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与你同在(15)
与你同在(15)
在派出所民警眼里,眼前这个小伙子一点也不像是道士。
怀疑一切好像是警察的特性,人家见了四爷先问:“你是道士?”
是!
可上下打量,真不像啊!
事实上四爷刚醒过来的时候头发跟狗咬的似的,长的很。是后来有了那不到三百块,买了身像样的衣服换了,这才跑出几乎要关门的村里的理发店叫人给剪了,花了五块钱推了个小平头。此刻,他摸了摸头,像是有些拘谨和腼腆,指了指不远处:“……在那边理的,不知道老板还在不在?”
在的!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老板的媳妇。
这女人叽叽喳喳的:“……我说看着眼熟嘛!本来要收十块的,看这小伙子头发乱糟糟的,这么长……”她比划了一下,语气和动作带着夸张。本来到耳朵跟下的,她能比划到脖子下面,“不知道是自己用剪刀剪过的还是什么剪的,乱的哟。可费劲了!”
这是真没有!但是她说的煞有其事,然后这就跟大家想象的半野人差不多了。
也比较符合这种几年都不下山一个人住山里的形象。
警察又问你师傅是谁啊,现在人在哪?你都记得多少?
这些在地窖里还都有,有清源观的历代记载。四爷一一都能答,他的师傅也就是那位老道士,也确实是五年前死的。就葬在山坳里,倒塌的道观中还有之前供奉的神位,清理的时候林雨桐和四爷也专门清理出来了,字都是刻上去的,也都还依稀可见。后来被放在后来收拾好的两间房舍里去了,点上香烛供奉起来。很像是那么一码事!
但人家不是你这么说就马上信了:“你这几年在山上吃什么?怎么生活的?”
那这怎么说你们也不信,眼见为实,咱们还是上去看看。
道观看上去当然还是破败的,但等露出地窖,还有地窖里的大小箱子,包括里面的十多个大瓮,这答案也就有了。现在掀开瓮,里面还有品质不高的面粉,可惜是已经见底了。地窖的墙壁上,还挂着不少野菜,看的出来,这是准备阴干的。事实上,是四爷这两天抽空挖的特意挂上去的。
这几年一个人怎么过日子?就是这么过日子的。野菜加上留下来的粮食。
民警又在角落的半人高的两个坛子里,发现了食用油和食盐的残留。再加上角落里破旧的道士服,这就基本信了八成了。
随后到住的地方一看,破败的可以。角落里堆着各种晦涩难懂的典籍,地上有一片松软,是干土。干土便放着一根木棍,像是毛笔粗细。这便是做功课练字的地方。
民警不由的都问:“你每天在山上,都在做功课。”
四爷的回答萌萌哒:“师傅说,功课做不完不准下山。”
“现在做完了?”民警又问。
四爷摇头,有些窘迫:“……没吃的了……”
听的人都觉得心酸。跟上来看热闹的都说呢:“多可怜的!才这么大点的孩子。”
“可不是,我们家的小子比这孩子还大,只知道吃好喝好,然后打游戏。”又有人这么说。
就有人开始掏钱,拿出五十来塞给四爷:“孩子,拿着。能买袋面粉。”
四爷却坚决不要了:“……师傅说下山得自食其力,我自己挣钱……养我自己,我布施是修道观的……”
分的很清楚。
然后大家都觉得,这孩子真实诚。
林雨桐夹在人群里就说:“自食其力是要自己去挣钱吗?不行!出门都要身份证的。你有吗?别跟这次一样,又把警察给招来。”
“身份证是什么?”四爷这个身体的长相真不错,一双眼睛无辜起来,真是一点尘埃也不染。
连身份证都不知道。
就有老人说了:“你们警察不是管户口,管办身份证吗?如今什么社会了,横不能这么一个大活人不给户口,这是要逼着人家当盲流……”
“就是!照这么办治安怎么会好?”
乱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语的。
林雨桐笑了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跟上山之前,给电视台和报社都打了电话。如今这地方电视台,都开始出了那种类似于‘零距离亲民’这种节目,关注的也是这个街道下水道,那个小区供暖之类的问题。提供新闻线索,拨打新闻热线还有奖励。那天下雨抓小偷的事,若不是果断的离开,记者就来了。就是没采访到自己,但新闻上还是对那事进行了报道。当然,重点是报道两个交警。因为群众的要求,‘多管闲事’的管了抓贼的事,急群众之所急,典型呀。受了这个启发,晚上老妈又爱看这种节目,都是身边的事嘛。林雨桐就顺便把新闻热线给记住了。
如今这边出了单独在山里生活了好几年,一度传为闹鬼新闻的事件,当然会引起他们的关注了。这是澄清舆论反迷信嘛。
果然,这边还正说着呢,就有扛着摄像机的来了。四爷不直面镜头,只做腼腆。而记者来了,正好是民警露脸的机会。
四爷回避采访,大家都笑。林雨桐又喊:“该采访警察叔叔,人家帮忙解决问题,户口和身份证,刚才还说现场办公呢。”
这个又是一个新闻点,关乎政府形象、公职人员形象,弘扬正能量。
于是,民警表态,说是了解清楚了情况,就帮着办理。然后记者全程跟踪,从山上跟到山下,采访车跟着警车,警车上四爷跟着两警察,上了派出所。
姓名这个怎么取?
四爷本来想用‘圆明’二字的,哪怕这名字不僧不道的,但现在也没人懂这个。可不等他解释,人家民警只一听,直接给登记了一个‘元明’。
这下连名带姓的都有的。
也无所谓吧!
至于户籍所在地,这福陵山属于福陵山下的福陵村,那村支书也跟着上电视嘛。这老支书贼精明呢,就说上我们村的户口吧。想占福陵山为集体土地。心里寻思着,这上了电视,这村里是不是能搞旅游了。翻修一下寺庙,叫这小道士在里面支应着,香客给功德香里的钱够小道士自己用了,这其他的土地,不管干啥,换来的不是钞票?
于是,户籍所在地就是西平市三湖区永安镇福陵村。
村上一共九十八户人家,他是第九十九户。
户口本有了,身份证先给了个临时的,能用。正式的得半个月之后才能下来。到时候过来取就行。
出来之后,记者也走了。四爷就跟村支书两人说话。村支书心里的算盘四爷清楚,但他不能由着别人来修道观。那个树根到底如何,自己还没弄清楚。因此,他只得忽悠人家:“师傅说我下山之后,叫我去找几个人去。他们能帮着把道观建起来。等把道观建起来之后,其他地方,包括山里的路也就修了,那时候支书要是想在山上经营别的,也把稳些。”
先看看香火再说,别一把把钱扔下去了,谁也看不见回头子在哪。若是意见不统一,下面的工作也不好做。
支书一想这话也对,这小道士倒是悟性怪好的。
他也释放善意,心里想着老道士叫小道士去找的必然不是一般人。要不然也不会口气大的说修道观就修道观,连通往山上的路也一并修了。这得花多少钱?他结个善缘:“元明呐,你也是咱们村上的人了,以后村上有啥福利,老叔肯定是忘不了你的。”
很顺利的,这就把事情办了。
人都走了,四爷不好在这附近坐车,就直接沿着马路走,都走出一个小时了,这才问了桐桐地址,直接打车过去。
林雨桐正在小区门口等他,两人也没说话,一前一后往小区里去。屋里被褥吃的林雨桐已经给放好了,书之类的也给他了。钱给他放在床头柜上,随时用随时拿,反正白天两人是不适合在小区里太过亲密的。
可到了晚上,等到父母都睡了,她睁开眼,给四爷发了短信:你开下窗户,我下来。
自家三楼的房子是没装防护栏的,早些年不兴那一套。什么防护栏呀防,你防谁呢?后来不是被偷了吗?因为偷的刚好是那家,这事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以为贼是有意选的目标,就是奔着那家人去的。
后来也装防护栏了,林雨桐记得,好像就是在她上了大学之后。也就是因为装防护栏,大家都装,价格炒的还不便宜。那时候有家装修公司,特别会做生意,重新粉刷装修房子的,送安装防护栏。所以,现在能从窗户上上下下,过几个月,怕是就不行了。
她这边想着,看着楼下亭子里的秦琴也没在意,直接就往下攀爬。
可那话怎么说的?半夜爬墙这事吧,真不是那么好干的。顺利的下到二楼,才一脚踩到窗台上,就觉得不对。低下头,正好对上李奶奶不可思议的眼睛。
怎么把她老人家给忘了?
还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虽然知道的这事的都不算是‘人’了,可还是觉得有点那个……尴尬!她这会子就觉得,李奶奶的事比秦琴的事更紧迫,这么一个‘人’在这里看着……想偷摸见四爷,好像有点难呀。
跟李奶奶对视了半分钟,在老人家的瞪视下,她怂怂的一言不发,蹭蹭蹭的又上三楼回去了……
16、与你同在(16)
与你同在(16)
晚上是出不去了。
开门偷偷下楼吧,也不行。家里是两层门,木门和外面的防盗门。不管是哪个门开合,都会有不小的响声。高三一年,林妈对林爸的要求特别苛刻,必须在闺女睡着以前回来,就怕响声把人吵醒。晚上来了客人,要是太晚,门只轻轻闭着,不关的,怕不安全,晚上林爸睡沙发就行。所以,她从没想着能偷偷的开门出去,再偷偷的回来。好容易折腾的能从窗户上直接下去了,还想着二楼没人,一楼直接就是四爷住的屋子。这点距离上上下下,不要太轻松。等将来去学校了,四爷也不需要在这里住了。租几年花点小钱而已,咱为的不就是方便吗?
结果,这计划不如变化快呀!二楼是没人,可有鬼!
所以,四爷开了窗在窗口等着接人呢,不见人来,倒是电话来了:“下不去了!二楼去世的李奶奶盯着呢。”
四爷:“……”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呀。
他默默的看向窗外,外面隔着一条路的亭子里,坐着个女人朝这边笑。然后桐桐说,上面还有个已经去世的。他从那女人身上移开视线,脑袋从窗户探出去,扭脸朝上看。结果就见一老太太,以一种非常柔软的姿态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也朝下看。脸上表情严肃,神情吧,像是抓到两个淘气包的长辈。他再往上看,三楼桐桐正探出半个脑袋在窥视。他的视线一移开看桐桐,李奶奶也迅速扭脸,朝上看去,桐桐‘嗖’一下神闪,只留下四爷继续跟转过头来的李奶奶对视。
四爷:“……”你都怂了,我还撑着吗?
他淡定的点点头,然后缩回脑袋,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算了,睡吧!那老太太不是不好惹,是桐桐不想惹。至少,在桐桐心里,这个老者是个重要的人。有些人不是不敢违背,而是不能违背,舍不得违背。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四爷不能出门。趁着楼上楼下没人的时候,林雨桐弄的跟地下党接头的似的,偷偷的进去了找四爷去了。她主要是担心四爷离开那个树根之后,身体怎么样。
“不是很舒服。”一晚上睡觉比不睡还累。
林雨桐也看出来了,他黑眼圈很重,脸色明显没有以前好。
这可怎么办?
“我送你去山上呆着。”她这么说。
那现在也不行,太阳那么大,至少得等到晚上吧。
“可一直这么着也不现实。”四爷就说:“是桎梏就要打破。只是不知道这把钥匙现在在哪?”
是啊!对这一行,两人都是门外汉。
如今,倒是半人斋是个突破口,那个老板是唯一一个露出口风,知道一星半点四爷这种情况的人了。可这种人往往不好打交道,要他说出自家想要知道的,那他必是要希图回报的。
但现在不得不跟此人合作。
两人现在需要一笔钱,修缮道观,如此,道观才是四爷的。四爷才能在里面说了算。那个树根得保留,不管以后有没有替代树根的办法,也许有,也许能替代。但替代可以,可若失去这个树根又行不行呢?有没有坏处谁说的准。所以,得以一种隐蔽的方法把这树根给保护起来。
她不是没想过移植空间的可能,但某个物种能成精,这必然是跟当地的环境息息相关的。换句话说,地气很重要。
不说成精的话了,老话也不也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吗?
四爷不能出门,这事情就得林雨桐去办。拿上符,这次,再去半人斋,就是跟老板谈生意的。她没从半人斋的店铺大门进去,而是从小巷子里进去,巷子里有个老式的小门,直通半人斋的后院。
摁了门铃,好半晌之后,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正是之前的老板,这次见面,他才通报了姓名:“王不易,号双通。行里人抬举,叫一声双通先生。你也看出来了,祖上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不过,如今这一行式微,凑活的活着。”
‘行里人’,‘这一行式微’,简单的话,叫林雨桐知道,这个世道,这就有靠这一行吃饭的。
王不易就看林雨桐:“不知小姑娘你的师承?”
我能实话跟你说吗?
说了你也不信呀。
她就道:“没什么能耐,说出来也是丢了师门的脸。我来找双通先生,是为了一笔买卖。”说着,就拿出几个符来。
王不易快速的将符拿起来,有些惊喜,比之之前的还要好。这玩意,便是几位老先生,一两年都未必能出一个,就更不敢说品质了。可这姑娘,拿来的都是上上之品就不说了,关键是这量大呀。属于想要就有的。
但林雨桐不会告诉你想要就有:“……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买家,那自然是尽可能的满足你的。”
王家既然是祖传的手艺,在这一行里人脉自然不可小觑。不管是行内人,还是客户,都不是自己现在这样子能比的。一样的东西叫自己去买,站大街上五毛都卖不了。可叫王不易过手,这就不一样了。
王不易也干脆:“要多少钱?”
林雨桐竖了一根手指:“先给这么多就够了。”
王不易连磕巴都没打:“成,回头你把账号发给我。”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
而至于合作的分红,王不易要三成,林雨桐给他五成。很多事情她出面比自己出面要好的多。
这叫王不易心里更摸不清这来路了。初看之下像是刚入行,也应该是刚入行没错。但这背后若是没有师门的底蕴,小姑娘家可做不来这么大气的事。
他暂时歇了想窥探的心思,笑着将人送出门。
林雨桐防的也就是别人的窥探。本来嘛,若只是盖个道观,修个山路,这其实不要钱,只要给我把事情办了就行。自家还省心省力。
可显然是不成呀。这个人是行里人,那个树根的秘密,林雨桐和四爷可不想叫别人知道。想要保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短期内,离这些所谓的行里人远一些。宁愿知道一些消息慢一些,也不可莽撞。
回来之后,她干脆拿她的身份证去银行开户,然后把账号发过去。
这一折腾,这就中午了。
银行就在小区的斜对面,靠着公园。从银行出来,边上是家小饭馆,卖绿豆面凉面的。口味不错,生意也特别好。进去要了两份面,带回去跟四爷就把午饭给解决了,谁知道等饭的时候,听到几个人在一边坐着,一边等饭一边喝冷饮,一边聊天。
她无意识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哪里的湖里发现了人的骸骨,再听了一会子,听明白了,就是这公园的人工湖里,发现了人的遗骨。说是几个熊孩子避着人跳到湖里野泳发现的。吓的孩子呛水差点没上来。
她回家跟四爷说了一声:“我得去看看……我怀疑那人就是当年偷了那包钱,顺便带走了账本的贼。人要是死了,当年偷钱出来之后就死了,那肯定跟葛水根脱不了关系。”
四爷有气无力的,一碗面吃了半碗,吃不下去了。林雨桐一股脑的都吃了,只能等到天黑的时候,赶紧送四爷离开。
因此,她现在还得赶紧考个驾照,等钱到手了买辆车,带着四爷来来去去的,也方便一些。
一路上都在寻思这事,如今不试着往出探出触角,只陪着四爷在屋里呆着,那难受就得永远难受。出来碰碰,说不定就有某种机缘也不一定。
林雨桐装模作样的抱着一本英语词典往竹林里钻。大白天的,葛水根是不会出来的。竹林地方不小,半弧形的。从这边进去,愣是穿过去之后从那边的出口出去。就见那出口的地方已经被警戒线封锁了。几个警察模样的人正在忙着。其中就有赵基石和李国庆。
都不敢到这边来,这猛的闪出一个人来,人家就注意到了。
赵基石一看,就走过去,见林雨桐抱着书,就说:“你这丫头也是胆大,这竹林里连个人都没有,你就敢一个人在里面呆着。”
“大白天的怕什么?”林雨桐朝前面十几米的地方看去,盖着白布的下面应该就是受害人吧。尸体泡在水里,这么长时间,必然是已然成了白骨了。
赵基石见这姑娘还敢看,就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看有没有石头之类的东西,这公园里,石头可都是买来的,要是丢了,管理处也不会不知道吧。”她没看见打捞出别的东西来。
赵基石倒是意外的看着她一眼:“爱看侦探小说?”
林雨桐提醒自己,回头买几本侦探小说藏在床下面,省的露馅。她含糊的应了一声,“看来晚上是不敢出来了。”
她把这人的死定义为被害,而不是意外。
也是!人死了会飘上来的,便是抛尸,也没有带着大块的石头的。
赵基石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可惜,没从湖里打捞出任何类似于石头一样能将一个成年男性的尸体拖住不浮起来的东西。”
所以,到现在也搞不清尸体没有东西压着坠着,甚至没有水草缠着,是怎么不上浮的。更叫人想不明白的是,这公园里的湖,定期是有人清理的。湖水的最深处,也就是游泳池的深水区那个深度,那些清理湖的工人怎么发现不了呢?
林雨桐心里骇然,强忍着才没回头去看葛水根所在的那片竹林……
17、与你同在(17)
与你同在(17)
怎么看都不是意外死亡,但若是没有证明,那便真只能按照意外来处理。
李国庆过来就说,“许就是藏了钱想过了风头来取,结果大晚上的,又因为太过紧张,失足落水。至于为什么没有飘上来……这个也不一定,当时或许是被某些东西勾住了没上来,现在没发现,不等于那东西没存在过!许是那东西在人白骨化之后就因为各种意外的原因被冲到别的地方去了也不一定。白骨化之后,白骨浮不起来这是正常的。”
听着好像也有些道理。
这件案子短期内不可能结案,但查来查去,很可能到头来只能按照李国庆的解释去解释了。林雨桐心里很清楚,这所谓的意外一点也不意外,贼偷了东西出来,葛水根未必不动心那些钱财。他应该是需要大笔的钱财做某些事的,于是,就使了手段害了这个偷儿。
至于这是不是有损他所说的功德,林雨桐心里有疑问。
她就跟赵基石打听问呢:“这受害人是谁呀?也不知道是有意偷到我们小区的,还是无意的给撞上的?”
肯定不是无意的!
无意的会去偷账本?
在找不到同伙,找不到被害的证据的情况下,赵基石更愿意将这事跟贪腐案并案。
他没回答林雨桐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不管这人是谁,有罪没罪,在法律判决之前,谁都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
这个回答很警察,也很官方。
林雨桐知道不能再问了,这次她没有退回竹林再回去,而是走了沿湖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真比在竹林里好受,那种阴凉阴凉的感觉……凉是有的,阴嘛,也是真阴。
在四爷没安顿好之前,她暂时不打算去招惹这个看不清深浅的葛水根了。
再回来的时候,四爷却说感觉比早上和中午那会子都要好一些。
“是因为过了正午,阳气降而阴气升吗?”阳气衰而阴气盛?可要是这样,这可真一点也不像是人了。
四爷摇头,也闹不清楚是不是这个原因。“但在树根洞里住着,是没有这种明显的差别的。”
甚至借着天阴还能出去走走。
可到了这边,夜里睡都睡不踏实。
所以,他并不认为是接近黑夜的关系。于是就问说:“你刚才都干什么了?”
我吗?
没干什么呀。
她细细的跟四爷说了一遍,也还真并没有发现称之为‘有用功’的东西。
那这件事只能这样了,晚上先送四爷回山上去再说。另外,便是王不易的钱已经打到账号上了。先给了一百万,说是今儿先给第一笔。有这钱,道观就能开始动工了。
至于施工的人,完全可以交给福陵村的村民嘛。他们属于没有地也不种地的农民。拆迁会给不少,但如今还没给下来。旁的村子都拆了,福陵村也还没动地方呢。
道观这种工程,不需要做的有多精致,反正能给农村盖房子的人,盖个道观修个山路也就行的。
两人商量着,林雨桐就说明儿一早过来,跟他一块去那村支书家。
上了山,又把地窖布置起来,四爷比之前好了一些,看起来虽然没那天的境况好吧,但总比早上那样好多了。
“你先回去,我睡一觉许就好了。”正说着呢,然后躺在帐篷里就沉沉的睡去了,都不等林雨桐走就睡着了。
这样子越发叫林雨桐忧心,搬下去住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她给地窖了撒上各种药粉,点上驱虫的香料,甚至在两边的入口都设置了类似阵法一般的东西,反正能绝对杜绝其他人或是动物的打搅,这才下山。最晚的一趟公交是晚上九点半发车,到的时候刚刚九点二十八,算是赶上了这一趟。这地方这个点上车往城里去的就比较少了。始发站,上去的时候林雨桐就发现车上已经有两‘人’了,坐在最后面,学生打扮的样子。不过目光有些呆滞,有些迷茫。
她如今也算是见怪不怪了,一路安稳的坐着,到了小区门口下车,进了小区,就见秦琴远远的招手。林雨桐当没看见,直接路过她走自己的。她迅速的跟上来:“……我的事,你不是说……”
“我说什么?”林雨桐也没扭脸看她,为了防止人家把自己当神经病,她还把手机放在耳边假装给人打电话:“我是说了,但你得先跟我说实话。事实上你是一句实话也没有。帮你迁坟……然后呢,带走你的骨灰就能带走你?”那要是这样,李奶奶早该在墓地找李爷爷去了,为什么没走?可见这并不是决定因素。决定因素只怕真就是心中的执念。而秦琴说的好听,说什么迁坟,这迁坟动土,需要小海亲自去办吧。小海的妻子大着肚子,月份都不小了。若是小海不在,人家媳妇出点事咋办?别说要不了两天就回来了,路上这种事,谁说的准。在外地磕着碰着了,必须得在医院了,你说咋办。这秦琴只怕图谋的便是调虎离山。
这一层窗户纸被这么捅破,秦琴愣了一下,眼睛先是沉了沉,继而眼泪便下来了:“……我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也没想做坏事。我就是想留在他的身边……”
这么想没错。
你去投胎,这一世不行,未必下一世就不行。若是情人真能做来世的父女,你们终是有缘的。“可你这么着,只怕是想带着记忆的吧。”林雨桐这么问,纯粹是当做一种试探。
秦琴就冷下脸来:“你不帮我?”
林雨桐停下来看她,表情却和缓下来了。鬼骗人,人也能骗鬼。她冷笑一声:“我是出于好意,也觉得你对小海的感情挺叫人感动的。但是你却欺骗我,骗取我的同情心。你这样,叫我怎么相信你?”
好像不肯帮她,只是因为被欺骗。
秦琴一下子就又笑了:“我不是有意骗你的,这说出来也太骇人听闻了,你年纪小,怕你沉不住气告诉别人。不过现在看,你可不是心里没数的人。放心,你只要帮我,我绝对不会叫你白白帮我的。我知道咱们小区里很多的秘密,还知道,你们楼上那个多嘴的老太太,她的钱没存银行,全在家里的花盆里埋着呢,花盆就放在她们家的阳台上。哦!对了……你爸是林工吧,技术科的科长看着是老好人,其实可奸了。在外面接项目吃回扣吃的都肥死了,给他家孩子在首都沪市把房子都买了,可你家呢?想装修都得精打细算。那些赚外快的图纸,可都是你爸辛辛苦苦熬夜设计修改的。这回出了那案子,老领导下台了,给领导送过好处的科长可该下台,他下去了就该你爸了,这个消息总有点价值吧。”
要不是她说,林雨桐还真不知道。曾经的她一直以为那位科长伯伯是个极好的人。每次聚餐,都会特意叫一份虾啊鱼的,叫爸爸带回来给家里。可真要是照秦琴说的这样,那只能说人家小恩小惠的施给下属,挺会笼络人心的。
林雨桐故意露出几分气愤来,轻哼了一声。
秦琴便继续道:“我其实能帮你的挺多的。我也不要你非得干这个那个的……”
“我却帮不了你很多。”林雨桐说,“你要是不想叫小海在家,我倒是能办到,不是非得用给你迁坟做借口的。我妈跟小海的领导关系很好,听说他们要搞培训,去外地一段时间。这就是很好的机会,也更容易做到。”
秦琴大喜:“当真?”
当真!
林雨桐一脸的笃定:“剩下的事,我不知道还能帮你做什么?再说了,那次见葛大叔的时候还见了阴差了。这投胎要澧都说了算,早定好的投胎的资格被你给强占了,这以后阴差要是追查起来,我怎么办?我也没葛大叔的能耐!”
秦琴马上道:“所以呀,才要选时辰。选好了时辰,有人帮着做法,自是能瞒天过海。”说着,便严肃起来:“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若是败了呢?”林雨桐就试探着问:“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她这么一说,秦琴马上激动了起来:“怎么能失败呢?!只要准备好,就一定会成功的!不允许失败,你记准了……”
这一激动,连表情也狰狞起来。
林雨桐正要说话,就看见从单元楼里出来的李奶奶。李奶奶看向秦琴的时候,眼珠子一瞬间都变红了,秦琴像是极怕的,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转眼便不见了。
“你这孩子,不是说要离她远点吗?”李奶奶说着,就招手叫林雨桐赶紧过去。
林雨桐心里一动,这事说给李奶奶倒也无妨。于是,她便给李奶奶使了眼色,往亭子里去。
到了亭子,她还是一边抓着电话放在耳边,一边低声把事情给说了。
李奶奶当即就骂了一声‘作孽’:“小海多好的人哟!他媳妇也是好人,现在小海每月还给那孽障爹妈寄钱,每月四百从来不拉下。他媳妇是一点怨言都没有,你说这么好的人,她的良心叫狗吃了……”
如今大学毕业刚开始一个月也就八百那样,那这每个月寄四百可不少了。
林雨桐见李奶奶的话兴正浓,就趁机问说:“公园里的葛大叔,奶奶你见过吗?”
李奶奶面色大变,浑身都抖了起来:“孩子……离他远些……越远越好……”
18、与你同在(18)
与你同在(18)
林雨桐没被葛水根吓住,倒是被李奶奶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您怕他?他欺负过您?”她这么一问出来,自己都没觉得,这语气上已经带出几分凛然来。大有葛水根要是真干了这样的事,她能马上冲过去将对方大卸八块的架势。
李奶奶眼神柔软的很,眼里的惧意也消失了:“不是怕……是后怕……你不该跟他这样的……东西接触……”说着,就抬起手来,像是要摸摸林雨桐一样,但到底是手抬起来又放下了。
林雨桐却对李奶奶的话有些兴趣:“他……到底可怕在哪?我不是想跟他接触,是他缠上我了。”说着,她便用更低的音量把公园里发现的尸体的事说了,又说之前发现的那包钱是葛水根动了手脚叫自己发现的,“他一旦缠上,可没那么轻易放过我。我得多知道他一点事……”
李奶奶便犹豫起来,好半晌才道:“……那个贼的魂魄只怕被他吃了……”
吃了?
林雨桐一下子担心了起来,能吃那个人,也必然是能吃别人的。这个别人包括秦琴,也包括李奶奶。她就问说:“秦琴不出小区,不是出不去,是不敢出去?”怕出去了被葛水根给吃了。
李奶奶点头:“我一辈子与人为善,也没办过恶事,他吃了我,他损的功德做多少好事都补不回来。秦琴……之前没被吃,怕跟我也差不多,原先也是善心好姑娘,只是如今,大概起了贪念了……一旦做下错事……”
那就只剩下被吃的命了?
李奶奶叹气:“要么她失败了被吃。要么她成功了,那个被排挤出来没法投胎的就得被吃。”
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管是原先善良的秦琴,还是有资格投胎的这个未知的神魂,都该是做人时为善,种下善果的。葛水根谁都不敢吃,可若是挑动秦琴动了恶念,他至少能吃掉一个。至于这个魂是谁的,无所谓,反正承担因果的不会是他。秦琴若为恶,不成功,那吃了他不仅没错还有功。若成功了,那那个投胎的便真的就已经在澧都算是被勾画了名字的人,那边只当他投胎了,至于中间出没出变故,这个……反正短期内那边也不知道。便是知道了,谁知道多久之后的事了,他许是并不在乎。
想通了这个,她就紧跟着问出第二个疑惑:“按说这孤魂野鬼也不算是少,他却费心去挑动秦琴,而不是走出咱们这一片,这是为什么?”
李奶奶摇头:“不知道……我试着出过小区,可远远的就觉得他很危险……就避开了……”
林雨桐听她说的清淡,但看她的神情,却知道,她看到的绝对不是说的那么简单。但她不敢再问了,怕问了之后李奶奶动心去查个究竟,这与对方而言,就太危险了。
她赶紧说:“李奶奶帮我看着秦琴,等我想个办法把她打发了,要不然小海……”
李奶奶点头:“宁跟人打交道,莫跟‘鬼’有牵扯。出去找找天师都行,不要再牵扯到这些事里了。放心,小海那孩子我看顾着……”
有这件事牵绊,你暂时应该不会去找葛水根了。林雨桐应着,就说:“一楼那个……不是天师,但他的符最厉害,我不是……”
李奶奶似乎是看不出四爷的不妥当,听了这话才缓和了下来:“半夜去见他……不拦着你,我陪你一起,省的小姑娘家吃亏……”
林雨桐:“……”好吧!那就这样吧。
临走的时候,她又想起什么,扭脸不由的问了一句:“李奶奶,您就不惦记李爷爷?那天送殡的时候,墓前的灯烛灭了一根……”
李奶奶一愣,继而嘴唇都颤抖了起来:“那老家伙等着我呢。”
是呢!
可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的。
林雨桐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孩子小,坐车做飞机来回都挺颠簸的……”她这么安慰对方,然后才道:“等大些了,自然会带着孩子回来看您跟李爷爷的。他们都有伴陪着,只李爷爷只怕等不到您,心急呢。”
李奶奶连肩膀都耸动起来,这些都说到了她的伤心处。儿子的不孝,对孙儿的想念,对儿媳妇的不满……如今还有对老伴儿的思念……
林雨桐就说:“要不然,我明天傍晚去一趟墓地,替您给李爷爷捎句话去。这边的事情我一定想办法了了,然后送您跟李爷爷团聚,好不好?”
李奶奶擦了泪就一笑:“……好……好……他走了,有了委屈连个说的人都没有……也是我想不开,若是早想开了,早见到那死鬼了……”
林雨桐又安慰了几句,赶紧岔开话题:“您半夜给我留窗户,我给您烧点纸吧。那香烛和纸钱都是极好的,葛水根都急着想要的那种……”
然后半夜起来,爬下去在二楼给李奶奶烧了纸。
她还好奇的问感觉,李奶奶精神都抖擞了:“像是六十年代低标准的时候吃了满满一大碗红烧肉……”
这个形容……林雨桐秒懂,“以后每晚我都过来,给您吃红烧肉。”
回去的时候后半夜也睡不安稳,胡思乱想的竟然想着:是不是给四爷烧纸,他也能感觉跟吃红烧肉一样?
