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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魔威小王爷     镇墟之主txt下载     镇墟之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18、故国神游(79)三合一

    故国神游(79)

    傅恒近前来, 低声道:“老圣人, 万岁爷叫奴才接您进宫。”

    四爷看了傅恒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声:“难为你了。”

    傅恒的鼻子一酸, 差点没哭出来。

    是的!所有的决定都太过为难, 但又不得不做。

    四爷搭着傅恒的手站起身来, 他一站起来,周围一圈的人都跟着站起来,又是紧张又是忐忑的看着。四爷朝众人道, “都别怕, 好好的吃顿饱饭。大家听调遣, 朝廷安排车马送大家回去。路上吃喝用度有人负责,保管叫大家饿不着。禁海的事情,我给个明确答复。禁海要禁的是洋人的船只, 没有得到朝廷准许的船只进出,得禁!不仅现在要禁,以后也要禁。以后咱们的水师会在海上巡查, 凡是私自进出港口者,一律问罪, 货物查没!相反,凡是有朝廷许可的船只, 自由航行,有水师保障其安全。大家回去,该做工做工, 该干活干活。每人可领取两个月的救济粮,以保证大家回去之后,两个月内不至于饿肚子。而咱们的皇家商号,我记得给各地的厂子下的单丢已经排到年底了……”

    栋喜在边上忙道,“别管洋人跟咱们做生意不做生意,凡是皇家商号给下的单,皇家商号都会按时收货。货哪怕压在手里,也不会叫厂子吃亏。厂子能出货,各位就有活干!”

    四爷点头,“都听到了。皇家的招牌都压在这里,诸位可信的过!”

    信的过!信的过!

    后面就有那带头的,高喊了一声:“老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山呼海啸的高喊‘万岁’的声音。

    傅恒偷看老圣人的表情,发现老圣人脸上不仅不见喜,反而满是忧色。再扭脸去看老娘娘,老娘娘脸上的表情跟老圣人如出一辙。

    四爷转身就走,过去的时候牵了桐桐的手。

    傅恒紧紧跟着二位,从人群里绕出去,已经有龙辇等着了。龙辇只有华盖,四周的帷幔撩开,里面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外面的百姓也可以看见龙颜。

    这东西可不是傅恒准备的。

    可这会子他却只当这是自己准备的,躬身请二位登辇。

    傅恒在龙辇边伺候着,恍惚听见老娘娘说了一句:“从来只有儿子造老子的反的,哪里见过老子造儿子的反?这事传到天下,那便是最大的笑话!”

    是啊!被儿子造反了,当老子的虽气,但这也说明后继有人呀!

    可若是反过来,味道好似就不那么对了。

    傅恒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从老圣人再度出现,就已经注定会有今日的局面。若是皇上听话,按照老圣人的理念去执行,皇上还会是皇上。可是,皇上之所以是皇上,那就是他已经是一位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了,有些东西,是妥协不得的。

    于是,冲突在所难免。

    如今这局面,不是老圣人想不想去造皇上的反,而是这些年下来,老圣人的一些理念,已经初见成效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不是皇上说了算的。那谁说了算,是天下收益的人说了算。

    就像是现在,那么多人聚集而来!是!肯定是有人组织的。但这组织的人不会像是朝廷这样管着大家的吃管着大家的喝,路上的该花的银钱还得自己掏……可大家为什么愿意自己搭钱进去,愿意从南到北的这么折腾。那是因为,皇上的想法不得人心。因为百姓们潜意识里知道,到了京城,总会有说理的地方。

    谁给了他们自信,觉得只要去了,就一定会有人主持公道?

    是老圣人!

    书院的学生哪里的都有,这些学生将老圣人的做派宣扬的人尽皆知。人们朴素的认知里,觉得老圣人是皇上的爹,找老圣人是管用的。

    老圣人是百姓推出来的,推出来挟制皇上的。换言之,要反皇上的从来都是百姓。

    一路上,傅恒心绪翻涌。尤其是看着外城的百姓知道老圣人和老娘娘回宫,本来紧闭的大门依次打开了,家里的人一个个的都大门里涌出来,看见龙辇就下跪,口里呼喊着万岁。然后,很多百姓簇拥在龙辇的周围,护着龙辇一路朝前。

    城门是关闭的,在傅恒出去之后重新关闭了。此刻,站在上面的将领轻轻的摆摆手,“开门吧!”

    啊?

    得到的圣旨不是这样的。

    将领看向此人,“那你待如何?拦着老圣人不叫进城?你这是要造反!”

    “可是皇上……”

    “皇上说不叫老圣人进城了?”

    没有!皇上当然不敢这么说,“但是意思……”

    “意思什么意思?你敢擅自揣摩圣意?”

    不敢!

    “不敢就好!咱们都应该跟富察大人好好学学。看看人家,皇上说救驾,人家这不是救驾回来啦吗?”

    这人终于转过脑子里那根筋了,“对对对!末将这就去开城门,恭迎老圣人回宫!”

    四爷去而在安排傅恒,“听说不少官员的府邸都被围了?”

    傅恒点头,“是!”

    “去吧!带着你的人,好生处理。围着人家府邸做什么?”家里一水的老弱妇孺,这是结仇呢。当年便是皇阿玛,也只派人围过儿子们的府邸,不曾用这办法对过臣子。弘历当真是……学也没学到精髓。

    他要是把他这个皇阿玛真给圈的死死的,他倒是还高看他两分。

    傅恒犹豫了一瞬,“您这里……”

    “无碍!”四爷朝周围看看,乌泱泱的都是百姓,“这些人要是害我,你这点人拦不住。若有别人要害我,这么些人在身边,谁能近前?”

    话虽如此,可傅恒还是佩服老圣人的胆量。真就这么随着人潮往前走,身边只带着几个亲随?

