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皇上，臣妾冤枉啊……
“皇上问对人了。臣妾曾经中过一味很阴损的药物，这味药和麝香和在一起，女子长期闻之会导致不孕，时间长了还有性命之虞。”慕辞说着，视线定格在黄修容的脸上。
这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也明白。
这盆兰花是黄修容送的，里面还装了这么多的阴损药物，而且这盆花是黄修容送给李婉儿这个虚伪的女人。
她这个主戏者把这出戏的引子埋下，这出戏接下来该怎么唱，就看这两位主角儿怎么配合，她只管看戏即可。
听完慕辞这番话，黄修容脸色惨白如纸，她一脸懵圈，根本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慕辞看在眼中，就黄修容这种没什么心计之人，原本她不屑花心思对付。
但黄修容有害死迎春的心思，她自然是先下手为强，给黄修容迎头痛击，这样的人她绝不会留着，她也再不会蠢得坐以待毙。
“你怎么说？”独孤连城看向黄修容，表情看不出喜怒，眸色冰冷。
黄修容跪倒在地，“臣妾冤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臣妾做的。臣妾和德妃娘娘素来亲厚，怎么可能害德妃姐姐？对了，一定是有人害臣妾，是，是她……”
她后知后觉，指向慕辞的脸：“对，就是慕美人，是她害了臣妾！”
慕辞似笑非笑地看着黄修容，这个女人也不算蠢得太离谱，总算点到了正题。
“你且说说，慕美人为何要害你？”独孤连城好整以暇地道。
“这……”黄修容说不出所以然。
自从她被杖责二十之后，便安心在榻上养伤，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设计陷害慕辞。
她不过就是想杀了迎春，却没有成功……
她脸色微变。总不成慕辞知道她想杀迎春，便先下手为强，欲先除去她吧？
这种话能对皇上说吗？
而且她根本没有成功，被迎春那只贱蹄子跑了。
思及此，她悄悄看向迎春的方向，却正对上迎春讥诮的笑脸。
她看在眼中，双拳紧握，突然间明白这确实是慕辞为她设的一个局。迎春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宫人罢了，慕辞竟然为了一个贱婢大费周章来害她？
“臣妾也想知道，为何黄修容一口便咬定是臣妾想害她。要知道臣妾和黄修容没有旧怨，即便是前些日子在赏梅会上有一点小误会，那也是过去式，臣妾还不至于抓着这一点不放。”慕辞说着看向独孤连城：“皇上，臣妾素来是大方的女子，是吧？”
独孤连城点头回应：“大方且善解人意。”
黄修容一听皇上这话，心沉了又沉。
皇上心里向着慕辞这个毒妇，这才是对她最不利的地方。
李婉儿也看出了问题，见状便道：“皇上，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查清楚来龙去脉更稳妥。臣妾瞧着黄修容也不像是心思歹毒之人……”
“看来德妃和黄修容交情很深啊，如今人证物证确凿，德妃竟然还帮着黄修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是后宫中的盟友呢。”慕辞要笑不笑地打断李婉儿的话。
她这番话可谓是诛心之论了。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喜欢后宫中的搞什么小团体，这就如同皇帝不会喜欢他的臣子拉帮结派是一样的道理。
李婉儿没想到慕辞一句话又把自己拉下水。
她忙跪倒在独孤连城跟前：“慕美人这个帽子扣大了。皇上不只一次说过，后宫姐妹要和气，不可勾心斗角，臣妾只是不想有冤案发生，才多说了两句……”
“这件事朕自有定论。”独孤连城也不耐烦听李婉儿的长篇大论。
慕辞从来就不是会无的放矢之人。既然这件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黄修容若不能说出个因由，就证明黄修容心里有鬼。
“黄修容，你自己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指控是慕美人害你，你可有证据，她为何又要害你，你总得给出个说法。”独孤连城冷冷看着黄修容。
黄修容心里头如同一团乱麻。
她怀疑是慕辞策划了这一切，她记起来了，“方才慕美人故意激怒臣妾，臣妾气不过就想去掌掴她，她往后退才撞翻了花盆……”
她的话没能说完，只因室内的温度骤降，皆因为皇上突然生气了。
她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竟然惹得皇上动怒。
独孤连城乍一听到黄修容要掌掴慕辞，顿时火冒三丈。他平素都舍不得动慕辞一根指头，黄修容这个毒妇竟然敢对慕辞的脸下手？
他转眸看向慕辞：“脸上可疼？”
慕辞没想到独孤连城的关注点一下到了自己脸上，她有些莫明，她的脸没事啊，怎么会疼？
还是丝竹频频对她使眼色，她才恍觉得独孤连城因何会问这个问题。
“臣妾躲得快，黄修容没打着臣妾，不疼的。”慕辞如实回答。
独孤连城此刻也不想再审这个案子。像黄修容这么恶毒的女人，死不足惜。
“此案人证物证确凿，黄修容谋害德妃，罪不容赦，贬为采女。”独孤连城一句话，便定了黄修容的罪。
前因后果他不想知道，总归是黄修容开始的一切，这亦是她罪有应得。
黄修容脸色惨变，吓得泪流不止，她爬到帝王跟前痛哭：“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没有害德妃姐姐，真的没有……”
独孤连城一脚踹开黄修容，便牵着慕辞的手，扬长而去。
慕辞临行前还看向李婉儿，李婉儿微笑以对，但手心的汗意却不断渗出。
今日慕辞一出手，便处置了黄修容。这个女人果然不好对付，再加上有皇上护着，她在后宫如鱼得水，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此后，黄氏被拖了出去，李婉儿本想再和黄采女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再给黄采女点拨几句，但李玉派来的人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李婉儿看着空荡荡的室内，还在地上那盆被砸坏的兰花，心很累。
她沉声道：“把室内的杂物都处理了。”
只怕从今往后，皇上会更加冷落她。
第602章：先下手为强，除去太后
这一役很显然就是慕辞作的局。
前因后果李婉儿总算想明白了，黄采女想要杀死迎春这件事被慕辞察觉到了。慕辞是有仇必报之人，今日便是慕辞的报复，那个女人要让黄采女自食恶果。
方才慕辞临别前的一眼，想是也明白这件事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也说明，慕辞除去黄修容之后，目标将对准自己。
她还是太大意了，以为自己抢占了先机，她却忘了慕辞这个女人有多奸诈。
为什么慕辞偏就挑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呢？慕辞这是要杀鸡儆猴，而且慕辞想让她看清楚黄采女的下场，以预示她将来的下场。
慕辞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话分两头。
慕辞被独孤连城牵手走出了翠微宫，皇帝不时看看她的脸，仔细打量：“你确定黄氏没打到你？”
“没有，你看我好得很。”慕辞说着，把脸凑到独孤连城跟前。
独孤连城看到她脸上的碍眼黑痣，状似不经意地问：“朕听迎春说你想朕了，是不是确有其事？”
慕辞一愣。
换作以往，她肯定嗤之以鼻，但此刻她学精乖了，软糯地回道：“臣妾确实很想皇上。”
独孤连城深深看她一眼，最后只是轻叹一声，放开了她的手，就这样走远。
“他这是生气了？”慕辞察觉出独孤连城情绪不对劲。
“娘娘，那是皇上，就算要说谎，能不能说得有点诚意？”迎春没好气地道。
皇上也要面子的好吧？
慕辞挠挠头：“我刚才说得没有诚意吗？”
迎春和丝竹同时摇头。
丝竹颇感担忧：“娘娘往后多少还是顾着皇上的面子一些。再怎么说，皇上也是帝王。”
今儿个要不是皇上来了，娘娘的计划也不可能这么快达成。
慕辞怔了片刻，不觉轻叹一声：“我知道，可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也不是故意要让独孤连城不高兴。
只是或许，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爱人了。
迎春和丝竹见慕辞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后便转移了话题。
再说独孤连城，他回到延福宫后，让李玉查查永安宫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李玉查证的结果很快出来，原来是迎春逃过一劫。那日虽说迎春并没有受伤，但也是从死门关逃出来的，想要害死迎春的人应该就是黄采女。
慕辞的性子独孤连城最了解。
这个女人从来就是睚眦必报，而且迎春又是慕辞身边亲近的宫女之一。有人要害死迎春，作为主子的慕辞怎么可能不替迎春报仇？
当时迎春若是有个闪失，慕辞只怕会让黄采女死无葬生之地。
这个女人的狠劲儿他这个做皇帝的都亲身领教过。当然，慕辞也从来不是会无端去害人的女子。
这也是他为何会每次都纵着她的原因。
“上回迎春差一点遭了毒手，皇上是不是该往太后娘娘身边安插一些有武功的婢子，可以随时保护好娘娘？”李玉小心提着建议。
他素来是爱乌及屋。
因为知道皇上在意慕辞，所以也把慕辞当成自己的主子。
独孤连城沉吟片刻，回道：“朕自有主张。”
李玉便没再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有意思的是，当日下午，寄柔和凝香突然出现在皇宫。
独孤连城和她们单独说了一会子话，便打发了她们前往永安宫。
凝香和寄柔欢欢喜喜去到慕辞跟前，二话不说便跪倒认主。
“你们怎么进宫了？”慕辞有些意外。
此后凝香和寄柔说起被皇上诏进宫一事，皇上第一时间向她们说了慕美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她在后宫处于被动的局势。
“皇上也是怕娘娘身边没人保护，又怕派来的人伺候得不周到，便着奴婢和凝香过来伺候娘娘。娘娘可以出沉香宫，真是太好了。”寄柔红了眼眶，喜极而泣。
凝香也在一旁抹眼泪，场面很温馨。
待所有人的情绪都稳定了，慕辞才说起另一件正事。
“今日一役，虽然处置了黄采女，但想要杀迎春的凶手并不是只有黄采女。”慕辞神情有点凝重。
迎春一愣：“黄采女背后还有人？”
“正是。今日虽是要对付黄采女，但我的另一个目的，是想试探李婉儿。若无意外，李婉儿才是唆使黄采女对你下毒手的真凶。此女不除，后患无穷。”慕辞沉声道。
“就让奴婢去杀了德妃！”凝香目露狠戾之色。
慕辞闻言失笑：“你还是这样的性子。这两年，迎春可是比你沉稳多了。上回迎春遇到生死关卡，还能自己找退路，逃过一劫，这点你要向迎春学习。在后宫这样的地方，不是你武功高就能除去对手，你要多动动脑子。”
凝香将信将疑，她怎么瞧着迎春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不过娘娘说用武功解决不了问题，那一定就是事实。
“难道就由着德妃继续害人么？”寄柔蹙眉。
依她想，娘娘定还有后招。
“来日方长。机会是等出来的，今日我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李婉儿肯定不会轻易被我算计了去，她到底不是黄采女。最起码，今日已折了李婉儿的一只臂膀。”慕辞淡声说道。
四大宫女听她这么说，就明白将来有朝一日，娘娘还是会为迎春报仇。
至于李婉儿，也迟早会付出代价。