然后第二天他打电话给王不易,约了时间天蒙蒙亮就过去,拿了两大袋子纸钱香烛,取出一点放在包里,剩下的全放到一楼西户,趁着还早,楼道里没人的时候放进去的。然后又迅速的跑出小区,买了早饭回去,回去的时候爸妈刚刚起来。
“怎么这么早?”林爸同志黑眼圈浓重,宿醉醒了之后,还有些不舒服,不停的揉额头。那边领导一传出要出事的消息,林爸就高兴。这么些年的憋屈了,一朝释放,有些过头。三朋四友的搁家里喝酒,一喝就高。林妈比林爸会来事,林爸还有些书生意气,倒是林妈很是拉的下脸,该走动的领导现在就得走动。一天天的心思全被这些事给占了,对于高考后的闺女,管的也不严了。回来一看,书桌上每天都有素描的画册,画的像模像样的,这就证明孩子出去是干正经事情去了。晚上回来晚……也不算晚,十点半前后,在夏夜的城市,只能算是夜市刚刚开始,真不算晚。
于是零花钱给的也多了,“跟同学一块出去,也别只叫别人买饮料零食,该买你也买。但是冰激凌少吃。”
老妈最多就是叮嘱这么两句,然后就不管了。
昨晚是不光林爸喝高了,林妈也喝高了。回来开门关门都不知道,早起开门关门也一样没吵醒。这会子她把早饭放下,就说:“冰箱里没菜了,连鸡蛋也没了。我去买的早饭。”顺手又摸出两片药,又倒了一杯水给林爸递过去:“解酒……缓解头疼了,喝了半个小时就好。”
梳洗完了,也就十来分钟,就感觉不怎么疼了。林爸欣慰的很:“还是闺女好,要是这么大的臭小子,哪里知道心疼人。”又叫林妈起来喝药。
两人这早饭速度快的很,今儿是周末,但两人也没打算在家。跟一位副总两口子有约,人家到郊县的水库去钓鱼。
林雨桐又给拿上香囊,小小个的,里面是中草药,驱蚊的,只说是辛年给的。
这个没人多想,都知道辛年家是医学世家了。
林妈还说带林雨桐去,林雨桐只推说要美术基础课,这才罢了。送了他们出门,她连忙就走,往山上赶。
四爷也刚刚醒来,比昨天的情况就好了很多。
林雨桐掏出香烛纸钱:“我给你烧一下试试……”
四爷:“……”有当着面给活人烧纸的吗?
有谱的时候她是真有谱,可没谱的时候,也是真没谱。
然后四爷就眼巴巴的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烧纸,烧完了,她还问:“感觉怎么样?”
“呛!”他说着就白眼翻她,然后找包子稀饭吃去了,别说,肚子还挺饿。
林雨桐倒也说不上失望,挥动手掌扇扇烟,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然后是个不算陌生的声音说话:“……就是冒烟,是不是谁扔了烟头着火了?”
完了!烟露出去把人给招来了。这人还是……警察!
林雨桐从地窖口露出头来,招呼道:“赵警官,巧啊!你们也来玩嘛,那进来乘凉吧,地窖里最凉快了!”
赵基石愣了一下:“真是哪都有你这丫头。”他说着,就脚下一转,朝那边而去。
林雨桐让出入口:“这地方我以为除了我这样的穷学生,没人来爬山。”
“那你还是别爬了。”赵基石往里走,“我们是来查案的。两个大学生出门爬山,至今没有踪影,家里也联系不上,今儿接到报警,说是这里发现两具尸体……”
林雨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想起昨晚从这边回去的时候坐公交,公交车后面坐着的两个学生模样的人……
19、与你同在(19)
与你同在(19)
从光线地方好的地方猛的一进地窖,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楚,林雨桐脸上的表情赵基石并没有看清楚呢,就被另一个人吸引了。
还不等他问话,跟在后面的一个人就说话了:“小道士……不是,应该叫元明吧。元明还住在山上?”
肯定是福陵村的人。
认识不认识的,四爷都做熟稔状:“过来收拾一下……正要去找支书大叔,看咱们是先修路还是先修道观……”
这人马上开始指点江山:“肯定先修路,将来往上运建材也方便。都用咱们村的人吧?”
“那肯定。”四爷过去跟说话,“钱已经到位了,说开工就能开工,我住在山上,正好给咱们看摊子。”
“也是!”你对这山上熟悉。说着,又有点犹豫:“要是一个人不行,就把咱村的老头叫上。这山上又死人了,你年纪小……”
“这里是道观,百邪不侵……”四爷这么说。
林雨桐故意咳嗽两声,那边的村人就马上跟赵基石解释:“这小伙子叫元明,是我们村的人,小时候就出家了,在道观里长大,平时住这里……”
四爷的身份就这么的理所当然了。
这人的话还没停下:“这就是宗教信仰,可不是迷信吧警察同志。”
赵基石还能说啥,只问林雨桐:“你一个小姑娘家,跑这里做什么?”说着,视线就投到那刚刚燃尽的灰烬上面,“烧……什么了?”
“这个!”林雨桐摊开手心,手里放着几张符。
赵基石:“……”原来找小道士求符的。他也不知道这符要不要烧掉,但有些是要贴的,有些是要烧的,有些是要佩戴的……都是听过的。那这个理由就成立了。但他还是道:“小姑娘家,跟陌生的大小伙子,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钻到地窖里……”
人家真起了歹心可怎么办?
林雨桐指了指四爷:“他不算是生人,现在住我们家楼下……”以后大概还会碰上这警察,就不如坦诚一点,主动说算了。
四爷就说:“师傅的故人帮着安排的房子,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山上。但我一个人习惯了,这又得修道观修山路的,所以,又跑到山上来了。”
这故人能给修道观和修路的钱,这笔钱必然不是小数目。人家把那么些钱给这么一个小道士,至少证明这小道士不是一个没有关系网的人。有社会关系的人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那种连最基本的社会关系都没有的人,那人的人才是社会上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既然是认识,还是邻居。那就没什么了。他没在里面呆,还警告说:“没有消防措施的话,最好就不要了点火……外面不行,这里面就更不行了。”
这是好心。林雨桐应承着,外面李国庆就叫了:“别耽搁了,赶紧走吧。”顺便警告一声:“不要再往后山去了。那边刚出了事故……”
就是事故!赶上下雨,后山的土质疏松,土崖滑坡把躲在土崖下避雨的两人给埋下面了。
两人来处理的是失踪案。
林雨桐这边应了,四爷还跟那个村人说:“一会要找支书大叔,说说通往后山的事。警示牌不行,得设置护栏。”
那村人无所谓的摆手,一边往出走一边说:“你就是设置成铁丝网,那找死的还不是一样找死。没看新闻上说嘛,人家说不叫进山一个个的偏进山……反正是不叫干啥就偏干啥,跟被鬼迷了心窍一样……这种事,那就是找死谁也拦不住。”
絮絮叨叨的走了,还说明儿一准到工地上来。
等目送三人一行离开,林雨桐才说了昨晚的见闻:“不知道那俩人去哪了?”
这个不重要,四爷就说:“你先回去。老在山上,警察也该起疑了。”
也是!两人收拾收拾,一块下山。先跟四爷直接去老支书家,把事情敲定了,又要了村上的账号,林雨桐今儿得把那笔钱给人家打到这边的账号上,才能动工。
四爷跟着村上的人在山里转转,得规划这路怎么修吧。
山上多是清凉的地方,树荫下面,也没事。
可等林雨桐往回走的时候,正好碰上赵基石和李国庆下山,准备回城。赵基石就说:“要不然捎你一段。”
也行啊!
到了车上,听赵基石和李国庆闲聊,才知道那俩出事的大学生是怎么回事。
“那小伙子呢,家里穷,为了供他上大学,爹妈都差点没卖血了。可这孩子呢,是一点也不体谅……家里的地被征收了,钱他全部拿了,出来就带着小姑娘花天酒地四处游玩,暑假这才几天,换了第四个女朋友了,出事的就是这个第四个。小姑娘贪图好衣服好包,贪图人家给买的手机,跑出来第七天了,出事了。”
不管为什么出事的,这俩孩子可都不算是‘好’,若是如此,那他们便是不会成为葛水根猎物,也会成为别人的捕猎对象。
她一个人站在小区门口,朝里看看,再朝外看看。
这些日子一直小心翼翼,从不敢过分的试探。但这样明显不行呀。
各种符自己手里有很多,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再看看日头正大,青天白日的,想来也没事。再说了,还有空间做后盾。便是真遭遇意外,自己逃离的概率要比别人大的多。
这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她大胆的跨出第一步。
这一步迈向哪里呢?
迈向废弃的烂尾楼。
这一片地方可不算小,在林雨桐的记忆里,一直是烂尾的。二百多亩,还在不太偏僻的城区,一栋栋别墅,工程剩下最后的都不多了,偏偏烂尾了。如今绕到另一边的大门,从那边避开人翻墙进去,里面果不其然,彻底的荒废了。
挨着墙根的地方被路过的扔了废纸塑料袋易拉罐饮料水瓶矿泉水瓶之类的。跳下去之后要不是下盘稳,这踩到易拉罐上面可不得滑一跤。
好容易站稳了,左右看看,到处都是长到半人高的蒿草,密密麻麻的,比人工种出来的都齐整。霍开草丛,走动了没几步,就见草丛晃动,嗖的一声,扭脸看过去,一只黑黝黝的野猫窜出去,然后还扭脸过来看了林雨桐几眼。
等猫走远了,她才继续往里面去。往前走了大概得有五六十米,就上了一条水泥路。小区内的路面都已经是硬化过的,风吹雨淋的,缝隙里还有杂草长出来,但至少感觉不那么荒了。
沿着这条路左转,就是最近的两排别墅。别墅跟别墅是门对门的样式。铁艺镂空的大门,如今都已经斑驳。有些开着,有些半开着。院子里的花坛里,也是长着杂草。隐约能看见隐没在草丛中的石板路,这是从别墅的大门通往别墅的必经之路。
她原本也没打算进去看的,结果路过了几家之后,发现有一户有点不一样。
这家的院子里不是杂草,而是一种芦苇,长的密密麻麻。芦苇这东西,长在比较湿润的临水的地方或是水里,这院子里怎么会有芦苇。之前林雨桐瞧见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这种东西在没开芦花之前,远远看着,还以为是细竹!在这种地方,本能的防备葛水根的时候,她联想到竹子自然就得戒备。
可再细看,发现是芦苇。往前再走两步,才发现院子里当初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挖了个不深的坑。坑里可能是这几年积下的雨水,或许是水管子在这下面,有点漏水,所以坑里看着现在还是湿的。芦苇这东西,好活。沙子里一点根只要活了,就能繁殖一大片。这建筑用沙也是从河里捞的,有芦苇也算正常吧。
她的心里放松一点,刚准备走,就又听到一声猫叫,再抬头,就见之前见过的那只黑猫,蹲在别墅那没有安装窗框的窗台上,朝这边看。
这么大的地方,两次遇到这个猫了。
她不由的朝这栋别墅多看了两眼,准备退出来的时候身后‘哐当’一声,那斑驳镂空的铁门一下子就关上了。她轻笑一声,手里的符贴在铁门上,门轻松的被拉开,林雨桐一脚就迈了出去。
“等等。”走了出去,身后传来似远似近的声音。
林雨桐扭脸过去,就见芦苇从里,站着个女人。
这个女人一头长发,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在芦苇丛里躲着外面的阳气,还有些瑟缩。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偏襟宽袖的袄子,黑色的裙子,看不见膝盖之下,这打扮,像极了民国时期的女学生装。
“等等!”她又喊着一声,然后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才道:“救救我……帮帮我……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
“我不想给葛平安做媳妇……”
葛平安?
林雨桐一拍脑袋,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葛水根就提过他的儿子,怀疑过很多话,却唯独没有怀疑过他说他老婆孩子的话是假的。还叫自己找他的老婆孩子以及后人?原来都是假的,“葛平安……赵春花吗?”
那女子一愣:“……赵春花没跟我们村的人一起死,死后也没葬在这里……我就知道,这些楼的主人,是赵春花的后人……”
嗯?好像关系有点乱呀。
不过,这一团乱麻之中,好像隐隐能抓住一点什么了。
她并不完全信对方的话,但看到这女人在水里这么泡着,她便道:“我怎么能帮你上来?”
这个女人眼睛一亮:“你肯帮我?”问完不等林雨桐答话,就说:“谢谢。谢谢你!”她眼神诚恳,目光真挚。
林雨桐的心态很谨慎,只当是客气,也确实是感知不到别的。但同一时间的四爷,只觉得一股子清凉直冲太阳穴……
20、与你同在(20)
与你同在(20)
六十年代吃红烧肉,这种形容词不可能出现在四爷的第一反应中。因此一股清凉之气直冲脑门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那种兄弟倒霉之后他感受的那种神清气爽。真真是很久没这种感觉了,提神又提气。
可这突然之间的,怎么有了这种变故。
他此刻是坐在半山腰的一颗大树之下的。说这棵树大,那是相对而言的,其实那就是一棵十来年树龄的老槐树了,长的歪七扭八的,不成才的样儿,所以才没被人砍了去。要说这棵树有问题,那真不至于,如果真有成精那么一说的话,也轮不到他这样的。
福陵村的人,这会子在山道上上上下下,这个说修成缓坡,车能上去。那个说修成台阶,健身的人多了,这一块就繁华,要不然山上还得修停车场。又有人说台阶和缓坡都该修,哪种情况都要考虑到。
这些人吵来吵去,唯一不考虑的就是钱的问题。这也是四爷放的话。只说修,钱的事有人管呢。
所以,这争来争去,最后必然是怎么耗时耗工怎么修呗。
见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他也就更放心的找寻叫他感觉异样的来源。周围的树,脚下的草,一个都没放过。可就是奇怪了,真就没什么异常的。
难道是埋在地下的吗?
看来晚上得过来找了找了。
同一时间的林雨桐,在对方真挚的感谢声中,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转眼的功夫,她便跟那个女人易地而站了。
对方一点沉泥都不沾,小腿光洁,白袜子依旧干净,穿着一双浅口的偏带黑布鞋。
而林雨桐自己,则感觉到脚下如果漩涡一般,极力的将她拉扯。
那女人在干岸上站着,眼里都是泪:“真的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愿意帮我,在陷入如今的境况之后,依旧没有喝骂怒斥的人……”
林雨桐勉强的抬起手,手里攥着的符,鲜红的朱砂此刻都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握着符的这只手,食指指肚子上一条小口子,还带着铁锈的斑驳,这怕是刚才推门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划破的。这都是小事情,之前没注意,现在也就是稍微看了一眼就被她忽略过了。唯一关注的便是这符变色。
这就说明,这地方比自己想的要危险的多。
她得先脱困!不管这女人是有意还是无意骗自己的。
稍微一动,她就只觉得天旋地转。恍惚间,她像是成了那个女人。穿着一身民国女学生的学生装,留着齐耳短发。在一所女子中学里读书,放学有家里的车夫带她出城。她的家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这个村子叫李庄。而她叫李茵。
她恍惚坐在马车上,傍晚的城郊,沿岸都是水泽,远远看去一片汪洋。
马车往前一路而行,没走出多远,就看见路边有一男一女,边上放着个担架,担架上是一个一条腿血呼啦的少年。
林雨桐尽量的保持着清醒,到了跟前,看清了那站着的男人,竟然是葛水根。
葛水根一脸惊喜的看着停下来的马车,噗通就跪下,“……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送我儿子去医院……好心的小|姐……我做牛做马……”
林雨桐听到‘自己’说了一句:“赶快上来……”
外面的马车夫却道:“小|姐,老爷有吩咐的,不要叫小|姐乱发好心……”说着,林雨桐感觉猛的朝后一倒,马车已经朝前奔去。
她奋力的挣扎着趴在车窗上,随手把手上的手表和镯子扔了出去:“……拿去换钱,去城里找大夫……朝相反的方向走才是城里……”
马车跑的很快,她的话散在风里,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没有。
只一眨眼,马车就到了一座古朴的院子。在院子里徜徉,时间却又好似不对了。回家后那个学生装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上的是一件洋装,白色的连衣裙徘徊于花海,彩蝶飞舞,远处绿茵成行……她伸手摸了摸头上,齐耳短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过肩的长发了。她提醒自己这不是她,但这个姑娘的感知她还有。她感知得到对方的期盼……这种期盼,像是她在等四爷。
来的不是自己的四爷,但却应该是这姑娘的四爷。
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革|命军的戎装。然后心里就理所当然的知道,知道这人便是这姑娘的未婚夫,叫计轩。
她以为他是来求亲的,却又错了……时光转换,她站在大厅的外面,听到男人铿锵的声音,他说:“我是来退婚的……实在很抱歉……”
林雨桐一个恍惚,只感觉人已经冲进去,开口便问为什么,这男子却没有说话,绕过她之后就离开了。
她拼命的追着出去,在追到村外那棵大树边的时候,她追上了,看到这男人的马连同一个女人都在那棵大树下。而那个女人……有些面熟……是在哪里见过呢?
林雨桐认出来了,那就是跟葛水根在一起的女人。当时她就默默的站在葛水根的身后!
然后林雨桐想起来了,葛水根曾经说过,‘我救过一个军人’。而他的妻子却跟着军人走了!
她奋力的冲过去拦住那个女人:“你是赵春花吗?你是葛水根的妻子……那你怎么能跟着别人跑了……你还抢了别人的丈夫……”
这女人一脸的仓惶,拼命摇头:“……是……我没有……水根他死了……死了……”
“你是活着见人了,还是死了见尸了?”林雨桐喊着,可那个男人护着了赵春花:“……我的命是葛水根救的,这是他的遗孀……无论如何,我要照顾好她……”
可赵春花明显是比这个男人年长的,年长好几岁。三十二三岁总是有的!
她还想说,还有很多话要说……可在这种幻境里,她只能看着他们走远,哪怕是一路喊着一路追,告诉赵春花,你的丈夫没死。告诉那男人,照顾恩人家眷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一定是要娶了对方呢。
她喊的声嘶力竭,但两人还是走远了。
时光撕扯着她回到那个院子,整日里跟失了魂魄似的,在村里晃悠。这一天,村里来了两个要饭的。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孱弱的少年。两人身上都散发着恶臭,像是什么腐朽了的味道。
她看见,这男人身上的伤已经化脓了,那个少年的一条腿也是这样。
男人带着儿子找来,是找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的。
林雨桐知道,这男人就是葛水根。这个少年,便是葛平安。
她只说:“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然后凭尽全力的跑回家,从家里把首饰把零钱罐子,把屋里值钱的东西包了一大包给两人,“隔壁村有个郎中,他的医术也还好,你们赶紧去,把伤治好了最要紧……别的没那么重要……”
两人就那么看着她,一动不动。
林雨桐正要问,精神猛的一震,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她还是站在一栋别墅的院子里,院子里也依旧还是有长满了芦苇。不过此刻,她并没有陷入泥潭里,而是站在干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葛水根已经来了,站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目光复杂的看她。
而那个学生装的姑娘,站在别墅里,像是被什么锁着,不管怎么挣扎,像是有什么禁制似的,一步也迈不出来。
葛水根回过头问里面那个说:“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冤枉吗?”
那姑娘也目光复杂的看林雨桐,“……在马车上的时候,我喊了停车,车夫不肯救,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过什么……”
所以,把手上的表摘下来扔给葛水根这事,只是林雨桐潜意识里这么做的。
葛水根就说:“那个时候,若是真有那么一块表,我又何至于家破人亡。”
那姑娘面容更苦了起来:“……我见到赵春花,也认出她是站在路边求救的那个女人……我没有告诉想过问她男人怎样了她儿子怎样了,我是怨恨她抢了我的男人……”
葛水根轻笑一声:“我当初救了计轩,被土匪砍了三刀。我杀了土匪十三人,才把他的命救下,我当时伤重,告诉他说,去找我老婆儿子,不管如何,要救我儿子的命。当时的医院给看了,只要动手术就好。可我们没钱,我豁出命救计轩,不过是要这一笔卖命钱救我儿子。我叫他先走,我把后事交付给他!我那时伤重,不能动……可晚上土匪尸体引来了狼,我拼着最后一口气上了树……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不知道多久以后,久到我以为我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儿子找来了,把只剩下一口气的我救下来……他的伤没好,一路几乎是爬着找来的。他告诉我说,那个计轩找到了他们,说是我已经死了,尸体也被狼吃了……遗骸已经帮着埋了。平安还说,说他娘受不了刺激,晕倒了,计轩带着他娘去了医院,他是趁着这个空档出来了,他说做儿子的,这好歹得知道爹埋在哪里……后来,我们撑着一口气回到我们安身的破庙,却早已人去楼空,什么也没剩下了……再之后,我们辗转打听,知道李家是计轩的岳家,我带着儿子就找了去……”说着,他又回头看里面的姑娘,笑的有些}人。
那姑娘低声道:“……我当时并没有收拾那么多值钱的东西给他们,更没有叫他们去找大夫……我以为是他们为了活命,不要脸的将老婆孩子妈都舍了……那女人还不要脸的勾了计轩的心……我就喊了起来……”
葛水根呵呵的笑:“李庄都是李姓的人,冲出那么多人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通打……我们爷俩是活活被打死的。”他说着,就看林雨桐:“你走吧!我不会伤你!当年若是遇到的人是你……那么长的时间里,若是遇到一个像你一样的好人……我又何至于此……”
21、与你同在(21)
与你同在(21)
太邪性!
不是自己现在有能力管的。
她没有说话,但却转身就往外走。
葛水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以后不要再过来了,这次离开,也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不要再胡乱走动了。”
这算是一种警告吧。
但林雨桐还是回过头来:“那两个学生……”
葛水根看她:“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林雨桐就说:“你也说了,我是一个好人。”
葛水根摇头:“好人呐……也是,做一次好人容易,可做一辈子好人难。谁不是一边走一边变的。”
这话,叫林雨桐想起了秦琴。
葛水根叹了一声:“那两个不是我出手的,我只能说,那是他们自己的债……怎么还都不过分……”
林雨桐就不问了,想查总能查出来的,不一定非得跟他打听。
她没再说话,抬脚继续走。沿着来时路返回,没有乱走,直接翻墙就出去了。
至少这次,算是跟葛水根有了某种默契,相互不妨碍,那便是好事。
而葛水根的事,还得从计轩查起。要查这两个人,倒回去查就行。这个烂尾别墅区的开发商是谁,往祖上追朔就知道了。赵春花和计轩的后人……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今儿后半天她都乖巧的在家,琢磨着符的事。
符上的朱砂,已经全都变成了黑色。
阴气怨气极重!
她正琢磨着,这计家的事怎么查。电话响了,是短信提示音。一看是四爷发来的,他说晚上会赶末班车回这边,有点事要商量。
他没细说,那显然是不认为这些话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好容易挨到父母都睡了,过了十二点了。她才从三楼下去,先到二楼给李奶奶烧纸。然后带着李奶奶去了一楼。
四爷对跟来的李奶奶没有丝毫意外,请人坐下,只说:“翻之前的典籍的时候发现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你来看看……”
说着,就拿出纸和笔,在本子上写起来了。
写的内容却不是什么典籍上的事,而是说他今儿的遭遇:突然觉得很舒服,但是却没有别的发现。晚上还把那片挖了一遍,也没有旁的发现。
他写的是满文,李奶奶哪里认识?
这是鉴于李奶奶在,很多话不方便直说罢了。
他说的这个事太奇怪,林雨桐一时之间也摸不着头脑。
四爷就直接跳过话题:“想不出来也不知道,答案慢慢找就是。”他问起了她:“今儿都干什么了?有一点多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无法接通。”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一点多的时候她在那片烂尾小区里。
这事倒是叫李奶奶知道也无妨,因此,她把符拿出来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四爷倒是先看到她的手:“手指怎么了?”
一个一厘米左右的划痕,早不流血了。但痕迹还在。林雨桐懒的用创可贴,破伤风之类的也伤不到她,她吃过药了。倒是叫四爷给看见了。
“不小心划了一下……”她看了看伤口,就又随意的把手放下了。
挂个小伤口,对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太莽撞了,不是告诉你不要去吗?”他气的瞪她,却先看符,继而就皱眉,这确实是被阴气侵蚀的痕迹。
他脸色都变了,刚想说桐桐以身犯险,却心里一动,像是抓住了什么。
打完电话没两分钟,当时没有接通,还寻思这是跑到哪里去了,结果就猛的一股子清凉之意。
这个时间……是不是太巧合了。
自己在山上并没有找出什么来,倒是桐桐……想到这里,他又细看那符。只见符上有几点跟其他黑色的不一样的颜色,在灯光下不明显,但肯定是有些不一样的。
再想想桐桐手上的口子,这是不是她沾上的血。
难道是她的血还有这符,成了自己和桐桐之间勾连的某种媒介?而让自己感觉到舒服的凉气是阴气?不!不是阴气!而是经过自己的手和桐桐的血加持过的符过滤了阴气之后一种更神秘更纯净的‘气’!
想到这里,他把符收了,只叫桐桐赶紧回去睡觉。有这么一个第三者在,也说不了更私密的话。
林雨桐当然知道四爷是不方便说的,没犹豫,说走就走。一块走的还有李奶奶。在二楼短暂的停留,被李奶奶数落了一通。知道桐桐确实是跟个画符的有来往,她倒是也不担心了,这才放桐桐回家。
在回去之后,她马上就给四爷把电话打过去。四爷开始只是嗯嗯嗯的,直到看到李奶奶走远,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在小区里游荡的秦琴走远,这才把之前的猜想给说了。
林雨桐看看被划破的手指,脑子里灵光一闪:“……你说……这样的途径如果能把你我勾连在一起……是不是就再不用担心会分开了……”
嗯?
四爷一愣,半晌都没有说话。如果这么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都只是猜测,还得要验证。”考虑那一层就太远了。
林雨桐当然知道,她就说:“如果要维持你跟一个正常人一样,就需要这种气……‘气’便能凝结出一个崭新的属于人的身体来……”
那么,如果这不是真实的自己的世界,那么等到自己真回去的那一天,是不是真的可以带着四爷一起回去了呢。
她止不住的这么想。但还是要考虑当下:“……重点是从哪获得这种气。”
原材料是阴气,途径是符,材料里有一个,必许是自己的血。
阴气这东西,说好找也好找,说不好找,也确实是不好找。倒是其他两个,符是提笔就能画,这个反倒是最简单的。而血这东西,对于一个高明的大夫而言,知道抽多少血是对身体无损的。
以后画符的时候直接给朱砂里点上两滴血便是了。
这些事由,是不是跟猜测的一样,这个……试试不就知道了。
还要说话,就听到客厅里的脚步声,是林妈起夜,去卫生间了。
林雨桐赶紧挂了电话,不一会就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随后自己这边的卧室门轻轻被推开,又闭上。还能听到林妈含混的跟可能也醒来的林爸说:“我刚才还恍惚听见你闺女跟谁打电话呢,看了看睡的还挺香……”
“瞎操心。”林爸翻身咕哝了一句。
林妈却睡不着了:“今儿小李给我打电话……”
“问卖房子的事?”林爸难得的有脾气:“就说没有!还是那番话,就说人家一听说老人去世还没三年,都不乐意。有那愿意要的,还压价……就说让他等等,等过了三年就好了。”
这几声说的比较大,林雨桐听了个大概,转身也就睡着了。
却不知道,已经到楼下的李奶奶听了个清楚明白。她飘到给儿媳妇准备的屋里,久久都没有动。
第二天天蒙蒙亮,林雨桐起身的时候,李奶奶家的门是开着的。她知道这是李奶奶找她有事,便直接开门进去了。
窗帘拉着,李奶奶坐在沙发上,见了林雨桐便笑了一下,有几分苦意:“……你要是能卖,就把这房子帮着李奶奶给卖了吧。你李叔他……大概着急用钱吧。”
林雨桐坐过去,想要安慰她却又语塞。
她想起一个故事,一个母亲为儿子奉献了一切,临了儿子却连母亲的心都要拿走。母亲把心交给了儿子,当捧着母亲心的儿子摔倒了,心摔在地上,却还是先开口问:“儿啊,摔疼了吗?”
做妈的心呀!
她没说拒绝的话,只道:“三十万,我打电话叫李叔叔过来过户。”
直接卖给四爷好了。
只是如今这三十万,还没有现钱。
鉴于四爷白天的感知也是觉得他自己就跟个正常人一样,他坚持说能自己出门,那就出门好了。也验证一下,那所谓的‘气’到底能支撑到一个什么程度。
今儿的天不算多好,多云的天气,四爷还是撑着一把伞。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坐公交三站之后下车,这才一起乘坐一辆出租车。为的就是避开桐桐的熟人。
两人目的地当然还是半人斋。
这次来,都算是熟门熟路了。
到了门跟前,还没见王不易,就先见到了坐在王不易后门门墩上的一个花衬衫男人。
这男人油头粉面,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冲鼻。这会子天还早,这家伙坐在门墩上打盹呢。有人盯着他看,他不安的动了动,然后猛的睁开眼,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不由的‘哎呦’了一声,身子朝后一缩,等看清了来人,就怒道:“有毛病呀!大清早的盯着人看!”
林雨桐指了指他的一双长腿挡住的门:“麻烦让一让。”
“让什么让……大师不在家,我还等着呢。”他说着,就收回腿,站起身来刚好挡在门中间:“别想插队!我的事情紧而且急,要想找大师,排队去。”
哦?
这是遇到事了!
四爷将伞往后靠一靠,就搭话:“能问问什么事吗?”
这人一脸的晦气:“……别提了……”
这边话还没说完,林雨桐就面露奇异之色,开口就道:“……我猜是命犯桃花吧!”
四爷扭脸看桐桐,那人也看:“你怎么知道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四爷也想这么问。
我自然是看见的!这个男人一站起来,她就看见他的头顶挂着一朵红瓣黑蕊的桃花,隐隐的带着一种煞气。
看来,昨天的事得益的不止是四爷,自己这技能好像也提升了!
22、与你同在(22)
与你同在(22)
高人呐!
花格子衬衫蹭一下立正,然后脸上就迅速的挂上了谄媚的笑意,身子都跟躬下来了一样,“今儿还真是走了好运,出门就遇贵人。您是高人,真真的高人。只看面相就猜出来了。那您可一定得救我呐,只要您帮我,您放心,我一定能叫您满意。”他指着巷子外面,“巷子口有一家早茶铺子,是南边人开的,口味还不错,请您二位吃早饭如何?刚才真不是瞒您,我守在半入斋已经三天了,天天天不亮就来,天黑了才走,隔上半个小时摁一次门铃,可里面就是没有应答声。大师是真不在!事情办不成……又赶上饭点,还请您千万要赏脸呀。”
林雨桐就看四爷,看他的状态是否能坚持。
四爷点头:“那去吧。”
这不是送到手里的机会吗?