    见老圣人坚持,傅恒催马离开。

    救同僚的家眷,这与富察家来说,是一笔大的人情。老圣人这是有意叫富察家去领这份恩情的。

    因此,傅恒最后到的地方,反而是自家。

    富察家这条巷子,围的密密匝匝。和敬坐在椅子上,边上放着点心和茶,一口一口的抿着。她跟一尊大佛似得堵在富察家的大门口,确实是无一人敢靠近敢冒犯。

    直到傅恒出现,和敬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傅恒分明看见她身子摇晃了那么一瞬,他疾步走过去,“公主……”

    “舅舅!”和敬勉强的笑了一下,眼圈却红了,“既然舅舅回来了,那便是无碍了。我得进宫去了!”

    “公主!”傅恒拉住了和敬,“等事情了了,你再进宫不迟。”

    和敬摇摇头,“护着富察家,这是我能为额娘做的事。如今,我的阿玛在宫里,我得进宫去陪他。”

    傅恒愣愣的看着和敬,“孩子,你变了……”变的不像你了!

    和敬笑了笑,“我知道,舅舅事想问,到底是谁能说服我,抛弃了皇阿玛,过来护着富察家。这世上还真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只是有人告诉了我了一个消息,告诉我舅舅您和富察家可能遇到的险境。我想过进宫去求皇阿玛,求皇阿玛看在皇额娘的份上,给富察家一个善始善终。可走到半路上了,我改主意了。我了解我自己的阿玛,他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了,那便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他不得不这么做。我的面子,富察家的面子,连同额娘的面子加在一起是不小,但看用在什么事上了。牵扯到江山皇权的大事,天王老子的面子也没用。我就在想,我能做什么呢?看着舅舅和富察家遭难我不管吗?不行!额娘最后放不下的,除了我便是富察家。所以,我得管。是啊!我变了!变了很多。以前只会衡量利弊,现在,懂得了情义。这是皇祖母教给我的道理。”她说着,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傅恒只能模糊的听见她说,“情义,责任,比天大!”

    宫里,乾隆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大座钟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证明时间正一分一秒的过去,可宫里的消息还是没有送进去。

    乾隆第七次睁开眼,“叫人再去看看!”

    吴书来应了一声,利索的出去了。

    一直瞧瞧站在边上的弘昼扫了一下钟表上的时间,抬脚跟着吴书来往外走。

    乾隆扫了弘昼一眼,“老五!你去哪?”

    弘昼停住脚,“我就是去前面看看,大殿上那么多大人呢,我帮着皇兄去瞧瞧。”

    “弘昼,从你跟出来,看了十三次表。”乾隆也起身,看着弘昼,“老五啊,咱们兄弟一起长大,情分最厚。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弘昼看着乾隆,本来要走的脚步顿住了。他回过头来,看着大殿里站在那里的弘历,“四哥,我知道,您的火器营一直还没露面呢。”他缓缓的跪下去,“我也知道,但凡我有一句说的不是地方,我的眉心,我的胸口,马上就会成为靶子。我也知道,大殿里那些大臣,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变成人质。四哥,我都知道。我了解四哥,四哥向来是个做事周全的人。您用傅恒,也防着傅恒。傅恒那边别管是怎么安排的,都有成的可能,也有败的可能。若是成了,一切都好说,若是败了,您怎么会将自己放在险境之中。您手里有一支精锐的火器营,这些人自从在心手里,就从没露过面。您坐在大殿里,安之若素,那是有把握和底气的。因此,我猜测,四哥您还有准备。”

    弘历眯眼看向弘昼,“你跟我出来,就是为了验证这一点。”

    “是!”弘昼指了指外面,“您的近身侍卫比平时少了一半。也就是说,您的火器营远不止原来的数目,侍卫里很多人早就被简拔,秘密训练,加入了火器营。这些人便是一支奇兵,关键时候出其不意。您早前报了火器营对火器的损耗和补充的数量,我就觉察出不对了。刚开始,我并没有疑心您。我是以为,是火器制造出了问题,以至于影响使用寿命。可是同批次的实验了很多次之后,我就知道,您是想秘密的扩建火器营。按照规矩,便是火器不能使用了,也该以旧换新。但您的人只要新的,旧的从不曾归还入库。那个小司库是您的人,我知道。因此,核实交接的活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交给他去做。皇兄,弟弟不是傻子!”

    乾隆蓦然变色,“你之前说的拨给水师的火铳……”

    “是!”弘昼算着时间,“快马加鞭的话,那边回复的人马上就该到了。那人一定会告知您说,火铳半路被人劫了。这东西南来北往的运输,弟弟从来没叫它出过差错……这次却有了差错!”

    弘历蹭一下起身,快步走到弘昼的面前,抬脚就踹,“东西呢?那么一大批火铳,你将它给谁了?”

    弘昼被踹的倒在边上,有跪直了,“您若是之前好好的接了皇阿玛回来,不让他担惊受怕,那火铳就会在水师的手里。而今,可四哥你敢发誓,发誓你没有意思一丝一毫的想法,想借着这次的乱子,趁乱要了皇阿玛的命!”

    乾隆眯眼看向弘昼,“弘昼,胡言乱语要有限度的!”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四哥心里最清楚。我自来正儿八经说真话的时候不多,事关重大的时候我一般不开口,可我一旦开口……四哥,我可有说错的时候?”弘昼看向乾隆,“不管四哥想如何,我都不曾多说过什么。可唯独在皇阿玛和皇额娘的事上,我觉得我作为儿子,我有权利问四哥一句,你派了多少人出去,想趁乱对皇阿玛做什么?”

    “老五啊,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乾隆沉着脸看向弘昼,“朕在你的眼里,就是忤逆之人?可对?这个事,你是当真想多了。自来只有担心儿子造反的,却从来没听过父亲造反的……”

    “可武则天还是废了一个再一个儿子,最后自己登基做了皇帝。”弘昼慢慢的闭上眼睛,“上次我进宫,四哥正在读唐史。您看看您放在案头的那本书,打从南巡回来,您手边一直是那本书。而磨损最厉害的,便是周武皇帝那几页。您是反复的看一直不曾放心,可对?”