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她们是最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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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柔和凝香重回永安宫的消息很快传进了景阳宫。
安蓉收到消息后，面色沉沉：“看来慕美人就是太后了。”
皇上已迫不及待把曾经伺候慕辞的宫人内侍都送回慕辞身边，无非是因为迎春此前差点遭遇陷害一事，皇上真是毫不掩饰对慕辞的喜爱之情啊。
之桃心情也有些沉重：“难怪阿娆和阿眉轻易就折了，原来慕美人就是太后娘娘。”
以太后娘娘的手段来说，贵妃娘娘也不一定是对手。
最后会鹿死谁手，还很难下定论。
“娘娘，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除去太后？！”之桃压低声音道。
第603章：夺走本属于安蓉的位置
安蓉闻言侧目，冷冷一笑。
“除去太后？你这话说得轻巧。太后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平日里连永安宫都极少出去。如今的她是美人，身边伺候的宫人内侍没几个，且个个都是她信重之人，再加上皇上的僻护，你觉着本宫应当如何除去她？”
安蓉每句话都问到了重点，叫之桃无法反驳。
她黯下眉眼：“难道就由着太后娘娘不断往上爬么？”
如果不趁慕辞羽翼未丰之前除之，待慕辞的位份越来越高，想要下手也会越来越难。
养虎终会成患，除去太后一事刻不容缓。
“机会是等出来的，冒冒然出手，只会像上回一样，阿娆和阿眉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本宫最不缺的耐心，将来总会叫本宫抓住机会的。”安蓉如水的眸子看向之桃，眸光冰冷：“你还是太毛燥了。”
“奴婢知错了。”之桃心下惶惶。
“你真要知错，就得改错，而不是要本宫每次都来提醒你错在何处，退下吧。”安蓉面色沉沉，并不掩饰自己的不喜。
若论性子，还是桔梗稳重，或许是该冷一冷之桃，让之桃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随后桔梗奉命入内，安蓉和桔梗说了同样一番话。
桔梗倒是没说什么，只称太后娘娘是个有心计的，得多防着些，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言语。
不急着表态，不急于抢功，这是桔梗的优点。
之桃伺候在外面，偶尔探头一看，就发现桔梗伺候在贵妃娘娘跟前的一幕，看着极其碍眼。
她握了握拳，突然有些茫然，就怕桔梗有一天越过了自己，得到贵妃娘娘的器重。
所幸到了第二天，贵妃娘娘气消了，又把她调回身边。
反观桔梗，仍然是平静稳重的样子，没有丝毫逾矩，叫她安心。
黄采女被贬一事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称黄采女之所以会被贬，都是慕美人在背后算计。
还有传言说，但凡慕美人瞧不顺眼的后宫妃嫔，都会想办法除去。再加上皇上宠着，一时间后宫众妃嫔人人自危，就怕有一日慕辞算计到自己身上。
慕辞收到这个消息时，并未动容。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故意败坏娘娘声誉。”凝香一听这个消息就火大。
以往还有迎春附和她，如今她说完这一句，便无人答下一句，这让她气闷：“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迎春淡扫她一眼：“声誉这东西娘娘从来就不看重。如今放出这个消息未尝不好，大家都知道娘娘厉害，也就不敢轻易来招惹娘娘，少了很多是非。”
凝香一时语塞，她觉得这个跟自己说话的丫头都不像迎春了。
以前的迎春多好、多可爱呀，现在却死气沉沉的。
“从今往后无论你们谁出去都得两人同行。其中一人一定要会武，不可单独行动。上回迎春差点遭遇陷害一事，你们要记在心里，不可大意。”慕辞端正颜色训话：“你们既然进了宫，我希望你们每一个都好好的，而不是枉死在深宫之中，听清楚了吗？”
“是，娘娘！”四大宫女同时答应。
慕辞此后就安静下来，她其实很想出宫见见荣国夫人，但她目前在宫中的形势不利，她不想自己拖累母亲。
思来想去，她还是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横竖都已经两年了，何必急于一时？只要母亲好好的，其它都不重要。
她是腥风血雨的体质，基本上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灾难，母亲跟她划清界线是好事。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进宫的初衷是为了找慕瑶，而今却变成了宫斗争宠，而她也乐此不疲。
虽然独孤连城答应了她会把慕瑶找出来，而他唯一的条件，就是她安心留在宫中。至于找慕瑶一事，就让他找。
最近她把宫里的情况都摸清了，和慕瑶打过交道的她也仔细查过，似乎一切都证明慕瑶只是离开了皇宫，而不是失踪。
所以，她最终还是被周月婷算计了。
周月婷以慕瑶失踪为饵，她便自愿进了宫，但其实慕瑶只是离了宫。
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确实很不好。
年关将至，后宫诸人渐渐变得忙碌。这一来，就没有多少人有多余的时间来对付慕辞。
慕辞乐得清闲。
只是这一日，永安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是齐洛，她如今已是明妃。
互相寒喧后，齐洛才道：“早就听说了慕妹妹，今日有幸见到妹妹，果真是仙人之姿，难怪皇上喜爱。”
慕辞只是笑笑，也没接话。
齐洛也不觉得冷场，径自又说起了宫里的趣事，遂又话题转到了除夕宴一事。
“去年的除夕宴上，皇上身边坐着的是贵妃娘娘。那时贵妃娘娘还不似今日这般矜贵，如今贵妃已成六宫之中的佼佼者，想必今年皇上身边所坐的贵人又是贵妃娘娘。”齐洛说着，长叹一声：“不得不说，贵妃娘娘却是个有福气的。”
慕辞只是轻抿一口茶，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齐洛所说的话。
齐洛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慕辞。
慕美人这样的气度，倒是像极了太后娘娘。若眼前这人真是太后，那后宫就有好戏可看了。
今年的除夕宴，可不就是一个看热闹的机会？
原本风头最盛的安贵妃应是独一无二的后宫第一人，慕辞回归后宫，一切又变得不同，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两位对上的画面。
此后齐洛又和慕辞说了一会子话，这才起身告辞。
送走齐洛后，迎春轻撇唇角：“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娘娘没必要把明妃的话放在心上，认真娘娘就输了。”
明妃分明就是在挑拨，想让娘娘在除夕宴上和贵妃斗起来。
慕辞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迎春便识趣地噤声。
“除夕宴确实是一个出锋头的机会。你们说，若我以美人的身份，夺走本属于安贵妃的位置，安蓉会不会气极败坏？”慕辞扬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丝竹和迎春面面相觑，这可能吗？
第604章：用他的权势将她圈困
此事关乎皇室规矩。
如今整个后宫最高位份者正是安贵妃，哪怕皇上在意娘娘，也不大可能抛却国家体制，在除夕宴这样的大场合上，把一个美人提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
届时还有众多朝臣以及各诰命夫人参加宴会，娘娘要办成此事，不容易。
丝竹和迎春都有一样的想法，却不好打击娘娘的士气。
慕辞看见两个丫头严肃的表情，不禁失笑：“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呢？”
“娘娘刚才可不像是在说笑，奴婢怕娘娘期望太高，又失望难过。”丝竹讷讷道。
“我当然不是在说笑。这事指不定能成，若皇帝是昏君的话……”
“娘娘，隔墙有耳！”这回，连迎春也被慕辞吓了一跳。
慕辞看到迎春紧张的样子，不禁失笑。
这丫头还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胆子也小了，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趣儿。
接连两天没有来永安宫的独孤连城在这晚再次出现，他去至慕辞跟前站定，见她正在做剪纸。
这些女儿家得心应手的事，一到她手上就笨拙了起来。
“朕发现你不像以前那样爱看医书了。”独孤连城没话找话。
眼前的这个人近在跟前，她已是他的妃嫔。
昨儿晚上，他临睡前突然想起慕辞自己说过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他说要她的心，她却说她没有心。
那一回他不曾当真。
如今仔细想来，她并不是在说笑。还有什么比这更沮丧的事？
她并不是故意冷着他，而是在她心悦他的时候，他没有给出回应，甚至被他厌弃。当他心悦她时，她的心已经弄丢了，找不回来了。
怨谁呢？终归是自己铸成的恶果。
“许多医书我都看过了。宫里的日子无趣，总得找点事情做。”慕辞手上的动作未停，抽空回了他一句。
独孤连城沉默了下来。
他不来，她不会失望。他来了，她亦不会欢喜。
似乎只有她在需要他的时候，她才会真情流露，这说明他做皇帝还是管用的。
他可以用他的权势将她圈困，让她无法展翼飞出宫墙。
“早些歇着罢。”独孤连城说着，抽走了慕辞手里的剪子。
“还早呢，我现在睡不着，你乏了就先歇息。”慕辞心想，这不是才用了晚膳吗，至于这么早休息？
独孤连城却唯我独尊，根本不给她说不的机会，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往床榻而去。
接下来当然也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她就被独孤连城扑倒了……
事实证明，这个时辰上榻并不早，因为等慕辞可以真正休息的时候，将近子时。
她又累又乏，还不忘问正事：“可有查到瑶儿的消息？”
“不曾。若有消息，朕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独孤连城说着，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慕辞还想问除夕宴的事，但实在太累了，索性先睡下再说。
但这一夜她睡得太沉，当她自然醒，发现独孤连城已去上朝了。
如今是安蓉掌管后宫，关于除夕宴的大小事宜也是安蓉携同德、珍、惠、明四妃一起处理。
最有意思的一件事，当然是安蓉在后宫的好人缘。有很多人都特别佩服安蓉，也有很多人曾受过安蓉的照应。试想像沈曼云那样的人都对安蓉唯命是从，便知安蓉很会收买人心。
眼下后宫只有一小部分和安蓉有利益冲突的人才和安蓉不亲近，其他人都以安蓉唯首是瞻。
慕辞清楚后宫的局势，安蓉自然也清楚自己的优势。
是以她一点也不急。
如今她无论是在身份地位上，还是在人缘上都比慕辞好了不知多少倍。她距离中宫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她甚至不需要对慕辞出手，再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便能一飞冲天。
慕辞却刚好相反。
她只是美人，虽得皇上宠爱，却也因此备受后宫所有人的排挤。再加上慕辞的铁血手腕，一出手便折了一个黄采女，其他妃嫔看在眼里，怎么会不心惊肉跳？