北方的早点铺子比较随意,大堂里坐着,拼座的都很多。但是这一家就比较精致了,有包间的。虽然不大,但独立的空间倒是方便说话。
这花格子很舍得,乱七八糟的点了一桌子,“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各样都叫拿了一些,您只管挑您喜欢的。”
林雨桐给四爷夹了虾饺,她自己也夹了,不再拒人以千里之外,花格子就舒缓的笑了起来。他是无心吃饭的,只试探着问林雨桐:“您看……您要是能指点一二……”
林雨桐跟他客气:“我也就是能看出一二,但你遇到具体什么事,我却瞧不出来。”
这个谁也瞧不出来算不出来,能看出大致方向都是神人了。
花格子抓抓乱糟糟的头发,“我说出来人家都不信……也是我多嘴惹的事……”
林雨桐就放下筷子,又往那朵长着黑色花蕊的桃花上看了一眼,“不管我信不信,你先说就是了。”
花格子讪笑两下:“我这人……其实没什么坏心,就是嘴不好,没把门的。一个月前吧,我老子住院了,我就三不五时的,总得去医院看看嘛。到了我这把年纪,跟你这小姑娘还不一样。你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了,要是不结婚,那就跟对家里以及亲人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一样。过年过节的亲戚相聚的,你永远低人一等。人人都要说一句,你得抓紧呀,你这一个人想晃悠的什么时候……”他捏着嗓子学七大姑八大姨说话,惹的林雨桐也不禁莞尔。单身狗这种生物,是会被放在歧视链的最低层的。她点头表示理解。
这花格子也不管这眼前的小高人是不是真的理解,一脸的苦相就道:“那天我推着我们家老爷子在住院楼下的花园里转转,他老人家又絮叨我,赶紧找个好姑娘,成个家……打我身边就过去一漂亮姑娘,穿着的虽然是病号服吧,但也楚楚可怜……人家过去了,我就跟我们家老爷子说,我说我也想结婚,可上哪找合适的?满大街都是漂亮大姑娘,咱不能拉着人家就去领证吧。还说,刚才过去那姑娘就不错,要不,我追上去问问。我什么德行我老子自然知道,他就说,你要是真能找那么一模样的媳妇回来,那都是祖上显灵了。我就跟他胡侃,说要不您在这里先呆着,我撵上去问问去……看看人家姑娘咋说的……结果话没说完了,‘咣’的一声,从楼上飞下一人来,砸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可不是那个姑娘吗?哎呦,你是不知道呐,摔的那叫一个血肉模糊的……差点没把我们家的老爷子心脏病给吓出来,我看老人家紧张,就逗他说,您看看,您儿子这命就这样,刚才还要撵上去跟人家求婚呢,结果就这样了,这是有缘无分呀。这死了多可惜,嫁给我多好的……”
说着,他狠狠的打了自己的嘴:“这人呐,话是不能胡说的。当时我是没太在意,结果谁知道当天晚上,我就做一梦,梦见那姑娘坐在我的床沿上,问说,是你说要娶我吗?给我吓的呀,当时一声冷汗就醒了。当时就觉得}人,但也没太当回事,这白天看到有人摔死在自己眼前,被吓着了,晚上做个噩梦这不是很正常吗?结果是连着得有一周吧……天天晚上,都是同一个梦,而且是越梦越清晰,我甚至醒来能记得她穿的病号服左边的一角沾上了一滴血污,她的左手腕上有深浅不一的三道旧伤痕,像是割腕自杀后留下的,还有她的耳朵垂上,右边的耳垂上有一个跟芝麻大小的一个红痣……我这心里就发毛了。也不知道那姑娘原本就长这样呢,还是那些特征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你去找那姑娘家了?”林雨桐问说。
花格子一拍大手:“对!我找去了。去医院托关系,查到的病人信息。那姑娘上大学的时候谈一男朋友,谈了四年。毕业了工作了,男朋友说奋斗几年,等有钱买房了,就结婚。这一等又是四年。耗费了八年的青春进去,结果男朋友要分手,说是爱上了别的姑娘。这可怜的傻姑娘又是自杀又是绝食的,两人就这么分分合合的,又是三年。直到这一回……是这姑娘发现他男朋友早在七年前,就已经结婚另娶他人了,现在孩子都要上小学了。那混蛋的老婆带着人到这姑娘的家里,单位都去闹,说她是第三者插足,闹的姑娘彻底的没了脸,吃了安眠药被幸而发现的及时,送到医院了。可结果……她妈妈就是去买了个饭,她出来就寻了死,从二十三层的住院楼上跳了下来……”
林雨桐冷笑:“那也是个没胆的鬼。缠着你做什么?有本事弄死那男的,还算她的能耐。”
这是林雨桐的心里话,却把花格子说的直打冷颤。这就是那种死了也不放过你的类型。所以说,现在这姑娘,别管大姑娘小姑娘变成鬼的姑娘,那都是不好惹的。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坐在背光处的小年轻,年轻人谈恋爱,冲动呀。这种姑娘都敢招惹?那是要砸手里的。想脱手都脱手不了的哟。
四爷给了他一个‘我愿意’的眼神,就不再鸟他了。
他讪讪的笑笑,话题赶紧又岔回来:“……您可别小看那姑娘,她也不是善茬呀。我这不是话还没说话吗?当时我一听这情况,晚上再梦见她的时候就说,我说你找我干啥,你找他去呀。谁负了你你找谁去!然后那晚我头一次不是被吓醒的,而是自然醒的。可坏就坏在,你们说巧不巧,这半个月二十天,我出门出事故出了三次,都是差点……差一点点就撞死人了,而且,三次撞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个混蛋?”要是这样,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花格子一脸的心有余悸:“头一次是我跟一个朋友谈生意回来,也不是太晚,回来的时候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吧。回城的这条路我一个月能跑十八回,可结果呢,那天不知道怎么的,进了城就迷,东拐西拐的,自己都搞不清楚跑哪一条路上了,我还以为是过转盘的时候走错了路,南辕北辙了,在路上兜兜转转的,正不耐烦呢,手机响了,我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巧了,就有人从边上一办公楼里出来……我吓的魂差点都飞了,点了急刹车,结果那家伙走运,路边刚好有一垃圾桶,车撞倒垃圾桶上,他被垃圾桶压了,只受了一点轻伤。他倒是没纠缠,起身撒丫子就跑。我最开始也不知道这撞的人是谁,见人家不纠缠,还挺纳闷的。上了车正想骂是哪个孙子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的,却发现手机上没有短信提示,没有未接来电,连闹钟我都没上……怎么突然电话就响了的?”说着话,脸上还止不住的有些惊惧,“后面两次差不多,我跟那混蛋总是不期而遇……第二次我换了摩托车把他撞到绿化带里,第三次我换了自行车,结果我的自行车停在路边,被一汽车撞了,自行车被撞飞砸在那家伙的身上,这回伤就比较重了,头破血流的……”
林雨桐听出来了,鬼想直接杀人,那是不容易的。要不然,那个姑娘不会兜兜转转,通过这种方式报复。
她想报复欺骗感情的负心汉,这个没错。可把这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就不好了。
饭也没吃个什么样子,听完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林雨桐就觉得去看看也行,毕竟:“……看了才更直观”
花格子赶紧就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来?今晚行吗?我不怕你们笑话,我在我家,是真不敢睡觉了。一睡着就能见到她,最近更厉害了,我一闭眼,就能感觉到她在……”
林雨桐才要应承,一直没说话的四爷突然就出声问对方:“你身上是不是佩戴了别的东西?”
花格子一愣:“佩戴东西?什么东西?”
四爷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是什么?”
什么?
林雨桐看过去,那就是一串佛珠……只是那佛珠的颜色有些不大对……
23、与你同在(23)三合一
与你同在(23)
佛珠是一种黑里透着红的颜色, 花格子抬起手腕看了看,“这东西……不值钱……一个朋友做工艺品的, 他媳妇抠门, 准备了这些东西开业的时候送人……人家送了, 我就顺便戴手上了。不过戴上了之后,倒是觉得也还行,尤其是那时候天刚热的时候,觉得挺凉快的……”说着话,就把东西摘下来给递给四爷了。
四爷拿到手里,问对方说:“戴着这个是在碰上人家跳楼之前吧!”
哎呦!这又是一个高人呐!
“没错没错!”花格子的身子往四爷跟前凑了凑, “那天就是上午的时候给朋友捧场, 然后顺道就去看了我家老爷子……结果就碰上那事了。”说着, 他就觉得不对了, “是这东西招惹上的?”
说了很多骚情的话是一方面,但能轻易找上这人, 这个东西也有一部分原因。
林雨桐是看不出这玩意的好坏的:“外面像是喷了漆。”感觉就是路边十块钱一串的那种东西呀。别的倒是再看不出来的。
她伸手从四爷要, 四爷却避开了:“你别碰这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花格子脸色更难看了:“这东西真的不好?”
“这是百年老槐树根做的。”四爷摆弄着这玩意, “而且是坟场边上的槐树树根……”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 槐树本就阴气重, 再是长在坟场边的百年老树,还是用树根做的这个东西, 这东西不仅阴,还邪。
“那混蛋害我?”花格子气的当时就想跟人拼命。
“也不是成心的吧。”林雨桐看了那佛珠一眼就说了一句。
这东西八字弱的人别沾。佛珠符箓这些东西,不能在路边随便买的, 这有些东西能随便戴,有些东西还是慎重点。像是这种工艺品加工的东西,人家说不定还觉得送这种百年树根做的东西体面呢。这玩意的硬度可比一般的树木都要好,而且纹理也确实是古朴。这种东西都是机器加工出来的,选取的材料,都是在农村收的,什么树根老木啦,都是按吨卖的。
戴这玩意的人,八字硬的人许是没事,最多就是倒霉一点。今儿出门绊一跤,明儿被水淋一下,这都是小事。
可像是花格子这种的,偏巧赶在一块了,那就是找死。
林雨桐心里还有疑惑,但却没当着花格子问。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事也都说明白了,那就是该干嘛干嘛,这横竖也不能大白天的去看鬼长啥模样吧。
她就说:“这么着吧,你先去忙……”
“不忙不忙。”花格子忙道:“二位要去哪,我去送你们都行。我这……”
“你也不敢开车呀。”林雨桐就笑道。
花格子嘿嘿笑了两声,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来:“要是忙完了,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有空……”
林雨桐接过来扫了一眼,花里胡哨的,想来花格子的品味也就是如此了。只是这名字跟花格子好像有点不搭——叶壮壮。
可能也对他自己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叶壮壮就赶紧解释:“那什么……我这开了一家小公司,像是家里的摆件装饰品,都可以跟我联系……”
好的!
林雨桐应承着,把名片装进包里,跟四爷就起身。叶壮壮去结账,出来就不见二人了。
四爷和林雨桐没去别处,还是去了半人斋。
之前花格子把半人斋,还是念成半入斋,可见确实是外行的很了。
王不易这人,低调的很,很显然,是不愿意招惹一些事的。至少像是花格子这种级别的事,他不愿意多管的。
果然,林雨桐再去摁门铃,紧跟着又敲了一下之后,门开了。两人推门进去的时候,王不易已经在过道那头等着了。笑的也很热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来了。那人是个牛皮糖,沾染不得的。”
林雨桐没在这事上纠结,在院子里落座了。王不易就看四爷,不由的‘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原来是我走眼了!”
什么走眼了?
四爷和林雨桐不动声色,很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
王不易倒是沉不住气,围着四爷左半圈右半圈的,“……不瞒你们说,之前我隐约看着像是魂不附体……觉得是人的魂融不到精怪的身体里。现在看……是我看走了眼了!这明明就是之前的魂气被精怪吞噬了所致,如今倒是神魂被蕴养的好一些……”他又低头寻找影子:“似烟似雾,但确实是有了……”
这种说法,怎么听都觉得挺反科学的。
事实上是之前四爷是没影子的,衣服沾身,影子上体现出来的就如同是轻纱缥缈。如今嘛,不那么恍惚就是了。但跟正常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王不易现在的说法,是四爷原本就是人,只是神魂之气被某种精怪吞噬掉了……这种说法,四爷和林雨桐都存疑。之前给四爷上户口,并没有被发现有重叠户口的问题。如今也是联网的,若是真还有一个户口的话,这照片的相似度如果高的话,当时就会被发现。可惜并没有!那也就是说,现存的户籍资料里,是没有这个人。除非四爷这个原身真就是不入世的隐士,再不然就压根不是国人。
可若是四爷的原身原本就是人,可这树洞里包括道观里,并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没吃的没喝的,四爷身边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所以,两人对王不易这种说法,心里不认同。但嘴上却绝对不会反驳。相反,他们是极想叫对方这么认为的。这至少不会叫四爷看起来像个异类。
四爷如今的这种情况,王不易看不准。连看准都难,那就不可能了解四爷的身体能吸收一种神秘的‘气’的事,那么因为‘气’身体变的充盈这件事,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四爷的原身,原本是什么样的,这个现在一点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至少看起来,这种靠着‘气’来充盈的办法,确实是越来越像人了。
王不易的眼睛还盯着四爷,像是要研究个透彻一般。
林雨桐却打岔,没有提交易里钱的事,只说了在自家小区对面公园里的事。
谁知道还没有说出那片烂尾楼的名字,只说是新华小区对面公园的背后,这王不易马上坐下,一拍大腿就道:“那地方我知道。”紧跟着又道:“不光是我知道,行里人都知道。那地方棘手,多少人都栽在上面了。”
四爷就隐晦的瞪了林雨桐一眼,栽进去的人多,只能说明那地方比一般地方都凶险。这次没出事,就是走运。那葛水根真就是看在桐桐的本性纯善上了。易地而处,桐桐就是那个肯伸手帮他的人。
林雨桐也是心有余悸,“那地方怎么就那么邪性?您听说什么了吗?”
“那地方原本是附近一个庄子的坟地……”王不易就道:“所以,邪气只怕从这上面来。”
林雨桐就不明白了:“附近的村子……那这村子应该是在的后人,后人迁坟,这该也容易……”很多问题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王不易叹气,“这事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考证说那地方叫李家坟,可却没有李庄了。村里的人……一场兵祸,死绝了!”
啊?
林雨桐恍惚想起那个李芬,曾经也说过类似于全都死了的话。
而这死了全村,又是因为兵祸!
她就问:“那你知道那片别墅的开发商是哪家吗?”
“这怎么能不知道?”王不易露出几分不解来,“就是计家,计氏集团那个计家。这计家在西平可也算是老牌人家了。wenge那几年受了波及,但也没伤了元气。前些年什么古玩字画的,倒腾出手就有了资本,紧跟着生意做的越来越红火了。计家的老爷子,当真是有远见的人。那些年那么乱,人家的家底也没损失,竟是提前都藏好了。这就是人家的见识和魄力了,眼气也是白眼气。可这按说那片地跟计家没多大干系才对……可自从那片地烂尾了,计家这几年就有些不大好了,如今那位老爷子听说身体也不成了……”
“那老爷子多大了?”难道他就是那位计轩。
“九十多了。也是高寿!”王不易叹气:“老子英雄儿好汉,这计家的第二代虽说只一个独苗吧,但也是个能干的人。可到了这第三代身上,那是不成器的居多,你争我抢的都快成了笑话了……”
还真是计轩。
“不知道计家老夫人……”她这么一问,王不易依旧是摇头:“问过了,老夫人姓赵。好像是计家老爷子的童养媳,比老爷子要年长十多岁,去了都有十好几年了。只知道她是外乡人,跟李家也没有什么瓜葛。”
林雨桐就皱眉,这次要是鬼没说假话,那便是人说了假话。计家并没有把赵春花早年还嫁过别人,并且生有一子的事说给后辈儿孙听。
不过林雨桐还是故意的露了一个口风给王不易:“我倒是听说,这计家老爷子早前订下的未婚妻,就是李家庄李家姑娘,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跟这件事是不是有关?”
王不易一愣:“还有这事?”按说不会呀!这老夫人若是童养媳,他订的哪门子的未婚妻。可这看不清师承来历的小姑娘说的这般信誓旦旦,那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林雨桐却不再提那个话了,一扭脸见四爷对着这院子里一根老藤蔓出神,她就想尽快的结束这次谈话,达到目的了就能赶紧离开。四爷今儿怎么看都有些不对。
于是,她就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岔开了这个话题,像是随意的问了一句:“……符箓出手的可利索?”
王不易一拍脑袋:“看我,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只顾着说闲话倒是把正事给忘了。”他说着,就扭身回屋去,不大工夫,拿出一张卡来,直接推到四爷面前:“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这家伙是个人精,听林雨桐这么问,就知道对方却钱。符箓没那么快的卖出去,必然是王不易把他自己的积蓄先垫付进来了。
四爷收了,今儿的事就算是办完了。
王不易好似还要说什么,但两人都不想给人解惑,也解不了惑,说的越多,露出来的破绽就越多。倒不如赶紧离开,抽身退步为好。
从里面出来,时间也还早。回去也没法呆在一块,去山上都有些不方便了,修路已经开始了,运建材的,来回测量的,上上下下的,两人一块,太扎眼了。
找个不见光的地方说话,能去哪?
酒店吧!
酒店开个房间,好歹能有个好一点的环境说话。
古玩街的街口对面就有一家不错的酒店,要了套房,最好的房间,三百八十块。前台倒是不要身份证,不过是看林雨桐的时候多看了几眼。
如今她也没买新衣服,也没咋收拾,这初一看,就是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开房,这是想干啥?
无视这些视线,两人去房间都有些迫不及待。
门关好了,林雨桐还是压低声音问说:“怎么看出那个花格子的手串有问题的?”
不仅看出是槐树根,连这槐树根年纪,连长在什么地方都知道,这绝对不简单。
四爷摊开手,亮出里面的手串,“你看。”
嗯?这个手串是刚才那个手串吗?
现在这串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光泽一样,真就是掉在地上人都懒的去捡的那种。
“手串刚才在哪里放着的?”林雨桐一边问,一边急切的就去摸四爷的衣服兜。
果然,在兜里就摸出了符箓。这符箓是昨晚才画的。画符的朱砂,林雨桐给里面递了几滴血。如今这符箓的颜色稍微有些暗沉,显然,还是起作用了。
“你故意将它跟符箓放在一起的?”林雨桐几乎可以断定。
“试了试而已。”四爷将符箓拿回去,“刚才突然的觉得清清凉凉的,感觉很微弱,但确实是有。”
那么也就是说,之前的推测都是对的。这种方法确实对四爷是有益的。她就问说:“你刚才盯着王不易院子里的老藤看……”
四爷摇头:“那老藤下面,有些古怪。”但具体是什么古怪,却又不得而知,“想来他祖上就是干那一行的,想要保家里干净,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那东西叫你不舒服?”林雨桐急忙问道。
“那倒是没有。”只是微微有些排斥罢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还弄的有些怔愣。
四爷还是那句话:“咱们还是先过自己的日子要紧。”好容易有机会‘回来’了,爹妈也还是亲爹妈,与其为这些突然多出来的本事分心劳神,倒不如好好的活自己,叫爹妈跟着过好日子实惠。
也是!这些日子忙忙叨叨的,注意里全被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吸引了,其他的真没怎么用心。这在四爷看来,就叫本末倒置。
“现在找到了解决你身上问题的办法,我自然就不着急了。”林雨桐往床上一躺,心说,接下来,主要是观察这所谓的‘气’对四爷身体的影响,剩下的倒是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了。
而四爷又提了一点:“咱们俩一天没个正经事干,哪里有古怪的事往哪里跑,这迟早是要惹人怀疑的。”一方面确实需要找寻阴气,一方面又想要掩饰一二。
林雨桐就说:“弄一风水咨询公司?”
至少像个正经营生。哪怕别人说是坑蒙拐骗呢。
如今连代起名字的公司都有,这种咨询风水问题的,有什么呀。
四爷:“……”他之前说的不是这个来着。可是好像自己刚才怎么想的也不怎么重要了,她说这么弄,“那就这么弄吧。”不就是装一回神棍吗?这一行,还真没干过!
说干就干,两人没跑远,直接就找到建大附近,这以后不是要在这里上学吗?要开公司,开在这附近就好了,来回方便一些。
建大如今的校区是老校区,新校区在大学城,那里还是一片空地,便是赶林雨桐毕业,也搬不过去的。所以,这里租也好,买也行,遇到合适的就能定。
可如今这地方别看周围都是老城区,比较老旧。但卖房子的却不多。不愿意住在这里的,房子也比较好往外租。大学附近嘛……有小情侣想租的,有那种毕业了,几个人合租的,比较抢手。学生们熟悉了这一片,乐意在这一片生活,导致房价比别处都高好些。
两人转悠了大半天,问了七八家,都说房子租出去了。
最后租在哪里?租了紧挨着建大的一个院子。这一片地方得有四五亩,大铁门进去,两边是门房。再往里路两边是几十年的老梧桐。在梧桐掩映下,一边立着一栋老楼。
这地方前几年是一个民办中专,也是租来的校舍。只是去年就办不下去了,如今里面是没老师也没学生,就那么空着。这地方,拆开租吧,人家嫌弃这地方烂,楼太破,里面的设施跟不上。偶尔有几个租户问,但房东人家不乐意,零散的租户租不出多少钱来,事情还不少,还得花精力伺候他们。所以,想整个的租。整个租的话租金就贵,开发区那边的新写字楼,租一层都比租这一个破院子便宜。属于俩不靠的,就是租不出去。
转了一圈,好像就这地方不错。身处闹市区,又有独立的院落,可不好找嘞。
大铁门常年关闭着,一条铁链子拴在两扇门上,一推,铁链子哗啦啦响,门推开一条缝隙,锁还是锁着的。只是那缝隙能容一个人低着头侧着身子挤进去。
两人之前跟建大那边的门卫了解过了才过来的,知道这里有一个看门的。
门一响,看门的就从门房探出头来了。
这人长的恶,哪怕是头发花白了,满脸的皱纹,也没改了这一脸的恶相。但林雨桐还真不怕这恶相,因为她从老者的头上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光来。这种光无端的叫人生出一种敬畏来。
这种感知太直接,因此,她便扬起笑脸:“大叔,我们问问这房子往外租吗?”
“整院租!”老者出来了,腿脚都好,却只一条胳膊。
林雨桐知道那光是怎么回事了,这老者只怕也不是一般人。他该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杀气与正气,足以百邪不侵!
想明白了,心里更稳当了。因此,人家说整院租,她马上就回应:“我们是想整院租的。”
老者这才动了,过来开了门:“进来看吧。”他双目如电,上下打量了林雨桐,又看四爷。对两人说的话不怎么信,但还是没把人直接给撅回去。
也是!就两人的年纪,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租的起这个院子的人。
空了一年的院子,打理的很好。梧桐两行,却没多少落叶,显然,每天都有人认真的清扫。顺着进了大门这条路进去,走到头,是几间平房。这里是做学校的食堂和饭堂用的,水房里还有专门烧热水的锅炉。
再返回去,去看两栋楼。两栋楼都是三层。一栋是教学楼,里面隔成一个个教室办公室,一层楼两个厕所,再没别的。教室里的黑板桌椅板凳还都在,摆放的整整齐齐也没多少灰尘。厕所也干干净净,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一楼拐角还有个机房,里面放着二十来台老式的台式电脑,这个中专学校里面带着微机课,那几年把计算机说的神秘高大上,好些孩子初中毕业就出来学这个了。学校不办了,这东西并没有打扫走。
看门的老者就说:“东西都是不要了的。”言下之意,这都是可以废物利用的。
其实要这些都没啥用的。
不过林雨桐当时并没言语,先跟四爷去看那宿舍楼了。宿舍楼跟这边的老旧程度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层楼多了个铁栅栏门,这看门大爷解释说:“一楼住男娃,二楼往上住女娃。三楼是老师的宿舍。”
宿舍里的架子床之类的也还都在。
说实话,这里的教室和宿舍都叫人很有感觉。两栋楼外面爬满爬山虎,将两栋楼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掩映在一片绿意中的小楼,其实是读书的好地方。
要说不好的,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些爬山虎,又因为少了人气,感觉有些阴森而已。
别的,真没有。
她就看四爷:感觉怎么样?
四爷点头:“那大爷帮我联系房东,怎么一个租法,得当面说清楚。”
这大爷也没含糊,见说的认真,倒是进门房去打电话去了。
不过十五分钟,就来了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秃了的头顶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看来赶的真挺急的。这人来了便问:“真要租,一年十万,别还价。先支付三年租金,再交五万押金,这里面的东西你们就随便,里面也能随意动……”
看来是急着用钱的。
林雨桐看了看这家伙,头顶像是被一层黑雾笼罩着,看来最近比较倒霉。
四爷也不废话,直接打断他:“合同!”
“嗯?”房东一愣,“合同……我带了。”说着,从裤兜里摸出折成一坨的合同来,递给四爷一份,他自己留一份。
两人就着外面花坛边的水泥花墙上,签字摁手印,然后一起去对面的银行转账,手续就算是办完了。
合同林雨桐顺手往包里一塞,心说该找个装修公司把里面重新装修一遍,谁知道那房东没急着走。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但还是开口道:“……那院子其实是真挺好的……就是有人以讹传讹,说什么不干净,那是胡说的,没有的事!之前那学校办不下去,是他们跟不上社会发展的趋势!如今都办民办大学了,谁还上民办中专?这是市场自然淘汰的,可跟地段没关系。不过,这造谣嘛,到底是有些人愿意信的。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之前好几个课外辅导班看上我那地方想租,我都没租给。就怕哪个孩子要是出了事,我这说不清楚对吧!所以……你们要是想办辅导班,那不行,你们再转手往出租就是了,租再高的价钱,我不眼红。要是不办辅导班的话……那随便,干什么都行,没妨碍……没妨碍的……”
说着,不给人再说别的话的机会,直接就走。
嘿!难道真有什么不好?
两人赶紧回去,心说问问看门的大爷吧,谁知道这大爷正在收拾东西,一副要走的样子。
林雨桐才不放心四爷一个人将来呆在这样的地方呢。她赶紧就说:“大爷这是干嘛?要去哪呀?”
这大爷一愣:“你们还需要人?”
自然是要的。
房东给大爷一个月六百的工资,四爷直接给开了一千五。这在如今真算是高工资了。
“那不能要。”看门大爷瞪着一双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跟四爷干架。
林雨桐就说:“您拿着吧!”先预付了两个月的工资,“您一个人收拾着前前后后的,把五个人的活都给干了。一千五都不算多!以后公司开张了,还有奖金!”
“什么公司?”大爷关注的是这个。
“风水!”四爷说着就看着这大爷的眼睛:“所以,只管放心就是了。”
这大爷果然就肩膀一松:“你们懂风水,那就好……那就好……”
林雨桐跟四爷对视一眼,那房东倒是有些良心的,至少没都瞒着。
还要细问,结果林雨桐的手机想了,是花格子。他的声音弱弱的传来:“大师,事情办好了吗?”
这小子从哪里弄来自己的电话号码的?
难道是王不易?
王不易想试探自己和四爷的深浅吗?
不及细想,只能先叫花格子过来,到这边来接人。
花格子到的时候只朝里看了一眼,就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看着大门的方向眼里全是畏惧。得知租来开公司的,他便嫌弃:“……要找开公司的地方,找我呀。我那边写字楼多好的,找这么一个地方……里面暗幽幽的……有什么好……”
不跟这家伙废话,先带他回四爷那边。便是抓那个带着执念不肯离开的姑娘,这也得是入了夜之后吧。
入了夜了,爹妈都睡了。林雨桐从下到二楼,李奶奶正焦急的等着呢,毕竟急着卖房子的是她。三十万林雨桐凑到了,“已经叫人给李叔叔发短信了,他也回复了,说是后天回来过户。”
这就好!这就好!
李奶奶的手在老家具上流连:“……死了(liao)死了,死了就该了的……”活人的事还是别管的好,想管也管不了了。她说桐桐:“去吧!知道你还有事。去忙吧!”
没再多问别的。
带着四爷和花格子出了小区,远远的,能看见葛水根在公园里站着。这个点,公园里的人已经很少了,但零散的还有。林雨桐跟葛水根遥遥对视,四爷却只站在花格子的背后,花格子成功的将他挡在身后。
这家伙的胆子是小,也许是感知比别人敏锐,他对着公园的方向打了一个冷颤:“这公园怎么设计的,晚上瞧着那么吓人。”
林雨桐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拦了出租。
出租挡着,葛水根没有看清是几个人,然后那辆车就远走了。之前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他出来不是想招惹林雨桐的,他是来见秦琴的。秦琴每晚都在小区门口徘徊,他知道她等的很着急。看着那一行人走远,他才迈步,一步一步的朝对面走去。
林雨桐却不知道葛水根的行踪,他们一行三人搭了出租,直奔花格子家。
说起来,花格子家也不算是远,二十来分钟的车程,这就到了地方。这一片是新小区,花格子家在六楼。他没跟父母住,这房子是早几年,父母添了点钱,他全款买下来做婚房的房子。开门进去,把灯打开,林雨桐都挺无语的。
这爹妈是多期盼儿子结婚。
这新房全都是按照婚房装修的。墙上挂的字是百年好合,摆件都是那种交颈鸳鸯之类的。窗帘是大红色的,再往卧室去,床单被罩都是红彤彤一片,枕巾还是大红的双喜字。
床头柜一左一右摆着两个相框,一边的相框里有照片,是花格子自己的照片。一个是空着的,可还是那么摆着的。屋里不算干净,能指望单身汉多干净,“平时就是叫保洁来打扫一下。”花格子也不好意思,
保洁打扫的?怪不得呢,“这里面的摆件,只怕连位置都没变过。”人家保洁的只管擦干抹净,可不敢随便把主家的东西换个位置摆。
花格子露出几分怅然之色:“那时候我妈还活着,这东西呀,都是我妈临走之前帮我布置的,所以……我压根也没想动……”他说着,就吸吸鼻子,问说:“大师需要什么?念咒作法还是狗血……这些我今儿都叫朋友帮着置办好了,就在楼下的车里放着……要不,我下去取一下……”
狗血?念咒?作法?
林雨桐看四爷:是你来还是我来?
不等四爷做出选择,人家花格子已经选择了,这殷切的视线全都是对着林雨桐的。
林雨桐:“…………”
好吧!
我来就我来!
只是我哪里会念咒?用狗血又是什么道理?
用符箓吗?
用这种驱邪符往‘鬼’身上贴吗?
没有章法的呀。
但这个时候也不能怂,还颇为云淡风轻的道:“不用……别的都不用!”
不用?
“那用啥?”难道是秘法。
“不兴暴力的!不管是对人还是对那个什么……暴力不好……”她一本正经的跟人家这么说。
花格子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住了:感情你是打算跟女鬼讲道理的?!
mmp的!这是什么高人?狗屁!
心里怀疑了,但还不好得罪,只得说:“今晚许是就不来了……要不,我先送二位回去?”
林雨桐差点说一声‘好’,结果那边四爷的表情就不对了,对着卧室的方向指了指:“先进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回去不迟。”
花格子连去看的勇气也没有,一听这话音就一个屁股蹲就坐地上来,声音颤抖着:“她来了……她来了……来了吗?”
来了!
林雨桐从沙发上起来走了两步,就能看到卧室里。此时,卧室的床沿上,确实坐着个姑娘。
这姑娘还是一身病号服,羞怯的如同一个新娘子,低着头,脚尖不安的蹭着地面。
林雨桐往前走,四爷紧跟着起来,站在她的身后。就见桐桐一脸的笑意,站在门口,抬起手敲了敲房门:“你好,我能进来吗?”