    乾隆的视线扫过案几,案几上还扣着本书,正是唐史!而翻开的那一页,也正是周武皇帝那一页。他最近确实是在读这一部分,没读一次,都有新的收获。

    做了帝王,有很多事不仅不可对外人言,就连‘内人’都不能言。便是自己对着自己,也只能隐晦的去想,却也不能宣之于口。所以,近臣得有个能耐,那便是揣摩上意。

    傅恒很会揣摩上意,自己在他面前没避开读唐史的事,因此,他心里必定是猜到了。若是猜到了并执行了,那么等待傅恒的未必是最坏的结果。可怕就怕傅恒猜到了不去做,那他的忠诚也就无所谓忠臣了。

    他会想到傅恒猜到了端倪,却没想到弘昼也成了这般‘多心’之心。

    乾隆笑了笑,看了一眼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吴书来,“把你们五爷扶起来吧。”

    吴书来利索的进来,扶起弘昼,“五爷,您坐。”

    乾隆也坐回去,“弘昼,人有时候聪明的太过了,就是愚蠢。你这个想法很可怕!朕之所以读唐史周武帝篇,那是冲着女官之法去的。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说你……你这么想,当真是叫朕寒心呐!怎么?这会子心里是不是还琢磨着杨修之死的事呢。是觉得你跟杨修的聪明有的一比,如今说了犯忌讳的话,擎等着找死呢。这里没有外人,朕不至于为了这个就要了你的命。你不将朕当手足,可朕除了你再无亲近之血亲……”

    弘昼心里呵呵!这话他一个字也不信。才说没有杀皇阿玛之心,这会子却不将皇阿玛放在亲近血亲之中。这话岂不矛盾!

    言多必失!

    其实他这是笃定,皇阿玛凶多吉少吧。

    弘昼起身,“我要出宫,我要亲眼看看……”

    “老五!”乾隆抬手,茶盏猛地飞了出去砸在地板上。

    哐当之声才起,哗啦一下,大殿里涌进来十多个人,各个手里都拿着火铳。

    弘昼眯眼,看向乾隆,眼里并无意外之色。

    乾隆叹气,“老五啊,如今外面还不够乱吗?你跟着裹什么乱!老实待在大殿里,别出去。”

    说完就吩咐进来的侍卫,“照顾好你们五爷,只要不出大殿,随便他折腾。”

    “四哥!”弘昼起身,蹭的一声,子弹上膛,都瞄准了他。

    乾隆没有回头,“呆着吧,看在耿额娘的份上!”

    “四哥!”弘昼的手放在腰带上,“您还记得这条腰带吗?您之前还问过,说我和弘曕一人一条,为何您没有。您就不奇怪,这几个月以来,我这腰上一直是这条腰带。”

    弘历顿住脚,看向弘昼的腰。那里确实有一条腰带,几乎没有纹饰,素朴的很,“那不是皇额娘给你们做的吗?”

    弘昼摸了摸腰带,“不是!外面这个套子是皇额娘缝的,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皇阿玛做的。”

    弘历皱眉,“跟朕说这个做什么?皇阿玛偏疼你们,朕知道了。”说着,抬脚又要走。

    弘昼在身后道,“四哥,这腰带里藏着什么,您真不好奇?”

    弘历转身看着弘昼,“你到底想说什么?”

    弘昼的手在腰带上摩挲,“只要我愿意,这腰带里的东西马上能炸飞整座大殿!四哥,你要试吗?今儿,您要么带着我走,要么,咱们哥俩作伴吧。”

    弘历轻笑一声,看向弘昼,“别闹了老五!诈唬人是吧?皇阿玛怎么可能叫你老六身上带那么危险的东西。你打小心眼就多,现在老了老了,也没见少。不过,这种东西你跟朕玩了半辈子了,朕都晚腻了,你也没换出新花样来。再这么闹,你也就不能这么舒服的呆着了。”

    “四哥,我敢赌!你敢吗?”弘昼的手抓着腰带攥的紧紧的,眼睛却盯着弘历一眨不眨,“您要跟我赌吗?您只要一脚踏出大殿,我就……”

    “想跟就跟着吧。”弘历看向弘昼,吩咐其他人,“别拦着他!”

    弘昼的手一路都摁在腰带上,脚下不慢,将弘历跟的紧紧的。

    他们走进大殿,大臣们都在地上席地而坐,外面看守森严,里面的人不曾离开过分毫。

    弘曕看着这哥俩进来,眼睛闪了闪。

    满朝的大臣看着皇上走上了御阶,和亲王寸步不离的跟过去,就站在皇帝的边上,手拽着腰带,姿态奇怪。

    弘曕看向乾隆,乾隆也看向弘曕,最终视线落在弘曕的腰带上。

    弘曕激灵一下,瞬间学着弘昼的样子,也抓紧了腰带,满眼都是警惕。

    乾隆淡淡的收回视线,才要开口说话,外面就来禀报,说是老圣人回宫了,已经马上到宫门口了,问皇上的意思:可要开宫门?

    乾隆冷哼一声:“皇阿玛在庄子上,傅恒前去护驾去了。哪来的逆贼,竟敢冒充老圣人……”

    “四哥!”弘昼直接打断了乾隆的话,“四哥,是不是的,去看了才放心呀!这若是有个万一呢?万一就是皇阿玛,四哥您不开宫门。知道的明白您的想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借机杀父弑亲呢?”

    这话一出,大殿里比之前更静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和亲王,才发现今日的和亲王不同于以往。

    而且,这个话说的,不客气的很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不妙啊!

    乾隆眯眼看弘昼,“那就出去看看?”

    弘昼腾出一只手扶了乾隆:“四哥,我扶着您。”

    “好啊!”乾隆伸手搭在弘昼的胳膊上,哥俩携手从上面往下走,吴书来小心的跟在身后,在乾隆和弘昼下台阶的时候蒙的朝弘昼撞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听见砰的一声响起,紧跟着便是一声闷哼。

    “五哥!”弘曕蹭一下蹿出来,猛地朝弘昼扑了过去,“护驾!护驾!刚才是谁开的qiang。”

    弘昼胸口一片黑黄,衣裳也破了,人疼的脸都白了,但却不见血。

    弘曕知道,这是穿了防弹衣了。他挡住皇上看五哥的视线,“皇兄,刚才……”

    弘历站直了身子,看向弘昼的方向,“和亲王意图谋……”

    “谋什么?”