这样一来，大家更会远着慕辞。
所以现在慕辞等于被整个后宫给孤立了，除了柳婕妤和吴昭仪，谁还会接近慕辞？
真正该急的人是慕辞。
若慕辞忍不住对她下手，又被她抓到痛脚，她就能将慕辞一招击毙！
在忙碌的日子里，大年三十终于来临。
朝廷官员也早已休沐，独孤连城的政务也暂时停了下来。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慕辞，因为晚上又有除夕宴，届时是身为帝王的他和各位朝廷要员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所以每一年的除夕宴说着像是家宴，其实也是政事角力场。
慕辞也早已着装妥当，她身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并素色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外套一件浅蓝色斗蓬。
今日梳头宫女帮她梳了朝云近香髻，虽只簪一朵珠花，却衬得她面若春桃，肤赛白雪。
四大宫女一看到慕辞出现，不约而同地轻声赞叹。
若不是脸上有那些碍眼的黑痣，今日的太后娘娘必然艳冠群芳，哪怕太后娘娘在穿着打扮上很是寻常。
“皇上看到娘娘，又要移不开眼了。”凝香打趣一句。
“在外面记得谨言慎行，如今我是美人，不可称呼我为娘娘，记住了吗？”慕辞叮嘱道。
四宫女异口同声答应了，便簇拥着慕辞往畅音阁而去。
慕辞来得较早，此时安蓉还没有来到，独孤连城独坐于首座，他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他正百无聊赖，慕辞才入场，他便似感应了一般，看向慕辞。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纠缠在一起，慕辞回他一朵清浅的笑容，正欲去往自己的位置坐下，却突然有些站立不稳。
迎春和丝竹同时变脸，几乎在同一时间扶住慕辞。
独孤连城远远看到这一幕，顾不及是大众场合，他从首座下来，快速来到慕辞跟前问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你赶紧回去坐着吧，很多人看着呢。刚才我就是脚崴了一下而已……”
第605章：当众打脸安贵妃
慕辞话未说完，迎春便迫不及待拆台：“主子方才并没有崴脚。”
独孤连城闻言盯紧慕辞，表情也冷了下来：“朕送你回去休息。”
“不可以。你是皇帝，就这样走了，置众人于何地？我虽没有崴脚，但是也没有身子不适，你尽管放心。这样吧，我就坐在你看得见的地方……”慕辞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
周围有很多人竖起耳朵偷听，都听到慕辞对皇上说话时总是你呀你的，还自称我。
一般的妃嫔哪敢对皇上这样没大没小？所以，这个慕美人根本就是太后娘娘，才让皇上这般着紧吧？
在场众人心如明镜，都开始相信大皇子那日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独孤连城沉吟片刻，才道：“你确定没事？”
“当然。”慕辞回得斩钉截铁。
独孤连城微微颔首，往龙座而去。可是才走几步远，又折回慕辞跟前，执起她的纤纤玉手：“罢了，你就与朕一起坐。”
慕辞作为难状：“这不妥当，我位份低，不能与你同席而坐。”
“朕说可以，便可以，谁敢说朕的不是？”独孤连城加大力道，连拖带拽把慕辞拉向了主位。
慕辞被动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强迫她坐在他的身边……
丝竹和迎春看到这一幕，突然也有所感悟。
“我刚刚才明白，原来那天娘娘不是在说笑。”迎春好一会儿才感慨道。
就在前不久，娘娘还说在除夕宴上，她有没有办法代替安蓉的位置。娘娘也就提过一次罢了，她们所有人都没放在心上。
今儿个她们才知道，原来娘娘是有办法的。娘娘就是要以这种方式告诉安贵妃，在后宫这个地方，爬得高不代表就是赢家。
这不，慕美人就当众狠狠甩了安贵妃一掌。
安贵妃在后宫盛名在外，即便是在坊间，也有很好的名声，这样的人，离皇后之位也仅有一步之遥，任何人都以为安蓉坐上中宫之位是理所当然的事。
谁又能料到，半路会杀出一个慕辞呢？
“是啊，娘娘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丝竹也很感慨，她突然有点同情安贵妃了。
现场众人看到皇上和慕美人坐在一起的一幕，忍不住窃窃私语。大家都想知道，待会儿贵妃娘娘来到，看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被慕辞抢了，会有什么样的精彩表情出现，她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在万众期待之下，安蓉如期而至。
她今日盛装出席，上穿大红底子粉紫镂金牡丹刺绣缎面交领长袄，梳着朝天髻，发髻上配戴九珠金色步摇，难得的贵气逼人。
原本她今日就是想杀一杀慕辞的锐气，让慕辞看清楚如今后宫的局势，也想逼急慕辞，让慕辞沉不住气先出手。
她作足了准备功夫，但甫一进场，她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当她循着众人异样的眼神看去，发现皇上本该属于她的位置被慕辞占据时，她瞳孔紧缩。
怎么会这样？
皇上虽然宠着慕辞，也不至于在除夕宴这样的场地让她难堪，皇上怎么会被鬼迷了心窍，让慕辞坐在他的身边？
之桃也看到这一幕，脸色都气白了：“皇上是不是中了邪？”
“闭嘴！”安蓉沉下脸，低声喝斥。
这话让旁人听见，是大不敬之罪，之桃行事说话越来越不懂分寸。
之桃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忙低下头，不敢再吱声儿。
安蓉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上，手指冰冷，却远不及心里头的冷意。
皇上今日这样的举动，置她于何地？
慕辞坐了她的位置，那她又该坐在何处？
她是皇上亲封的贵妃，难道还要坐在慕辞这个美人的下座不成？
今晚在场的不只是众多后宫妃嫔，更有众多朝廷命官，亦有众多诰命夫人。她今晚受辱一事，很快就会被传得皆知巷闻。
安蓉能感觉到众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异样眼神，有同情的，也有怜悯的，更有看她笑话的，每一种类型的人都有。
这两年被她压得抬不起头的众人，肯定会觉得今日慕辞帮她们报了仇，让她们心里很痛快吧？
但她们不曾想过，慕辞今天能压过她，将来就有机会压过后宫所有人，这些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妇。
“娘娘没必要担心。今晚慕美人既然敢坐娘娘您的位置，明日就要承受一定的压力。慕美人太急进了，哪怕今晚一时风光，来日也在娘娘手上讨不到好处。”桔梗上前一步，低声对安蓉道。
安蓉眉心一跳，觉得桔梗这话很有道理。
慕辞坐了她的位置，只会名不正言不顺，在场还有这么多的言官，定会向皇上觐言，那时慕辞就要承受她更大的压力。
既然慕辞想要争，那她就让着慕辞好了。
她赞许地看一眼桔梗，便优雅在皇上跟前的下首位置落座。
她才坐下，就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无非是在说她竟然被慕辞抢了位置，还坐在慕辞的下首位，她这个贵妃当得冤枉如何如何。
她姿态从容，并没有被这些闲言碎语所影响。
与安国公府交好的一位徐姓言官看到这一幕，已迫不及待站出来向皇上觐言：“启禀皇上，依慕美人的身份，不适合坐在皇上的身边。”
再宠也得有个度，不然只会招来闲言碎语，损了皇上的英名。
“今儿个情况特殊。慕美人身子不适，朕要就近看着她方能安心。”独孤连城不想再多说，看一眼李玉。
李玉会意，见时辰也差不多了，着司乐司准备的歌舞登场。
徐大人还想再说什么，但皇上不给机会，也只能悻悻然坐回自己的位置。
慕辞的注意力没在安蓉的身上。她虽然是想打压安蓉的士气，但今晚她最大的心愿，还是见荣国夫人一面。
独孤连城也说了，今晚邀请了荣国夫人出席除夕宴。
只是等啊等，盼呐盼，宴席过半，荣国夫人也没有现身。还是李玉着人去问个仔细，方知荣国夫人年纪大了，不惯参加这样的宴会，并没有进宫。
第606章 沉沦：冲冠一怒为红颜
慕辞听了心里却有些难受。
她知道这是母亲的借口。母亲定以为她还在沉香宫，这样的情况之下，母亲怎么可能来参加这个热闹的除夕宴呢？
“皇上，这儿冷，我想先回去休息。”慕辞也没有了心情，打算率先离场。
“朕陪你一起。”独孤连城也觉得没意思，随后让陵安王继续坐陪，他则带上慕辞离开了畅音阁。
夜色安宁。
如水的月色倾洒而至，拉长了宫墙的影子，反倒多了一点冷清与寂寥。
慕辞神色有些落寞，她只是想家了，也想母亲。
“你若想见荣国夫人，朕陪你即刻出宫一趟可好？”独孤连城欲上步辇之前，突然对慕辞道。
慕辞一愣：“这样可以吗？”
“朕有法子让你见到荣国夫人，走吧。”独孤连城是个行动派，立刻着人折道，往蓝天门而去。
慕辞心下忐忑，不知要不要叫停。
理智上她觉得这个时候不宜去见母亲，她目前自身难保，不想拖累了母亲。但在情感上，她希望在除夕这样的大团圆日子和母亲团聚。
这一犹豫，她和独孤连城乘坐的马车已经走出了宫门。
独孤连城似知道她心中的犹豫，只是轻拍她的手：“无需担心，朕有暗中派人保护荣国夫人。无论荣国夫人和你团不团聚，旁人都无法伤到荣国夫人。”
慕辞一时失语，看着独孤连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做这一切皆是为了她，可是她除了说一声谢谢，无法回报他更多的。
“你权当朕日子太无聊，想做些事打发时间吧。”似知道她的困扰，独孤连城又补充了一句。
慕辞没再说什么，只是靠在他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独孤连城眸色黯了黯，没再说什么。
很快雅居便到了。按照计划，慕辞应该进里面和荣国夫人团聚，但近乡情怯，慕辞又犹豫了。
“下次吧。”慕辞突然间想明白了。
让母亲知道她如今是以美人的身份在后宫，只恐要为她担惊受怕。居时哥哥知道她的处境，只恐也要为她担心。
眼下还不是恰当的时机，她要在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才与至亲会面。
独孤连城没想到慕辞会打退堂谷，眼见着慕辞上了马车，想打道回宫，他叫住她道：“既然来了，看一眼荣国夫人再走也不迟。”
他说着把寄柔叫到跟前，如此这般叮嘱一回。
随后，慕辞换了丝竹的衣裙，随同寄柔进了雅居。
寄柔和荣国夫人见面时，慕辞垂眸敛目，只远远站着，并没有近荣国夫人身前。
荣国夫人似有感应，不时看一眼慕辞的方向。哪怕慕辞低着头，她依然感觉那道身影像极了慕辞。
“那是？”她不忍住，向寄柔打听不远处站着的宫人。
“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宫人。皇上见夫人不曾进宫，不放心，命奴婢过来探望夫人……”寄柔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
荣国夫人不好再问，她又和寄柔说了一刻钟，寄柔才告辞。
荣国夫人再看向方才宫人所站的位置，发现那里已经不见宫人的身影。
那位宫人的身影像极了辞儿，不知那孩子在沉香宫是否安好……
寄柔追上慕辞的时候，发现慕辞双眼红了。
她心有不忍：“娘娘若不舍得荣国夫人，便和荣国夫人说实情，今天是大年三十儿——”
“不过是有些许感触罢了，无碍，回宫罢。”慕辞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雅居。
她从来都是狠心肠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成大事。
