拨离间。
闻言，齐洛眸光微闪。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皇上也太偏心了些。在安贵妃怀上之前，妹妹是整个后宫最风光的，皇上也放在心上宠着，若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放永安宫送，怎的安贵妃一怀上，她那一胎就变得那么矜贵，连妹妹都顾不上了呢？”
齐洛轻撇红唇，像是在为慕辞抱不平，其实句句都在诛心。
换作道行差一点、脾气爆燥一些的，恐怕早就拍案而起，指着齐洛的鼻子破口大骂。
慕辞却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减一分，声音的语调也没有丝毫变化：“这话我是不赞同的。安贵妃无论身份和地位都当得起皇上的宠爱，皇上如今宠着她是应该的。明妃，你进宫的时间也不短了，心胸应该宽广一些，别总给自己找没趣儿。你若能想开些，就不会像怨妇一般坐在我这里挑拨是非了。”
齐洛完全没想到慕辞会突然间当着她的面说她挡拨，她脸色微微一变，又很快恢复了常态：“是啊，本宫的道行确实比不上妹妹你呢。妹妹都从太后变成美人了，还能无动于衷看着安贵妃上位，这样的道行，本宫实在佩服得紧。”
慕辞却是满眼无辜：“明妃在说什么呢？为何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只知道后宫空虚，皇上子嗣太少，作为后宫妃嫔，理应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明妃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胸狭窄了些，再有就是不上进，否则也不会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提怀上皇嗣了。”
她这明明白白的挤兑，再让齐洛变了脸色。
这回齐洛的表情迟迟未能恢复正常，只因慕辞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最恨慕辞的一点就是能得到皇上的恩宠。自慕辞回到后宫以来，皇上有多少次是在永安宫留宿的，明眼人都看在眼中。
她更是记得清楚，因为她都暗暗记在心里。
她恨安蓉，同时也恨慕辞，因为这两人都得到了她得不到也想望已久的东西。
安蓉得到了皇上的子嗣，慕辞得到了皇上的宠爱，这两人若是能自相残杀，她倒是乐于看热闹。
上回除夕宴前她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挑拨了慕辞。在除夕宴上，慕辞不费吹灰之力便抢走了本属于安蓉的位置。
那一刻她心惊的同时，又暗暗得意。
慕辞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轻易就受了挑拨，成为了她手中的棋子，乖乖帮她对付安蓉？
今儿个她故伎重施，以为能用同样的方式让慕辞为她卖命，谁知结果刚好相反，自己竟被这个女人奚落讽刺了一顿，令她难堪，下不了台。
慕辞也懒得看齐洛的变脸秀，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我乏了。迎春，帮我送送明妃。”
也不等齐洛再发话，她便施施然往暖阁而去。
齐洛看着慕辞的背影，银牙紧咬，也不等迎春送客，她便甩袖而去。
迎春跟上两步，扬唇道：“恭送明妃娘娘，娘娘慢走啊！”
齐洛秀眉微拧，脸色沉了沉。
该死的奴才，竟然不分尊卑，敢奚落她？
总有一日，她会叫慕辞好看。
待出了永安宫，齐洛扭曲的脸才算恢复正常。
她身边的大宫女宝珠见她的表情有所缓解，才敢开口说话：“娘娘，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她们原来的计划是想挑起慕辞的嫉妒心，让慕辞去对付安蓉，可是慕辞的反应这么平淡，丝毫不被明妃娘娘的激将法所动。
明妃娘娘的挑拨，没起一点作用，这是她们始料未及的。
“本宫不信她会眼睁睁看着安氏把腹中的皇嗣生下来。她只管嘴硬，本宫就看她沉不沉得住气！”齐洛冷然启唇，并不相信慕辞能置身事外。
今儿个她把诱饵抛出去了，接下来就看慕辞怎么咬饵。
这日后，齐洛一直派人盯着永安宫这边的动静。怎知好几天过去，慕辞依然没有走出宫门半步。
准确来说，连永安宫的奴才除非必要，都不踏出永安宫的大门。
这一来，齐洛有点急了。
她急切地想要除去安蓉腹中的孩子，但若慕辞不上钩，她就只有另想它法。
而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慕辞会不想除去安蓉的骨肉？慕辞如果想往上爬，安蓉的孩子便是最大的障碍。
慕辞自己还只是美人，距离妃位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等安蓉把皇嗣生下来，慕辞想要追就更难了。
偏生慕辞对于安蓉有孕的消息一点反应都没有，似全然不在意。最让她不解的是，慕辞最近也备受皇上冷落。
这样的慕辞应该心浮气燥，更好挑拨才是。
齐洛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无可奈何。
依照慕辞的狡诈程度，若要除去安蓉的孩子应该很容易。偏生到了她这里，却无计可施，只因她不知怎么接近安蓉。
最要紧的是，除去安蓉腹中的肉，她也必需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以全身而退才行。
这一日，陶婕妤来了，约她一起前往景阳宫探望安蓉。
同行的人，还有陈芷琴以及符充容。
看到这几人，齐洛计上心头，
陶婕妤自得宠后，和陈芷琴走得近。而符充容平素又以陶婕妤为首是瞻，这三人分明就是一伙的。
今儿个叫上她前往景阳宫探望安蓉，指不定是有什么阴谋。
陶婕妤素来就不是安份的，看到安蓉怀孕，陶婕妤定是坐不住了吧？
大家称姐道妹，很快就热络起来，一起前往景阳宫。
几人去至景阳宫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其他人先到场。这其中有王才人，还有李婉儿，最近比较受宠的刘充媛也在其中。
安蓉坐主位上，看着一众的莺莺燕燕，心里头敞亮。
这些来送礼或陪笑的妃嫔当中，真正关心她身体的怕是没几个，大多数人都是在打她腹中胎儿的主意吧？
若真要找出一个自己比较相信的人，此人非沈曼云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