    弘历的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说话声。众人一惊,朝大殿外走去,就见老圣人牵着老娘娘大踏步的朝殿内走来。他眉宇间满是凌厉,一些老臣都有些骇然。

    林雨桐也知道,这回四爷是真的动气了。

    弘历竟然真的对弘昼动手了!若不是弘昼胆小怕死,风声不对,就防弹衣不离身,这会子救都救不及了。

    因此她进去先看弘昼,号脉知道没有大碍,这才看弘历,“老五干什么了?你要杀他!”

    乾隆的脑子这会子转的极快,没有人下令让皇阿玛进宫,可皇宫的大门一样大开,放了皇阿玛进来。如今再说什么,好似都晚了。

    他也一脸委屈,“皇额娘,儿子没有。是弘昼,他佩戴那个腰带,是要杀儿子。吴书来这奴才护住心切,这才撞了老五。外面的暗卫不明所以才开了……”

    林雨桐不等他的话说完,就拽了弘昼的腰带,“他拿腰带杀你?怎么杀?勒你了?”

    乾隆看看被皇额娘随手拎着抡来抡去的腰带,然后皱眉看见弘昼。弘昼咳出了一口血,“四哥,我跟你闹着玩的。这腰带就怎么能杀人了……那是皇阿玛做的能伸缩的腰带,好用!”

    乾隆的心彻底的冷了下来,弘昼要杀他虽然是假的,但逼着他出手先杀人这一点却是真的。这还不如他起了杀心来的干脆。

    这会子了,他只得咬牙低头,“皇阿玛,这种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叫人紧张。老五没有轻重……”

    四爷却没看他,直接上了御阶。

    这个举动成功的叫乾隆咽下了要说出口的话,他盯着他阿玛,看着他阿玛站在了龙椅的跟前。

    四爷却并没有坐上去,而是看向吴书来,“搬椅子来。”

    吴书来急忙招手,马上有人搬了椅子过来。他这次激灵了,来了一把马上吩咐人,“再搬一把来。”

    两把椅子分设在龙椅的两侧,四爷坐了一把,桐桐把弘昼安顿好,坐了另外一把。

    乾隆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上了御阶,稳稳的坐在龙椅上。

    如果之前的一切安排都是徒劳,那么无疑,此刻的一切就是最好的。

    下面的大臣面面相觑之后,就要见礼,四爷抬手拦了,又看吴书来,“宫里没椅子了?多找些来,没看见诸位大人都站了这大半天了。”

    然后,第一次,朝中的大臣是在下面排排坐着的。

    凳子有高有低,还有秀气的绣墩,但没关系,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四爷坐在上面,没看弘历,只看下面,“如今的情况,该怎么办?该有个章程,大家议一议。”

    这话说的笼统。

    老圣人说,如今的情况——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呀!

    所以,这个论到底是论什么的!

    裘日修坐在来保的身后,坐的紧密有点好处,那就是做点小动作不那么容易被发现。裘日修的手放在来保的背上,写字呢。在问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本来嘛,老圣人是新学的倡导者,他们属于反对新学的一员,肯定是要站在老圣人的对立面的。可是,站在老圣人的对立面,就意味着要站在皇上的一边。

    可如今的皇上……敢支持吗?

    不说他之前围了府邸的行为不分敌我,就凭老圣人进京城,接着进宫毫无一点阻滞,就能知道,现在的情况再不是之前了。

    因此,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这是非常挑战大家为官功底的事。

    这边来保忍着后面的骚扰,没动地方,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自己不说话,自然有别人说话。

    刘统勋先问外面的情况,比如请愿百姓的安置等等。

    不等四爷说话,傅恒就来了。

    他规规矩矩的朝皇上行礼,“臣奉旨护驾,幸不辱命。”

    乾隆眼睛微眯,然后一脸笑意,“你办事,朕是放心的。也只有你,能把事情办成如此。”

    傅恒哪里不知道这话里的讽刺,他欠身谢恩,这才将所见所闻在大殿上一一道来,“……百姓一路护送,如今京城大门洞开,请愿的百姓不仅没有进京城,反而朝通州码头而去。所有商船已经被惠民处征调齐备,分批将把百姓送回乡。另外,京城内务,如今秩序井然。老圣人进宫之后,铺子该开的开了,贩夫走卒该忙的都去忙了。臣忙着跟诸位大人门口的护卫换岗,因此来晚了一些。幸而老圣人安全回宫,要不然,臣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话不多,但里面透漏的东西却多了去了。

    皇上自以为把握全局四处安排的时候,宫外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的。

    这天下,有没有坐在龙椅上的这个帝王,都一样转的时候——这个帝王还有其存在的必要吗?

    大殿里沉默了,良久的沉默。

    老圣人之前说,叫大家议一议现在的情况。可现在的情况就是宫外没有情况,那宫内的情况……有该怎么议?

    你吭一声,他咳一声,相互你看我看你的,这话没法说呀。

    乾隆自从坐在龙椅上就没吭过声,这会子他站了起来,直直的跪在他皇阿玛面前,声带哽咽,“皇阿玛,儿子有负您的重托,儿子没有把您交托下的重担挑好。儿子错了!儿子退位,儿子不配为帝,儿子最后以帝王之身,请求皇阿玛再登皇位,执掌天下。儿子出家为僧,一辈子为皇阿玛祈福……”

    林雨桐不由的抬眼,心里赞了一声:好一招以退为进。

    四爷若真是存了想重登帝位的心思,可就被弘历给将了一军。逼着儿子退位,好能耐吗?