好像知道独孤连云没死之后，她的心变得更加坚硬了。
这世上真没有什么谁对不住谁，只有无尽的利益。她注定要在后宫那样的地方挣扎沉沦，而她也乐在其中。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如今也喜欢上了权势这东西，而这一切都是独孤连城给予她的。
前世她想要独孤连城的真心，今世她想借的是独孤连城的权势，她应该也算是长进了吧？
慕辞在独孤连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她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雅居，这才放下帘子。
他们乘坐的马车走远后，隐身在街角处的一辆马车也动了动帘子。一个身着雪青马面裙的女子探头，看着那隐于永夜的星火，低喃自语：“这样于你于我都好，不是么？”
慕辞适合在后宫生存，如果慕辞愿意，她可以站上那最尊荣的位置……
第二天还在休沐，就有不少折子上奏，希望皇上将妖女慕美人逐出后宫。也不知是不是受这个消息的刺激，慕辞这天开始便卧病不起。
慕辞这一病，迟迟未能好起来，甚至连榻都不下了。
眼见着她一天天瘦下去，独孤连城也发了脾气，将上奏的几个言官在春节期间就调离了京城。
人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当今圣上此举也所差不远了。
即便如此，慕辞的病还是不见起色，时好时坏的，人也变得不爱说话，很多太医为慕辞看诊的结果都一样，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真的没什么病，就是不想进食，人变得有些懒怠，你何须兴师动众？”慕辞见一众太医仍然围着自己转，径自对独孤连城道。
“因为这是心病，你自己感觉没病，但你是真病了。乖，听话，把这碗药喝了。你放心，没有人威胁朕做不愿意的事，朕的后宫还轮不到其他人来置喙。”
独孤连城觉得慕辞的心比以前更难猜。象慕辞这样的脾性，断不会为了几个言官的不当言论委屈自己受罪，但自除夕宴那晚后，慕辞总是无精打采。
这种情况自然是不妥的，却又查不出真正的病因。
慕辞见游说无效，便也不再作无用功。
次日她早早起了身，换了一件精神的新衣裙，略施了薄粉，随后用了早膳。
独孤连城过来时，便看到慕辞荣光焕发的模样，竟没有昨日的病容，精神也似好了许多。
“你身子可好些了？”独孤连城仔细查看慕辞的脸，似想从她的表情看出些端倪。
第607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慕辞嫣然一笑：“原本就没什么事。今日瞧着日头好，心情顿时也好了。心情好，精神也不错。”
她自然是没病的。她的病是做给有心人看，让那些言官看，让天下人也看清楚，大夏国的朝臣竟然容不下区区一个弱女子。
还有那些想看她垮下的妃嫔，她也配合演了一出戏。
但对于独孤连城，她从一开始就没撒谎，只是独孤连城关心则乱，以为她在逞强罢了。
独孤连城又让太医来给慕辞扶脉。
这回太医的口径也一致，认为慕美人心病已除，万岁爷这边也可以交差。
就因为这句似是而非的大实话，圣上一高兴，便把给慕美人看病的太医都打赏了一遍，那个样子，还真有几分昏君的派头。
当然，大夏国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不可能是昏君，只有在遇到慕辞的时候才会脑子不太好使。
归根究底只能说明一件事，慕辞魅力太大，才能把万岁爷迷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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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辞大病初愈的消息很快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那些想要慕辞病死的众人才发现势头不对。
经此一役，皇上对慕美人的宠爱又比以前多了三分，这些人见慕辞死不了，索性又来永安宫巴结慕辞。
这些人当中就不泛有比慕辞位份高的。
另有一个比较打眼的也出现在永安宫，那人正是陶美人。
自从上回在赏梅会上和慕辞闹了不愉快后，陶美人便没再主动在慕辞跟前冒头。
甚至连慕辞也没想到，陶美人竟还会主动接近自己。到底是陶美人脸皮太厚，还是陶美人接近她另有不能见光的目的？
无论如何，慕辞都对这个陶美人喜欢不起来。
此次陶美人倒没有像上回一样拉着她说个不停，变得很安静。大家在一旁说话，她就坐在一旁陪笑。
这对慕辞来说也很省事，她实在不想和不熟的人虚情假意。
待关心完慕辞后，众人依次告辞。
陶美人走在最后面。
慕辞看出来，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也静观其变。
待其他人都走了，陶美人才说了进永安宫的第一句话：“你为何不喜欢我？”
眼下没有外人，和慕辞上回在梅林闹得很难看，此刻她自然也没必要做表面功夫。
“我为何要喜欢你？”慕辞淡声反问。
陶美人的自我感觉未免太好。难道她以为，整个后宫的妃嫔都要吃这虚伪的一套才算正常？
这个女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陶美人轻咬下唇：“我……我有心和你交好，而且我也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为何要在那样的场合让我难堪?”
即便是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做敌人，不是吗？
再者，她慕辞又算什么？再得宠，也只能算是新人，不论她以前是不是太后，如今的她也只是美人，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
慕辞的底气，不过是仗着有皇上喜欢，才敢如此轻视她。
“我宁愿和真小人打交道，也不愿和伪君子浪费时间。”慕辞毫不留情地回答。
起码真小人的坏是在表面，而伪君子不知何时会突然捅你一刀，给你致命一击。
再者，她进后宫也不是来交朋友。
陶美人脸色微变。她自然也听出来了，慕辞明明白白告诉她，她就是一个伪君子，不值得她慕辞相交。
“我明白了。”陶美人深吸一口气，起身看着慕辞：“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慕辞原本可以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但慕辞把她打进了敌人之列，这是慕辞自己的问题。
慕辞微笑以对：“我也好心给你一句话，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她见过的人多了，像陶美人这种伪善之辈也有。这样的人，她始终敬而远之。
陶美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丝竹看着陶美人远去的身影，冷声道：“娘娘没必要为这样的人费神。陶美人即便想报复娘娘，也得看她有没有本事。”
娘娘连安蓉都不惧，又怎会惧怕一个陶美人？
“打发了就好，我不想和她浪费时间。”慕辞说着，转移了话题，陶美人来探望她一事便也就此揭过。
那厢陶美人离开永安宫后，慈心看出主子不高兴，她叨叨絮絮地说道：“怎么会有这么不识抬举之人？她也不看看自己后宫有多少敌人，竟然还把主子推出去。”
这样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像主子这样的对手？
大皇子竟然说慕辞是当今太后。她听说太后娘娘手段厉害，两年前太后娘娘凭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后宫。
后来若不是太后娘娘作茧自缚，也不会沦落冷宫。
关于太后娘娘的威名，后宫中人无一不晓。
慕辞再像太后娘娘，手段也不及太后娘娘万一，因而慕美人绝不可能是太后娘娘。
“她若不是太蠢，就是胜券在握，你千万不可小觑慕美人。她在梅林的一席话，便毁了我苦心经营了一年的声誉，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陶美人银牙紧咬，此刻她脸上哪里还有什么娇憨与纯真？只剩下浓浓的怨毒之色。
慈心一愣，突然问道：“难道慕美人真是太后娘娘？”
再想起黄修容这么霸道的人物，却因为慕美人而贬为采女，就该知道慕美人是很有本事的。
这样一思量，她突然有点毛骨悚然。
慕美人真若是太后娘娘，往后主子只怕是不好过。若主子执意要和慕美人作对，只怕也在慕美人手上讨不到好处。
“她是不是太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为我所用。”陶美人冷笑勾唇。
若不是知道皇上看重慕辞，她也不至于去主动接近慕辞。正因为慕辞有利用价值，她才想把慕辞当成踏脚石，结果却被慕辞看穿了自己的意图，自己的名声反而被慕辞给毁了。
一个不能为自己所用的妃嫔，就只能成为自己的敌人，这就是最终的结果。
“但慕美人是太后娘娘，一定手段厉害，主子冒冒然跟她作对，只怕……”慈心话未说完，便被陶美人一记刀子眼剜了过来。
第608章：诏新欢侍寝
慈心心知说错话，吓得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可惜了，原本慕辞是我接近皇上的最佳捷径……”陶美人眸中闪过一点锋芒。
当她知道皇上对慕辞特别时，她就打定主意要主动接近慕辞，这样和皇上打照面的机会多了，甚至可以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勾走皇上的人和心。
若有慕辞当她的踏脚石，皇上早晚会宠幸她，而今她只能另寻捷径。
整个后宫再没有哪个妃嫔能有慕辞这样的本事，能让皇上接连诏寝，正因为如此，她才主动接近慕辞。
只怕慕辞在梅林的嚣张跋扈都是装出来的吧？这个女人心计如此之深，看出她的接近有目的，竟然当众揭穿了她。
她那一回不只没有讨到半点好处，还被慕辞推到最难堪的位置。
此仇不报，就不是她的作派。
将来总有一日，她会让慕辞后悔当日在梅林让她难堪。
正在她走神的当会儿，突然前方有御杖队伍渐行渐近。她眸中闪过光亮，心道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以往她没有任何机会见到皇上，今儿个终于可以和皇上打上照面，叫她怎么不心花怒放？
独孤连城一下步辇，就看到有个陌生女子向自己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他对此女并没有兴趣：“免礼”
他大袖一挥，正欲离开，此女却又道：“皇上可还记得臣妾么”
独孤连城转眸看向女子。只见她长相甜美，气质清新，一双圆圆的大眼满是期盼，看着像是一尘不染，纯真清澈。
“一年前的选秀会上，皇上看到臣妾，御笔卿点臣妾为美人，皇上还称臣妾是皇上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子，让人一见难忘。”陶美人说及此，面染红云。
她清纯的气质，欲说还羞的表情，让独孤连城定驻了眸光。
隐约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当日觉着选秀无趣，这些莺莺燕燕再美他也以为平常。
陶美人却是众多秀女当中的一股清流，看着清新，也不似其他秀女那般骚首弄姿。正因为她的这份独特，当初他封赏的第一人便是此姝。
后来他极少进冷宫，这些进了他后宫的女子他也渐渐忘了，哪怕是有一点特别的陶美人，他也抛之脑后。
若非今日再遇，他也不可能再想起陶美人的来历。
“臣妾进宫后，一直没机会再遇皇上。臣妾、臣妾今日的运气不错……”陶美人说着，黯下了眉眼：“不怕皇上笑话，臣妾还以为进宫后就能成为皇上的宠妃呢，结果刚好相反。”
独孤连城轻挑眉头：“你倒是个敢说的。”