这一声问出来,四爷差点笑出来。这世上像是桐桐这般对着鬼的,绝对没有第二个。
那姑娘抬起头来,朝林雨桐羞怯的笑笑:“进来……进来吧……随便坐呀。”
林雨桐还真就进去,进去的时候还拉着四爷:“我就是觉得你们这新房布置的挺好的,进来看看。将来我们结婚的时候也照着你们这新房装修……”不知道该说啥的她开始跟人家聊天了。
结果那边还回应的挺自然:“那你们看吧。这房子是钱兴装修的,花了不少钱呢。”人家姑娘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大学毕业本来是要结婚的,他说想给我一个家,要攒钱给我买房子……要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林雨桐愕然了一瞬,试探着问:“那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吗?
四爷是不知道那姑娘幸福不幸福,但却知道:那花格子这会子一定不怎么幸福!
他心里吐槽:你跟鬼对话也算你另辟蹊径,但请考虑一下旁观者的感受好吗?
那位吓尿了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今天登不上后台,所以更新的晚了。
24、与你同在(24)三合一
与你同在(24)
花格子是看不到那个姑娘的, 但仅凭梦境里恍惚的记忆,也能想象的出那姑娘的样子。她手腕上的疤痕, 耳朵上的红痣, 在脑海里都清晰了起来。不难想象她就坐在床沿上, 就是每次都坐的地方,一下一下的捋着她的头发。
而这位小高人,我的天啊!这是什么路数这是?进去的时候还敲门,然后颇有些自说自话的样子。
他这会子甚至是侥幸的想,难道这两人故弄玄虚的再骗自己?
也有这种可能吧!
毕竟,自己这模样, 找十个算命的, 有九个都说命犯桃花。因此, 那小姑娘一开口便说桃花煞……难道是信口胡说的?单身多金的男人, 桃花煞这东西猜对的概率在半数之上呀。而自己又病急乱投医,还真就信了。
见刚才已经露馅了, 两人才合伙演了这么一出戏。
花格子给自己壮胆, 发现朝这个方向想, 是可以不那么害怕的。他试图坚强的站起来, 但到底不能。惊恐到极点, 会生出几分勇气,可惜这勇气直奔着林雨桐和四爷来了。
他颤抖着声音:“别吓唬我!要是需要钱, 黑皮包里就有,床头柜里还有好几万,拿去就是了。看在你们年纪小的份上, 我不计较,可别给我无中生有……”
这个二锤子!
林雨桐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姑娘‘嗖’一下的扭过脸去,然后满脸都是怒意:“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她站起身来,迅速的朝外走去,抬脚都往花格子身上踹。
花格子只觉得腰间一凉,一股子寒气叫他生生的打了个冷颤。他嗖一下站起来,惊恐的看向林雨桐和四爷,这一看却发现,这两人的视线对着这边这个方向,但绝对不是看他,他们的视线是落在他的边上的。
边上有什么?
他左顾右盼,边上啥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两人误导了,为什么真就觉得有个人在边上盯着他呢。
林雨桐皱皱眉,这个姑娘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她就出声道:“怎么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需要!”花格子喊出这话的时候,一定不知道边上站着的姑娘比他的表情还惊恐还愤怒,还一副强撑着不害怕的倔强模样。
这跟想象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林雨桐就问说:“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做什么还要问吗?
花格子心里骂娘:需要你这小骗子赶紧离开!大不了我把这房子给卖了,我不住了还不成。
他没把这些话说出口,那边的姑娘就说话了:“你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吧。那麻烦你帮帮我,这几天我一直想办法报警,但是一一零不知道怎么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林雨桐这才看见,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一个手机来。那手机看起来逼真,但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那并不是真的手机,只怕是人去后,亲人烧给她的吧。她拿这东西打一一零,要真是打通了那还了得?
这会子林雨桐也不是很能明白这姑娘的逻辑。她怎么就不想想邻居怎么能随便敲到卧室的门,这大门是谁给打开,又是怎么进来的。
那姑娘强忍着不害怕的样子,满脸都是怒气,指着花格子:“他就是强盗。”说着,都要哭了一般:“我跟钱兴都说好要结婚了,连婚房都布置好了。是她非要娶我,还强占了我的房子,也不知道把钱兴弄到哪里去了。好不容易这几天不见他再来,我还想着这个人放过我了,说不定钱兴就回来了。谁知道他又来了……每次来还霸占我们的床……那床是我们挑选的婚床……”
林雨桐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实在看不出说谎话的痕迹来。
四爷就低声道:“要么是生前精神就有问题,要么就是……死后神魂不全……”
这话花格子听到了,他朝后倒退了几步才问说:“……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姑娘以为你是强盗。她坚持认为这是她和钱兴的婚房。
大致意思跟他说了,花格子简直欲哭无泪:“这是我的房子,我出了二十五万,我父母出了十万,连买房带装修就弄成这么个成色。怎么就成了她的婚房了?她怎么不去找钱兴去?钱兴家离这里也不算远,要是愿意,我带她去……”
不用林雨桐转述,因着为姑娘可以听的见的。别的话好像被她刻意的忽略了一般,满脑子只有一个名字——钱兴!
“钱兴现在在哪?”她冲着花格子喊。
花格子哪里听的见?这会子只看着林雨桐等着她说话。
林雨桐就问那姑娘:“要是愿意去的话,咱们去找钱兴?”
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按说,这姑娘要是没有心怀恶念,也不会那么巧,花格子出门就撞钱兴。
这姑娘一脸的激动:“真的吗?真的能带我去见钱兴?你不知道,我怎么也找不到他……都快急死了……想出去找他,又怕他回来见不到我会着急,只能在这里等他……”
可刚才一副新娘子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焦急的等不到人的样子。
这叫林雨桐更愿意相信,这姑娘大概生前脑子就有点不大正常。也是!要是正常的人,寻死干啥?不过是遇到个人渣而已,多大点事!
那就走吧。
花格子亦步亦趋的跟着这两个小高人,他开了门,站在门口,就看到请来的女高人先出去,男高人却站着没动,像是等人先出去一般。这两人中间间断了一下,这男高人才动了,还不是大步走的,而是小步迈着,像是怕撞到前面的人一般。可他看见了,这出去的两人之间至少隔着两米!两米的距离能撞到吗?需要这般谨慎吗?
等人出去了,他也跟着出去。那边电梯已经上来了。
等电梯门开了,林雨桐朝这姑娘看了一眼,等她先上。这姑娘还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如此,林雨桐才上去,紧跟着四爷上去。等到花格子进电梯的时候,想往林雨桐对面那个角落站,结果被林雨桐给拦了,那差点被撞上的姑娘也瞪眼看花格子,还骂了一声:“下流!”
觉得花格子故意占她的便宜。
那边花格子朝旁边让了让,这会子他是真信了。他不觉得骗子能做的这么细节。这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说明现场还是第四个人。
林雨桐没管花格子怎么想,她这会子有些目不暇接呢。可能没有大半夜在外面游荡的经历,所以,也无从得知,这夜里其实也挺热闹的。总有几个异类在街上游荡。
坐在花格子的车上,四爷在副驾驶上,林雨桐跟那姑娘坐在后排。
上车的时候,四爷又塞给桐桐几个符箓,示意桐桐警醒着些。
林雨桐当然得警醒,鬼心难测,鬼话不可信,她的眼睛都不敢离开这个姑娘。
钱兴家确实不远,再加上晚上确实是不堵车,二十多分钟以后,到了钱兴家所在的小区门口。
叫林雨桐意外的是,那小区门口站着一个跟车上这个姑娘一模一样的一个姑娘。
一模一样到除了身上的气质,其他的,包括穿着特征,都一模一样。
花格子看不见的这些,还兀自嘟囔:“这小区算是高档小区了,保卫工作做的好,咱们想进去是不可能的。”
林雨桐和四爷都没管他这话,两人只注意这两个完全一样,但却神情又完全不一样的姑娘。
站在外面那个表情阴冷,对着车的方向嘿嘿冷笑:“没用的废物,你来干什么?不是要在新房等钱兴吗?”
车上这个却一脸的惊恐:“你是谁?你怎么跟我一模一样?”
阴冷的这个呵呵笑:“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她一脸的嫌弃:“废物!要不是你拖累,我早就要了那混蛋的命了。”
车上这个不停的摇头,然后用手抱着头,像是痛苦难忍的样子:“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要杀钱兴是不是?不要……不要……算了吧……算了吧……都过去了……”
“为什么算了?”外面那个眼珠子都红了,然后一脸阴冷的看着小区的方向,“他必须得死。他当年说的,要是没有我,他就活不下去了……那就不活好了……”
“不是不是!”车里的这个推不开车门,一着急,从车窗挤出去了,她急切的争辩:“他说的那些话是对我说的,不是对你!他爱我的时候说的话,每句话都是真的。他不爱我的时候宁愿来骗我也不愿意伤害我,这是他还没有忘情……”
“没有忘情?”阴冷的那个像是听到了了不得的笑话:“他到底是没有忘情,还是怕你寻死给他惹麻烦,你自己不清楚吗?”
“寻死的不是我!”刚下了车的这个不敢往前去一般,站在车头前面:“是你……是你要寻死的,你要割腕,你要威胁他……我不是这么想的,我想放他走……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强留下有什么用呢?”
“你就是虚伪。”阴冷的这个冷笑一声:“你若是真的甘心,又怎么会衍生出一个我来?”
林雨桐不确定的问四爷:“人格分裂?”
听这意思,应该是的!
四爷扭过脸来,才要说话,就见桐桐面色一变,说了一句:“不好!”他转过脸去,就见那个阴冷的扑过来,拉着刚下车的那个转身就跑,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就不见了这两‘人’的踪影。
去哪了?
不会出事吧!
林雨桐赶紧下车,四爷跟着下来拉她:“你急什么?出不了事。”
他一稳,林雨桐马上也就明白过来了。那两人的情况明显就是人格分裂。但那阴冷的那个明显是后来所诞生的次人格,而那个性情腼腆纯善的,才是主人格。次人格要是能干掉主人格,以她那性情,早干掉了。而且以她那种性子,自杀吓唬人是有可能的,但真的选择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却不大可能。所以,是谁做主结束了生命,还有待商榷。
暂时看来,主人格拿次人格没法子,但次人格要是面对主人格的抗争,好似也束手无策。这两‘人’活着的时候只能交替出现。倒是死了之后,彼此分开了。这对两人来说,该是好事。但如今看这样子,这是有利有弊呀。分开了,反倒是不完整了。要做某些事,独自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另一方若是不真心配合,单独一方就是做不到。
花格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只看两个人紧张,说的话又前后不搭,被吓的不轻。这会子手放在方向盘上都打颤:“刚才怎么了?”
“没事!”林雨桐返回车里,“你这边应该没事了。不过那房子你最好还是动一动,不一定要卖,但那婚房的布置……动一动吧。”
这次真就是这家伙倒霉,带着那么一串珠子,又对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说娶她的话,神魂吸引了过去,偏家里又是婚房。而这个带回家的‘人’,脑子又属于不大清楚的。这才出了这次的事。至于是出门就撞钱兴的事,只怕是那个阴冷的姑娘作祟。她应该是能感受到主人格的气息的。
这只是猜测。她把这些说给花格子听,花格子只僵硬的点头,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开车把四爷和林雨桐送到家,顺便赖在四爷家的客厅里。
在这边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起来出去了。才说家里没有外人熟悉自在一些,这家伙赶在九点四爷吃了早饭就又回来了。这回笑的谄媚多了:“还真说对了……这姑娘确实在看心理医生,她父母也说了,说她近些年阴晴不定的,那心情不好的时候跟换了个人似的,对谁都冷冰冰的。”
所以,人家这俩小高人确实是没骗自己的。
他也不含糊,直接给了五万,“那房子我今儿叫朋友重新收拾,什么红颜色的都不要的,重新喷漆,不是黑就是白的,收拾利索了之后,我就找个命格旺的低价卖了,重新再买一套别的。”说着,就问说,“如今没地方住,我昨儿听说你要买楼上的房子,那这套房子你转租给我算了……”住在这里紧挨着高人我心里踏实!
行吧!四爷正缺人用呢。这花格子是自己送上来的劳力。正好要装修租来的院子那边的两栋老楼,这家伙做装饰品的,像是装修公司他应该比较熟悉,叫这人搭桥,倒是省劲了。
花格子不怕麻烦,就怕人家见外跟自己生分。四爷一说什么事,他马上拍着胸脯子保证,保证给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原本还觉得那个院子有些阴,如今看了这两人的本事,他倒是真不怕了。
正说着话呢,花格子的手机叮铃铃的响了,他眉头皱了一下接起来,嗯嗯了三两声之后,又说了一句:“我得问问……做不了主……你等我给你回话。”
这边撂下电话,那边林雨桐从门外闪了进来。
花格子急忙道:“大师,那个钱兴给我打电话了。”之前两人频繁出事故,总能碰到一起,就像是花格子知道有蹊跷,调查到钱兴这里一样,钱兴也知道花格子。
林雨桐皱眉,对钱兴她是没有一丝好感的。
花格子也知道这一点,就低声道:“那混蛋便是被弄死了也不冤枉,可他家还有老婆孩子,便是他老婆也有不对,孩子总归无辜……”
林雨桐其实挺无奈的,她是能看见,好像也有了点别人没有的能力,四爷画的符箓威力确实非同一般,但是吧……她自己本身是不会用的。昨儿这花格子是跟牛皮糖似的沾着,她跟四爷没来得及沟通。今儿她下来,也想着这个时间点,这家伙怎么着也该走了。因此,她借着楼里没有人的时候跑四爷这边,为的是跟四爷商量后续的事情。
比如,正经的该找个老师学几手了。横冲直撞迟早会出事的!
她心里这么计划着,四爷也是说今儿出去就买台电脑,回来就装上,上网方便,也好查一查,现在这一行都有哪些前辈高人。自己不好出现在高人的面前,但是桐桐却可以。
谁知道相互还没沟通呢,花格子又扔来这么一个事情来。
四爷还是不想见,只告诉花格子:“你可以叫他去半人斋,那里有护身符。这东西能保平安!”
平安符是所有符箓里要价最低的,以那钱兴的经济能力,完全没有问题。
比起叫桐桐去冒险,他当然更倾向叫别人去冒险。
花格子一听还有这东西,心里想着今儿抽空就去也买一个戴着,然后就打电话给钱兴,告诉了他地方,就把电话挂了。对着四爷却又谄媚的笑:“那我先去找人,一会子带人去现场看看。”
是说重新装修那两栋楼的事。
把他打发走了,四爷跟林雨桐才一前一后的出门,往租来的院子去。
今儿去的比较早,门一推还是一条缝。两人从缝里低头钻过去,没叫看门的邱大爷开门。不过铁链子呼啦啦一响,邱大爷也听见了,拎着扫把从水房那边出来,看见是林雨桐和四爷,就又去忙去了。
这地方不算大,但看上去大白天的都觉得阴森。
两人重新看了看两栋楼,这怎么装修,墙体怎么打通设计比较好,都得做到心里有数,结果转了一圈出来,才发现邱大爷带着个小伙子一块从水房出来。
“我孙子。”邱大爷这么介绍的,“锅炉长时间不用了,叫他过来检修检修。”
很操心的样子。
林雨桐就看着小伙子,见他眉眼开阔,想着又是个会检修锅炉的,便问说:“那以后定期给咱们来检修,算是兼职,工资不少给。”
谁知这小伙子反倒是低了头,邱大爷就说:“要是不嫌弃就叫他来……这小子在火葬场上班……”
这倒是林雨桐没有想到的。不过也可以理解,这地方邪性,只怕人家修理工不愿意来,邱大爷才找了他孙子来。
说实话,眼前这小伙子长的帅,个子高,沉默寡言的样子又叫人觉得酷,只是接触起来,好像有点拒人千里的样子。
邱大爷就说:“主要是怕你们忌讳。”他看了那小伙子一眼,也没瞒着四爷和林雨桐:“这小子命苦,他是遗腹子,偏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孩子没生下来就咽气了。这都装殓了入棺了,他小子出生了。生下来就没人要,说是克父克母的,命太硬。我一个孤老头子,无儿无女,也不信那一套邪……又是我们邱家的后辈,干脆就我养着……反正糊里糊涂的也养这么大了。早前在村里,老家的那些人,还嚼舌根。孩子大了,更是说什么的都有,家家都不叫家里的孩子跟这孩子玩。我寻思着,孩子不跟人相处也不是个事,就带着孩子出来了。出来了是出来了,可我这一条胳膊,能干啥?就在医院的太平间干了几年。谁知道这么着以来,这孩子跟死人打交道的时候倒是比活人多了。早几年还上学,后来也不怎么爱上了,十来岁就在医院,帮人家抬抬病人之类的赚点钱,又有那种送殡仪馆的,也叫他帮着抬尸。殡仪馆那地方谁爱去那里上班?他这性子,倒是合了那边领导的脾气,前几年给招了进去。别看工资不高,可好歹也是有编制的正式工。”
所以,不大可能来这边打工。
啊!命虽然硬,但运道不错。
四爷倒是觉得这个人还行:“这里地方大,人少,该上班你照样上班,下班回来住就是了。”两边都是门房,邱大爷住一边,这个小伙子也能住一边嘛。
门房都是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住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邱大爷好像还有点不乐意,但是这小伙子马上应承:“就这么定了,我不要钱,我也不缺钱,我就是住过来陪我爷爷。”
林雨桐的视线在这爷孙俩之间转了一圈,见邱大爷只是叹了一声没说话转身就忙去了,也不好再问。
那个邱毅话更少,自己给自己收拾住的地方去了。
她就看四爷:这招的都是什么人?
四爷拉她:“走,再转转。”之前转了这么两圈,能察觉出来这地方有问题,却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又再转了三圈,还是没看出端倪来。
于是两人干脆不勉强了,只告诉邱大爷一会子可能有装修公司的人要来,叫帮忙看顾一下,然后两人就直接去建大。
建大占地面积是极大的,这一片应该是规划给建大的。但之前的那个院子,像是从建大的地盘上生生划出那么一角出去。原本方方正正的校园,就少了一小片,显得参差。
为什么要把这一片划出去,还偏这一片就有些问题?这答案嘛,只能从建大寻找。
四爷买了几包烟,塞给保安。
如今学校还没开学,也没多少学生和老师。保安相对来说比较清闲,就坐在门房里,空调开着打扑克。有人给烟,还是舍不得买的好烟。那一个个的就打开了话匣子。资格最老的老孙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才道:“那地方邪性的很,没看见那院子跟咱们学校的隔间墙那块,做的都比别处高吗?”
还真没比过!
倒是楼注意到了,“我看那楼有些年份了。”感觉都像是解放前的老楼。林雨桐开言引出一个话题来。
“还真说对了!”老孙一下子就坐直了,“楼体就是民国的。那楼顶是后来翻修过的。咱们这一片在民国,在解放后好些年,也都只能算是城郊,真正的城里都是说城墙里面的。这地方原本就是学校,是洋人开的什么学校来着,学校主体是在那边的院子那块的。可是解放后那里干啥用了咱也说不清,只知道咱们建大是五十年代建校的,自打建校就没把那一片规划到校园里,早些年,好像还想过把校办的印刷厂放在那里,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不了了之了。九十年代的时候,那一片就卖了。卖给如今那位房东他爸了,听说原本是计划在那一片盖商场的,结果还没动工,生意就被人坑了一大笔,房东他爸那个时候年纪可不大,正是壮年,结果给气的高血压犯了,又引起了其他病,不知道是心脏病还是冠心病,反正没多久人就死了。房东他爸死了,房东那时候还上学,家里没人能经营。也正好,那几年民办学校兴起来了,哄的农村那些没考上高中的孩子过来学什么微机,能招到学生,学费还不低,当时那院子特别好往外租。几家都抢呢,房东也算是靠着租金过了几年好日子。可这学生一多吧,那边就出事。如今算起来,这都出了五六件事了吧。”
边上的人就说:“那可不止是五六件,七八件都有。”
什么事呀?
要说是死过人,那这也不能说一点没听说过。至少林雨桐的记忆里,就没有这么一件跟灵异沾边的事件。
“没死人。”老孙就说:“就是每年都有几个孩子莫名其妙的失踪几天,最开始的时候那是真着急,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找不见人呀,警察当大案要案办。咱们跟那边距离这么近,在当时也就是听到风声说是孩子们出去玩了,不知道跑哪呢。后来才知道,是警方封锁了消息,话对外是那么说的。后来从别的途径知道了一点,还都是那些孩子找到了以后的事了……说是这些孩子根本就没出校,全在那院子的地下室……”
那院子有地下室吗?
林雨桐看四爷,四爷若有所思,只问老孙:“这些孩子还都好?”
“也没听是说不好。”老孙就说:“问他们怎么回事,没一个人说的清的。问怎么进那地下室的,也是摇头三不知。再要细问,人家是一个比一个无辜,都说只记得在宿舍睡觉,醒来发现在地下室,吓了一跳之后,把同伴叫醒,几个人自己开了门就出来了。没人信这说辞,可也问不出旁的来。学校家长警察都重视,给弄医院去体检,结果除了饿了几天之外,没受其他伤害。后来警察倾向于这些熊孩子的恶作剧。你们知道的,上那种学校的,没几个是乖孩子!后来每年都有这样的事,大家也都会直接去地下室找,也总能找到。那时候开始就有传言,不过大部分人都说是那些孩子学着人家闹恶作剧。学校也希望大家都这么想,从第二次出事的这些孩子开始,一旦找回来,学校就会大喇叭通报批评。但学校心里发毛,处理了‘恶作剧’的学生,回头还是偷偷的把那地下室给封了,就怕再出这事。结果前年,封死了门的地下室里,还是进去了三个学生。找了三天没找见,最后谁都不认为在地下室,可偏偏把地下室的门劈开之后,三个人都在地下室,而且一个个坐的端端正正的睡着了,弄出来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醒。学校干脆就把那地下室给填土彻底的封了,可结果呢,去年年初的时候,又有一个学生失踪了。那时候学校就快办不下去了,也没几个孩子在校。那时候刚好又是第二学期,好些孩子都自己跑出去找工作去了。那孩子失踪好几天都没人察觉,还以为是离校了……结果就是那个现在看门的邱大爷……大爷勤快,那边食堂的菜窖一直都不用的,邱大爷就常把一些不常用的干活的家伙什放在菜窖里,那天也是想去修剪梧桐树枝,去取梯子的。结果开了菜窖的门,下了菜窖,才发现了那孩子。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也没人知道……邱大爷后来还被警察叫了好几回,就问这个事,具体的情况邱大爷也不说,他那人嘴巴紧的很。但那时候那边的保安出来就说呢,说那菜窖的大铁锁是邱大爷自己买的,进出都上锁,就怕那些孩子不知道深浅胡乱跑。谁知道还是出事了!那锁的钥匙只邱大爷一个人有,他还是眼看着邱大爷开的门……”
这意思是说:密封的空间,却有人平白跑了进去。
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一件事两件事不稀奇,可年年都有这种诡异的事情,谁不怕?
“后来,那学校不就办不下去了。”说着,老孙就吐了一个烟圈,“那些出事的孩子,家长索赔,学校支付了这边,就付不起房租了。拖欠着房东的房租不愿意给,最后房东又把校方告上法庭,校方把钱给了,却放出不少话来。那些流言被越传邪乎,跟那办学的家伙有直接的关系。你们说那地段,那么大的地方,一年十二万,愣是没人租。”
那这十万租下来就真不贵。
虽说传的很邪乎,应该也确实是有些邪乎,但应该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老孙抽了两根,临走四爷又给扔了一包,可能看在烟的份上,老孙又给四爷指了个方向:“咱们学校有个‘活档案’,他常在学校的图书馆,你们找他去,他这人……”说着,嘿嘿笑了笑,“也有些邪性。”
老孙说的这个人,具体名字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白老师’。
白老师并不是学校的教职工,怎么出现在学校的大概除了个别的校领导谁也不知道,有的甚至说是他是教育厅还是教育部哪个领导的亲戚,没有个准信。
来都来了,林雨桐和四爷就准备去见见。那院子是自家的地盘,可别整出这个那个的失踪事件才好。
建大的图书馆,也是老楼。跟那边院子的两栋楼像是同时期的建筑。外面一样的爬满了爬山虎,里面也只是粉刷了墙壁,看着白一些就是了。如今放假,图书馆里除了准备考研的,也没多少学生。
正想找个人问问在哪里能找到白老师,就有一个老者背着手从楼梯间出来了。
这老者看了眼林雨桐就挪开视线,眼睛却盯在四爷身上。林雨桐正要问,四爷一把拉住了她,反倒是将她挡在身后,看着老者:“您就是白老师。”
老者点点头,抬脚就往出走:“跟我来。”
在学校里兜兜转转,半个小时以后才到了地方。这地方偏僻,在学校操场边的小树林背后,紧靠着围墙的地方盖着两间不大的房子。房子门口放着摇椅和几个板凳,白老师直接在摇椅上坐了,然后看四爷:“你的造化倒是不低。”
这一句话,叫林雨桐汗毛都炸起来了,这个人看穿了四爷?
四爷却不慌不忙:“不知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老师却不再说了,只看林雨桐:“你也丫头也是大胆,竟然敢这么带着他招摇过市。他现在如同一块唐僧肉,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危险?
林雨桐眯眼:“还望前辈赐教!”
白老师看了林雨桐得有半分钟,才道:“化形之初,原身没有意识,谁都能占这一躯体。谁占了,那便是谁的。这意思你可明白?”
林雨桐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四爷占据的这个躯体,是多少老鬼都求而不得的!
“那些老货,要么就是滞留不能投胎跑出来的,岁月早把性子磨成了十足的鬼性。投胎无望,重新回澧都……这些年做鬼的,谁真就循规蹈矩,真轮到了,往往生台那么一站,所有的过往都无所遁形。与其下地狱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倒不如……另辟蹊径……”白老师说着,就看向四爷:“你本来是谁老夫也看不透,只是这一身煌煌之威却是我生平仅见。许是你不怕,但惹来的麻烦却无穷无尽。这丫头空有一身本事却不会用,所以,她的危险比你的危险可能更大。”
“所以呢?”四爷突然笑道:“你想收她为徒,可你至少得告诉我,你这皮囊原形是什么样儿的,而你……原本又是谁?”
林雨桐又被吓着了,四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惊疑不定,认真的看白老师:难道他跟如今的四爷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25、与你同在(25)三合一
与你同在(25)
这个自称是白老师的, 深深的看了四爷一眼,随即就笑:“你的戒心太重了。”他说着, 就看向远处, 树林遮挡了视线, 其实压根就看不到更远的地方的。只是那眼神悠远,平白叫人觉得,他能瞧的很远很远。瞧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半晌之后才收回视线,“这皮囊是什么,说实话我到现在也还弄不清楚。但至于我原本是谁……不是我不说, 而是我……现在不能说。我在这学校里, 呆了三十年了。早年我师父给我起卦, 言说我四十岁时必有一坎, 却大凶中带大吉……又说若是逢凶化吉,那么我七十岁的时候, 便会再遇贵人。”他说着, 便轻笑, “四十岁那一关, 被师父算到了, 我死而不绝。那次之后又是三十年……今年我整整七十岁,说出来你们许是不信, 今儿是我七十岁寿辰……”
这话林雨桐没有不信,她也听出来了,这人最多是隐去了很多细节。比如说他师父说他会遇到贵人, 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和四爷是他的贵人。按说,年逾古稀,又是特殊身体状况的人,该是无欲无求才对,何事需要‘贵人’?那么反着想,是不是可以推断出,他自己本也要面对极大的危机的。而这些危机,则是他隐瞒掉的那部分。
她看四爷,四爷则坐在一边的板凳上,问了对方一句说:“我不问你究竟是谁,只问一句,你原本是否为玄门中人?”
白老师垂下眼睑:“是玄门中人。如今这般,也不过是身处江湖,免不了你争我斗。”
能隐三十年不挪窝,要么是他没跟人动手的能力,自身难保。要么就是对方势大,他得避其锋芒。但不管是哪种,都不能否认,他应该是玄门中比较有本事的那一类人。
而林雨桐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个能领她入门之人。
至于说处理跟师门的关系,这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如今想那些,就有些多余了。
学校能允许他在学校呆这么多年,跟学校一墙之隔的地方有古怪但不曾出人命,这边学校里不见丝毫阴霾,至少他不算是一个邪门歪道。
知道这一点的话,拜师便足够了。
他如果要四爷拜他为师的话这得考虑,毕竟,能看出四爷这个皮囊的本来面目,谁也不知道他教给四爷的东西是对四爷有利的还是有害的。
而对于林雨桐来说,害处……害处分为两种,一种是对身体的伤害,一种是对精神的伤害。如果对身体有伤害,那么作为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稍微有点不对就能感知出来。如果是会对精神造成伤害……自己又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性简单容易左右。活了千年的老妖精了,若是精神力能量化的话,十个对方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最坏的情况考虑到了,发现除了可能因为师承而引来很多的麻烦之外,也还都好。这师承有利自然有弊,有了门派就有了帮手,因此而引来的麻烦……换个方向想,试着问一句:便是没有这个师承,难道就没有麻烦上门吗?四爷的情况若真如这位所言,那麻烦更多。所以,这个也可以不做考虑。
把利弊权衡清楚了,这个师好像就能拜。
四爷朝林雨桐轻点了一下头,林雨桐就缓缓的跪下:“弟子拜见师傅。”
白老师微微惊讶了一下,好像是没料到两人这么利索。他起身,郑重的将林雨桐扶起来,然后看她的脸,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你这面相初一看平平无奇,可细看之下,竟是霞光隐隐,乃是凤鸣于天的面相,奇哉怪哉。”说着,回头又看四爷,脸上先是沉吟,随即带上了几分恍然之色,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林雨桐心里暗惊,这人别的本事不知道,只是这相面的本事着实算是出神入化了。
不等林雨桐和四爷说话,这位就又说:“为师人称白衣。以后若是遇到同道中人,言谈中提及,便说你是出自白门。可记住了?”
记住了!人家称呼他为白衣,但他的真名一定不叫白衣。至于这个白门,又是个什么门派,就更无从得知了。
这才拜了师父,也别想窥探师门里更多的事情,只要肯传授真本事就行。
当师父的自报家门,林雨桐也把家里的情况,出身等都说给对方听。至于这一身堪称是异能的本事,她没特意说,白衣也没深问。听到林雨桐若是没有意外情况将来会就读建大,他还笑了一下,“果然被你师公料到了,在这里还真就等到为师的机缘了。”
这话叫林雨桐更不好答话。
白衣没想林雨桐再说什么,反而看向四爷:“你们租下了墙那边的院子?”
四爷点头:“知道有蹊跷,但是实在是看不出别的端倪来。”
白衣好半晌才道:“这么着,你叫人在墙的那边,跟我这边一样,盖几间杂物间,修个地下室当大厅……”
这是什么原理?