    可弘历以己度人,压根就没猜对四爷的心思。

    四爷是真没有再坐那龙椅的心思。这也难怪弘历做如此想法,因为真正要那把椅子的人,到现在都没在人前露脸。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叫人应接不暇,弘历把那个叫永琅的孩子彻底的给忽略了。

    他以退为进,觉得拿捏住了四爷。四爷就是再如何,也不会真叫儿子退位自己上。乾隆就是赌,大不了二圣临朝,只要他还坐着龙椅,一切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四爷看着弘历,“这些话,你可当真?”

    乾隆心知这是试探,“是!儿子此话当真。这些日子,儿子也想了很多,自从南巡以来,儿子深觉需要学的东西尚多。儿子总盼着还能想是小时候一般,在阿玛身边,多学一些为君之道!”

    这就是在释放他愿意二圣临朝的意愿了。

    四爷没接这个话,反而问说,“你觉得你有哪些还需要学?哪些没做好?”

    乾隆一愣,这些话全不是他预料中的反应。他心神一震,便道:“儿子对新学的领悟尚且不够透彻,之前您所提水利署衙门,在南巡之后,朕深觉得迫在眉睫……”

    之前死活不答应,如今转眼就同意了。

    这便是释放能合作的诚意,他愿意以他皇阿玛马首是瞻,绝对听话。

    为的还是一点,争取不被从龙椅上赶下来。

    这番说辞机变,只在一瞬间便能想明白。弘历的脑子,当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四爷却还是没说话,沉默了良久,沉默到大殿里仿佛都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之声了,四爷才看向下面坐着的弘昼和弘曕,“老五老六,你们怎么说?”

    “啊?”这两人面面相觑,到了这会子工夫还有我们什么事?

    跪在那里的弘历,心里也不由的震了一下,他脑子转的飞快:难道皇阿玛压根就没想自己登基,他是想换掉朕!换老五和老六坐上去吗?

    是的!是的!老五之前的作为本就叫人觉得蹊跷,不管是自己还是皇阿玛坐在龙椅上,他都是和亲王有差别吗?便是自己这个哥哥做的不好,但他也是稳稳的和亲王呀。有什么理由闹腾?

    除非另有图谋,且所图甚大!

    那么,他图什么呢?除了龙椅再无其他。

    而比起自己,弘昼是要听话的多。皇阿玛被自己将了一军,不想惹来非议,要让自己禅位于弘昼或是弘曕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若是皇阿玛真存了这个心,他宁愿这个皇位上的人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他的弟弟。

    不管是他的哪个儿子,自己都是太上皇。自己的位置就跟如今的皇阿玛之于自己是一样的。皇阿玛能重返皇宫,他也会有那么一天。权利这东西只是换个形式放在手里。并不算是丢了什么。

    可若是禅位给弟弟,这是万万不能的。

    他得叫皇阿玛知道的自己的底线,那便是:禅位可以,但人选必须在皇子中选。

    而他却不知道,他阿玛那一句引人遐想的话,就是要叫他主动提出禅让的!

    十四和十六几个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声:四哥还是四哥啊,这手艺那真是一点也没丢!

419、故国神游(80)三合一

    故国神游(80)

    “禅位?”四爷一脸诧异的看向弘历, “你要禅位?”

    弘历点头, “是!儿子在皇阿玛面前,不敢称年岁大。可面对新学,便是如儿子这般正在壮年之人, 也深觉很多东西跟不上这世道的变化。儿子记得皇阿玛的教导, 为帝者当以天下为重。为天下, 儿子觉得一位年轻的,懂新学的帝王要比儿子这种半路出家,对新学一知半解的人做帝王好的多……”

    四爷看了弘历一眼, 然后扫了一眼弘昼, “正值壮年……不比年轻的……”

    对!

    弘历见皇阿玛看弘昼, 心都提起来了。弘昼也正值壮年,跟自己年岁几乎相差无几,自己都不行, 那皇阿玛最属意的弘昼当然也不行!

    到了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还能跟皇阿玛掰腕子,把皇阿玛的节奏打乱了, 莫名的,竟然从心里升起了一丝快|感!

    他这会子就不信了, 皇阿玛还能提弘昼。

    四爷轻轻一叹,弘历那股子兴奋更胜从前了, 果然将弘昼排除在外之后,皇阿玛失望了。那接下来会提谁了?

    弘曕!

    弘历就道,“当然了, 不只是年轻就行的。最基本的该是接受过新学的教育……”

    弘曕可并没有在书院念书的经历,那几年他就是忙着盖房子,偶尔才会去旁听的。所以,弘曕肯定不行。

    弘曕要是再听不出来这是针对自己哥俩的话那就真傻了。他差点气的闭过气去,动不动拉我出来干嘛?本来就不干我的事好吗?但凡有点想那个椅子的人,最后都得被继位之君清算的。你说盐里没我,醋里没我的,你拉我出来遛遛,没够了是吧?

    他很气,气的一张嘴说话就跟吃了呛药似得,“皇上您有话直说。要不然把皇阿哥们都请来……”

    弘历眼睛一亮,这是弘曕犯蠢,不干我的事!他自己说放弃就放弃的吧。

    弘昼摸摸鼻子,拉了拉弘曕,叫他闭嘴。

    这小动作看在弘历的眼里,这就是弘昼在提醒弘曕,叫他别乱说话。

    于是他忙看向吴书来,“请诸位皇子过来。”

    皇子们都在侧殿呢。今儿这么大的事,能放他们出去乱跑吗?一个个胆颤心惊的,这会子被拎过去心肝都还在颤着呢。

    大殿里坐了那么多大臣,这么一排的皇子被这么盯着,被那么多人盯着围观,感觉不太好啊!这年纪小的还往年纪大点的身后躲呢。

    这边还没问话呢,外面就想起传报之声,“令妃娘娘到——十四阿哥到——”

    令妃的消息挺灵通的,前面发生这么大的事,弘历必然是把前庭后宫分的很开,也防着伤到后宫的妃嫔。可架不住他护着人家,人家不乐意被护着呀。这内务府也是很出了一把力气,令妃在后宫可对大殿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怕是跟看现场直播差不多的吧。要不然不会来的这么及时。从后宫走到前面,这路可不短呢。

    弘曕说话毫不客气,“皇兄说这继位之君得受过新学的教育……这令妃娘娘带着十四阿哥来,难道十四阿哥受过什么教育?”十四阿哥会不会说话都是个问题,还受过教育?不够寒碜人的。

    所以,令妃抱着一个奶娃娃抱来做什么?