这点和慕辞相似。
“这是臣妾的心里话，不怕说出口。皇上曾经给过臣妾那样的荣宠，后来却对臣妾不闻不问，不知道有多少姐妹在暗中笑话臣妾呢。早知如此，皇上当日还不如直接冷落臣妾为好。以前臣妾也是怨过皇上的，可今日一见着皇上，臣妾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陶美人的盈盈美目直视独孤连城，眼神清澈见底。
独孤连城还从来没被除慕辞以外的女子这么直白地看过，他轻皱眉宇：“你看什么？”
“臣妾想记住皇上的样子，因为下次再见皇上，又不知是几时了。是臣妾逾矩，但臣妾不后悔。”陶美人说着，黯下眉眼。
独孤连城深深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大踏步进了永安宫。
这和陶美人想象的剧情不一样。
她看着独孤连城的背影，粉拳紧握。方才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皇上为何不可怜可怜她，稍稍安抚她一下？
“主子莫急，皇上今儿个跟主子说了好一会儿，下回诏寝，一定忘不了主子。”慈心安抚陶美人道。
陶美人眸色微闪。
像皇上这种不懂怜香惜玉的帝王，她只怕是难有机会。
但这不代表她完全没机会。
要知道，安蓉都能从美人跃升为贵妃，她自然也能从美人开始，步步高升。
安蓉高升的目的是效仿太后的气质，她也可以效仿安蓉，利用太后接近皇上。
这厢独孤连城进入永安宫后，问慕辞道：“你和陶美人交情好？”
慕辞没想到独孤连城会问起这么奇怪的问题，她反问道：“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朕以为你不爱交朋友，整个后宫也就吴昭仪和你走得近。”独孤连城并没有直接回答慕辞的问题。
慕辞仔细打量独孤连城的表情。
她总觉得他不会无端端问这么一个问题：“你想作甚？”
听独孤连城的意思，方才是遇见陶美人了吧？
这就有意思了。独孤连城素来对女人没什么好感，此次却记住了陶美人，这说明陶美人依然很本事。
“只是想知道你和陶美人是不是有交情罢了。”独孤连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慕辞的问题。
慕辞终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和她不熟，谈不上有交情。”
独孤连城漫应一声，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慕辞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独孤连城问这话的意图。
直到次日，独孤连城突然宣诏陶羡人侍寝，沉寂许久的后宫突然因此而沸腾，真正能做到心静如水的人，只有慕辞。
只因早从赵灵嘴里知道了一些真相，是以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瞬间，她的想法是独孤连城诏寝陶美人这背后的深意。
这个皇帝行事从来就不能只看表面，哪怕他宣诏他的后宫妃嫔侍寝，多半是带着另一目的。
只怕是陶美人这里还有利用的价值，他才特意给了陶美人特别的恩宠。
换作前世，只要独孤连城一宠幸其他妃嫔，她的妒火就会熊熊燃烧。到了这一世，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她看到的却不只是旁观者所能看到的表面。
也不只是因为自己看明白了，还是她的心不在独孤连城身上之故，她眼下只觉得作为皇帝，独孤连城也不容易，哪怕是感情也不能够太纯粹。
后宫妃嫔算计的是中宫之位，是家族的荣耀，是皇嗣。皇帝图谋的则是天下，是苍生，家与国之间，原就密不可分的。
第609章：皇上终于腻了
慕辞突然觉得，哪怕是前世，独孤连城心里必定也是有过她的。虽然她前世落得那样的下场，虽然她最爱的人都因独孤连城而死。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独孤连城作为皇帝是称职的。
她记得两年前独孤连城亲口对她说心悦于她，但若真让他在她与国之间作选择，她以为独孤连城这样的人应会选择天下。
易地而处，换她站在独孤连城所在的位置，怕也是有同样的抉择。
世间万事万物，又岂是简单的对与错便能区分的？
后宫对于独孤连城而言，也是他治国的角力场罢？
接下来好几日，独孤连城都诏了陶美人侍寝。因着陶美人侍寝有功，很快就被升为了婕妤。
一时间，陶婕妤便取代了慕辞，成为后宫中最风光得意的第一人。
这样的转变，就连陶婕妤自己也始料未及。进宫后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那个见皇上的机会，能够一飞冲天的机会。
只是后宫中的美人那么多，皇上又不爱来后宫走动，于是这样的想法就成了奢望。
当她得知慕辞受到皇上宠爱时，她就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她接近慕辞，就有机会见到皇上，届时也有机会脱颖而出。
奈何慕辞不甘被她利用，识破了她的意图，把她给抖落出去。她也因此受到不小的打击，就在她绝望的当会儿，连老天爷也在帮她，把皇上带到她跟前，终于让她在皇上跟前得以露脸，甚至还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千恩百宠。
慕辞再本事又如何？皇上的后宫美人众多，皇上不可能只宠慕辞一人，如今不也被皇上冷落吗？
思及此，陶婕妤不禁冷笑。
皇上的宠妃已经由慕辞变成了她。
原本她和慕辞都是美人，站在同一起跑线，而今她已经爬到了慕辞的前头，她还要就着这个势如破竹的劲头，继续往上爬。
因为陶婕妤成了后宫的大红人，一时间风向也转了。大家都想知道，陶婕妤的风光得意能够维持多久，总不成陶婕妤的恩宠，比慕美人还要过。
慕美人是像太后娘娘，可是陶婕妤呢？不只是家世一般，容貌也不及其他后宫妃嫔出众，不过是胜在会演纯真的戏码，才勾走了皇上的心。
赏梅会一役，慕辞话里话外直指陶婕妤的纯真都是装出来，那时大家还不以为意。
但是如今看到陶婕妤向上爬的速度，大家就明白慕辞的话都是事实。
据说陶婕妤之所以能夺得圣宠，还是那日在永安宫前“偶遇”了皇上。说什么偶遇，谁不知这是陶婕妤的谋划？
而今陶婕妤平步青云，慕美人却失了宠，这不是摆明陶婕妤是踩着慕美人这个可怜人上位的。
当后宫很多人都在憎恶陶婕妤而同情慕美人的当会儿，作为当事人的慕辞有些不明白独孤连城在玩什么把戏。
她本不愿多心，只觉得一切都太过凑巧。
在陶婕妤上位之前，朝廷的言官针对之人是她。那日独孤连城问了她和陶婕妤是敌或是友之后，第二天便宠幸了陶婕妤。
如今陶婕妤处在锋口浪尖的位置，她则被众人忽视了，她严重怀疑独孤连城是借陶婕妤转移众人对她的仇恨。
因为在暗地里，独孤连城根本不曾冷落过她，只不过独孤连城每次见她都极为隐蔽，显少人知道罢了。
依她对独孤连城的了解，这个皇帝是极为自私的人，他也从来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若说他会为了保护她，而找了另一个妃嫔来装载大家的仇恨，她是不愿意相信的。
可眼下的剧情发展，让她觉得独孤连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着她罢了。
“你今晚还得宠幸陶婕妤吧？”慕辞小声提醒独孤连城。
他还留在永安宫，可是陶婕妤已经被诏进了延福宫，他怕是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独孤连城眸色复杂地看着慕辞：“对于朕诏陶婕妤侍寝一事，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朕说的？”
她竟是一点也不在意他宠幸其他女子么？
慕辞茫然摇头。眼前这位是皇帝，宠幸任何女人都是他的权利，她没有置喙的余地。
她只是在想，他那么讨厌女人的靠近，所以宠幸陶婕妤的多半又是其他男子了。只是这种事发生在一个皇帝的身上，总是觉得匪夷所思的。
又或者是她想岔了，独孤连城的厌女症已经治好了，如今独孤连城可以靠近女人，而且也是他在亲自宠幸他的后宫妃嫔……
独孤连城唇角掀出一抹讥诮的弧度：“你自然不会有什么想说的。”
她从来不在意他，又怎会在意他有什么女人，或者是留下哪个女人过夜？
慕辞感觉到独孤连城的情绪不对劲，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再无言。
独孤连城也没再说什么，他起身走远。
踏出永安宫的一瞬间，李玉问道：“皇上宠着陶婕妤也只是想护着娘娘罢了，为何皇上不对娘娘说这件事？”
皇上明明不喜欢陶婕妤，却还是提升了她的位份，无非是怕慕辞的压力太大，转移后宫对慕辞的仇恨罢了。
那回在赏梅会上，皇上看出慕辞在后宫的敌人太多。
“朝政讲究的是平衡之道，后宫同样如此。谁说朕宠着陶婕妤是为了慕辞？”独孤连城淡声反问。
即便真有那么一点是为了慕辞，慕辞也多半不会在意。
“皇上分明就是，是娘娘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李玉低下头，有点闷闷不乐。
若是为了娘娘好，往后皇上再不可只宠着娘娘一人了，多半还有下一步的计划。
事实证明，李玉是了解主子爷的。
陶婕妤在被皇上宠了一些日子后，皇上终于腻了，很快又有了一个新宠，那人是刘充媛。
刘充媛是宫里的老人了，以前没什么存在感。两年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大家都记不住的那一种。
直到慕辞住进沉香宫后，独孤连城的后宫实在不经看，在众臣的提议下，有一批没没无闻的老人提了上来，刘充媛便是其中之一。
——
渣帝这个人是真的渣，但他对我辞还是不错哒，周五开始有一波小爆更哈。
第610章：她手中最好的棋子
这位刘充媛却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脾气不大好，喜欢打骂下人，人缘也很一般。
只不过，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她之所以能夺得圣宠，从众多妃嫔中脱颖而出，就是她有一张美人脸，身子也很妖娆，只要是个正常的男子都会喜欢。
所以这两年她蹿升得较快，成为了充媛。
就在陶婕妤受宠之后不久，刘充媛在御花园“偶遇”了正在散步的独孤连城。
年轻俊美的帝王乍一见到妖娆美艳的刘充媛，就像是天雷勾动了地火，据说当今圣上呆看了刘充媛约半刻钟，似被她的美貌倾倒。
这日晚上，刘充媛终于能够第一次侍寝，成为继陶婕妤之后上位的第二人。
说起这件事，陶婕妤也是恨得银牙紧咬。
原本御花园那日皇上是陪她逛园子，最终却成全了刘充媛这个贱人。她当时就站在万岁爷的身边，把一些细节看在眼中。
皇上确实看着刘充媛许久，而且目不转睛，丝毫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她。她当时心如刀割，好几次想提醒皇上她的存在，皇上却没有一点回应，一直盯着刘充媛看。
得知刘充媛当晚侍寝时，她摔烂了一整套名贵茶具，那是皇上昨儿个才打赏给她的玩意儿。
“主子请息怒。皇上是九五至尊，后宫无数，会宠幸其他妃嫔是正常的。”慈心见自家主子不开心，宽抚道。
陶婕妤最近春风得意，因着皇上的宠爱，渐渐忘记了慕辞带给她的羞辱。
原来有皇上宠着的感觉是如此美妙，而皇上又是那样的俊美清贵，她有幸成为皇上的后宫妃嫔之一，是她这辈子的福分。
可是美梦易醒，她的宠妃梦还没做多久便醒了，半路杀出来一个刘充媛，轻易夺走了皇上对她的宠爱。
刘充媛那个践蹄子已经接连侍寝六日，这让她坐立难安。
以往慕辞受宠的时间更长，她都没有这般难熬，那不过是因为她不曾尝过甜头，更不曾被皇上那样千娇百宠。
正因为曾经站在高处，尝过最受宠的滋味，眼下她才如此难受。
“你给我想个法子，把皇上拉回我的身边。”陶婕妤目光灼灼地看着慈心。
慈心在陶婕妤的逼视下露了怯。