白衣像是看到了两人的疑惑,就转身,往屋里去:“你们跟我来……”
屋子里的地方不大,里间是什么样的在外面也看不见,只这进去的外间,十来个平米大小,一个老旧的沙发,一个有些年头的茶几,对面一个高低柜上,放着一台笨重的彩电。挨着墙角放着个热水壶,其他的再是没有了。
却见白衣将茶几挪开,林雨桐这才发现地面上一块地板砖明显跟别处不同。
白衣解释:“这菜窖给隔壁院子的菜窖是连着的。那边能进,这边也能进。”说着,便率先走了下去。
林雨桐紧跟着进去,下去站稳了才去接四爷下来。两人站定,适应了光线,这才跟着白衣朝深处走去。到了深处,林雨桐愣在了当场。
这是菜窖吗?
不是!这是教室!
教室里一排排的坐着年轻的学生,一个戴着眼镜花白着头发的老师,穿着长袍短褂,手里拎着教棍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看到三人进来,这老师皱皱眉,似乎对这种打搅学生自习的行为不满。狠狠的瞪了白衣一眼,这才朝这边走来。身后的学生好奇的回头,这老师回头淡淡的扫了学生一眼,这些学生一个个便如同鹌鹑一般缩回去了。
从教室里出来,这老师看了林雨桐好几眼,这才说白衣:“早就说过了,上课期间,不要打搅我!”
白衣也不以为意,反倒是给林雨桐和四爷介绍:“这是楚教授,民国时公派的留学生,数学博士。”又指了指林雨桐给楚教授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完了又指向四爷:“这是我一个后辈,以后请你多加照佛。”
楚教授看着林雨桐和四爷却严肃了起来:“本该求学的年纪,不好好读书,拜了这老东西为师?他能教你们什么?看相观风水,做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大好的年华,不潜心向学,将来做一个与国与家有益的人,却一心学些江湖诈术……”
“嗳!”白衣赶紧给拦了:“这个问题咱们争执了几十年了。存在即合理,这一点你得承认。只要合理,那就该有人去学习,去钻研,在这事上,你可不能存在偏见。”说着就又道:“再说了,我这弟子还是上进的,如今也考上大学了,学建筑的。”
“学建筑的没有很好的数学功底是不行的。若是出了纰漏,那便是大纰漏!”说着,扭身就往教室里去,还不忘了叫林雨桐:“进来,我看看你什么水平。”然后蹭蹭蹭上讲台,很快的,黑板上就被写下了满满的一黑板数学题。题目嘛……也不算是超纲,就是那种高三学习范围之内的,能延展到奥数那个级别的题目。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得亏这位不是物理或者是化学生物教授,要不然真得开天窗了。
题目出完了,楚教授扔下粉笔,指了指第一排的一个空位:“你坐那里去,答题,限时一个半小时。”说着,手在教室里一指,“还有你们,不要偷笑,以为没有你们什么事了?”他轻哼一声,教棍敲在课桌上:“都给我拿出纸笔,做题!温故而知新,考完了我要阅卷,评分,排名次!”
然后林雨桐就听到满教室都是哀叹声。
楚教授将教棍敲的啪啪响:“把桌上的课本都收起来,不许翻看公式模仿例题,不许交头接耳左顾右盼。”
紧跟着教室里就是哗啦啦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林雨桐的临时同桌,穿着一身民国学生装的家伙,递了几张纸和一支笔过来:“转学生,借给你的。”
“……”林雨桐接过来,僵着一张脸:“谢谢啊!”
他腼腆的笑,偷眼看了楚教授之后才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林雨桐自我介绍,教棍就落到同桌头上,这家伙马上坐端正,开始答题。
林雨桐看着楚教授,见他是认真的,她也赶紧动手,这些题型她刷过很多遍了,做起来容易的很。一道接一道的,做完一张刚要压在稿纸的下面,衣角就被同桌扯了一下,然后就见他嘴里发出‘嘶嘶’声,眼睛朝做完的卷子上不停的看。
林雨桐愣了一下,把做完的放在边上,没往下压。然后同桌比较自得的动笔抄去了。结果没抄完一行,林雨桐做完的那张和他的那张都被抽走了。可怜的同桌因为抄袭,被楚教授在卷子上画了个大鸭蛋发还下来。这倒霉蛋头都差点塞到肚子里去。这边楚教授却没批评他,为了是考场的纪律,考场不许喧哗。因此,就见这位教授刷刷刷的给林雨桐的卷子上打了对勾,看向林雨桐的面色就缓和多了。
一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林雨桐用了四十分钟答完,没有错误。
这叫她松了一口气,这下总该过关了吧。说实话,好些年没这么紧张过了。
楚教授指了指门外,示意林雨桐先去外面等着。出来的时候四爷和白衣都在外面,也站了四十分钟了。白衣无奈的看后来紧跟着出来的楚教授:“老楚啊,适可而止吧。”
楚教授不言语,只看林雨桐,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认同:“以后每周都过来一次,我给你出题,你自己去找答案。第二周把答案告诉我!”
啊?
这不对呀!
“我不是都答对了吗?”我都算对了,而且我都这种水平了,你还叫我学什么学。
“就是答对了我才不能看着你浪费自己的天赋!”楚教授表情严肃,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明明可以搞数学研究,进入高精尖的行业,却去学什么伪科学……”
林雨桐:“……”您的存在本来就非科学,你却口口声声叫我做科研,我上哪说理去。
嘚!今儿出来一趟,给自己找了俩老师来。
被训斥了,可看白衣也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林雨桐就知道,以白衣的水平,拿这个楚教授是不能怎么样的。
既然不能怎么样,那不认怂好像也不行。
于是,非常识时务的应了,表示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学业上,然后对所谓的伪科学能敷衍就敷衍,能凑活对付就凑活对付。
这下楚教授满意了,看着白衣的眼神也和缓了:“你这个弟子很懂事,没收错。”
假装没听见新收的弟子说敷衍和凑活对付他的话,白衣笑的一脸谦虚:“老楚你说不错,那定是不错的。”说着,就赶紧把话题兜回来,“这俩孩子把上面租下来了,要办个公司。”
“好好的学校不办,办什么公司?”楚教授一脸的不乐意。
四爷就说:“办了公司挣了钱,以后拿出一半来,在山区盖更多的学校。”
这个答案楚教授满意:“这个办法倒是好。”然后认真的看四爷,看了得有两分钟,才奇怪的笑了一下,嘟囔了一声,“又是一个异类。”说着,转身就走了,林雨桐还能听见他轻声念叨着:“这个教不了教不了,可惜了的……”
等他的身影进了教室,那个教室也像是从眼前消失了一样,再不见踪影。然后菜窖还是菜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林雨桐左右看看,瞧不出异样。
三个人依次上来,林雨桐帮着把茶几归位,白衣这才道:“没事,也出不了事。之前受教训的都是一些不听话的学生。一个个的为了文凭荒废日子,楚教授看不下去,教育了教育。你们只知道出事了,不知道早几年退学回去的孩子在老家找了职高又去上,后来差不多的都考上大学了。”
还有这样的事?那这个楚教授还真算得上是有教无类了。
四爷却不跟对方扯这些闲篇,直言问说:“楚教授在这里很多年了,就没想过给他换个地方?”
白衣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探问老楚的能耐大小。
“等闲都拿他没法子。”楚教授半点都不避讳:“那时候是战争年代,日本人杀革|命党,从来可不手软。那时候的学生娃,个个都想着闹革|命。不管各自秉持着什么主义,但是在存亡救国上是一致的。日本人堵住了学校,楚教授用学生私藏的手|榴|弹,去找日本人谈判。结果却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作饵,炸死了七十多个日本鬼子,保护了学校两百多个学生。那些学生当时不光是□□,还烧了日本军整整一车皮的过冬棉服,追究起来没一个人能活。楚教授这一死,顺带围着学校的日本兵炸死的炸死,炸伤的炸伤,为学生争取了时间,最后学生们都活了,他却死了。”
死的无私慷慨,一缕残魂不肯离开,在那个战争年代了,依旧是保护了很多的学生。这样的他,澧都当年没法管。当年没法管,到了如今就不好管。再者,你管什么?他作恶了吗?没有!他做的都是引人入正途的好事。
四爷好像是明白了点,“当年那个民办中专办的不好,楚教授瞧不上吧。”
白衣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只知道敛财,完全是误人子弟。老楚自然是看不上的。”
四爷指了指建大校园:“所以当初建校的时候,必然是有高人指点。”
“嗯!”白衣点头,“那个高人就是我师父。那一片原本就是给楚教授划出来的地方,那是属于他的学校。”
哦!
只是建大后来的领导,根本就不知道前情,把那地盘给卖了。随后开的也恰好是学校。其实那学校的倒闭真就是市场淘汰的,跟楚教授没多大关系。
可当初买了那院子的房东,确实是运气不咋好。
“自然是好不了的。”白衣说的理所当然,“他想盖商场,楚教授的怒气就旺,他的运道自然就好不了。可到了他儿子手里,租出去办学校,这个却合了楚教授的心思,所以那些年他们家靠着租金过日子,也很顺遂。后来学校办不下去了,不认真办学校的那自然是赔了,但作为房东也不算是受了多大的损失。空闲了一年租给了你们,可你们……若是只租几年,这装修了的房子你们又带不走,旧房子成了新房子,房东依旧是赚了。若是长租,往后他涨点房租,你们也不会为了省一点钱腾地方,所以,那一年的损失自然就补偿回来了。运道这不是就又转回来了。”
但这前提是自己和桐桐得得到那位楚教授的认可。之前答应的捐款盖学校的事,那就是要说到做到的。那位是当真的!
林雨桐也从白衣的话里明白了点什么,比如这天道也有不好惩戒之人,比如楚教授。
若是这么考量的话,这葛水根除了针对仇人,对其他人尽可能的披着善良的外衣,这怕也是畏惧天道的一个表现。
她正想旁敲侧击的问问这方面的事,白衣却先问林雨桐:“这会子感觉有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
什么不同?
林雨桐自我感觉,也没什么不同呀。
白衣眼里露出几分疑惑来,只摆手:“今儿先这样,你们先去忙吧。明天下午再来,有话明天再说。”
人家不乐意说了,那咱就走吧。
这个师傅拜的,奇奇怪怪的。
从林子里出来,四爷拉着桐桐朝后看了一眼就快步往前走,把桐桐吓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问吧,偏偏后头有白衣这种叫人看不出深浅的人,有什么话也不敢这么就大喇喇的问出来。
等跑出学校了,四爷才问说:“你细细感觉感觉,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四爷是被白衣之前的问话给吓到了。白衣能那么问,那自然是觉得应该会对林雨桐有某种影响的。那么人不禁就要问一声,谁能对林雨桐有影响?这个答案只能是之前的楚教授。
“之前只有你跟着楚教授进了教室。”四爷非常笃定:“那个楚教授一定有古怪。你发现没发现,细看的话,那些学生着装都是有差别的。”
嗯!有差别。临时同桌是民国的服饰,可坐在教室门口的两个,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一男一女两个,穿的跟如今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可要再去回忆细节,林雨桐发现,再多的细节,竟是也回忆不起来了。
四爷却记得,“还有几个是带着红|袖|章和m主席像章的。”
那就是说六七十代的学生他这里也有。
这些学生或是疾病或是意外早在去世了,可他们却全都在楚教授的教室里,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按照年代算,最老的学生差不多跟楚教授都是同时代的人,他们为什么乖乖听楚教授的话?
除了威严之外,楚教授必有过人之处。这过人之处许是对那些魂体有好处的,但于桐桐而言呢?究竟是利还是弊?
林雨桐确实是感知不来呀:“应该……没影响吧。”
四爷的心这才算放到肚子里去了:“没有感知就是最大的感知,是坏处咱不想要,是好处你也不要贪,明白吗?”
明白!
自己刚才还想着四爷是怕对自己有害,其实四爷的意思不止如此。不管是好影响是坏影响,只要被影响,都不是好现象。
有了这个认知,她自己也暗自警醒。有时候自己的脑子是不如四爷清醒,这要真碰上事了,是要吃大亏的。
两人跟保安打了招呼,就直接去了隔壁。花格子带着人过来看现场,四爷过去跟人装修公司的人说话,林雨桐则去后墙处,找到菜窖的所在,然后大致量了一下靠着后墙盖一排平房的可能性。
她是感觉那么一盖会非常拥挤,四爷却压根就没想着重新盖:“把后头的食堂和水房打通,里面的东西能拆就拆了,锅炉也挪出来,靠着东楼那边盖个锅炉房。这边全部打通,当仓库用。”
哦!仓库呀。林雨桐明白了,既然是仓库,那原来两栋楼的桌椅板凳,包括宿舍里的架子床,就都能摆弄进来了。中间做个大教室,两边分成男女宿舍。然后之前摆在仓库的教学用具,各种书籍,也都给搬过去:“钥匙我保管,放心,别人一准摸不进去。”
这个邻居惹不起,那就最好不要惹的好。
因着白衣之前露出来的意思,四爷现在就是个香饽饽。因此,林雨桐不敢等到天黑才带四爷回家。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她就催着叫回了。大白天的,还算是比较安全。
住在阳宅了,只要不出门招摇,暂时应该没事。
林雨桐的意思是,这段时间先别出门了。如今也就是两件事要四爷办,一件是山上的道观,一件是那个院子的装修。这两件事自己能盯着,也能抓花格子的差,叫他帮忙给盯着。
四爷这次也没反驳,“我列个书单子,你得空了给找出来。若是没有的,看外面有没有卖的,得闲了再去旧书摊子上搜集搜集,只要跟玄学相关的,都买回来。”
成。
结果拿到书单子一看,头一个名字,就是《推背图》。
得!四爷也是知道没人肯当他的老师,于是要自己开始学了。
她记得之前就给他这边放了一本易经的,易经是根本,要钻研推背图,先得把易经给吃透了。
两人在家里也不敢大声说话,就怕别人听见林雨桐的声音。四爷就催她回家:“先回去吧,这边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可你不是还没吃饭吗?
也行,这个点了也不做了,她出去买了一只烤鸡叫人家分成两半分开装,然后再买了两份凉菜,称了两份饼,到了楼下的时候给四爷挂在门把上,敲了敲门,磨蹭的等四爷把饭接进去了,她才拎着上楼。
家里林妈正做饭呢,看见闺女回来还以为才下课:“今儿回来的倒是早。”说着,这一扭脸就看见闺女买回来的东西了:“晚上要做饭的买这些干什么?”
“想吃了。”林雨桐放下东西去厨房洗手,见才炒了一个西红柿炒蛋,就说:“别做了,米饭放冰箱里明早兑水熬粥喝,今晚上就吃饼子吧……再烧一个豆腐汤就行……”
“你倒是会安排。”林妈说着就把本来要炒的豆腐拿去做汤去了,一边忙活,一边道:“今儿汪海来找你了,你不在家,我叫他晚上来。”
汪海?
谁呀?
手上的水甩干了,这才想起来,是住一个小区的一个老同学。说起来是初中同学,高中的时候没考到一个学校。她是考上了距离家近的重点,他呢,是保送了全省最好的高中。后来……后来人家好像上了b大了。上大学的时候,一到过年回家,那就是各种比呀。看看人家孩子,b大,出息。她跟人家比起来,就属于家长眼里那种比较没出息的孩子。再后来,就没有听说了,这会子要不是特别提起,她都够呛想起来。
“找我?”林雨桐抓了个西红柿就啃,“找我干啥?也没什么来往?”
林妈认真的看了闺女一眼,扭头给锅里添水,回来又是葱姜蒜的剁,突然就道:“你也是大姑娘了,也不说好好的收拾收拾。一会吃晚饭去商场转转,也该买几身像样的衣服了。”
不是,这正说汪海呢,怎么就说到衣服上了。
脑子一直也没太在这里的林雨桐哪怕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好像上大学以前老妈是带着她血拼了一回,为的……为的也是汪海找过她!
哎呦!“我的妈呀!”林雨桐三两口把西红柿塞进去:“您可别多想,不搭嘎的。我不喜欢那样的!”
林妈‘啐’她:“还不喜欢?你告诉我你喜欢哪样的?哪样的都不许喜欢听见没?好好念书,将来读个研究生考个博士才是正经,少给我分心。”她之前就是试探试探,毕竟有男孩子喜欢的姑娘也是个大姑娘了,也确实该好好打扮打扮了,谁知道这丫崽子心还挺澎湃,这就喜欢啊不喜欢的,感情她心里是一点也没闲着呐。
林雨桐正摆桌,听了这话就回头幽怨的看她妈:感情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回来还得被亲妈套路。
她胡乱的应着,吃了晚饭,这就出门买衣服去。
林妈的眼光,那是荷叶领泡泡袖公主裙蕾丝边的小白袜就是所谓的美,要是以前的自己那绝对是不干的,母女俩搁商场能吵起来。可现在……算了,由着当妈的打扮吧。
于是,当妈的顺心了,买回来的衣裳全都是这种风格的。
“这个周末回一趟老家,就穿那条粉裙子!”临睡前,林妈还这么叮嘱。
嗯嗯嗯!您说什么是什么。
等爹妈睡了,她老时间下到二楼,给李奶奶烧纸。
今儿窗户都打开了,看见二楼亮着的灯光,她想起来了,李奶奶的儿子小李回来了。
只怕也是刚刚才进门。
那今晚就烧不成了,干脆洗洗睡算了。
结果刚睡着,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声,是谁家的孩子哭闹了,声音怕人的很。
林雨桐睁开眼,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客厅里传来说话声,是林妈:“谁家的孩子,咋的了这是?”哭的太吓人了。
林爸就说:“四楼的吧……”
“不是,昨儿碰见人家,还说她孙子夏令营去了。咱这个单元,可没谁家还有几岁大的孩子。”林妈说着,就要去开门。
林雨桐蹭一下的坐起来喊道:“妈,别开门。怕是二楼的,李叔大概回来了。”
林妈就去阳台上往下看,果然楼下亮着灯。
她是没出去,可对门的门响了,隐约还听见抱怨声:“孩子怎么了这是?哄哄呀,上了一天班了,累的不行,这么吵吵可不成!”
结果小李给找上来了,还来拍自家的门:“林哥,嫂子,帮帮忙。”
林爸只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呢。一听见叫门就赶紧去开,又见闺女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就一边开门一边说闺女:“你回去睡去,戴着耳机睡……”
话没说完,门开了,小李拉着他就走:“孩子跟针扎了一样,我媳妇还叫不醒……”
林雨桐一听,紧跟着就出去了。林妈急着喊闺女回来,见人跑了,她要追,可走门口才反应过来,这身上的睡衣有点露,着急忙慌的还得回去再添一件。这会子工夫,林雨桐已经跟到了二楼。
二楼的客厅里,铺着凉席毯子,感情一家三口在地上打地铺。
靠边躺着的那个女人是李奶奶的儿媳妇,中间坐着的是她的孙子。这会子孩子闭着眼睛一个劲的嚎哭。林雨桐就去找李奶奶的身影,结果一扭脸,林雨桐愣住了。厨房里,李奶奶拉着个人。而那个人……是李爷爷?
此时,李爷爷的神情有点不对,像是……像是神智不清一般。李奶奶嘴里不停念叨着:怪我怪我。”见桐桐看过来,她知道桐桐不好直接跟她对话,就不等林雨桐问就直接告诉她:“怪我,我要是早点找这老东西就好了。谁知道他等不到我,竟是找回来了。他这样的,这么些年了,没投胎魂力早就不凝实了,估计半路上还被人打主意,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受了点伤,如今……脑子不好……靠的都是本能。”
家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这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没忘。见到儿子娶了媳妇,见到那么大的孙子,他这一高兴,本能的就想亲近,可这一亲近就坏事了。
林雨桐朝李奶奶点点头,叫她放心。李奶奶这才拉着李爷爷一步一步的出了家门,这个家只怕二老再不会回来了。
好几个邻居都过来看,林妈还帮着打了一二零。乱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语的。等救护车来了,又帮着把人往救护车上送。林雨桐趁乱给这母子的身下都塞了符箓,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七八个人帮着把人送下楼上了救护车,林雨桐四下看,却不见李奶奶和李爷爷的身影。
去哪了?
回去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心里都记挂着这事。跑了一天,也确实是累了,挨着枕头就睡,只是这迷迷糊糊之中,看着李奶奶拉着李爷爷朝她这边跑了过来,她恍惚还能听见李奶奶喊:“赶紧走!赶紧走!别过来!”
这一喊,她就看到两人的身后,葛水根一步一步的走来,每一步都极慢,但距离却正一点一点的拉近。李奶奶拉着李爷爷,转了方向,想远离林雨桐,但林雨桐看见了,又怎能不管。她拼命的追过去,一手拉着李爷爷一手拉着李奶奶,往前跑了两步,觉得身后的威压一步步的靠来,那种阴冷的感觉叫她觉得窒息。
李奶奶极力的甩开桐桐:“孩子!撒手!赶紧撒手!你自己跑,你赢不了他!”
赢不了也不能束手就擒!
她拽着两人拼命的往前跑,眼看后面的人如同猫戏耗子,她就知道不能这么下去。
可……这又能去哪呢?哪里安全呢?
找师父!
她换了个方向,拉着两人直奔建大。
远远,在一片雾气中,只建大的方向亮着一盏灯。到了跟前,才看见不见建大的影子,只有那么一个小院,孤零零的立在黑夜里。来不及细想,她拉着人进了院子,奔着亮着灯的房间,直接闯了进去。
楚教授皱眉,却没抬头,手底下还刷刷刷的写着,嘴里却训斥:“不会敲门吗?不知道这是我的备课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26、与你同在(26)三合一
与你同在(26)
林雨桐紧张的朝后看, 只觉得门外雾气腾腾,根本就看不远。
她喘着气, 感觉从来都没这么累过。回过头看, 看楚教授还一副很忙的样子, 就道:“老师,有人追我,我……我……”
“你什么?”楚教授终于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靠在破旧的椅背上看过来。
一对上楚教授的眼睛,林雨桐心里突然就涌出一种信任,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害怕!老师, 我害怕!”
多久没有‘害怕’这种情绪了。可今晚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以为以自己这种年龄这种经历, 说出害怕两个字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可在面对楚教授的时候,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楚教授的表情和缓了下来, “在老师面前承认恐惧, 这不是丢人的事情。”
说完, 就站起身来, 面色也严肃了下来:“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话音一落, 他人已经出去了。紧跟着,办公室的门咣当就给关上了。她急切的想打开, 告诉楚教授那个葛水根的一些情况,可门死活都打不开。她奔向窗户,窗户打不开, 插销像是锁死了一样。隔着窗户看向外面,林雨桐却愣住了。外面月光皎洁,月晖下的欧式建筑的校园格外静谧,梧桐舒展,花坛里花儿竞相开放,好似在这办公室里面还能闻见外面的花香。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宁静了起来,这一静下来,似乎连风吹树叶和蛐蛐鸣叫的声音也听闻的见。
“哝……哝……”
林雨桐听到这种声音,扭脸去看,竟是白天的同桌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这会子贼头贼脑的用嘴发出这种含混的音朝她打招呼。见她回头看过去,这家伙就笑:“你干啥去了?被人欺负了吗?可真够孬的!”
“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真没看见!
这家伙恼怒的看林雨桐:“还不是赖你。”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考了个鸭蛋,晚上不得补课吗?人家都歇着去了,就我,点灯熬油的做题呢。”
林雨桐低头看了一眼,都是白天考题的同类型题。她顺手指出两个错误,“赶紧改吧。”
这家伙摇头:“不敢作弊,要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会被罚的更惨。”
那我给你讲好了。
她先示意李奶奶带着李爷爷在一边的椅子上先坐,然后坐到这家伙的对面,给他讲题。然后举一反三的再出了两道同类型的题,这家伙一次性做对了。
“嗯!友爱同学,互帮互助,这才是学生操守的典范。”
身后猛的传来这么一句,林雨桐马上回过头去,楚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您还好吗?”她问着,就上下打量他,见也看不出什么,才松了一口气。可紧跟着,她又愣了一下。此时,在门边站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学生。一男一女,身上脏兮兮的,满是尘土的样子。而且这两个人林雨桐有印象的,不就是在山上出事的那两个吗?那天晚上她从山上下来的有点晚了,这两个就坐在公交车的最后面,当时的神情看上去就有些茫然。再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们,随后就有赵基石带着人上山,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之前他就怀疑这两个是被葛水根弄去了,葛水根也没否认过。她以为这两个人早就不在了,却没想到……没想到被楚教授给带回来了。
可带回来的这人吧,咋看着比之前还傻了。
她能想到的便是魂力受损了。
“老师,他们是……”林雨桐指着两‘人’,“他们是在哪里被找到的?”
楚教授看了两‘人’一眼,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先问林雨桐:“你怎么招惹上那个的?”
是问葛水根吗?
林雨桐没瞒着,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他先用钱诱惑我为他办事,我没上当……后来又发现他挑动有些‘人’的恶念……”又说了去烂尾小区遇到的女鬼,还有那时候好似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经历。
楚教授就皱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太莽撞了!你能逃出来,不是他放了你。而是你是被你心底的善念给救了。”说着,就看向坐在板凳上的李爷爷和李奶奶,“当然了,你这善念有时候也很麻烦。”
比如这俩。
李奶奶看着楚教授:“请问……请问……您是楚源楚教授吗?”
嗯?
林雨桐都不知道楚教授的名字的,李奶奶是怎么知道的?
那边李奶奶却拉着李爷爷去,噗通跪在楚教授的身前:“楚教授,我父亲当年是您的学生。我还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带我去看您……以前,您的衣冠冢是在西郊的。解放后,您的学生里有两个都是领导了,他们找了有关部门,追认您为烈士,将您的衣冠冢安置在烈士陵园。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每年都带着我们去。我父亲去世的时候还叮嘱我,说给他上坟不上坟都不要紧,千万记着,每年一定要去给您扫墓祭奠。我家里还有一张老照片,是父亲一班同学跟您的合影……”
楚教授先是怔愣,继而是怅然,才问说:“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叫周时艰。”李奶奶说着就期盼的看楚教授,“我叫周慧。”
林雨桐都不知道李奶奶叫周慧。
楚教授只一沉吟便想起来了:“是时艰呀。你父亲是一个老实人。”
李奶奶就低头,应了一声‘是’:“就是太老实了。”
学生的闺女都成了老太太了,林雨桐都有些替楚教授难受。
“那就留下吧。”楚教授有些小嫌弃的样子,“这把年纪了,执念还不消,别的不需要学,但却得学学怎么修身养性了。”
然后叫缩在一角做鹌鹑状的同桌同学:“李自强,带你这四个同学下去安置。叫给腾出两个男铺位,两个女铺位。”
李自强瞬间站直溜了,“好的!老师!”
然后朝四个喊:“跟我来。”
李奶奶只觉得浑身不由自主的,就跟着那个穿着很古老的年轻‘人’动了起来,其他三个浑浑噩噩的,感受什么的,她也不知道。这会子还有很多话想要叮嘱桐桐,但却真就说不出话来了。
林雨桐摆手:“李奶奶安心,李叔和孩子都没事,房子那边天亮我们就去交易,小海那边的事我会注意的,您只管在这里呆着……”
话没完,那边人已经消失了。
她讪讪的看楚教授:“老人放不下儿孙。”
“那是没活明白。”楚教授说的很直白,就差点说‘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这样的话了。
林雨桐:“……”所以,您这是要教她怎么看明白吗?
楚教授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坐回去翻看他的教案,然后一边翻一边说林雨桐:“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你该做的。没有自保能力,也不要去干愚蠢的事。那个追你们的叫什么来着……他不敢招惹你。以后他更不敢招惹别人!”
说的好像弄死葛水根跟碾死一只蚂蚁。但是,为什么不彻底除掉他呢?
“你以为我能安稳的在这里是因为什么?”楚教授瞪眼,“你是想叫我造反吗?”
这么一问,林雨桐明白了:澧都没有拿葛水根如何,那是因为葛水根干的事情都是在条条框框之内的。比如,这两个学生,不算是好人。比如今儿晚上对李爷爷和李奶奶出手,那先是李爷爷伤了活人,他是有错在先的。
澧都的律法,可不像是人间那么具体,各种的条条框框给你限制了。谁是活罪难逃,谁该是死不足惜,没有这么明显的界限的话,那么除恶便是善。
葛水根坚守这个底线,今晚便是追上自己,相信他也不会拿自己如何的。他要的只是带走李爷爷,甚至对李奶奶,他都不会如何。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就明白了楚教授的顾虑。这么一个存在,澧都都不管,楚教授管了,这叫什么,这叫越俎代庖。其实一定程度上,楚教授和澧都像是有某种默契一般。
像是明白林雨桐的想法,楚教授对此也毫不忌讳,直言就道:“……死的多生的少,从战争年代一直滞留下来的阴魂数量多的你想像不到……管理不过来,滞留太多便会怨气冲天。像我这样的默许存在的还有很多……”
“这便是蛇吞鼠。”以散落的民间力量管辖地方,至少比官方好用。
楚教授挑眉:“我更喜欢将这种行为说成‘以虎驱狼’。”
意思差不多啦。
她跳过用词不当这一茬,问说:“将来……您会转正吗?”比如做个当地的城隍老爷之类的。
楚教授一脸无语的样子,一副懒的跟你说的姿态:“这些……你觉得是你现在该打听的吗?”他朝外看了一眼,“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好好休息,明天好好学习。去吧!”
一声‘去吧’才完,耳边是叮铃铃的闹钟声,林雨桐蹭一下坐起来,人还在床上。
那这昨晚的究竟是梦,还是别的……比如说魂魄离体?
怎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见了楚教授以后才有的变化呢,还是早前就有了?
她心里警惕着是不是这就是白衣所说的变化,可心里却又否认了。因为在这之前,她在烂尾别墅区,就真跟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她摸出电话,给四爷打过去,以最快的语速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自己问了,自己又给了自己答案,“……我认为不是,这种状态早前就有的。”
四爷却反问:“那你怎么能确定在烂尾楼里,你不是遭遇了幻觉。”
如果早前的只是一种幻像,那么这次却真真属于生魂离体,这就跟之前有了本质区别。
这么一问,倒是把林雨桐给问住了。她确实是什么也不能确定。
电话上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四爷就说:“也别慌,不外乎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也是!
挂了电话,起床梳洗。这一晚上应该感觉疲惫的。因为也起身的林爸和林妈都打着哈欠出来,显然半夜里闹腾了一下,两人并没有睡的很安稳。可说实话,林雨桐感觉也还好,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林妈还说:“到底是孩子,遇上热闹就瞧热闹,热闹过了啥也不剩了。”
林爸在里面刷牙,含混的道:“她才多大?也不到操心的年纪。”
林妈回头看看闺女去厨房热包子去了,也就放弃继续絮叨闺女,该说楼下的事:“天都快亮了,小李才回来。我听见他们家的开门声才说要起呢,你闺女的闹钟就响了。也不知道孩子和他媳妇怎么样呢?”