    弘历蹭的一下就看弘曕,弘曕看过去,我现在可不怕你。只有你会拿这个那个的堵人吗?

    哼!我也会!

    弘历淡淡的道,“令妃枉顾宫规,今日起禁足宫中。令其好生照看十四阿哥,不可任意生事。”

    于是,令妃还没进大殿,就被弘曕用弘历的原话把她给怼回去了。

    弘历也知道找个小儿子做傀儡帝王是不行的,这次也干脆,像是十一阿哥十二阿哥,还都是孩子,都叫宫人给带下去,这些都没戏。

    看着十二阿哥被带下去的背影,弘历激灵一下子。很多东西现在才被串起来了。

    南巡时候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那是针对谁的?

    废了皇后,便废了嫡子。

    若是自己现在有嫡子,十二阿哥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禅位给他,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孩子还小,他作为皇父,很多事情都容易操作了。说到底,自己还是皇阿玛的亲儿子,一皇阿玛的性子不会下死手。他应该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只要自己配合,他就不会太严厉。那么这个法子未必不行。

    可现在——晚了!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已经有人在谋划着今日了。

    心里如何恼恨,但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将年纪小的都给打发了,下面站着的就是几个年长些的阿哥。

    弘历先把视线落在永璜身上,“无嫡立长……”永璜这孩子年纪虽然大,但是属于老实厚道的一类。这种孩子好拿捏,传给永璜也无不可。

    可永璜吓的直接给跪下了,“皇阿玛,儿子不忠不孝,这是您亲口骂的……”

    “还有儿子!”永璋也跟着跪下来,“儿子也不忠不孝,皇阿玛金口玉言,怎么会骂错?”

    永璜跟着点头,“为君者,需得修德。儿子德行欠缺,怎可为君?此事万万不可!”

    “大哥所言甚是,儿子以为然也。”永璋头也不抬,永璜磕个头他跟着磕个头。

    大阿哥不要,三阿哥也不要。

    弘历的脸都气白了,他防着儿子是一回事,但是儿子们不敢接盘,硬给塞到手里也不要,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现在这种情况,算怎么一回事?

    他对儿子们,是吸取了圣祖爷的教训的。看皇祖父当年,养的儿子个个如狼似虎,结果呢?结果老爷子半生血泪的教训啊,别说什么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了,这羊就是听话!就是省心!他以前非常满意。

    是的!他曾经该自傲的事情,到了现在就如同一个巴掌一般打在脸上。他这会子就想,若是圣祖爷被逼宫……呵呵!谁敢?光是圣祖爷那个儿子们就能把逼宫的人生生给撕了,别管那人是谁。

    如今换做自己跪在这里,下面都是自己的儿子。看着皇父受难,这些儿子无一人想法解救就罢了,毕竟他们没这个能耐。可至今为止,无一人为他这个皇父说一句话。更甚者,在这里公然拆台!

    气是真气!可气到了尽头,只剩下悲哀……还有凄凉!

    把儿子养成了羊,听话是听话,可没有自己这个皇父护着,他们也都是被撕碎的份。难道老大和老三就不明白,他们做哥哥的不扛事,到了下面的弟弟真坐上那个位子,只剩下被糊弄的份。他们现在正是该兄弟齐心的时候呀!

    弘历把目光投在四阿哥永珹头上:你可以的!你不是之前一直扒着你祖母不撒手吗?有野心好啊,皇阿玛现在能成全你。

    不!不要!

    永珹噗通跪下,“儿子才疏学浅,若是可以,儿子想主管高丽事务。毕竟母妃的出身,从祖上说……”

    住嘴吧!你可以住嘴了!

    你这么一说,连八阿哥永璇和十一阿哥永瑆的资格一起说没了你知道吗?

    弘历再不在永珹身上浪费眼神,他热切的看向永琪,这孩子虽说体弱,子嗣艰难,不过没关系,将来传位可以给他的皇弟嘛。十四阿哥年纪小,永琪撑几年,永璐就长大了。

    可五阿哥又没疯了,明知道为他人做嫁衣裳,又何必趟浑水?身体成了这样的人只对活着和健康两件事感兴趣。对别的,对不住,没这个精力。一听这个话头,他马上摇摇欲坠了,抬头一句话没说,直直的朝后倒。唬的林雨桐赶紧过去,一号脉,“惊吓过度!带回去给熬点安神汤,连着喝几日就见好了。”

    惊吓是有些的,但过度并没有。五阿哥纯碎是装病然后躲了。

    人都当堂吓的厥过去了,你给他龙袍加身,是怕吓不死他吗?

    五阿哥掉线了,弘历的眼神越发的晦涩。

    他接着看下一个——六阿哥。

    说起来六阿哥永瑢也不小了,今年都十五了。他是三阿哥永璋的胞弟,还有四公主,三个人是一个额娘生的。当年永璋被责骂的废了,这事叫苏氏这个当额娘的胆颤心惊。对六阿哥的教导就变了,反正就是提醒孩子,你要小心,再小心,咱们已经被厌弃了,就得规规矩矩的,老实本分的,咱们娘几个才有好日子过。这么打小教导出来的孩子,你指望他这会子挺身而出?

    做梦!