主子都没有办法，她这个做奴婢的又能有什么好法子？
她只是觉得，主子的野心开始膨胀了。当野心和现实无法达成一致时，人性就会越来越扭曲吧？
她突然很茫然，也很害怕。
她是陶婕妤身边伺候的宫人，主子好，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也好。主子若不好，她这个近侍自然也难逃其咎。
有时候平安喜乐不也是福气么？
“恕奴婢愚钝，想不到法子，还望主子恕罪。”慈心说着，知趣地跪倒在地。
陶婕妤看着慈心的头顶，眸色渐冷：“我养你这么一个废物有何用？你若想不到法子，就给我一直跪着！”
慈心不敢有异议，规规矩矩地跪着。
罚跪总好过枉死在后宫吧？富贵总伴随着凶险，跟了一个有野心有欲丨望的主子，就注定了她的命运和主子连在了一起。
她是真的还不想死，想要好好地活着。
慈心跪了一整夜，第二天陶婕妤似心情不错，竟免了她罚跪，还让她去换了一套干净的宫裙。
刚开始她还不知主子意欲何为，直到陶婕妤带她前往永安宫，她才知陶婕妤又打起了慕美人的主意。
她步履蹒跚地跟着陶婕妤进了正殿，隔着重重珠帘，她看到那暖阁之中安静贤淑的慕美人。
她沉静婉约，隔着青烟袅袅，美得如梦似幻，有如那画中人。
一时间，慈心竟看痴了。
后宫那么多的妃嫔都被陶婕妤这张清纯的脸骗了，以为陶婕妤是后宫最干净、最单纯的女子。只有慕美人一眼看穿了主子的真面目，并当众戳穿主子伪善的事实。
这时，慕辞懒洋洋地开了尊口，“你有何事？”
她并没有把陶婕妤请进暖阁，是因为她知道陶婕妤善者不来。
这样的人，她不想多打交道。
“我来是和妹妹谈一笔交易。”陶婕妤有备而来，老神在在地道。
如今她和慕辞是同一阵线的，她们都曾是皇上的宠妃，而今皇上却因为其他美人而冷落了她们两个。
虽然她们的处境比较尴尬，但若是她们两个联手，一定能力挽狂澜。
指不定在她们联手之后，她可以和慕辞一起向上爬，爬上一定的高度后，就看她和慕辞之间的较量。
在此之前，她需要借助慕辞的力量，把皇上宠爱夺回来。她始终认为，慕辞若能为她所用，将是她手中最好的棋子！
“恕我直言，你所提的交易我没什么兴趣。”慕辞依旧懒洋洋的，连视线都不曾投向陶婕妤这边。
陶婕妤看到她这个矫糅造作的样子就来火。只是眼下她不能和慕辞撕破脸，只能耐着性子，轻言细语：“你且听我把话说完，届时再作决定也未迟。”
慕辞终于抬眼看了看陶婕妤的方向，但说出的话依然不中听：“没兴趣。”
陶婕妤粉拳悄然握紧，告诉自己忍一忍。
只要说服了慕辞，她就能和慕辞携手并肩。眼下受点这个女人的闲气，将来她可以加倍奉还，这样一想，她便不觉得自己委屈了。
“你如今和我一样，都是被皇上遗忘的人，难道你就甘于被皇上遗弃么？”陶婕妤迅速说到重点：“如今我与你是同病相怜，有一样的境遇，但我不会认命。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联手，夺回圣宠。届时整个后宫都是我们的天下，那时谁还敢轻视你？”
最近关于永安宫的消息虽然少了，但她也知道后宫是跟红顶白的，慕辞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但凡是有点野心的人都该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她自认为手段不差，慕辞的手段她也是领教过的。
“妹妹与我联手，便是强强联手，试问这整个后宫，谁还会是咱们的对手？！”陶婕妤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第611章：与虎为谋
慕辞有些意外。
她对陶婕妤的印象还停留在赏梅会那一役。
她知道这个女人很伪善，今日她才发现，陶婕妤也并不只是空有野心，这个长了一张清纯无害脸的女人其实脑子也不错。
只可惜，陶婕妤找错人了，她应该去找其他人合作。
“丝竹，送客。”慕辞不想再和陶婕妤浪费时间，下了逐客令。
陶婕妤不想到这个时候，慕辞还端着。她一时气急，冲上前捞起珠帘，冲慕辞喝道：“我很有诚意找你合作，你为何不愿意跟我联手？！”
她甚至能想象到，有慕辞的助力，自己可以踩着慕辞上位，将来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她满怀希望而来，以为慕辞为大局着想，会暂且抛开个人恩怨，选择跟她联手，孰知她又想岔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请！”慕辞慵懒启唇。
陶婕妤冷眼看着慕辞：“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吗？你要知道，今日我来找你，不是和你成为朋友，便是成为你的敌人。”
只要是个聪明人，都该选择前者才是。
但可惜，慕辞再不说话，只是让丝竹送客。
陶婕妤愤然离开永安宫，慈心紧随其后，心有戚戚焉。
她就知道慕辞不是那么好说话。如果此前还在猜测，现在她确定慕辞就是当今太后娘娘。
方才慕辞的气度、说话的语气，以及慕辞果决的态度，都证明了她的想法。
陶婕妤回到储秀宫的东配殿后，又发了一通脾气。发作之后，她很快平静下来，决定再另外找合作的对象。
这深宫之最不缺的就是失意之人，只要找到一个跟她方向一致的，她们就能像安蓉以及沈曼云一样，联手走到高位。
确实是安蓉和沈曼云的友谊给了她灵感，她才想到了慕辞可以成为她的踏脚石。但慕辞不识抬举，她只能另外再挑一个合作对象。
她很快又锁定了自己的第二号目标，那人便是陈芷琴，此姝已是充仪。
陈芷琴进宫好几年，到目前都不曾有过侍寝的机会。而且陈芷琴有野心，跟慕辞也不和，比慕辞好拿捏，虽然价值没有慕辞大，但她可以操控陈芷琴，未尝不是一个适合的合作对象。
有了决定，她便主动去找陈芷琴商量合作的事宜。
陈芷琴没想到陶婕妤会来找自己。她以前和陶婕妤没打过交道，半点交情都没有。
陶婕妤道明来意后，陈芷琴只是笑笑，也不接话。
陶婕妤也不着急。只有像慕辞那种不识抬举地才会推开她，陈芷琴却不一样，入宫多年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一定很着急。
甚至连跟她同期的安蓉都已变成安贵妃，试问陈芷琴怎么会不急？
她既然锁定了这个目标，就有足够的信心，能把陈芷琴收入囊中。
“妹妹应是找错人了。”陈芷琴慢条丝理地喝了两口茶，才悠哉地开了尊口。
还是多得慕辞的提醒，她才知陶婕妤这个女人不简单。看着清纯无暇的一个人，其实是整个后宫最善于伪装的。
跟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为谋，届时怎么死在这个女人手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了自己可以活得长久一些，她应当离陶婕妤远点。
“充仪姐姐可否听我一句话？”陶婕妤端正颜色道。
陈芷琴笑脸依旧：“妹妹且说，姐姐仔细听着。”
只是心里她依旧不以为然，没有和陶婕妤合作的想法。
“是贵妃娘娘和珍妃娘娘给了妹妹灵感。当日那两位娘娘携手并进，直到今日一个成了贵妃，另一个成了珍妃。在后宫当中，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姐姐进宫几年，亏就亏在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同盟，才会到今日还待在九嫔的位置。依陈姐姐的容貌和才情，本该挣个更好的前程才是。”陶婕妤徐徐道来，并没有长篇大论。
她知道只要戳中陈芷琴的心事，她就能成功一半。
若陈芷琴答应跟她合作，那陈芷琴扮演的便是沈曼云的角色，而她则扮演安蓉的那个角色。
总归将来她有机会，就要不断往上爬。
陈芷琴听完陶婕妤这番话，作沉思状。
陶婕妤没说完的话，她也清楚知道，陶婕妤分明是想成为第二个安贵妃。
这后宫哪里有什么长久的友谊？互相利用倒是真。
陶婕妤想成为第二个安蓉，这是一个野心正在膨胀的女子。
“妹妹这话倒是说到了姐姐的心坎上。罢了，既然妹妹这般有诚意，姐姐不应允倒是不好了，从此我与妹妹共进退。往后，还要妹妹多护着我一些才是。”陈芷琴对陶婕妤笑得和蔼可亲。
陶婕妤露出灿烂的笑容：“姐姐哪里话？我还指望着姐姐能带妹妹多多在皇上跟前露脸呢，以后妹妹可就仰仗姐姐了。”
“妹妹正得宠，是姐姐仰仗妹妹才是。”陈芷琴客套地回答。
两人你来我往，互给对方戴高帽，气氛很不错。
在陶婕妤离开时，陈芷琴还特意把自己最钟爱的一个手镯送给了陶婕妤。
陶婕妤离开怡芳斋，不时看一眼陈芷琴送给自己的手镯，她唇畔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随后取下。
陈芷琴送给她的东西她可不敢戴，谁知道这上面是不是下了什么毒药？
虽然她明面上是要和陈芷琴做姐妹，但在没人的时候，该防的时候还是要防着。在后宫这样的地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朋友，安蓉和沈曼云便是最好的见证。
蕙香送走了陶婕妤，回到陈芷琴跟前复命。
“充仪娘娘真要跟陶主子联手么？陶主子找上充仪娘娘，奴婢就怕充仪娘娘被陶主子踩着上位，充仪娘娘需谨慎些才是。”蕙香道出自己的担忧。
“她的那点心思我自是知道的，无非以为我好拿捏，她是看到安蓉成功，以为自己能成为第二个安蓉罢了。”陈芷琴唇畔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当年她也曾天真过，以安蓉为首是瞻，但事实证明，安蓉是个心计深的，从来就没把当她成是姐妹。
第612章：慕府抄家
和安蓉同一批进宫的妃嫔当中，只有安蓉是最安份的。
当初所有人都被安蓉的所谓与世无争骗了。她也是在最后关头才醒悟过来，安蓉是最有野心、也是最有心计之人。
陶婕妤进宫一年，扮演的也是无害单纯的角色，可是陶婕妤的心计不如安蓉，运气也不如安蓉，因为陶婕妤被慕辞当众戳穿了真面目。
有一点安蓉却也被诟病，只因安蓉是大夏国史上第一个未曾诏寝便受封的贵妃。只要皇上一天不诏她侍寝，安蓉这个贵妃就名不符实。
如今再来一个不安份的陶婕妤，后宫有好戏可看了。
刘充媛风光了半月时间，又被皇上冷落，跟着向菱又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若是宫里的老人，便会发现一个事实。无论皇上宠爱的妃嫔换哪一个，长盛不衰的妃嫔当中必有一个是向菱。
向菱平日里很低调，也不见有任何争宠的动作，但皇上对她长宠不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皇上宠幸。
慕辞也发现了这个现象。
她有前世的记忆，当然也知道前世的向菱也有同样的本事，此次向菱再复宠，在她的预料当中，不足为奇。
这日她正在后花园里浇水，迎春匆匆走进来，对她附耳：“奴婢今儿发现了一件趣事，娘娘一定也想不到。”
慕辞一听这话来了兴趣：“说吧，什么事？”
她对丝竹使了个眼色，丝竹会意，去到不远处放风。
永安宫这两天来了一个名叫洛心的宫女。此宫女长相平平，为人也很低调，是从内侍省分派过来的。
目前来说，慕辞也没看出这个洛心究竟是什么来历，总归不会是凭白无故出现，是以得防范着一些。
“娘娘可还记得柳心？”见有丝竹放风，迎春安了心，说起正事。
慕辞点头：“不只记得，还印象深刻。”
柳心是伺候在慕雪身边的一等宫女。慕雪落胎一事，始终是不解之谜。而她住在沉香宫的日子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慕雪之所以会落胎，很可能是因为慕雪的身边有内鬼，那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慕雪腹中的孩子。
而能无限接近慕雪的人很少，想来想去，只有柳心是内鬼的可能性很大。
“奴婢打听到柳心和翠竹有来往。”迎春扬声道。
慕辞沉吟，“这能说明什么？”
翠竹是姚霏儿身边的大宫女，柳心则是慕雪身边的大宫女，迎春的意思她大约也明白，但凡事都要讲证据。