“没回来就是还没好。”林爸放下牙具,随便抹了一把脸,也没换衣服,只穿着大裤衩套了个短袖就出门:“我下去问问去。”
早饭上桌,林爸就回来了:“没事,到了医院就没事了。一晚上在酒店住的。说是不敢回来住。”
其实小李还给他看了两张鬼画符的东西,说的邪乎的,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母子身上的。还说昨儿他回家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比如灵堂前的陶瓷瓦罐,那玩意就是烧纸专用的。可那东西他当初买了并没用,可他回去的时候里面是有灰烬的。当时他媳妇就说,烧了这个也不知道打扫。他当时都愣了,也没法说不是他烧的,只说是老太太的老姐妹过来烧的,他着急回家给忘了打扫云云。可出了符箓的事,前后联想在一起,确实是有些不寻常。当时又不敢说出来怕吓着媳妇。
人家都怕吓着媳妇。他这边现在闺女还在边上坐着的,他可不敢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那事听着玄乎,可也说不定就是谁闹的恶作剧。这样的事听在闺女耳朵里,再把自家闺女给吓着。这楼上楼下的,进进出出的,心里不得发毛呀。
于是吃了饭,林雨桐说你们收拾收拾上班去,我收拾碗筷。然后做父母的就进卧室换衣服,在里面嘀嘀咕咕的。林爸总要跟林妈说一下的吧!
林妈也不信那一套:“咱们家的钥匙李婶子还有一把呢!都是老邻居了,相互放把钥匙以备不时之需这不是很正常吗?许是谁记着李婶子的好,给李婶子烧纸了也不一定。哪里就有什么鬼鬼怪怪的!”
说的是啊!
“我也这么寻思的。”林爸一边换衣裳一边道:“昨晚人多手杂的,保不齐就有看小李不顺眼的。这小子也确实是过分了,要说不孝顺,也不能光说他媳妇。你说一样买房子,你就不能在你家附近给老太太买一套。不要多大,哪怕是三十平的小公寓,够老太太住就行呗。把老人家接过去,也不说天天陪着吧,一周只要能陪老太太吃顿饭,老太太又何至于……”
说的是啊!
然后在小李认为十分邪性的事件,在林爸林妈这里,就这么给诠释了。
便是说给别人听,只怕人家也都是这么想的。
林爸还说林妈:“那房子要卖,也不知道卖给谁。小李那话只说给我,我也只说给你,你可别跟你们科室的那些大嘴巴说。房子卖不掉,或是卖不上价钱,小李得怨咱们。听说三十万跟人家说好了的,别把这事给搅黄了。”
“这还要你说。”林妈就道:“说实话,三十万不算贵了。老太太那房子,收拾的可齐整了。住的又爱惜,你看那墙,到现在都粉|白|粉|白的。”
说着话,衣服换好了,两人还是老一套的交代:“除了上课,可别乱跑,按时回家。”
林雨桐嗯嗯嗯的应着。
都要出门了,林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昨儿你孟姨说看见你从二十四路车上下来,那是去哪了?平时你不都是坐的七零九路吗?”
啊?
林雨桐都服气了,这些人真是闲的。她就说:“顺便去建大转了转,那边的图书馆还开着,我去那里问问看这开学考试难度有多大……那边的图书馆不是还开着吗?听说专业书也多。我一同学的表姐读的就是建大,我借了她的学生证,以后也能去建大的图书馆看书了。”
以后得去建大,还得常常去,所以,得有个借口的吧。
林妈这才罢了,市内的大学,很多人都当是公园去逛呢,“去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也好。”
说完才拎着包,跟着林爸出门了。两人一边下楼梯,林爸一边说林妈:“把孩子看的太紧了。都是大孩子了,别动不动什么都得问一问。”
林妈拧他:“你嫌我把你管的没自由就明说,别打着你闺女的幌子给我话里带刺。”
“你看你这人……”两人一路抱怨着,一路往楼下走。
出了单元门下了台阶,正好四爷在开窗户,也给窗台外面的花浇浇水。结果跟刚下楼梯的林爸林妈对了一个眼对眼。
三个人两对面,四爷先扬起矜贵的小脸,那边一样矜持的点点头。
等林爸林妈走远了,四爷就听见丈母娘说:“长的倒是真好,我都没见过这么帅的小伙子。”
老丈人说:“好是好,就是听说天天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小伙子干什么营生的。按说是上大学的年纪吧,看那样又不像是学生。你说这大学都上不了……便是家底厚,身家丰……”说着,就摇摇头。言下之意,这样的人,以后可不好说。
四爷为了讨好老丈人和丈母娘特意挂起的笑瞬间就僵硬在嘴角,手里举着水壶半晌也没浇花,原原本本的拎回来,把窗帘‘唰’的一下又给拉上了。
林雨桐过来的时候见人家情绪不对:“怎么了?”她看了一眼沙发上扣着的没翻几页的易经,就问说:“有没研究明白的地方?”
四爷就斜眼看她:“你爸你妈没瞧上我!”
嗯?
这哪跟哪呀?
我也没跟我爸我妈说咱俩是一块的吧。
“嫌我没上大学,文凭太低,没有正经的营生……”生不逢时呀。
如今,这上书房毕业的学历也不被人认可了,总不能跟人说我干过皇帝吧。
好汉也不能提当年勇了。
四爷就寻思呀,将来去见老丈人。老丈人问说:“做什么的呀?”
说是开风水公司的?这也不靠谱啊!
所以,从近处说,这公司的名称上是不是还得费些心思。
林雨桐没跟上四爷的思维跳跃进度,还处在自家爸妈没看上四爷这件事上。急忙挤着四爷坐,坐下就问:“见着我爸我妈了?他们也看见你了?我妈肯定没说看不上,长的这么好看又这么有范,我妈不可能说看不上……只要我妈瞧的上眼,我爸的意见没那么重要……”
四爷:“……”你就说我现在完全能靠脸娶媳妇不就完了。
好吧!跟她耍花腔好像有点戳心,他迅速的岔开这个话题,问起了昨晚的事。
林雨桐这次比在电话里说的详细多了,四爷的面色也严肃下来:“按说不会呀,这灵魂若是有力量,咱们的力量才该是最强的才对。”
所以,不能说因为别人的缘故而受影响。
要不然,这么多辈子不是白过了吗?
说的是啊!“我也这么想。”林雨桐就问说:“会不会跟我能看见那些东西一样,也是一种异能力。”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要及时告诉我。”四爷说着眼睛一闪,“如果你能生魂离体,那证明你是有意识的。既然有意识,那下次,你试着来找我。”
“不行!”正因为是有意识,脑子很清楚,所以,她才知道那种境况下就不该找四爷。四爷的生魂附在这个皮囊上,若是离体了,叫人钻了空子怎么办?以后少不得有人用这样的法子逼他,她不能成为他的软肋,“在这一点上,咱们得达成一致。”她指了指四爷现在这皮囊,“你的任务,就是将这个身体真正打磨成属于咱们自己的。”她有她的忧虑,“我只是回到我的过去,并不是回到了我原该在的节点,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是担心终究要回到她所在的世界,而那个世界却没有安放他的地方。
四爷想说:这个过去跟你的未来未必存在必然的联系。
但看她一脸的严肃,他便知道,她是认真的。她认准的事,也一样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往常能拉回来,那是她愿意叫他拉着走。而如今她所坚持的,不过是怕漫漫长路上,她把他弄丢了。
所有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间却也说不出口了。他伸胳膊抱她,将她圈在怀里,她在他耳边道:“我行!我能行!肯定行的!你要信我!”
“我信你!”怎么会不信你?
四爷本来想叮嘱很多话的,但想想,没什么要叮嘱的,桐桐身上有很多特质,那都是她的护身符。比如,她的正义感,她的良善心。
想到这里,他就笑说:“行,我这回也做一次高居牙帐的大帅。”
这是说象棋里的将帅,就在小小的田字格里腾挪。
“那我便是过河的小卒子。”林雨桐就这么说。
小卒子只能进不能退,过了河的卒子便能横着走。
四爷就笑,正要说话,电话响了,是小李打过来的。是说房子过户的事。
过户的各种手续繁琐死了,四爷之前就打电话给房产中介,叫他们帮着列了需要的各种资料清单,两边都准备好了。然后他们又是常跑这些部门的,办起来更方便些。
能签的在房产中介去签,然后去银行这些事情交给花格子去办,四爷只在车上等。
小李打电话过来,四爷就说叫他先去房产中介。
挂了电话,花格子就在外面摁喇叭了。四爷跟着花格子出门办事,林雨桐又叮咛四爷:“要是不舒服,马上给我电话。”
暂时没觉得不舒服,而今儿又刚好是阴天,有些闷热,“出不了事。”
送走了四爷跟花格子,林雨桐溜回家里,收了背包,就奔着建大而去。
白衣今儿不在图书馆,还在他住的房子那边。
林雨桐见地方确实逼仄,就说:“等那边院子装修好,师父住过去多好。”
白衣摇摇头:“我住在这里是有我的道理。”他指了指边上的板凳,问说:“昨晚的事我知道了。”
“我本来是来找师父你的。”林雨桐实话实说,“却没想到,楚教授还在备课。”
白衣开口就道:“你说的那一片烂尾楼,我知道。多少风水大师都看了……你以后要学建筑,学建筑就少不了要跟风水打交道。若你是建筑师,那么一片地皮……你会怎么做?”
我?
“阳宅必然是不能聚阴的,这是规矩。”林雨桐就说。哪怕是不懂风水,但也都明白这个道理。
“对!给人住的地方,怎么会存那么多不敢存在的阴魂呢?”白衣轻轻摇头,“你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这若是一个不懂风水的设计师……”这话没说完,白衣就道:“计氏集团是花不起钱请设计团队呢?还是花不起钱请风水师?国内顶尖的设计师,哪个不懂些风水。”
这个倒也是!
细看各个小区的布局,凡是路对着单元门或是窗户的,在路的顶头,必然修个花坛,花坛里放个石头之类的东西,这在风水上便是挡煞的。
用科学去分析的话,每天车对着门窗的方向直来直去,从人的心理上就觉得不安全。而多了个大石头,给司机提醒,彼此都心安,这与安全上,是有好处的。
在风水上,这叫挡煞。
所以,虽然风水被当做迷信,很多人都当它是无稽之谈,但在设计上,是一直都有考虑到‘风水’这个问题的。
便是家属院的设计里,楼还没动工,挡煞的风水石先安置在路顶头的位置了。这么一个别墅区,这个问题怎么会不考虑?
林雨桐吓了一跳:“师父是说,当初那个小区的设计是有问题的。”
白衣赞许的看了徒弟一眼,“你的悟性不错。”他说着便起身,“这便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一切古怪的背后,根源一定是**!”
“是!”林雨桐也赶紧起身,郑重了应了一声。
那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葛水根在那里能做大而无人管,因为盘踞在那里的不是葛水根也会是别‘人’。聚阴阵不除,那里便不会安宁。
至于设计上的问题,“那个设计师,一定是行业内的权威。”
白衣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是,是权威。”他将权威几个字咬的特别重,像是要在嘴里给咀嚼成渣渣一样。
林雨桐便明白,这嘲讽不是对自己来的,那是对那位权威。她心说,回头得查查这个权威是谁了。看师父这样,这位权威跟师父的渊源一定颇深呀。顺着这条线,说不定能找出白门到底是个什么门派。
她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不再说话,等着师父往下说。
师父却不说了,看了看林雨桐:“你的本事,为师还没见过。能开天眼,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人……”
“那第一个呢?”林雨桐就问说。
白衣苦笑了一下,“我!”
什么?
“我!”白衣又重复了一次,“我也是天生就有一双阴阳眼。”
啊?
那这其不是最契合自己的师父?
“那我是要顺着师父的路走吗?”林雨桐急忙问道。
白衣却看向远处,“我的路?我的什么路?一路坎坷的路吗?天眼这东西,说不清是上天给的恩赐还是惩罚……没开天眼的,是人。开了天眼的,成了不人不鬼。所以,你有这个天赋,到了为师这里,就此打住吧。再不可随便向人透漏。”
“是!”隐隐的,林雨桐感觉这一行的水有点深呀。
白衣却没再说其他的,抬脚背着手就往前走:“你跟我来。”
这去的方向却是向校门外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校园里穿过,到大门口的时候,保安还跟白衣打招呼:“白老师要出门呀。”
白衣跟一个普通的老头子一样,笑着摆摆手就过去了。
结果老头子出了校门一直往前走,走过两个路口,那里是个天桥。结果人家直接就上天桥,林雨桐就说:“要是还远的话,咱们打车吧。”
这天又闷又热的,您这一路走着,冒一身的汗呀。
“打什么车?”老头子一边上台阶一边道:“走吧,这就到了。”
林雨桐以为是不远了,结果还真是不远了。上了天桥,这就到地方了。
天桥下车水马龙,行人个个都来去匆匆。几个面前摆着硬纸板的中老年男人,靠着天桥的最边上席地而坐。那地方是天桥上最阴凉的地方了。大路边的银杏树,有些年头了。枝丫伸出来,能将天桥上遮挡一部分。
老头子一上去,就有个扇着大蒲扇的老头招呼他:“白老哥来了。”说着,就动员边上的几个,“让让,让让,都给让让,给白老哥腾个地方。”
这老头子真就往那几个人腾出来的地方上一坐,招手叫林雨桐:“过来。”
不愿意过去!
“今儿没太阳,不怕晒。”林雨桐往前走了几步,感觉跟一群这样的算命的呆在一块,有点……别扭!
“也别别扭,也别觉得掉价。”老爷子就说,“今儿带你出来,看的是江湖。”说着,指了指周围这几个人,指了指来往不断的行人,“什么是江湖,你站的地方就是江湖。”
别骗我好吗?我刚从江湖回来。
心里这么嘀咕,但师父的话要听。
她还是过去,挤着站在老爷子的身后。
那小胡子老头就问说:“小姑娘是?孙女?”不像啊!
“徒弟!”白衣说的时候带着几分自得之意。
小胡子就说林雨桐:“赶紧回家去吧,小小年纪学点什么都好,就是别跟着老混子出来瞎混,混不到好的。”
林雨桐含蓄的笑了笑,在这些人眼里,只怕老头子他也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白衣也不以为意,一点没有在徒弟面前丢了面子的尴尬,安之若素的坐着。跟其他几个人侃大山,天南海北的哪里都聊。
林雨桐正无聊呢,想着这么耗一天啥也干不了,这不是受罪吗?
结果这个时候还真来生意了,一个拎着超市购物袋的大妈气喘吁吁的从另一边走来,对面就是购物超市,她要过马路回家,只能上下天桥。上来之后,走了这么一段路,来回歇了三回。每次歇着的时候,她都朝这边看,眼里明显有些犹疑。
这是介于想上前又拿不定主意之间。
眼看人就要路过这里下去了,小胡子突然说了一句:“刚才那个老嫂子家有喜事……”
这一声不大不小,刚好叫路过的大妈听到。
大妈脚步一顿,又退回来,“我家有喜事?那你给算算,是什么好事?”
白衣起身一副给小胡子让位子的样子,却将林雨桐带到了一边,他考林雨桐:“你说说,那人家里有什么喜事?”
“怕是儿媳妇是要生孩子了。”林雨桐这么说了,可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小胡子就说:“老嫂子,恭喜呀,隔辈人要来了。”
白衣就说林雨桐:“你看到了异象,可那人家可没开天眼,其结果,跟你算的相差不多,这又是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我这还没用天眼呢。”林雨桐真没用,她指了指那大妈拎着的购物袋,塑料透明的购物袋,里面的东西大致还能看清楚,至少林雨桐就看见一个蓝色的奶瓶,一个粉红色的奶瓶,一罐子奶粉,两包纸尿裤,“所以,我不光知道,她家有喜事,还知道,有喜的一定是儿媳妇。”
白衣就看她,等她往下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一蓝一红的奶瓶,两包纸尿裤,这都证明老太太不知道这要生下来的第三代是男还是女……”纸尿裤也分男宝宝女宝宝的,所以,做老人的就都给预备上,“要是女儿生孩子,无论生男生女,对亲妈来说,都不重要,那是不会想着找算命的问问的。可刚才这大妈明显就是想问问,这在乎男女的劲,可不是对外孙的态度……所以,只能是亲孙子。所以,我判断,她儿媳妇快生了,只怕预产期就是这几天……”
白衣认真的看了林雨桐一眼:“看来我是小看你了。原本叫你出来是想叫你学察言观色,领略江湖的,谁知道……你竟是个老江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27、与你同在(27)三合一
以你同在(27)
老江湖了?
这话说的!
好吧!也确实是老江湖了。
谁知道这位老爷子转脸就说了:“人都说江湖越老, 胆子越小。你这倒是胆子挺大,下结论敢说的那般笃定。老侯刚才说的是什么都听见了吗?”
老侯是说小胡子, 原来小胡子叫老侯呀。
他说的, 她自然是听见了的。
这老爷子这么一问, 林雨桐明白,他是指老侯刚才说的‘隔辈人’。这‘隔辈人’是说这老大妈要添孙辈了,至于究竟是家孙还是外孙,人家可没明说。但是有了这个引子,那老大妈倒是先说了:“儿媳妇有喜了,大仙给算算, 是男孙还是女孙呀。”说着, 又想起什么似的, “你放心, 不管男孙女孙,给的钱是一样多的。”
意思林雨桐明白, 就是叫学老侯不肯清楚的先说出来这个有喜的是儿媳妇。
白衣教训说:“大部分情况下, 这做婆婆的多半是给儿媳妇算的。但也有特例……若是这个特例就叫你给碰上了呢?就这一点出入, 就能砸了你的招牌。”
这话当然也是有道理的。
“砸了招牌倒是小事, 这不过是给人看相罢了。人家虽花了这一份钱, 可如今这世道,信这个信的很真的, 却几乎是没有的。所以,便是错了,也误不了大事。可就怕呀……”
怕什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看着徒弟道:“就怕自以为能看透别人命格的人, 仗着天赋异禀,有了几分依仗,便笃信依仗。这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二课——天眼也是眼,是眼睛就都有被蒙蔽的可能。”说着,严厉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记住了吗?”
“记住了。”林雨桐这次心里真的警惕起来了。老爷子这么郑重的说这事,很可能便是他曾经因为这个吃过大亏。那这便是经验之谈了,更该重视才对。
白衣见这徒弟还算受教,心情又好上两分,低声问说:“你说那是儿媳妇有喜,可还有别的判断?”
当然有!
林雨桐又指了指天桥另一边一栋高楼的位置:“您看,这大妈是从那个超市出来的。超市的上面,是购物广场。”楼外面挂着的大幅的招牌,还有各个商家挂出来的大幅海报,“三楼是男装……”说着,她回过身来又指了指这大妈的另一只手,那只手里除了超市的购物袋以外,还有一个绿色的布袋子,看包装袋的规格,便也知道那里面装的是衣服,“而且是内衣……”
白衣点头,三楼外悬挂的一副广告牌上,就有一个年轻的男明星,秀着浑身的肌肉,穿着一个黑色的内裤的图片,广告牌的下面,便有这种绿色的包装袋包装出来的样品图片。
林雨桐就说:“这是国内知名的内衣品牌,很受年轻人的追捧。”
白衣便明白了,有当妈的给儿子买内裤的,没有做丈母娘的给女婿买内裤的。
林雨桐就接着道:“您再看着大妈的穿着,身上的衣裳就是路边那种十五块买一身,看着像是是丝绸缎面,穿着瞧着也凉快,可一点也不吸汗。脚上的鞋还拖鞋,丝袜都滑丝了……再看看距离这里最近的住宅区,看着近,可其实大门却是朝那边开着的,从小区出来,得绕出一站多地去,才上天桥下天桥去超市,这一点距离,偏公交站没有顺路的,所以她是走着来去的。路边有摩的,三站路之内,都只收一块钱。这一块钱都舍不得……你猜她会花钱把他家老头从里到外打扮的光鲜亮丽吗?”
不会!
这话当然听着也很有道理。
可白衣却反问一句:“许是人家俩孩子,一儿一女呢。闺女要生了,小儿子可能还没结婚。”
所以,那些婴儿用品是给闺女家买的,内衣是给没结婚的儿子买的。
林雨桐一愣,这种情况当然存在!以自己的脑子不会考虑不到,可为什么自己就笃定的认为人家只一儿子,根本没考虑过第二种甚至是第三种可能呢?
白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
林雨桐也在问自己为什么。
此时大妈已经问完了,也没注意老侯是怎么忽悠的,然后这大妈一脸喜色的往回走。一看那表情,林雨桐马上就嘀咕:“只怕要白欢喜了,这一胎是女胎。”
这么一想完,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惊疑不定的看向老爷子。
就见白衣的眼里涌出一股子狂喜:“果然……果然如此……”这种喜意几乎是按捺不住要喷薄而出一般。
连那边赚了五十块钱正一脸喜色的拿着绿票票嘚瑟的老侯都注意到了。
林雨桐赶紧拉了拉老爷子:“走!咱回去说话去。”
“走!”白衣健步如飞,拉着徒弟就走。结果下了天桥,这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去的方向,在两人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之前算命的大妈。
白衣拉着林雨桐路过人家,然后低声吩咐她:“回头去看,告诉我你从她的脸上都看到了什么?”
林雨桐如他所言去看,初一看,自我感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盯着看了足足十秒,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这大妈的脸在她的眼里可以用‘开了染布的作坊’来形容,那眼角是黑的,鼻子是紫色的,嘴角又隐隐泛着黑色。其中还夹杂着这样那样颜色的痘痘,这各自代表什么林雨桐也不是很清楚,她这么盯着大妈看,将人家已经看的不自在了。她这才收回了视线,可却垂下了眼睑,紧跟着却摇头:“没看出什么呀。”
活了那么大岁数,除了四爷,想叫她无条件的信任一个人,将所有的底牌都掀出来给他,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白衣停下脚步,认真的看林雨桐。见这姑娘一脸的疑惑,无辜的看着他。
他有些焦急:“怎么会没看出什么来了?”他指了指那大妈,“脸上没有哪个痣有颜色?或者是脸上的某一块看起来脏脏的……”
“你的脸才脏呢?”大妈被这师徒俩指指点点的,这会子浑身都不得劲。小姑娘看看也就罢了,这老东西看着斯斯文文的,却对着大老娘们指指点点,能是什么好人?她还好心的问林雨桐:“小姑娘,这人你认识不?可别轻信人,如今这老男人,越老越不是东西……”
林雨桐摆摆手:“谢谢大妈,这人我认识。”
大妈一路走一路回头,嘴里还骂骂咧咧。可这老爷子好像全没注意,自己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纠结的不行,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怎么会不一样呢?怎会不一样呢?师祖当年留下的手札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师门真就得落入……之手再无回天之力?”他说着,便面色铁青起来,精神好像有些癫狂之态。
林雨桐心下骇然,这果然,天下是没有白吃的午餐的。这平白无故的收自己为徒,是为了他的师门。他隐姓埋名低调了三十年,可见对方的能力如何。他竟是把大事寄托在自己身上。
学了人家的东西,就要受这个因果。这一点上,林雨桐没有别的想法。只是留一手留惯了,她确实是不想把这些奇异之处说给对方听。而且,刚才他的话里,是问自己是不是看到有其他颜色痣或是某一片脏脏的。可见他对那位师祖的天赋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这种情况跟手札上应该是有些差别的。
或者说,那位师祖也没有自己如今这般的异能。
那么自己是不是能隐瞒绝大部分,向他透漏一小部分呢。
想到这里,她就盯着老大妈的背影愣神,好像又有新发现一般,得有一分钟了,她才扯了扯老爷子:“师父……师父……我好像看到脏脏的了……”
“嗯?”白衣反抓住林雨桐的手腕:“哪里脏脏的?怎么一种脏法?”
林雨桐回忆了一下:“眼角……”她在她自己的眼角指了一下,“这里,有些黑……我也不知道准不准,有时候眼线笔不好用,眼角眼底都是黑的……”
白衣狠狠的拍了徒弟一下:“之前还说穿着十五块钱一身的衣裳,脚上的丝袜都滑丝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化妆,那必然不是染黑的……”况且,“你师傅我不瞎,人家脸洗的很干净!”说着,他面色严肃起来:“记住,你指的地方那叫奸门,又叫夫妻宫。夫妻宫暗沉,颜色不深,她老伴儿去世不算久。”
说着,就从兜里摸出五枚铜钱来,在手心里摆弄了起来,三两分钟之后,他停下来:“你看对了,她丈夫去世不满一年。”
林雨桐就试着问:“那子女呢?”
白衣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独子!”
林雨桐脸上就有了几分若有所思,“独子呀。”
白衣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笑:“你之前是不是看过像是易经玄学之类的书,对这一行的一些术语不算是一点都不了解。”
当然读易经,还认真读了。若不然,凌波微步就练不了。
“这跟我现在……有关系?”林雨桐自己都不确定。
“你想想,你是为什么那么笃定,对方有儿子没有女儿的。而且,儿子还只一个!”说着,白衣摆摆手,直接走人了:“今天的课就到这儿了,你回去好好想想,下次上课咱们再说。”说着,就直接拦车,出租车都停在边上了,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本来三天后该上课的,我要出门一趟,倒是不急了。下周吧,下周的今天,你去图书馆楼顶的储藏室等我。”
“好!”林雨桐应着,就扶他上车,帮他关车门。老爷子坐上去之后,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温和:“别急着想挣钱的事,为师不缺钱,你也不会缺钱……”说着,就塞了一张卡过来:“密码是你的生日,拿去花吧。”
卡一塞过去,那边就催着走了,车子走了,留下林雨桐愣在当场。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日的?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还是那天看准考证才想起来的。
路边就有自动提款机,她过去查了一下卡,卡里有十万,这在如今,可是一笔大钱。自家爸妈给自己准备读大学的费用也才五万而已。
这白门,要用自己是真的,舍得培养自己也是真的。
她站在大马路上,看着过往的行人,这么看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她正想找个目标呢,就听一个紧张的声音道:“美女,看一下这个,我们是做美容产品的……”
林雨桐低头,手里被塞了一张宣传单。她抬眼去看这个发传单的姑娘,长的普普通通,面相敦厚。这是给她的第一眼印象。再细看,她的脸便也脏了起来。仔细端详之下她有了大概的结论,这姑娘母丧父健在,幼年过的颇为坎坷。只是这父母宫中隐隐有红中带紫的光华透出……她便试探着道:“若是家里有什么喜事,能不反对,就别反对吧。许是遇到的不是克星,反是贵人呢!”
说着,她扬了扬手里宣传单就拦车走了。
那姑娘愣在当场,最近家里还真出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是喜事的事。本来一直是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十多年了,父亲也没有另娶,这回却打电话来,说人家给介绍了一个对象,觉得很合适,想要结婚。当时她没说话就把电话给挂了!如今这大街上,却有人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当时就摸出手机,给爸爸回个电话:“您上次说的事……不是我不答应,我得知道人怎么样呀。”
“人很好……心眼也好……就是村口你兰婶子的姐姐……”男人在那边,语气有些忐忑,“你要是不答应,爸马上去给人家回了……”
“不……不用!”这姑娘忙道:“你就说……到周末我就回家,咱们一块在外面吃顿饭……”
电话那头忙不迭的应承着,等挂了电话,这姑娘才反应过来,这是遇上高人了吧。
兰婶子她知道,人很好,就是嘴巴大,啥事都说,爱说别人家的,也爱说她自己家的。也因着这一点,跟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她姐姐家的事。她姐姐……自己也见过,也是个好人。她本是她们村的民办教师,后来结婚嫁了人,因为不能生孩子跟男方离了婚。后来又再嫁了一回,男方三子一女,她把人家孩子给拉扯大了。她不是当老师的吗?后来转正了,继女的工作都是她找了以前的同事帮着安排的。可这三个继子结了婚了,继女工作了也嫁人了,人家翻脸了。等老头子死了,就彻底的撕破脸了。去年还听说打官司还是怎么着的……当年结婚没结婚证一说,人家那边不承认这种继母和继子女之间的关系,闹的沸沸扬扬的。老太太当时没法子,回了娘家的村子买了个破院子,上周又听说,兰婶子娘家那村子恍惚是要拆迁的。
有拆迁款,有拆迁的房子,退休的教师还有退休工资,咱不说占人家的便宜吧,至少结婚后,爸爸是不用出去那么辛苦了。
爸爸不用自己操心,减轻了自己的负担,这不是家里的贵人是什么?
哎呦!今儿真是遇到高人了。
高人林雨桐走的很没有高人范,打了出租车之后上去了才看见车上还有别人。司机是个油腻大叔,急着挣钱的吧,又瞧着林雨桐小,穿的很乖乖女,就跟那位乘客道:“顺路的,没事,我肯定先把你送到……”
坐在副驾驶上的乘客就说:“行行行,只要不耽搁我赶火车就行。”
火车站往北边还得再走半个小时,这是不堵车的情况,我家往南还得走四十分钟,这一来一去得一小时四十分钟,算上红绿灯和高峰期的堵车,得两个小时才能到家吧。有这功夫我走都走回去了。
“师傅,我刚才说错地方了,我到前面的银行……”在这里都能看见招牌了,她就顺手指了一下,掏了六块钱递过去。
司机师傅还挺高兴:“成成成,这么点的距离还打车,要都是都跟你似的,那我们的生意可得好了。”
林雨桐笑笑,临走的时候友情提示:“师傅,路上别再载客了,直接就走吧……”
司机师傅有点不高兴,林雨桐还没走利索,他就跟副驾驶上的乘客道:“现在的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拼车怎么了,又不妨碍谁?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对不对?”
说着,汽车的尾气喷出来,车却已经走远了。
林雨桐坐在边上等下一辆出租车,眼看着之前那辆车开出去,然后……追尾:前面公交车避让行人,急刹车了。他太着急,走的是公交车道,然后撞公交车尾巴上了。
他为啥要走公交车道的?
因为挤不上公交又赶时间的人,想搭出租走。出租司机是为了兜揽客人的。
嘚!耽搁的不轻吧!
“哎!”她叹了一声,往前走了一站路,避开出事地段,重新拦了车回家。
她如今不再刻意盯着人看了,看多了确实是能看出很多东西。因为本身就有易经的基础,有时候不用特意去判断,得到的就是最后的结果。
回去的时候四爷已经回来了,花格子和小李连同中介的,在上面清点房里的东西,然后交钥匙。
楼里,除了二楼正交接的几个人时而说几句话,再没有声响。她迅速的掏出钥匙,开了一楼的门进去,四爷已经在家了。鞋换下来在玄关放着呢。
可进去之后,却见四爷睡着呢,而且睡的很昏沉,她回来了,他都没起来。
她马上意识到,四爷这状态不对。
这两天忙着这个忙着那个,却唯独没注意的,就是四爷吸纳的‘气’可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这种状况会如何?经常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这次的事情得引以为戒,再不可疏忽了。
她急的什么似的,可四爷需要的这‘气’,跟旁的‘气’又不一样,这大白天的,又啥事都没发生,这要去哪找阴气去?
距离最近的是秦琴,可这两天秦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一直也没见到。去找葛水根?不成!连楚教授都叫自己轻易别招惹他,那就是真不能招惹。还得另外想法子。
着急之下,直接出门,坐上车,去找之前见到的那个老侯。
坐上出租车之后,她又给花格子打了电话,叫他处理完就行,别打搅四爷休息。那边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应承了,“那我搬到上面二楼来住?”
行!