    永瑢被他阿玛看的一脸茫然,“儿子先去照顾五哥吧。”好像压根不明白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一样。这孩子这会子想着,我去照顾五哥总不能算错的吧。我这是兄友弟恭呀!皇阿玛你可别像是骂三哥那样骂我。然后利索的跑走了,后面跟有狼撵他一样。

    接下来……没有接下来什么事了。

    七皇子是孝贤皇后生的,早早就夭折了。

    八皇子被永珹一张嘴,说的一点资格都没有了。

    老九和老十不足周岁就夭折了。

    十一跟老八老四都是金氏生的,没戏了。

    十二原本是可以的,嫡皇子出身,可他额娘被废了。

    十三也是废后所出,也才刚刚会说话,没他的事。

    十四脸说话都不会,更没戏!

    站了一排的儿子,从头数到尾——没有!

    皇阿玛当年还能从矮子里拔出将军,现在自己这是连皇阿玛当年也不如了。

    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弘历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皇阿玛坐在那里并没有要替他挑选的意思,一切都在表示:你说了算。你说怎么弄咱就怎么弄,你说选你哪个儿子就选哪个儿子。

    可生生的,亲儿子不配合,奈何!这么些个儿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场戏竟然唱不下去了。

    弘昼心里暗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故意的朝后看了一眼,轻咳一声:“永璧!你小子缩在后面干什么?还不给你皇祖母和皇祖父沏茶去?”

    永璧这几年跟肃英额一道儿处理银行的事务,历练的很可以了。他机灵的跟鬼似得,响亮的应了一声就起身,转瞬就端了茶来。

    弘历心里轰隆一下,如何不明白弘昼的意思。他这就是在说:看!四哥你的皇子不行,但我的儿子可以呀!

    是的!自己的皇子和弘昼的儿子对皇阿玛来说,是一样的——都一样是皇阿玛的孙子。比起自己这些皇子,永璧这小子明显更得皇阿玛的喜欢。

    让自己把皇位给侄子?

    休想!

    那边他阿玛已经接了永璧的茶,“给你皇祖母送去。”

    永璧应着,屁颠屁颠的过去了,“祖母您喝茶。”

    “嗯!还是红茶?”林雨桐抿了一口,“加糖了?”

    “是您喜欢的口感吗?”

    是!“这孩子就是细心!”

    贴心有孝顺的亲孙子,成年了,稳重了,历练出来了。而且,人家永璧家的儿子都有了,好几个,还都是弟子。那嫡长子聪明机灵,皇额娘不知道有多喜欢。

    这些加起来,都是永璧的优势!

    弘历额头的青筋都开始蹦跶了,恶狠狠的看向自家那一排的儿子。永璜心里叹气,自家这阿玛怎么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呢?他到底是心软了,就迎着自家阿玛的目光道,“怎么不见端贝勒?按说,他该来的。”

    端贝勒?永琅!

    对了!怎么把这个孩子给忘了。

    弘历眼睛一亮,但随即轻轻皱了一下,总感觉哪里不对。可还不等他想明白哪里不对,那边弘昼就接话,他说:“永琅忙着呢。他过继出去了,今儿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话是几个意思!

    你儿子都有资格,我过继出去的儿子就没资格了?

    这话弘历很不乐意,直接就道:“过继出去也是朕的儿子。再说了,他过继给旁人了吗?那是过继给大哥了!论起名正言顺,没有比大哥那一支更名正言顺的了。”

    所以,你家永璧得朝后排,这皇位还得是我儿子的。

    这么一想,弘历就朝着这个方向琢磨:“永琅已经长大了,这么些年一直被皇阿玛教养,在书院里学的也好,成绩优异。乃是朕之皇子,更是仁慧皇帝的嗣子……”关键是,把永琅提出来,皇阿玛和皇额娘最不可能反对,“儿子觉得,皇位禅让于永琅,最合适不过。”

    四爷看弘历的眼神,就像是弘历看他家那一排的儿子的眼神那是一样一样的。

    弘历说:看看朕都生了些什么东西?还不如地主家的傻儿子。

    四爷说:看看‘自己’生的都是什么东西?地主家的傻儿子都比他强。

    傻儿子弘历直到弘昼第一个站出来表示,“皇兄这话很是,没有哪一支比大哥那一支更名正言顺。皇位给永琅——合适!”他规规矩矩的跪下,行大礼,“皇上圣明!”

    他一动,大殿里的人都从椅子上起来,走到过道里,挤挤攘攘的跪下,“皇上圣明。”

    圣明的皇上终于意识之前觉得不对的地方事什么了:这是被皇阿玛和弘昼联手挤兑到套子里去了吧。

    打从一开始,这皇位就是给永琅准备的吧。

    皇阿玛先是虚晃一枪,叫自己以为他有意选弘昼和弘瞻。在兄弟和儿子之间,自己只会选择儿子。这是逼着自己先开口要禅位为儿子的。

    开了这个口子,自己才发现,自己这些儿子确实是不争气,当然了,他们估计是在书院被教傻的,反正他的儿子们不可能生下来就是那个德行,也不可能被上书房的师傅们教成这个德行的。所以,皇子们去书院被教坏了,从书院办起来,这个局就开始布下了吧。

    然后儿子们没人抢,皇阿玛又怕直接提永琅自己不答应。于是弘昼就故意将他的嫡长子永璧给拉出来溜了一圈,叫自己以为皇阿玛还可以选别的孙子。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当然愿意选虽然过继出去,但依然是自己儿子的永琅了。

    于是,顺利成章的,禅位给永琅的话就从自己嘴里亲口说出来,如此的水到渠成,一点勉强都没有。

    呵呵!

    好好好!当真是好!

    弘历只觉得气血翻涌,那边弘曕已经在催促吴书来:“傻了吗?赶紧的,笔墨纸砚伺候!还等什么呢?”

    这话才落,吴书来没动,那常给皇上拟旨的官员已经默默的起身准备着,要拟定禅位诏书。边上有那机灵的小太监,赶紧的找笔墨纸砚去了。

    众人心里都明白,只有禅位诏书这东西写好了,这才算是板上钉钉。

    历史上很多禅位诏书,那都是被迫写的。就像是李世民胁迫了他的父亲李渊,写下了禅位诏书。但今儿这不同,当事人压根就不在场,看似也不知情。禅位这事,是皇上自己开口的,而且还当着朝中这么多大臣的面儿。

    这种情况下——能反悔吗?