“她们两个不只是有来往，而且交情甚笃。娘娘想啊，淑妃被禁足，照理说惜花宫的宫人都该禁足才是，为什么柳心可以随意出来走动？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给柳心撑腰，那给柳心撑腰的便是姚昭媛。”迎春兴致勃勃地道。
慕辞觉得她这个推论没问题，她美目沉沉：“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奴婢这里没有决论。娘娘比奴婢聪慧太多，有些事奴婢想不通，但娘娘一定为能奴婢解惑。”迎春不敢托大，这也是娘娘一直想让她明白的道理。
“柳心这个人确实值得推敲。这样吧，待会儿叫冯九进来，我有事吩咐他。”慕辞很快有了决定。
目前她们只知柳心有问题，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冯九在后宫人脉广，让他去细查准没错。
冯九很快领了这桩差事。
他还没查出结果，慕家就出事了。
据说是有人截取到了慕直叛国通敌的罪证，而且此次牵连甚广，涉及的朝廷命官有十余人。
慕辞前世曾经历过这件事，所以这回慕直这回叛国罪证确凿，在她的意料当中。前世大约也是这个时候出了此事，慕家也在这个时间点灭亡。
因为慕雨曾经帮过她，她在两年前告诉慕雨，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慕雨这一房从慕府中分离出来。
慕雨听了她的劝诫，慕家二房确实也从慕府当中脱离了出来，只是不知此次的事件，慕家二房会不会受到影响。
无论如何，能保住性命就已是幸事，其余的都不重要。
此时此刻，慕辞突然灵光乍现。
最近独孤连城故意冷落她，频频诏幸其他妃嫔，大约也因慕直要被发落了吧？
**
惜花宫。
慕雪被关在惜花宫已有半年了，她原本死心不惜，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重头再来。当她收到慕直通敌叛国的消息时，人在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她再醒时，天色已黑沉，衬得整个惜花宫有如置于地府，阴冷至极。
“消息确凿吗？”慕雪双眼灰败，再没有一点生气。
兰心声音哽咽：“娘娘还请保重，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慕雪眼泪无声滑落：“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还有转机？”
这是叛国之罪，慕府阖府上上下下都会受到牵连，不可能逃出生天。
她这个淑妃，也不可能有好下场。
这一夜，慕雪注定无眠。
她焦虑地等消息，只是消息一出来，虽然早在意料当中，她却还是因为受刺激太大，昏厥在地。
慕直论罪当诛，林姨娘也不能幸免，准确来说，阖整个慕府无一幸免。倒是白薇在两个月前突然消失在慕府，不知所踪。
慕辞收到这些消息时，又想起了前世混乱的那些场面。
那一世慕府的落败对她而言是致命的打击，她甚至想去找独孤连城申辩，但那个时候，她人已住进了冷宫。
而在慕府抄家之前，母亲和哥哥已经没了……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独孤连城第一次踏进永安宫。
他隔着珠帘看着慕辞。
宫灯映照下的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她的表情是他看不透的幽冷。就像是隔着一层纱，雾雾蒙蒙的，不太真实。
她到底还是在意慕直吗？哪怕慕直舍弃了她和荣国夫人。
他知道，自己总有一日要面对她的。他要杀害的，是慕辞的亲生父亲。哪怕慕直不配为人臣，不配为人父，也不配为人夫。
慕辞好一会儿才发现独孤连城来了，她抬头看向他，见他站在珠帘外，似有些踌躇……
第613章：最后一面
珠帘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珠光宝气，连带独孤连城都显得贵气十足。
他乃一国之君，万万人之上，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又怎会不贵气？
“怎么杵在门口？”待敛了复杂的心事，慕辞扬声问道。
她也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独孤连城居然会来找她，难道他不怕旁人知道她就是当朝太后，乃慕直的亲生女儿？
独孤连城举步入内，随口问道：“方才在想什么？”
连他来了也不曾发现。
“想起一些往事罢了。”慕辞声音淡淡的，手指抚过袖口的纹路。
独孤连城默然。他以为她说的往事，是在慕府的那些往事。
慕辞见独孤连城突然不再说话，这才想起他的身份，以及，她的身份。
“你一早就发现，我和你从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你看得比我清楚，我以前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我，后来我懂了。”慕辞徐声道。
独孤连城作为帝王很称职，朝中有佞臣，他自然是想尽办法铲除。早在他还没登基时，他就发现了她和他之间只能是敌人，而不能是恋人或夫妻吧？
只叹那时的她眼里只有情情爱爱，堪不破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和慕直已经断绝父女关系，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们从来就不是对立的。”独孤连城徐声回答。
“但我身上流的是他的血，有他，世间才有我，这是不争的事实。你把我留在身边，就不怕有一天我会为慕直报仇吗？”慕辞轻勾红唇。
要知道她是一个非常狠毒的女子，弑君的事她也曾做过，再做一次也不出奇。
独孤连城闻言轻笑：“不，你不会，朕了解你。早在你选择和慕直决裂时，他已不是你的父亲，你又怎会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把你真正在意的人置于危险当中？”
如此来见她之前他还有些忐忑，此刻他已经完全放下心来。
她是一个能分得清大是大非之人，事实上，早在两年前，她就料到会有今日的结果，所以她才不途遗力选择和慕直一刀两断。
慕辞只是笑笑，没再就这个话题讨论。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是活过一世的人，才能如此通透。
让她难过的是，正因为她是慕直的女儿，她在后宫能走的路有限，太高位份的妃嫔大约也没有她的份。若能做她的太后娘娘，最起码她还是这后宫之中最尊贵的人。
就不知她在未来找个适当的机会和独孤连城讨论这件事，他会不会准她回到太后的位置。
眼下，自然也不适合跟独孤连城讨论这件事。
“朕今日来是想问你，你想不想见他们最后一面？”独孤连城道出自己来的第二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是想知道慕辞知道慕府抄家后是否还好。第二个目的，是想着她到底是慕直的女儿，或许会想见慕直最后一面。
“自然是要见的。”慕辞应道。
到底是父女一场，她的身体里流着是慕直的血，应该见一面。
“朕会安排好，你明日便去见他一面。”独孤连城欣然应允。
慕辞又想起林筠：“我还想见见林氏。”
可惜了，林氏不记得前世的事，若不然，林氏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第二天午后，在独孤连城的安排下，慕辞见到了被关押在大牢里的慕直。
慕直整夜没有睡，精神严重不济。他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自然，他也没想到原本在沉香宫的慕辞会突然出现在他跟前。
此刻，慕辞脸上洗净铅华，是她本来的素净脸庞。
“你不是在冷宫吗？！”他难掩脸上的异色，而后他突然兴奋起来：“女儿，你来得正好。你这么本事，一定有能力救我。”
慕辞神色平静，像是看不到慕直眼中的亢奋。
慕直的笑容渐渐黯了下来，“事到如今，你都不愿意救为父吗？辞儿，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追在为父身后……”
“慕大人，今天我来不是追忆往事，更不是追忆什么父女情分。小时候我不懂事，以为我的父亲对我好，是因为他真心疼爱我，进宫后我才知是因为我有价值。”慕辞打断慕直的长篇大论。
慕直脸色很不好看：“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我死了，你也讨不到好处。你以为你在后宫没有家族的支持能长盛不衰吗？”
“所以直到如今，慕大人在意的依然是权势，不是吗？”慕辞讽刺地笑了笑。
她怎么会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
慕直在乎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亲情，也没把她当成女儿。
“这些事现在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快会被处决，你是我的女儿，理应救我才是。”慕直急红了眼。
“那你如实回答我，通敌叛国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慕辞端正颜色问道。
慕直眸中闪过一点犹豫之色，他不知慕辞问这话的意图。若他回答是，她是不是就不救他了？
但她曾经犯下弑君之罪，所以慕辞和他应是一条心，都想拉独孤连城下马才是。
犹豫之后，他还是选择说真话：“今上专横独断，不适合当大夏国的皇帝，我不过是替百姓分忧，想要另择明君……”
慕辞仅剩的那点希翼也落了空。
慕直这个人是从身体烂到了骨子里，她怎么还会对这种人有期望？
她原本还想着，或许是独孤连城太想除去慕直，在把通敌叛国的罪名强加在慕直的身上，原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想必前世慕府被抄家，也是因为慕直通敌叛国的事实，独孤连城才会将整个慕家都除去吧？
待平复了翻涌的情绪，慕辞又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些年，你可曾有半点愧对我娘？或者说，你可曾后悔冷落我娘亲？”
慕辞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明知答案，还是想听慕直亲口说一句。
“你娘只是无知的妇道人家，她嫁给为父的那些年，为父好吃好住养着她，自认为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第614章：亲手杀了她
慕辞听到这里，已经不耐烦再听下去：“行了，慕大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在慕直的心里，从来就不曾有过她这个女儿，更不曾对母亲有过一点真心，试问如此又怎会后悔轻谩母亲多年？
“辞儿，如今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你去求求今上，今上会罔开一面，绕为父一命的。”慕直急切地道。
慕辞既然能从沉香宫里出来，她自然就有办法让独孤连城饶他一命，这才是他的生机。
前提是，慕辞要配合他。
只要他还活着，将来他就有机会东山再起，把独孤连城这个皇帝拉下来。
慕辞看着情绪激动的慕直，眸色幽冷：“罢了，我给你一个机会。”
她随后扬声道：“把人带进来。”
狱卒很快把脸色憔悴的林氏带进来。
林氏看到慕直的瞬间，朝他扑过去：“慕郎要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
“辞儿来了，只要她求今上，今上会饶过我们的。”慕直说着，视线定格在慕辞的身上。
林氏将信将疑，慕辞会有这么好？