她应承了就挂了电话,心里焦灼的很,也不知道老侯走了没有。
运气还算好,老侯还没走:“今儿运气不错,多等等,说不定还有生意。”
林雨桐摸出一百块钱来塞过去:“侯叔今儿的运气确实是不错,这不,生意来了。”
老侯利索的收钱,嘴上却客气:“都叫叔了,还能收你的钱吗?那不是打叔的脸吗?”
林雨桐懒的跟他你来我去的墨迹,直接问道:“我就想问问侯叔,可听过什么邪性的事情,距离越近越好……”
老侯‘嘶’了一声:“丫头,这种事可别打听。别以为跟着你那三板斧的师父学了几个江湖道道,就真成大仙了……”
“我给钱,你说故事。故事讲完,咱俩这生意就做成了。没那么些弯弯绕的废话,想找人听教训我的话,我何苦花钱找你?”林雨桐露出几分不耐烦的时候,脸上就带出了几分痞气。还真是江湖油子的德行!
老侯搓了搓手里的红票票,“得!今儿是遇上个姑奶奶吧。行,说话爷们,做事也有尿性……”
说的客气,都是恭维的话,但这老玩意是看出自己着急,他想趁机再捞一笔。
林雨桐再摸出一张钱来递过去:“说不说?不说就把钱还回来,我找别人说去。”
老侯马上将钱往兜里一塞,半个字的屁话都没有:“西门,三站路之外,那里有个教堂……”
一说出地址,林雨桐起身便走。
老侯摸了摸头上的汗,嘀咕了一声‘心可真野’。但随后就摸出电话,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老哥哥,你这徒儿刚才可找我了……找我干啥?你不是会算吗?算一个看看准不……给钱呀……你这多见外……你老哥的宝贝徒弟,我能害她吗……就说了一个……就是西门那边的教堂……行行行,五百啊,咱可说定了……”
林雨桐这次倒真不是莽撞,四爷那样,她也顾不得莽撞不莽撞了。再者,老侯是老江湖了,只要是老江湖,就没胆子指个深坑给自己。连葛水根那个坑都能逃出去,这个随口能被老侯供出来的地方,她还真就不惧。
西门外有个教堂没错,坐车也确实是三站路。但这三站路只能坐到站牌位置,便是出租车,也只到这里。通往那个教堂的路,太窄了。
这个教堂有些年头了,据说是民国初年的建筑。当时这边村子一小伙子留洋回来,就带来了一洋和尚。那个时候能留洋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少爷回来了,就用家里的钱给洋和尚盖了这个教堂。因此,这教堂是盖在村里的最里面,原本是四六不靠,周围根本就没有人家的。可发展到如今了,这里早就成了闹市区了。小村子也成了城中村,地皮早就分了又分,村里的房子换了一拨又一拨,这十来年,又都给上面加盖。加盖就算了,二楼往上,还都得挑出一台子出来,两边这么一挤,越发把原来就小的巷子挤的更窄了。加上租户多,自行车摩托车,做生意的三轮车。还有堆放在巷子的杂物,车要说进去吧,也能进去,那得是不怕车身被剐蹭的情况。
一说到这里,司机是死活不往里面去,加钱也不去。还给林雨桐说:“这一片就这一个老教堂,你要是找的人住在教堂附近的话,那就是这里了。顺着巷子往里走,不拐弯,走到头就到了。不远!”
说是不远,可林雨桐足足走了二十分钟。
巷子里到处是污水,这里是有下水道的,但是人太多了,各种的生活污水,开了门就泼出来,所以,整个都是湿的。脚上的小白鞋鞋帮子都脏了,这才到了地方。
这个教堂外面全是铁架子,像是工地,连手脚架都搭建起来了。
林雨桐掏钱跟路边一个冰柜旁边摇着扇子的老太太买了一个雪糕,一边吃着,一边跟老太太打听:“奶奶,这是教堂吗?”
老太太朝教堂看了一眼,“那东西搁在那里碍事,村上的人都说拆了,村上也做主说拆,结果都要拆了,又有人说要报文物局,文物局来给拦了,这不……手脚架还没拆卸一直放着呢,如今僵持着也不知道上面咋说的……”说着,就问林雨桐:“小姑娘,你是要租房还是要干啥?我家还有两间房子,租金不贵,一个月只六十……”
六十块钱的房子必然是那种一点光都不透的屋子。
林雨桐就摆手:“不租房子,我是找这种老建筑拍照片的。”
老太太一下子就丧失了刚才的热情:“……那东西有啥好拍的……”
“怎么不好拍?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林雨桐就故意道:“这地方出了些灵异事件,那这里的照片拍出来自然就不一样……”
“啥灵异不灵异?”老太太当时的脸色都变了,整个人都激动了:“那都是人家胡说的,我家跟教堂这么近,咋就没听说灵异不灵异的事?你可不敢胡说,外地人都不租我们的房子了,都是你们这些嘴上爱胡说八道的人害的……”
正说着呢,几步之外就吵起来了。
一个小伙子喊着:“当初给了二百块钱的押金,说好的走的时候给退的。我这不租了,又没有损坏东西,凭啥不给我退。”
“你才租了一个月,退什么退。最少都要租半年,都像是你这样的,我这隔一个月就得空半个月找租客,扣你押金不给怎么了?损失总要找回来的。”
“你找回损失了,那我的损失谁找给我?”
“我又没逼着你叫你走!”
“你们这地方能住吗?当初租给我的时候咋不说你们这里的真实情况,你就是骗我这样的外地人……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对面那教堂里闹鬼。”
“哪里闹鬼?再敢胡说你今儿别想囫囵个的从这村上离开我告诉你……”
正听着呢,就看见隔壁大门里,出来一小伙子,拖着行李箱,嘴里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林雨桐追了过去,等拐过弯了,才从后面拉住他,摸出两百块钱拿在手上,“找你打听点事!”
这小伙子一看那钱,指了指村里的小面馆:“一直忙着收拾东西,还没吃饭呢,想问什么都好,请我顿饭呗。”说着,还伸手来拿林雨桐手里的钱。
林雨桐手一缩,指了指面馆:“进去只管点,说的好了,钱给你。说的不好了,再说!”
哦!这妹子还是个社会人!
面馆里只有三张桌子,听口音老板是外地人。这小伙子进门就要一个拼盘的凉菜:“牛肉半斤,卤肉三两,直接加进去。再来两个卤好的猪蹄,一大碗干拌面五瓶啤酒。”说着,就冲林雨桐笑,“妹妹可别笑呀,吓的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他指了指饭馆,“外地老板……在这里才敢说闹鬼的话,不是成心宰你的。”
啤酒上来了,林雨桐给他倒了一杯:“说说,怎么回事?”
“说起来你都不信。”这家伙连个喝了两杯,好像胆气才壮了,压低了声音道:“那教堂,闹艳鬼!”
什么玩意?
艳鬼?
“你见了?”林雨桐问。
“那没有。”他倒是干脆,“就是邪性啊,你不知道吧,这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头,都死的差不多了。上个月,又连着死了两个六十多岁的,我一个同乡,他爸在这边呆了一个星期,您猜怎么着,才五十多岁的人,在老家身体老好了,跟着年轻人满果园撵兔子的那种人,昨儿也死了。死的时候我可在医院呢,老爷子笑的可风骚了,一个劲的叫‘桂香……桂香……’,可我老乡家把亲戚数到八竿子之外,也没有一个叫桂香的。昨儿回来我把这当笑话说给一个院子住的一个哥们,说老爷子这把年纪了,怕是还想着年轻时候的老相好呢。谁知道那哥们才说,这村里的男人死的时候,都喊一个名字——桂香。”
说着,他自己先打了冷颤:“你说怕人不怕人,我还敢不敢住?”
林雨桐也听出来了,感情受害的都是男性,那与自己而言,危险又降低了。
她拍下两百块钱在桌子上,转身就走了。那位装了钱就算完事,才不管林雨桐去干啥了。
林雨桐又倒回去。卖冰柜的奶奶怕可能回去做饭去了,这会子门口并没有人。林雨桐想绕过去,看教堂的后面是哪里。
绕了一圈,教堂的背后是一废弃的厂子。厂子很小,看门口斑驳的招牌便知道,这是八十年代的村办集体厂子,也就是两个院子大小。这地方要不是在教堂的后面,只怕早租出去了,别的不说,废品收购站就最喜欢这样的地方。
因着没法子利用,这边的路还是八十年的煤渣路,坑坑洼洼的不像个样子。好容易过去,从那矮墙上翻过去,穿过整个厂区,再翻到教堂里去。
教堂楼外面的院子其实没想的那么破败,草木都像是有人修建过的一般,葱葱郁郁的。挨着墙种着一圈的枣树,如今枣树上都是青枣,繁密的很。可林雨桐低头,却不见地上有落的枣。这就很奇怪了。
种过枣的都知道,这玩意最爱落了。在坐果的时候,地上要是没有一层密密麻麻的干瘪的落果,都不算你家的枣长了。
可偏偏的,这里的枣树下,不见落枣。
是人打理过了?
还是因为别的。
她从后面绕到小楼的正前面。
前面得从手脚架下钻过去,然后又才顺着台阶往上走,到了大堂门口的那几平米的平台上,地板砖铺就的地面,光鉴照人。这跟脚手架上的铁锈形成鲜明的对比。
上前去,伸手搭在大门上,门无声无息的就这么打开了。阳光顺着开着的这一扇门照了进去,把林雨桐的影子拉的老长,投在了教堂的大厅里。
她一步一步走进去,门在身后就关上了。教堂里并不阴森,相反,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窗子上的轻纱被轻风吹拂,微微的飘动起来,一切都显得温暖静谧柔和。
大厅里放了两排长椅,她的手摸了摸,上面并没有灰尘,干干净净的。
林雨桐微微皱眉,这可真不像是闹鬼,因为她真就感受不到一丝的阴气。
这么想着,她就抬脚往里面走,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古怪,此时,从旁边的侧门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来。她眉目清朗,身上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偏襟小袄,下身是一条蓝卡基裤子,黑色的偏带布鞋,白袜子。头上包着一块淡蓝的帕子,将头发都包在里面,手里拎着扫帚簸箕,站在那里。见到林雨桐就愣了一下:“姑娘,你找谁?”
林雨桐却看向那个侧门,她在回忆,之前那里有侧门吗?
若是有,自己会发现不了吗?
于是,她轻声问了一句:“你……是桂香吗?”
这一句话问出来之后,之前还仿若隔壁阿姨的女人,面色骤变,教堂窗户上的轻纱,猛烈的动荡了起来:“桂香……桂香……谁叫我桂香?桂香早死了……我也不是桂香……桂香被你们这些男人害死了……害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28、与你同在(28)三合一
与你同在(28)
这一瞬间, 阳光似乎也照不进这教堂,只觉得阴风阵阵, 乌云笼罩。
这种时候, 林雨桐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一步一步的朝前走, 手里攥紧了符箓,朝对方而去:“你别激动,我不是要伤害你,我想帮你。你信我,我就能帮你。”
“你帮我?”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大笑, 随即又戏谑着问:“怎么帮我?你倒是告诉我, 怎么帮我?实话说吧, 谁也帮不了我!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能!”林雨桐顶着狂风, 一步一步过去,“我能帮你……不管是人还是鬼, 该过去的都得叫他过去……”
“该过去?”她怔怔的愣住了, “是啊!该过去了!”说着,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高声大笑了起来, “是啊!过不去的只有我,别人的日子还不是一样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谁愧疚了?谁不安了?”
“是啊!”对方深思一乱, 林雨桐只觉得浑身一轻,三两步就到了她的跟前,然后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可这一搭了上去,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眩晕感便扑面而来,一瞬间,空间扭转。
她好像又成了别人!
路上遇到的人都叫她桂香,原来她姓李,唤作李桂香。
这个时候的李桂香是多大?十七八,十八|九?说不清楚,反正是背着书包,还是中学生的样子,看路边的标语,林雨桐潜意识知道,这应该是五十年代。
成了这个女人,全程都是不由自己的走着,一路朝前,一个晃神,人就站在一栋小别墅的门前。
门口站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朝她招手。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那个女人就说:“桂香呐,可别再跟你爸吵了,你爸有你爸的想法……”
林雨桐就听到‘自己’喊道:“他的想法?他的想法就是落后的想法,他的想法就是不接受人民的改|造……”
话没说完,里面传来摔碎了茶盏的声音:“孽障东西!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蛋。”
“我不滚!李家的家产早被爷爷败光了,留下来的都是我外公给我妈的嫁妆,凭什么叫我滚!”她蹬蹬蹬的上楼,身后的女人也跟着追了过来,喊着:“老爷……老爷……小|姐还小,您不要跟她计较……”
林雨桐心里挣扎着,便多留意了一眼到这个年代了还叫‘老|爷’的女人。她头上抹着头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香水味,领口的露出来里面的衬衫,是一种粉红色带着绣花纹路的。此时,就见她跑过去,摁住那个‘老爷’,“您也真是,小|姐还小,您是做父亲的,怎么就不能多点耐心?”说着,在老爷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这个小动作很隐蔽,但也间接的透漏出两人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
但显然桂香并没有发现这些猫腻,还喊道:“王姨,你别劝了。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人,迟早会被时代淘汰!”说着,就气哼哼的往楼上跑。
这个王姨却在下面喊:“小|姐……小|姐……”
林雨桐想回头去看,无奈现在这个身体明显是对方的意识占了上方,她占领不了主导权。
上了楼,楼梯口站着个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的青年,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他靠在楼梯口,手插在裤兜里,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这一刻,林雨桐能清晰的感觉到桂香心里涌出的一股子复杂中带着恐惧与绝望的情感,她问道:“张恒,你有没有话对我说?”她自己许是没有察觉,她的语气带着期盼和小心翼翼。
张恒张了张嘴,朝下看了一眼:“你别跟你爸犟了,他就是那种没有觉悟的资本家……”
林雨桐觉得这话听在耳朵里,却跟针扎在心里一样,生疼生疼的,这是属于桂香的情感波动。桂香似乎还想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脚步声,是王姨。她斥责说:“阿恒,怎么说话呢?”
“妈,你就是奴性不改!”张恒说着,就耷拉着脸直接转身回房。
他一走,桂香才像是泄气一般。此时,林雨桐才顺利的掌握了身体的主动,她看着张恒进了朝南的房间。林雨桐跟着本能,一步一步走向桂香的房间,然后关上门。
此刻,心底涌出来的是绝望,像是有个声音再说:“为什么?为什么?我给了这么多次机会,你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
林雨桐捂着这个身体的胸口,狠命的喘着气,这种痛苦蔓延而至,几乎叫人窒息。攥紧手心,像是攥紧手里的符箓一般,她压下这种窒息感,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如今她就是桂香,那就不能看着她活的这么憋屈。
于是,她狠狠的拉开房门,冲到对面张恒的房间。果然,这个房间才是最好的。
王姨是家里的保姆,应该解放前就是了。而这个张恒,是王姨的儿子,是保姆的儿子!桂香看上的是保姆的儿子!一个资本家的女儿,是不及受压迫保姆出身的张恒尊贵的。
这个家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一看摆设便知道,张恒的待遇明显要高。
她冲了进去,对着对方就冷笑。
她不是桂香那个又蠢又窝囊的女人。保姆早就上了主人的床,保姆的儿子登堂入室!
凭什么?
张恒明显愣了一下,将抽屉猛的关上,皱眉道:“你干什么?”
林雨桐冷笑,一拳就打了过去,拉着张恒就走:“跟我来!”
楼下桂香的父亲不知道正跟王姨说什么呢。见两个孩子拉扯着出来,王姨赶紧就问:“阿恒这小子是不是又招惹小|姐你了?”
林雨桐不仅没搭理她,下去的时候还反手揪着对方,拉着两人就往外走。
王姨一路走一路喊,“桂香呀,你爸再如何,咱们也不能扔下你爸一个人,他思想不进步,才更加需要咱们的帮助,咱们不能离开他抛弃他……”
林雨桐一句话也不说,一路走一路看,哪里人多往哪里走。
正好,街道办领|导正在小学的广场开动员大会,人乌泱泱的。
林雨桐拉着两人,王姨还对街坊打招呼,“这孩子,脾气太大,跟她爸又闹起来了。”
下面便有人说王姨不容易:“还是人太好了!
“她好?”林雨桐一脚先把张恒踹倒,然后拎着王姨直接就撕开她的衣服,露出里面精致的手工刺绣衬衫来:“看见了,这件衬衫是我妈早年没上过身的,一件就上百银元。她是劳动人民吗?她这不要脸的早就上了我爸的床,梦想着做资本家的老婆!”说着,又一把撕下衬衫,里面是一件蕾丝的内衣,如今在大|陆很少见,是早年从香gang带回来的货。
下面嗡嗡的叫嚣开了,王姨惨白着一张脸。
那边张恒过来拉扯林雨桐:“桂香,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妈只是捡了你妈几件不要的衣裳穿,你不要瞎想?”
“我瞎想?”林雨桐扑上去,扯住他的胳膊:“大家都来看看,他手上的手表,新的,是瑞士货,值两个小黄鱼,这东西能是他那在车行修车的父亲能买的起的吗?这总不会是捡了旧的吧。”
“这是你送我的?”张恒白着脸辩解。
“我送你的?我凭什么送你?”林雨桐不知道桂香送没送,她只咬定:“值两块小黄鱼,我直接交公支援国家建设都来不及!你是我的谁呀我给你这么平白无故的给你!”
“我是……我是……我哪知道你为什么送给我?”张恒说不出两人是恋人的话。
林雨桐感受到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发自内心的震颤,她嗤笑一声,从对方身上的衣服说到脚上的鞋,“哪一件不是你妈骗我爸给你买的?装什么无|产阶|级!我们家的东西是我爸不肯交?还是你妈不肯让我爸交?倒是打的好算盘,哄着把我家的钱哄到手,然后把我们父女推到坑里,你们面上是又红又专,内里钱财一藏,又过上人五人六的日子!我今儿就是要豁出去,家产就是要捐给国家,支持国家建设,谁想打着做工作的旗号暗地阻挠,都是行不通的。”
这位王姨抓着衣服挡着胸前,去看主席台上的一位女领导:“主任,主任,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你跟工作组去解释吧。”
到处议论纷纷,有人甚至义愤填膺的拎起板凳朝这母子二人打了过来,林雨桐心底涌起一股子不属于她的情绪来,这种情绪带着愤懑,怨恨,惊愕甚至于是无措。
林雨桐知道,这个桂香变成了鬼,也不知道那个王姨跟她爸的真实关系。
对方这个情绪她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场景一变,她又回到了之前的别墅了。她还是桂香,只是身上的穿戴变了,胳膊上带着黑袖章。人坐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客厅里空荡荡的,除了父亲的灵堂,什么也没有。
不一会儿,外面涌来了一群人,没等反应过来拉着她就是一巴掌:“说!你爸把脏钱藏哪去了?”
这些人一个个的凶神恶煞,你一言我一语的,大概是说资本家的爸爸带着钱潜|逃,结果意外掉河里淹死了,可钱财却没找到。
“肯定是留给这个资本家小|姐了。”一个年级不大的姑娘在后面喊了一声。
林雨桐挣扎着看过去,总觉得眼熟,再细看,那眉角的疤痕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对了对了!见过的!那个在家门口摆着个冰柜卖冰棍的老太太,她的眼角就有疤痕。如今细想,确实眉眼脸型还有些相似。想不到呀,这位年轻的时候瞧着也很厉害!她怎么也在这里?
林雨桐只觉得浑身无力,被人这么推推搡搡。她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就朝着楼上看去,楼上人影一闪,便不见了。
她没看清楚,但心里那个声音却在说:张恒,是张恒。张恒你知道的,我爸爸并没有拿着细软钱财逃跑,没有的。
她近乎于哀求的姿态,奋力的挣扎着。
一具身体,两个人争抢,对方占了上风,林雨桐就会觉得异常的难受。这种情绪下,她不能被对方压制。在精神上她奋力的挣脱,心里对桂香说:“这样的场景,你到底回来过多少次,如果你的哀求有用,你早放弃执念去你该去的地方了。放弃挣扎吧,一切都交给我……”一边说着,一边用足了劲儿,将拉扯她的人一股脑的全都推开,转身踉跄的就往楼上跑。跑上去一巴掌就把楼上的一架玻璃屏风给打碎,顺手捞起尖锐碎玻璃,冲着追来的人挥舞着:“我看谁敢过来?我要是划伤了谁的脸或是弄死了谁,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以命抵命,你们呢?也跟我一样不怕死?那好……不怕的只管上来。”
没人敢上来。
无处可回避的张恒从屋里出来,呵斥说:“桂香,你做什么?大家就是问问你,你爸那么些钱到底去哪了?这个不问你问谁?”
“问你呀!”林雨桐转过身就扑过去,这个身体限制了她的动作,但想跟人拼命,光是气势就胜了一筹。她扑过去将他摁在墙上,碎玻璃扎进张恒的脖子,这个位置见血,但却不在动脉上:“叫你妈那个婊|子来!坑了我家的所有家产,害死了我爸,想这么轻易的脱身,没门。你妈不来,我今儿就先弄死你,再去要你妈的命……”
“你胡说什么?”张恒一头的冷汗,林雨桐将手里的玻璃再往前送了一点,“我胡说没胡说……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再好好的跟我说,我家的钱和我爸的命,跟你家有关系没关系?”
张恒吓的不敢说话,那边好事的已经去找了那个王姨。这个女人煞白着脸,“桂香,你放了张恒。钱财是阿姨替你们收着的,你爸是知道时日无多了才走了绝路的。她是知道你跟阿恒的事,知道你们要结婚的,所以钱是交给阿姨保管的。”
林雨桐就说:“听见了吗?这个女人这等刁滑,你不跟她拼命,是压制不住她的。你但凡豁得出去,不是一味的陷在跟张恒的情爱里出不了,那事情将完全不一样……”
她这话是说给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听的。
李桂香能感受得到,在自己说完这话的时候,心里涌起一种除之而后快的憎恶。一个声音在心里叫嚣:“我来……我来……我要杀了他……”
林雨桐放弃了身体的主动权:“那你来……”
放弃的那一刻,她不再是李桂香。她感觉的到,她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李桂香拔出刺在张恒脖子上的碎玻璃,伸手想要替他按住那汩汩而出的鲜血,手都伸到一半了,像是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疯了一半将玻璃碎抓紧冲着那个王姨而去,对着对方的脸,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她筋疲力尽了,别墅了只剩下她和那母子为止。
林雨桐就问说:“你痛快了吗?”
李桂香蹲在一边,扔下手里的玻璃渣,一下子给哭了出来:“为什么吗?我那么信任王姨,她却早就跟我爸好了。我对张恒那么好,她却一心只想着我家的家产。我跟我爸水火不容,那天吵架之后,我不像是你,一眼就看穿了那母子的把戏,我怄气完,就拎着行礼去了学校,住校了。再回来的时候,我爸都火葬了。只有孤零零的灵堂,就那么摆在那里。家里的床,沙发,连一床被子都没有给我留下。可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么多人就涌了进来。他们逼问我,问我爸把钱财藏在哪里去了?我怎么会知道?他们脱了我的衣服,打我逼问我,张恒就在上面,他就那么看着……等到晚上了,那些人累了,把我锁在家里,张恒才出来……他安慰我说没关系,他会管我的,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就信了他,忘了他的袖手旁观,然后我们在一起了,我把我自己交给了她……天亮的时候,他从窗户上跑了,我还被关着,他这一走,半个月都不见人。那些人关了我半个月,每天给一个窝窝头一碗凉水,我撑了半个月……这么饿着,该来例假的时候却没来,肚子还疼的厉害,她们怕闹出人命,不敢再那么对我了……把我送到医院,那个医生是个好人,只说我这情况很严重,有心脏病,说没命就没命了……等人走了,我才知道,医生帮我隐瞒了我可能有孕的事实……”
林雨桐点头,那个年代的女人,婚前有孕能毁了一个人一辈子。
“我知道我可能有孕了,就去找了张恒和王姨。可张恒已经结婚了,跟陈青竹结婚了。”李桂香看着林雨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陈竹青就是卖冰棍的老太太吧。恍惚之间听谁喊了那么一嗓子来着!
“我?”林雨桐收回思绪,想也不想的就道:“我就去派出所,告张恒强|奸……那天晚上你被人殴打,没有还手之力,紧跟着半个月,你被人关着,也不得自由。怀孕了,这就是铁证,怀的是谁的孩子,一验就知道了。这种事,他是想逃也逃不掉的。”
那个年代,这样的事,也能要了对方的命。
李桂香哈哈便笑,状若疯狂:“是啊!我为什么不呢?许他们不仁,就不许我不义吗?”她笑着笑着便又哭了起来:“说什么都晚了,是我自己蠢。别人都结婚了,我还找王姨,我还希望找她能给我一个说法……说法就是她让我先避一避,说等三个月再回来,她好叫张恒处理好他的事,我信了。她说叫我到她乡下亲戚家,我就去她乡下亲戚家,谁知道三个月我再回来,满世界都是我的流言蜚语。说我被人糟|蹋了,到乡下堕胎去了……可那边呢,张恒跟那个陈竹青两人过的很好,陈竹青还怀孕了,人家一家子在一块喜气盈盈,我哭了,我闹了,可结果呢?结果人人都信那个女人的,说是我得了癔症,想男人想疯了……高中毕业,街道办不给安置工作,原因是我脑子有问题了。我要什么没什么,亲人朋友一个都没有,眼看走投无路了,这个时候,张恒又出现了,他偷着找我,说是他也没办法,他有把柄在陈竹青手里,离不了婚。但他不会看着我不管,于是,我就被街道办安排进了这里……”
这里?
林雨桐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在教堂里了,幻境消失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昏黄的太阳光窗户照进来,将里面的长椅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这里跟张恒家很近?”林雨桐问说。
“以前不近。”李桂香摇头:“这里原本是陈竹青的老家,她高中毕业留在城里的冰棍厂了,张恒在食品厂上班。当时我是不知道这里就是陈竹青老家的,更不知道陈竹青还有一个傻子弟弟。自打我来了这里,他们一家就打我主意。陈竹青他爸他妈帮忙摁住我,教他们那个傻儿子怎么糟|蹋我,想叫我给他们家留个后……那些年我受的罪,你想都想不到。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村里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慢慢的,就有地痞二流子摸进来占便宜,被人欺负了两回,陈家人倒是不再叫傻子来了,因为怕怀上的种不是他们家的……”
这个村子便不是人人作恶,只怕在李桂香眼里,也个个都是恶人。
至少他们是那种看着别人受罪遭难,而无动于衷的人。
村里的男人欺负她,村里的女人谩骂她,连不知道是非对错的孩子,也捡了石子隔着墙扔她。
“实在受不了了,我就爬上教堂的顶端,从上面跳下来了……”然后死了。
桂香说着,就笑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死了之后,我也不得自由,困在这教堂里,哪里也去不了。原本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我在教堂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发现了两箱子金子,一箱子古董,一箱子字画,一箱子首饰……别的我不认识,那首饰我认识,里面有一半是我祖母留下来的,一半是我母亲的陪嫁……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家的钱怎么会在这里?后来,我见张恒跟他妈来过……那时候我都不敢想,到底是他们母子害了我们,还是……他们真的是迫不得已的。我真蠢呐!我侥幸的想,说不定是我爸想藏东西……说不定张恒抛弃我也是迫不得已,这里离陈竹青家那么近,一定是我爸和他妈妈藏东西的时候被人拿住了把柄,他才不得不娶对方的,我一个劲的把他往好人上想……”
“后来呢?”林雨桐就问:“你弄清楚了吗?”
“没有!”桂香摇头:“没等我弄清楚,那个女人就死了……我躲在教堂里听外面的人说,那个女人是掉到河里淹死的。你说巧不巧,据说我爸也是在那段护城河里出事的。可这个女人死了魂还往这边来,要找这些钱,我想找她问清楚,可一不小心,我……我……我把她给吃了……”
吃了?
“吃了之后呢?”林雨桐眼睛一眯:“你觉得你更强大了?”
“嗯。”桂香点头:“我还是不能走出教堂,但是……我发现我能影响一些人了……晚归的人,我总能有办法叫他们走进教堂……男人呐,不好色的少……他们老了,我却变化不大。他们哪里还记得这里死过一个叫桂香的女人?可若是都忘了,我的冤屈该找谁去?于是,我得叫他们记住我。但凡一二有良心的,能把当年的事问问清楚,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我一再告诉他们我叫桂香……桂香……可结果呢,一个个的都吓死了……”
“你找的那些人都是上了年纪,肯定知道桂香这个人的人吧。”林雨桐这么猜测。
“当然了,要不然能指望谁呢?”桂香朝外指了指,“张恒吗?他妈死后没几年,他就出事了。陈竹青为了给他傻弟弟说亲,逼着张恒弄钱。那个年月,哪有□□百块钱?张恒确实是打主意要动这里的金条,可惜啊……那个年月看的紧,金条是怎么拿出去的又怎么拿回来了……然后陈竹青就动了别的歪脑筋,张恒是单位的会计,她逼着张恒挪用了公款,说有门路了就拿金条换钱再把钱还回去。结果钱没还回去呢,出事了。挪用公款,当初被判了八年。陈竹青被拖累,也被单位开除了。带着孩子就回了娘家……”
“她娘家爹妈和傻子兄弟呢?”林雨桐的心纠起来:“他们……是你……”
“是……我……”桂香咯咯咯的笑:“傻子被我困到教堂后面的厂子里,寒冬腊月,困了三天三夜,谁也没找见,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死透了……那是个傻子,魂也没几分力道……他爸他妈疑心是我的鬼魂闹腾,还叫人来抓我?可惜被陈竹青给拦了……这个女人怕别人知道这笔钱财的秘密……我没事了就站在教堂楼上的窗口弄出点动静,正好叫陈家那一对老不死的看见,没两个月,生生给吓死了……后来……张恒就回来了,可惜,不是囫囵个回来的,人瘫了,如今还躺着呢……你去他家就知道了,人都快臭了,躺了那么些年,谁宝贝他?褥疮长满了……都没人伺候。就这还整天跟他的孩子说,他有一大笔钱,谁伺候他伺候的好了,这笔钱就给谁,可惜,两个孩子都不信他,逢人就说他是给俩儿子上套,拿那种老掉牙的故事骗人……”
林雨桐就想起冰柜后面那个破败的院子,人家的院子都起了几层收租,只他们家两间堂屋一间厦房,“老两口靠租金和陈竹青在门口做小生意维持?”
李桂香看林雨桐:“你要那笔钱吗?我藏起来了,张恒找不到,陈桂香也找不到,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呀。”
“我不要。”林雨桐摇头:“我不缺钱,不发这样的财。”她朝外指了指,“这里差点被拆,是谁阻止的?”
“自然是陈竹青那个蠢货……”李桂香深深的看林雨桐:“我真不要钱?陈竹青为了保住这笔钱财,可是守了这里大半辈子了……”
“我不要!”林雨桐朝后退了两步,“说不要就真不要,你不用试探。”
“那你来干什么?”李桂香盯着林雨桐,“你从我这里想得到什么?”
“我……我想要杀了你。”林雨桐看着她的眼睛:“在来之前,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管你是不是有苦衷,不管你背后有多悲惨的故事,我都要杀了你,不问对错。”
“为什么?”李桂香看着她:“你这毛丫头也想欺负我?”