她看向慕辞，正对上她似笑非笑的双眼。她心一凛，瞬间感觉到不妙。
“如果我说，你们两个当中只有一个能活命，你们会作何选择？”慕辞说着，拿出一柄匕首，放在林氏手里：“这是你的机会。你柔弱了半辈子，在慕大人跟前装了半辈子的纤弱纯良，今儿个是该让慕大人看清楚你的本性了。”
林氏手指微颤，她泪如雨下，哪怕她此刻很憔悴，却依然楚楚可怜，美得让人心动。
“慕郎，我、我不、不能。如果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个，我希望那人是你……”林氏伤心欲绝，往慕直的怀里扑去。
与此同时，她握紧匕首，欲趁慕直不备刺向他，慕直却在关键时刻抓住她的手腕。
她虎口一麻，匕首便被慕直夺走。
下一刻，匕首已经刺进了她的心脏部位。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慕直：“你、你……”
这就是她的枕边人，他宠了她一辈子，最后他竟然亲手杀了她……不该是这样的，慕直爱的人是她，敬的人也是她，他怎么舍得杀她？
慕辞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慕直此人自私自利，他谁都不爱，只爱自己。甚至连他宠了半辈子的林姨娘，最后也死在他的手上。这样的人，竟然是她的父亲。
慕直没看倒在血泊当中的林氏，他扔了沾了血的匕首，对慕辞说道：“我已经如你所愿，亲手杀了林氏，你可以去求皇上了吧？”
慕辞神色平静地看着慕直，她退后几步，跪倒在地，朝慕直磕了三个响头。
慕直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突然明白慕辞为何会对他磕这三个响头。她分明是在谢他的养育之恩，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会做。
“慕辞，你不救自己的亲生父亲，会遭报应的！”他声色俱厉地吼道。
方才她说过，他和林氏可以活一个，她不能言而无信！
慕辞起了身，头也不回走出大牢，淡声回他一句：“慕大人忘性大，想是已经忘了，慕辞和慕直早已脱离父女关系。”
她抛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走远。
任凭慕直再如何破口大骂，慕辞也听不见了……
慕辞去探望慕直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景阳宫。
安蓉此刻终于能够百分百确定，慕美人便是当朝太后。
于此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
“若慕美人就是太后娘娘，往后她便是贵妃娘娘最强劲的对手，贵妃娘娘务必要想办法除去才是。”之桃道出自己的担忧。
安蓉淡笑不语。
之桃不明白贵妃娘娘这个表情代表了什么，正在她困惑的当会儿，桔梗接话道：“奴婢倒以为，贵妃娘娘往后都不必把慕美人当成对手了。”
之桃闻言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蓉却很有兴趣：“你且说说为何？”
“慕大人犯的是卖国通敌之罪，而慕美人是慕大人的亲生女儿。慕大人以叛国罪被处死，慕家也被皇上抄了家，那慕美人和皇上之间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即便皇上不计前嫌，依然宠着慕美人，慕美人在后宫的路也不可能走得太顺太远。皇上给慕美人再大的恩宠，也越不过大夏国的国运，朝中重臣更不会允许皇上无条件宠着慕美人。所以奴婢以为，慕美人从今往后再不是贵妃娘娘的威胁。”桔梗有条不紊地回答。
安蓉目露赞赏：“之桃，论远见，你不如桔梗。桔梗方才说到了点子上，本宫作为贵妃，无需去对付慕辞，便有无数人在身后拉着慕辞，不会让她有机会向上爬。”
慕辞前身是太后，慕直又是慕辞的亲生父亲。而今慕直就要被处斩了，试问这样的慕辞还有什么威胁到她的地方？
终慕辞一生，都不可能有机会染指中宫之位，甚至连妃位也将难以迄及。
之桃看一眼垂眸而立的桔梗，心里头对桔梗多有不喜，但她也不能让贵妃娘娘看出端倪。
桔梗越本事，她在贵妃娘娘心里的位置就越不稳当，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独孤连城为免夜长梦多，很快便下了旨令，处死了慕直。
慕直被处斩的那一日，慕辞心里空空的，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自此，慕府中人被流放的流放，被发卖的发卖，被处斩的处斩，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所幸慕家二房受到的波及不大，虽然也有影响，但好歹没有性命之虞，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天晚上，慕辞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便是慕直小时候亲手教她习字的画面。他说他的女儿将来要成为大夏国最尊贵的女人，还说将来慕家会成为大夏国最尊贵的姓氏。
原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她却未曾上心。
独孤连城见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命人掌起了宫灯：“朕陪你出去走走。”
“你明日还要早朝，我换个地方歇息就好。”慕辞说着，披衣下了榻。
独孤连城看着她下榻，眸色深远。
第615章：你恨朕么？
慕辞感应到独孤连城的视线，回眸道：“慕大人有此一劫，是他咎由自取。你是皇帝，做了正确的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怪你。”
“但你还是怨朕的，是么？”独孤连城听出慕辞话中隐藏的深意。
慕辞想了想：“其实不然，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通罢了……”
若前世和今生慕直都是该死的，那么哥哥为何会死在天牢？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得出，独孤连城很看重哥哥，既如此，他怎么可能杀了哥哥？
她甚至不知自己重生这一世究竟所为何来。
眼下慕直死了，母亲和哥哥都还活着，那她算不算改变了至亲的命运？
她去至暖阁，翻来覆去依旧无法入眠。前尘旧事纷沓而至，在她眼前如走马灯花一般掠过，她想缕顺这其中的纷乱杂陈，终是无果。
三更天的时候，她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这回她梦见了独孤连城。
那是在她被打入冷宫的前夕。彼时因为她没能保住皇嗣，独孤连城冷落了她有两月之久。
这一回他突然来到未央宫，让她惊喜的同时，又有些难过。
他怪她行事莽撞，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却从来不知道，那是有人在暗中害了她。她的日常饮食中一直有被下药，只是致滑胎的药物下得极少，平日里无法察觉。
直到那日她和云兮争风吃醋时大动肝火，动了胎气，才未能保住他们的孩子。
她滑胎时的脉像有异，也是后来张太医告诉她这件事，她才方知自己滑胎另有隐情。
因着没了孩子，又有独孤连城的冷落，她心灰意冷之际，也不曾想过主动找独孤连城解释这件事。
就这样，她和独孤连城冷战了两个月，这期间他们未曾打过照面，形同陌路。
她和独孤连城分明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可是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那日独孤连城出现在她跟前时，形容憔悴，没有她想象中的意气风发，看着也像是瘦了。
一句问候担心他的话却卡在了她的喉中，无法说出口。
“朕不只一次说过，你还小，不懂事，在后宫这样的地方，你要试着长大，才能照顾好自己……”
独孤连城那日跟她说了许多话，她隐约听明白了，他这是要疏远她的意思。
于是她欲将说出口的真相，在那一瞬间又被她吞回了腹中。
这一日独孤连城说了很多，她因为伤心难过也没有仔细听。
两天后，云兮在来探望她的时候，袒诚害死了她的孩子。云兮甚至还特意刺激她，称一月前安蓉爬上龙榻之后，已经怀上了龙嗣。
她在怒极攻心之下，拿刀刺向云兮。
云兮因而受了重伤，命悬一线，她这个皇后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虽然没被褫夺封号，也没有被贬，但她被关进了沉香宫……
慕辞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金灿灿的帐钩发呆。
那个梦如此清晰，她竟然记起了独孤连城那一日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他不在身边时，要照顾好自己，他还说过，要她等他。
会不会在把她放逐进沉香宫之前，独孤连城就另有算计？他似早有打算把她打进沉香宫。也许没有云兮故意刺激她一役，独孤连城还是会把她打进沉香宫。
只不过，前世的事都已无从探寻真相，她只能靠记忆推理出一些事情。也许并非全部的真相，但也会是真相的一部分。
永安宫伺候的奴才都发现慕辞精神不济，而且一直在走神。
他们都以为慕辞的心不在焉和慕直被处死有关。再怎样没有情分，也是亲生父女，而慕辞也并非真正绝情之人。
迎春和丝竹默默陪在慕辞身边，尽量不打量慕辞想心事，又能在慕辞有需要的时候随时伺奉。
慕辞却也是个心宽的。到了午后，她便想开了，不再纠结于前世之事。
她不可能重回那一世，也不可能知道那些早已入土的过往。就算她想解开再多的疑团，她也没办法查出真相。
既如此，她何苦为难自己？
独孤连城来永安宫用晚膳时，发现准备了一桌美食。再看慕辞微笑的脸，他心下微松，明白她这是想通了。
慕直落网后，他知道慕直定是要被处死，这样的害群之马不可留。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慕辞，再怎样，慕辞都是慕直的女儿，她身体流的是慕直的血。
而他把慕直杀了，这让慕辞作何感想？
如今他是慕辞的杀父仇人，慕辞面对他的时候，又怎能卸下心防？
他也不曾想到，慕辞的心胸竟如此宽广，她似乎放下了，不像是在作戏。
用膳时，慕辞很安静，独孤连城也是默默用膳，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气氛很好。
用完膳，独孤连城牵着慕辞的手去到抄手游廊散步。
当站在花池前，独孤连城问道：“你恨朕么？”
他一开始嫌她，后来在皇兄驾崩后，他又逼迫她，让她成为他不能见光的女人；而今，他又杀了她的父亲。
他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心胸会宽广到跟自己的杀父仇人在一起，正因为如此，他才这么不确定。
可若要他放她离宫，他是怎么样都不愿意的。
慕辞有些意外他问这么一个问题，她轻声回答：“不恨。”
前世她对他又爱又恨，后来心灰意冷，便再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给一个人。
前世她都能放下对独孤连城的感情，这一世又怎会耗费心力再去恨他？
她是真的不恨。
因为慕直该死。作为大夏国的帝王，独孤连城处死慕直这件事没错。
慕直这样的卖国贼，死不足惜。哪怕她身上流着慕直的血，她也会大义灭亲。
“朕倒是希望你可以恨朕。”独孤连城无声感慨。
她明白事理，又宽容大度，这世上该上哪里再找像她这么识趣的女子呢？
她甚至也不会争风吃醋，只有在需要演戏的时候，她才偶尔扮演一个善妒的女子。
或许终他一生，他也看不到她真正为他争风吃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