“不是!”林雨桐笑了笑,“有一个人,我不能没有的人,他需要……”
“你叫我献祭?”李桂香看向林雨桐,像是看一个大笑话,“想叫我心甘情愿的献祭?”
献祭?
这种说法林雨桐从来没有过。
她心里疑惑,但面上不显:“献祭不献祭不重要,你要不愿意,我杀了你伤了你都行……”
总不能空手而回的。
李桂香看林雨桐:“你杀不了我。”
是的!我暂时杀不了你。
李桂香带着几分兴味的看林雨桐:“其实,我这么一个人老在这么一个地方呆着,早厌烦了。”
“所以呢?”林雨桐看她:“不想活了。”
“如今算活着吗?”李桂香说着就走过来,隔着过道跟林雨桐并排坐着:“我有一件事,你替我办到的话,我愿意成全你……也算是你成全了我……”
林雨桐沉默了半晌才回她:“你想见张恒?”
这个女人哪怕什么都知道,可是在幻境里,她对张恒的心态还是不对,总还是留着一分期翼给对方。
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阴与情感,都给了那个男人。
她不甘吧。
李桂香扭脸看向教堂外:“陈竹青那个女人一定知道我能看见他们家,所以,他住的那个屋子,窗户都钉死了……我这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他而起,如今想想,如果不是爱上他,他妈妈跟我爸的事,我未必不能察觉。因为喜欢他,理所当然的想要融入他的家,体谅他的母亲……”说着,她怅然一叹:“我有很多话,不问出来不痛快……你是天师,你有办法叫他看见我吗?”
“那你到底想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呢?”林雨桐就问,“见到了之后呢?想要他忏悔?”
李桂香怔愣住了:“我也不知道呀。正是不知道我才想见见,我也想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执着什么?要说报仇,仇报了……”她似乎看出林雨桐的犹豫:“你也许能杀了我,但是你杀了我便得不到你想要的。不就是献祭吗?有时候人真不如鬼做事爽利痛快。”
她这话音好像有点不对呀!
“你怎么知道‘献祭’这种事?”林雨桐就问说,“你没出过教堂!因你而死的,魂也被你吃了。你接触的同类有限的很,献祭这样的事……你是无师自通?”
李桂香哈哈便笑:“小丫头还真不好糊弄。我自然不是无师自通……”
“报复杀人的手段也不是你本身就会的?”林雨桐蹭一下坐起来问道,“谁教你的?谁教你这样的邪术的?”
“我教的。”教堂的门从外面推开,走进一个人来。
“师父?”林雨桐朝后退了两步:“师父教她……复仇?”
白衣一步一步从外面走来:“我想要她献祭,她想要复仇。这只是一桩交易!”
林雨桐摇摇头:“师父,您越界了!”
“难道你杀了她,就不曾越界?”白衣转脸就反问了一句。
林雨桐无言以对,为了四爷,便是叫她下十八层地狱,她也无惧。
白衣便道:“他对你重要,难道师门对于为师而言便不重要?为了师门,便是永坠地狱,也再所不惜。”
林雨桐看了看白衣,他的这个皮囊维持了三十年,但她当初没一眼看出来,那么也就是说,他已经高度近似于人了。至少,余晖下拉长的影子里,就有白衣一道。
她这才算是明白了,原来维持四爷的身体,正确的打开方式是这样的!
献祭吗?
林雨桐苦笑,一个是四爷,一个刚认的师父。两人的状况一模一样!
怎么办?否认这个师父,便是堵了四爷的路。
她自己都有些怅然,若是四爷知道得用这样的方法,四爷肯吗?
不!四爷不肯!
他自来相信,这世上的路不止一条。天下的事从来没有说无路可走,脚下的便是路。没路,那便是闯出一条生路来,也绝对不会明知是错路还朝着这条路一去不返。
这是底线!
因此,林雨桐摇摇头:“师父,你之前还告诉我说,这事上所有的古怪背后,牵扯出的都是**。我现在想问师父,那么多人的死,是谁之过?”
“不是大师的错,那些死了的,没有一个是冤枉的。”李桂香摇摇头:“我很感激大师。”
林雨桐摆摆手:“这不是冤枉不冤枉的事!就像是张恒的母亲,她死了,不得好死。就像是张恒,没有谁惩戒他,他便是活着,也是无尽的苦痛当中……”
“你想说,恶人自有天收!”李桂香摇摇头:“我不这么看!我受欺负的时候,天在哪里?他们一样过的好好的,我若不惩,能指靠谁?之前,换做你是我的时候,你怎么做的?你敢用玻璃刺刺中对方的脖子……”
林雨桐朝后又退了一步,扭脸看白衣:“师父,之前那样的幻境……是你的手段吧!”
白衣没有解释:“是我!之前的环境也叫我对你有了一些了解……你的处事方式,倒是叫我眼前一亮,或许,过去的三十年,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你想走的路是什么……但你我师徒,总要有一个人来妥协。但显然,这个妥协的人不是你……那么,便只能是我了!”
话一说完,林雨桐就看着白衣的脸明显的老了,皱纹像是一瞬间就爬上了眼角。他也只摸摸脸,笑了笑,对此毫不意外一般,转身又一步一步的往出走,直到出了教堂。
林雨桐回头看李桂香,李桂香苦笑:“本来说好的……今晚我为他献祭……”
所以,师父这是主动放弃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29、与你同在(29)三合一
与你同在(29)
白衣走了, 教堂的大厅里只剩下林雨桐和李桂香。
林雨桐伸开手,两只手心里, 都握着符箓。她从兜里还能掏出一个两个三个……
李桂香连着朝后退了好几步, 甚至是不自主的用胳膊挡了一下强烈的光线一般, 头微微的偏移了一下,脸上也不复刚才的镇定:“你……你要杀我?”
林雨桐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李桂香摇摇头:“我早说了,我不怕再死一次。可我心甘情愿的死,跟被人杀死,对你们的作用是不一样的。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是想见见张恒, 亲口的问他几句话罢了。”
林雨桐却对着她笑了笑, 猛的攥紧手心, 将符箓都收了起来。仿佛害怕自己会后悔似的, 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出走。
“喂!”李桂香往前追了两步:“你不杀我?”
林雨桐站住脚, 却没有回头:“老实呆着吧, 不要追来……小心我后悔!”
李桂香却笑了起来:“你之前就没想着要真的杀我吧?就像是幻境里, 你用玻璃渣刺中了张恒的脖子, 却偏偏避开了要害的地方, 只伤了他的皮肉。你是在用这样的方法威胁,你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杀人……”
那可说不准!
林雨桐轻笑一声:“谁说我不杀人?杀人而已……该杀的人我动起手来从来没有手软过……所以别自以为是。你得想想, 人……我都能杀……为何就不能杀一鬼呢?”说着,她又扭头,深深的看了李桂香一眼。
李桂香再往后退了几步:“难道你之前……真的是想要杀我?”
谁知道呢?
林雨桐没回答这个问题, 一脚踏出教堂。出去之后又回头看了看,夜幕已经降临,此时的教堂黑漆漆一片,像一头怪兽,吞噬着黑夜,也噬咬着林雨桐的心。
会杀李桂香吗?
林雨桐在心里这么问,坐着出租车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和闪烁的霓虹,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问自己。
到家的时候,四爷醒了,虽然精神还是不好,但显然,人是清醒了。
“白衣来过来了。”四爷见桐桐回来了,先伸手去拉她。
大热的天,她的手心冰凉。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四爷抱她,“好了,没事了!”
“她问我会杀了她吗?”林雨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却像是什么都没看一样:“我会的!我之所以没杀她,是因为我知道咱们还有退路!再不行,我暂时可以将你带到山上……我还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可要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我大概真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四爷面色严肃了下来,抱紧了她:“我之前就告诉你,不要着急。就跟以往一样,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还在,我这不是还在吗?你急什么?你怕什么?”
林雨桐嘴角动动,伸出胳膊环抱着他的腰,却什么也没说。
这一句也没说,却什么都说了,那搁在口里没说出口,也没必要说出口的话是:我不能没有你!
四爷的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吟了数秒,随后就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他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已经是你的心魔了!”
反之,亦然!
桐桐也是自己的心魔。
可这心魔要怎么破呢?
不等桐桐回答,四爷就又道:“你之前的话,提醒了我。”
什么话?
“你说,你知道咱们还有退路……”四爷轻笑一声:“我想,要是没错,我知道大概的方向了。”
什么意思?
林雨桐的脑子转的飞快,紧跟着她的脸都白了:“你是说……”她放开四爷,头慢慢的抬了起来:“这太冒险了……万一我们错了……万一我们错了……如果错了的话,可能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的手攥的紧紧的,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松开:“若真的是咱们想错了……”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四爷却笑了:“若是真的没有我了……”
“上碧落下黄泉,我跟你去。”林雨桐捂住他的嘴:“真的非走这一步吗?”
“若不走这一步……你我便会成为第二个白衣。”四爷看她,“信我!你家爷什么时候办过不靠谱的事?”
林雨桐看着他苍白的脸,拒绝的话在嘴里绕了几圈都没说出口,过了良久之后,她才点了点头:“好!今晚上十二点,我下来找你。”
说完,连留都不敢留,甚至不敢回头看,就从四爷这边出去了。回去之后的林雨桐没吃饭直接回屋了,只说是有些中暑了。
林爸赶紧出去买药,林妈喂给闺女喝了,见睡的平稳,两人才洗洗睡了。
父母一睡下,林雨桐就睁开眼蹭一下坐起来了,她换了一身利索的衣服,从楼上下去。到二楼的时候,还能听见花格子的呼噜声。下到一楼,四爷已经准备好了,在窗口站着的。
林雨桐没进去,在外面等着。四爷直接出来,将门轻轻带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区。林雨桐走在四爷的身后,能感觉的到,他的脚下在打飘,这是硬撑着的。
好不容易走到小区外,她过去一把扶住他。四爷却摆手,只靠着站牌占了,示意桐桐去拦车。这个时间打车都不大方便,好容易拦了一辆车,开价就要两百。
“给你三百,把我们送到地方就行。”林雨桐扶着四爷上车。这会子四爷的状态就不是很好了。她这会子只觉得扶着四爷的手有些颤抖。
四爷拍了拍她,告诉她,他心里是有数的,不会有事。
可说话都开始费力了!
两人上了车,四爷就靠在她的肩膀上,感觉脖子都支撑不住脑袋了。
而这时,突然之间,副驾驶上就坐上了一个‘人’来,这人咧着嘴笑,脸上带着几分戏谑。上身光着膀子,下身只穿着一条黑色运动短裤。肚子肥肥大大的,脚上一双夹趾拖鞋,他一只脚翘着,一摇一摇的,回头还问林雨桐:“妹子,换个情哥哥呗。”
林雨桐的手心攥紧,恨不能一巴掌拍过去。
四爷却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摇着:“别动!”他说,声音几不可闻。
林雨桐心里挂着四爷,只冷笑着看前座自己跑上来的不速之客,也认出对方了。这家伙前几天在晚间新闻上出现过,就在小区附近的一个路口,之前出了一起交通事故。事故的死者,便是眼前这个人。后来警方通报,此人其实就是一碰瓷的,那天碰瓷出了意外,反被撞死了。
这才没几天的时间,这家伙就已经是神魂稳定。可见这恶人成了恶鬼,好似比是恶人的时候还可怕。这得是吃了多少魂魄,才能成了如今这模样。
四爷不叫动,林雨桐干脆闭眼,眼不见心不烦。
出租车司机嘴上不停:“这么大老远,跑山上去干什么?”
林雨桐还得张嘴跟人家应付:“山上修路,我家一亲戚在工地上出了点事……”
“修路我知道……那就不是正规的工程队,出事一点也不奇怪。”出租车司机没话找话,好像这么着能把瞌睡虫赶跑:“那边要是留着人,你们再上山,要是没人,可别往山上去。听说那山里闹鬼!”
林雨桐睁开眼,就见副驾驶那个碰瓷的正一脸嘲讽的对着司机咧嘴。
这倒是叫林同意连闭眼都不敢了,副驾驶上这个可不是善茬。万一干扰一下司机,这车偏离了方向,谁都别想活。
就这么一路揪着心,不时的察看一下四爷的情况,半个多小时,便送到了山下。
山下的路边,堆着很多建材。边上也搭着帐篷,可林雨桐和四爷都知道,帐篷里压根就没人住。
两人下了车,那个碰瓷的也跟着下了车。
林雨桐扶着四爷往山上走,这个碰瓷的也一步一步的跟着。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好端端的不会跟着自己!
是不是跟葛水根有关?
林雨桐没搭理他,但并不意味着由着他跟着。走一段,她就将四爷放下,叫他靠在树上稍微歇息一下。而她自己,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碰瓷还在一边骚情:“小妹妹,要不要哥哥帮帮你呀。这找男人呀,找小白脸有啥用?男人得有劲有力量,干的动……”
林雨桐轻笑一声,手在边上一通的忙,然后就扶起四爷继续走。
对这种东西她不手软,只是这个家伙背后那‘人’想干什么,察觉了什么才紧要。
往上走,歇息了三次之后,就把后面那个碰瓷的给甩掉了。
那家伙不停的上上下下的在山路上走呢,就是一条路呀,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怎么就不见人了呢?跟丢了?
真是奇了怪了。
葛水根远远的站在山脚下,他也不敢擅自上山了。从来只听说过鬼打墙把人给弄迷障的,可从来没见过人设阵,把鬼给困在里面的。
这样的阵法,便是他也不能保证顺利的脱困。何况,他自己如今是身受重伤,更不敢轻易涉险。
越往上走,四爷的精神就越好。
他能使上一点劲了,两人也就快多了。
到了山上,坐在树洞外面,林雨桐喘着气:“真的不再想想了?”
四爷就笑:“你一路从山下走上来,就没发现点别的。”
林雨桐没言语,她当然发现了。因为修路,很多在路边的小树,都被砍了。树干横在路边,有两次,四爷都是坐在树干上休息的。林雨桐摆阵法,因为对付的不是人,所以,阵眼里压的是符箓。怕被露水把符箓打湿了,符箓是压在这些树干下面的。
四爷就说:“树干没了,来年老根发芽,还能长出新树来。可那老树干,没有了树根,便是憋出芽叶来,那也不过是消耗干净了最后一点养分……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慢慢的腐朽而已。”
说的是树,但这说的又何尝不是四爷这个身体的情况: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林雨桐理解这个意思,四爷这个皮囊,当初是个化形失败的皮囊。若不是四爷,早死了。
说到底,这个皮囊是一棵不完整的树。只要是树,就不能没有根!
而如今是树根在,还活在泥土里,可树干却单独化形了……这怎么可能完整,又怎么可能长久。
这么长时间以来,林雨桐把这树根,完全当做是退路。实在不行,四爷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可退。虽然也知道,叫四爷只苟在一个地方这不可能。但……只要有退路,就还有机会想别的办法。她曾经想过,不管用什么滋养,只要四爷的身体需要,她都能弄到。她不敢叫这个树根受一点损伤。
可四爷今儿一说破,却把林雨桐之前的所有的设想都给打碎了。
是啊!那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这就如同把砍下来的树干泡在营养液里,要不停的通过吸收营养液才能叫整个树干看起来湿润新鲜,犹如活着一般。
可那树干到底是死了的!再泡也是死了的,养分不能及时补充,只会衰败的更快。
就如同白衣!一瞬间,仿佛就能老去。
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四爷还是自己,将永远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每日里都提心吊胆,为了续命整日里奔波,却未必能得善果!
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心里太明白这些了,所以,在四爷没有说透的时候,她便知道。四爷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见四爷下定决定,只默默的看着她。
林雨桐闭了闭眼睛,蹭一下坐起来。她得下决心了!她若是不下决心,四爷便有顾虑。
“你说,该怎么做,我来做。”林雨桐再不拖泥带水,左右看看:“烧了这树根吗?”
四爷摇头:“不会那么简单。”他看着她的眼睛:“……树干和树根,是一个整体……”
林雨桐脸上才扬起的笑又消失了:“你要……你要干什么?”
四爷竖起三根手指:“雷电、我、树根,三者缺一不可。”
凑齐这些之后,真能像是预想的一样,这都是侥天之幸了。
实际上,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雷击被火烧,这个人偏还是四爷,这叫林雨桐怎么可能淡定。
四爷看着桐桐,见她整个人都在抖,他的眼里却反而越发的坚定起来:“有舍才有得。我们若是不敢去舍,怎么可能有得?”
道理是这个道理!
为人处世上,舍得的道理我用的也很溜!
可这不是不一样吗?
这是赌命,赌我们的两人的将来。一点差错,将是万劫不复!
这一系列的操作,叫林雨桐眼睁睁的看着,这对她而言,太过残忍。她心里的这个关卡怎么过的了。
若是这个办法能确定是对的,那哪怕是冒些失败的风险,林雨桐也不怕。
可这不是,这只是猜测!
明明有办法能维持这个身体的,为什么要去豁着什么都将失去的风险做这样的事?
这个决定要做下去何其艰难。
天上的乌云聚集起来了,好像真是天意一般。四爷的手伸出来,里面放着的是引雷符!
林雨桐对着他,盯着他看了良久,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动。
第一道闪电自天边闪了一下之后,林雨桐终于动了。她跑过去,将废弃道观的木料抽出来,什么朽了的横梁椽檁,一个个的,她都吃力的抽出来,跟搭建篝火架一样的搭建起来,一层一层的往上摞,等摞的好几层,有半人高了。她才停下来,远远的站着看四爷,指着那一堆木料:“你要是出不来,我就躺上去……便是化作灰,被风扬的到处都是,我也跟你在一块。”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时……便是老天爷,也别想把我们分开。”她喊着,却没掉一滴眼泪。
这样的桐桐呀……怎么叫人舍得下。他也良久的看她,像是要把她揉进心里一样,呢喃了一句说,“至少我知道真正的桐桐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的……”
这话被风吹散了,林雨桐没听见,只听见四爷最后说了两个字:“等我。”
说完,就转身,义无反顾的下了树洞。
林雨桐眼看着乌云滚滚而来,一道道闪电由远及近而来。
突然间,这闪电便似受到了牵引,如一条火线,迅速的鞭打下来,正是朝着树洞而去的。
林雨桐强迫自己不眨眼,不将头扭开,只这么眼睛都不眨着的看着。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密密匝匝而下,雷声似在耳边炸响。山下的葛水根看这天相,不敢逗留,扭身就往回走。
白衣眼看着葛水根离开,却没有动地方。只看着山顶的方向,嘴里不停的呢喃:“原来是这样……还能是这样……疯了……疯了……太疯狂了……”
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闷雷过后,雨并没有倾盆而下。
林雨桐不敢抬头看天,她不在乎什么见鬼的天意,她就想知道,此刻四爷怎么样了。
此时,鼻息间好似隐隐有烟味传来,洞里冒起了烟。她几乎不受控制的奔了过来,才要低头去看,火却在这个时候‘噗’的一下,燃烧了起来。热浪顺着洞口涌了出来,将林雨桐直接掀出去很远。
她就躺在地上,勉强用胳膊支撑起身体,看着火舌从洞口探出来。
四爷在里面。
四爷就在里面,可里面大火熊熊。
她想奔过去,想跳下去,哪怕是烈火焚身,我愿意跟你一块领受。
但不行啊,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更不能叫四爷分心——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她只能这么看着,手心攥着泥土,一把一把狠狠的攥着。土里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手上的血渗出来,一滴一滴的融进了泥土。
硕大的树根,根系遍布了整个的山头。此次,树根极力的吸收养分水分,然后一点一点的收缩。很快,林雨桐就能感觉到身下的温度。先是一点点的温热中带着潮湿,紧跟着温度一点一点的升高,甚至有些灼人。她躺在那里,没动!也说不清楚是不想动还是动不了。
“起来!”上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林雨桐抬头看去:“师父!”
白衣点头,伸手扶她:“起来!再不起来,会烫伤你的。”
林雨桐伸手搭在他的手上,仰着头看他:“师父,我能信你吗?”
白衣苦笑了一下:“做师父的,却叫徒弟开口问出这么一句话,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败。不过没关系,我们师徒还有时间。你叫我一声师父,那我便是你师父。信不信我,由你定!”
林雨桐看着洞口:“您告诉我实话……这个办法……有几成概率能成功?”
“不知道。”白衣摇头:“我只能说,许是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向……是对的!”
林雨桐蹭一下站起来:“只要方向是对的,办法是对的。那凭什么不会成功?”她拍了身上的泥土,哪怕是越拍越脏也没发现,整个人跟炮弹似的,奔着洞口而去。
她得时刻注意着,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得在四爷需要的时候,及时的伸把手过去。
白衣笑了一笑,突然间有些释然:这些年,自己连这个身体的本体都没有找到。便是找到了,又要上哪里去找一个能这么信赖的人,一步不离的这么守着呢。便是这些条件都有……那也得问一声,自己是否有这个勇气将自己置之死地。
是啊!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这后生者,到底是了了无几。
白衣放眼四下看看,紧跟着面色一变:“好气魄!”
从脚下的这一片土地开始,所有的植被不仅没有被吸收了精气,反而像是被滋养了一般,一时间都抖擞了起来。
林雨桐因为白衣的话回过头来,眼睛一下子变湿润了。
舍了……舍了……真的就这么舍了,舍了一身的精华之气,只为了得一肉身。
这才对!这才是对的!
她一瞬间明悟了过来,精怪之所以是精怪,好似化形成人,也终究不是人。说到底还是那两个字——不舍!
想成为人,却偏偏舍不得属于精怪的能力。
而四爷便不同,他只是想成为一个人,一个活着的普普通通的人。一个能陪伴自己百年,健健康康的男人。除了自己,他没什么不能舍的。
这么长时间,知道四爷在烈火焚身她都憋着没哭。可这一刻,她的眼泪还是下来了,一滴一滴的掉落在火里,融进四爷的身体里。
天光放出一缕鱼肚白的时候,火慢慢的熄灭了。
天边有了一道红线,太阳要跃出地平线的时候,一道扎眼的红光冲天而起,跟天边的红霞迅速的连城一体,然后红霞渲染了半边天。
山下准备开工的人朝天边忘了一眼,咕哝了一句:“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昨儿半晚上的电闪雷鸣没下下来的雨,今儿怕是要下来了。”
话音才落下,雨便淅淅沥沥而下。
不大,但却也不算是小。
林雨桐之前还焦急会不会有山下的人上来打搅,如今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活熄灭了,四爷怎么了?
她正要去下去,手机却响了。是林妈打来的:“你这孩子,去哪了?”
空调开着,窗户也开着,人也不见了。出去买早点了?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林雨桐一拍脑袋,忘了!昨晚心太乱,后续完全没考虑。
“妈,我在公园背单词忘了时间了,怕迟到先去上课了。”她说着,就一副着急的样子,“你们自己吃早饭吧,我到了。”然后直接就挂了电话。怕那边再骂。
林妈就觉得不对,跟林爸说:“你闺女最近有点奇怪。”
奇怪不奇怪的,林雨桐顾不上了。她也不管灰烬还带着余温,被冷雨一浇,还冒着热气。就这么直接的给跳了下去。火灼烧着皮肤,生疼!
可这些都顾不上了。此刻的下面,黑漆漆一片,地上躺着个人型生物。
这一刻,林雨桐都有些不敢上前了。
那黑黑的,和周围黑成一体的……能是个活物吗?
她小心的,一步步的朝前,慢慢的蹲下身来,地上的这团东西却始终没动。
林雨桐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她缓缓的伸出手,搭了过去。
周围一片热,甚至还有些灼人的,可手下的这团东西……他却是温凉的。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吗?
也许是吧!至少没有化为灰烬。
她的手再小心翼翼的进一步试探,寻找他的心脏位置。手一放上去,她的眼泪就又下来了,她以林阎王的名义发誓,手底下的心脏,是一颗健康的充满活力的心脏。它此时正在一下一下有力且有规律的跳动着。
心还在跳,证明人还活着。
喜极而泣,紧跟着却不能有丝毫的放松。别的且顾不上,只把手放在他的手腕,左手换右手,然后是脖子,耳后,再接着是脚面。换着诊了一次脉,她非常确定:人活着……且健康的活着。
得到这个结论,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分。可是人不醒,就又无从判断这个身体里的人是不是四爷。
她踉跄着想挪个位置,离他的头更近一些。可一起身便踉跄着摔倒,她几乎是爬着过去的。用沾满黑灰的手去摸对方的脸,脸上一层黑灰拂开,落下一脸横七竖八痕迹的黑灰。
她摇晃他:“醒醒……醒醒……”
许是从她颤抖的双手里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她的手被一只发凉的手给攥住了。林雨桐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他,此时,人已经睁开眼了,微微的一条缝隙,看起来很疲惫一样,但便是这一眼,她也认出来了,他就是四爷。
瞬时间,她嚎啕出声。
不知道在委屈什么,但就是从来都没觉得这么委屈害怕过。
四爷轻笑了一声,攥了攥她的手,只说了一句:“……没事……都过去了……”
可也只有他知道,这次有多侥幸。
有句话叫做破镜难圆,树木难道不是一个道理?试着把断了的两节叫再长在一起试试?嫁接还留疤呢!这又是岂是那么容易的?
当时的感觉,烈火焚身,一股子清凉就在咫尺,潜意识也想靠近,但就是跨不过那个横沟。之前他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却没跟桐桐说。这种事,告诉她,她只会有更多的顾虑。但他就真放的下桐桐,就这么随着这个皮囊一起消失吗?
不!他早前就想过后路。这也是他一惯的做事风格。
他想过了,若是魂魄是一种能存的状态的话,实在不行,他就放弃那个皮囊,以魂魄的形态跟着桐桐也行。两人这么多辈子了,别的都是假的,陪伴才是真的。
谁也离不开谁了。
所以,只要他在就行,不管是变成了什么。这才是他留给自己和桐桐的最后底牌。
却没想到,在他要放弃的时候,那清凉之中混入了一股子熟悉的亲切的,恍若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东西,那是属于桐桐的气息。
桐桐来了吗?
这样的地方!他想起她说,便是化作灰也要在一起的话。他极力的朝她伸出手,她在那里,千山万水、千险万阻也要过去的。
谁知道这手一伸过去,一股子清凉顺着浑身的经脉游走。
等这一切过去,火都熄灭了,他想要睁开眼,却发现,如论如何也指使不了这具身体。人被拘在里面,离又离不开,醒又醒不了。
这一刻,他真的动摇了。想着,之前的决定,真的就对吗?
自己真的不是自负了吗?
而此时,天上仿佛下起了雨,雨滴打在了身上。可紧跟着,他又觉得不对,这不是雨滴。因为打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心里涌起的是苦涩,是彷徨,是近乎于绝望的情绪。
原来,那不是雨,是桐桐的一滴泪。
这一滴泪,便如打开禁制的魔法药水:冷、呛,还有口干,渴了这许许多多的感知汹涌的传到了大脑。他知道,他真的活了!
这个身体是他的,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此刻,他的手可以感知到桐桐,她的身体是热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胸口,是滚烫的。他的眼睛看的见她,她浑身滚的黑乎乎的,脸上一道一道的,此时张着嘴,哭的一点形象也没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冲出两条白道道来。
这种几乎是面对生离死别的情绪,对两人都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之前,两个人是不畏惧死亡的。死亡,对别人而言,是结束。对两人而言,只是一个新的开始而已。
可这次不一样,痛苦与抉择,几乎要在一瞬间去完成。
要不要去赌,敢不敢去赌,能不能承受失败后的结果……都是未知的。
好在,过去了!
真的是机缘巧合,少了任何一道都不行。这又有多少是在预料之中的。因此,四爷就说:“……只要是人,就得长存敬畏之心……”
这个话四爷以前常说,也常用这话教导孩子。可随着岁月的漫长,见的越来越多之后,很多事情就都淡忘了。就像是这次的事,以为留好退路的,可其实真的很侥幸。
他想说这个,但看着桐桐,还是算了。至少今日算了!
自己还是她的四爷,她的四爷就得在她彷徨的时候坚定,在她惶恐的时候给她安慰。
他还得是她无所不能的四爷。
于是,四爷强撑着开玩笑的说:“还不检查检查,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这一句话说的林雨桐一愣:“你觉得哪里不对吗?”
她一下子就止住哭,从头到脚,连手指和脚趾都数了,确定并没有什么问题。要说少了什么……
“衣服没有了!头发眉毛还有……都没有了……”她这么说着,就不由的噗嗤一声的笑出来了,连鼻涕泡泡也有了。
四爷还愣了一下,这头发眉毛之后停顿了那么长……然后明白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外面……有人?”
白衣还在外面。
林雨桐从地窖的出口出去,外面哪里还有白衣的影子。
这会子雨还不停的下,山道上一串清晰的脚印,白衣先下山了。
如此也好,她进去背了四爷出来。
雨打在身上,将四爷的身上冲的一道一道的,露出来的皮肤如婴孩一般细腻,其实……这看着是有些怪异的。
之前为了糊弄人收拾出来的两间房如今派上了用场,进去从井里打水上来,她简单的给两人清洗了一遍。
四爷的衣服没有了,林雨桐的是脏完了。
幸而当初这里放了几身当初四爷买的地摊货。四爷一身白衬衫黑西裤,一双劣质的黑皮鞋。林雨桐的鞋是黑运动鞋,外面是皮质的,水擦洗一下就干净了。只是身上的衣服……找了四爷之前买的,挑了一条牛仔裤,把裤腿剪了一截,当七分裤穿,显得肥大。没皮带,从剪下来的裤腿上剪下一条,在裤环上一套,绑个蝴蝶结垂着就好。上身就是白t恤,腰上打个结,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收拾好之后,给四爷喝了水,问他说:“饿吗?”
号脉号不出问题,可四爷看着如今还是虚弱,是要适应吗?
四爷指了指外面:“树根的位置,先想办法围起来,别叫人进了里面。”
是说用个阵法。
“好!我这就去。”林雨桐披了床单,就跑了出去。三五分钟就又安排好回来了,“怎么?那里还有什么?”
“不知道。”四爷摇头,“那是本源,我能感觉得到,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一样。”
林雨桐的心揪住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四爷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应该不是坏事!落地生根……这是他的机缘!也是了结了我的因果。”
什么意思?
哪个他?
紧跟着林雨桐明白了,是说那个树精,四爷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吧。
他是渡劫失败了,又被四爷占了机缘。如今,四爷归还地母一身精华,滋养了方圆百里万物,也滋养了如同一颗沉睡种子的他。
许是再过三五百年,他的机缘就又来了也不一定。
于人而言,三五百年遥不可及,可于草木而言,三五百年……而已!
林雨桐明白了这个意思,便道:“那咱们自己找人建这道观,肯定叫他呆的安安稳稳的。”
嗯!
就这么办。
雨不停的下,放眼望去,绿意在雨中不停的舒展和蔓延。这雨一下,就是整整一天,天近傍晚的时候,雨停了。一道彩虹挂在天上,白云悠远,来去随意。林雨桐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带着一丝丝甜意。
四爷像是才缓过来一样,他坐起身来,朝林雨桐伸出手:“回家吗?”
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