    弘历想反悔来着!这种被算计的愤怒已经压不住胸口的那一口老血了。

    他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这个位置站了二十多年了,从这个位置上看下面的大臣,本该事熟悉的。可此情此景,再从这上面往下看,竟是有些陌生了。

    这些都是朕的臣子,往日里那也都是口口声声的说是朕的忠臣,一个比一个会表忠心。可是现在,有谁站出来为朕说句话?

    朕就想问问,朕作为帝王,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朕不敢说自己是完人,但自问跟史书上的帝王比一比,自己虽有不少毛病,但说句良心话,自己真就是一无道昏君吗?

    便是如纣王帝辛那般的帝王,那不是临死了还有忠臣愿意舍身陪葬吗?

    可自己呢?

    除了身边的吴书来,竟无一忠臣吗?

    他的视线从刘统勋身上挪来,这位是新学一派的,指望不上。他的视线落在老臣来保身上,话却是对着大殿里的大臣说的,他说:“朕禅位于端贝勒永琅,诸位以为如何?”

    按照规矩,朝臣该三跪三请。

    便是朝廷处决死囚,朝臣们也有三跪三请,请皇上三思而行,以示尊崇生命之意。

    按理说,自己这话出口,朝臣就该下跪,然后高呼:“请皇上三思!”如此再三。

    他都想好了,只要朝臣跪下去,喊出请他三思的话,他便真的三思。不禅让了,我就说要三思之后再定,谁能耐我何?他还就不信了,皇阿玛会当堂逼迫自己这个帝王禅位。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的灼热起来,专注的看着来保:你必然能懂朕的意思!所以,这事只有你来带头了!

    来保果然先起身,然后缓缓的跪下,可开口却道:“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等来固定的程序,只等来这么如此再三的高呼‘圣明’之音。

    他不由的恍惚了一下,吴书来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

    乾隆甚至能听到吴书来压抑的抽泣声。

    没出息!哭什么?

    他看着下面的大臣,跪的满满当当。

    圣明吗?从来没觉得原来‘圣明’是如此讽刺的一个词儿。

    这一刻,他迫切的想找寻些什么。

    可这些东西是什么呢?

    他看向皇阿玛,皇阿玛的眼神平静,似乎是看着他,似乎又不是看着他。他以为他是皇阿玛不得不做的选择。可现在才知道,有时候这输赢真不一定。人不到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真都无法断定此生是输还是赢。就像是自己,谁能想到,最后以这样的姿态收场了。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还畅想着做千古一帝的。

    他看向皇额娘——这本来也不是自己的额娘。但他其实真的觉得他若是有亲生额娘,那自己的额娘一定是她这个样子的。是的!自己的亲额娘,他想,应该就是那位被自己放在甘露寺的人了。无奈,亲生的母子最后那样收场。今生,只怕都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他还能看向谁呢?

    妻子?

    孝贤吗?想到孝贤,他的目光放在了傅恒的身上。是啊!孝贤若是泉下有知,是会体谅自己呢?还是会怨恨自己?以前一直很笃定的,笃定的认为孝贤一定会明白自己,懂自己的。可这一刻,那所有的自信都随之远去!他想,孝贤还是会怨恨的吧。

    只光凭着册立了乌拉那拉为继后就该怨恨自己的。

    前一位就不说了。其实,自己是有机会跟乌拉那拉好好相处的。她曾经爱慕过他,后来,爱慕淡了,但他知道,只要他愿意,稍微给些颜色,她还是会跟以前一样,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可一个皇后,能如此吗?不能!她确实不适合做皇后。爱慕他爱慕到没有立场,有野心又没有权谋,说她不配为皇后的话倒也不完全是假话。所以,一场夫妻,最后成了怨侣。

    还有后宫的妃嫔:曾经的慧娴,还有如今的令妃,其他的,他真想不起来了。

    他一直以为,她们是攀着他的菟丝花,她们都该只有他。可是,慧娴因为没有孩子还黯然神伤,最后香消玉殒。令妃因为有了儿子,变的面目全非。谁才是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呢?

    子女吗?

    儿子们的作为他已经亲眼看了。女儿们……除了和敬,别的公主,他已经不太想的起长相了。

    说到和敬,这孩子……护着富察家呢。

    他眼里刚闪过一丝黯然,就见殿外走进一个人来。不是和敬还能是谁!

    她眼里含泪,满眼的关切:“皇阿玛,事情办完了吗?要是办完了,女儿送您回去歇着。您累了。”

    呵呵!

    弘历只觉得心如刀绞,看向弘昼和弘曕,弘昼的眼里带着歉意和内疚,还有那么一丝丝关切在的。他们兄弟从小是比别人亲近。他防备他,但也信任他。可谁知道,兄弟最后到底是反目了。他以为他会纵容弘昼一辈子,也以为弘昼会效忠一辈子。到底是痴心妄想了!

    最后再放眼再看了一眼俯首的大臣,他脑子里只有一个词,那便是——众叛亲离!

    真真是众叛亲离了!比史书的昏君还不如!

    他扶额,声音都低沉了下去,“朕——今禅位于端贝勒永琅,着其择日即皇帝位,钦此!”

    旨意拟定,玉玺盖上,昭告天下!

    吴书来扶着弘历,一步步的走下御阶,和敬急忙迎了过去,搀扶了她皇阿玛。

    乾隆却甩手挥开和敬,由着吴书来扶着走。

    和敬亦步亦趋的跟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皇阿玛……”

    乾隆走他的,并没有回头。和敬几次拽了他的袖子,都被甩开,但依旧不管不顾。被甩来了就再去拽,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追。这对父女就那么一点一点的从大殿里往出走。

    四爷缓缓的站起身来,“乾隆皇帝一朝,编修文化典籍……蠲免天下钱粮……其次数之多,地域之广,数量之大,效果之好,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执政虽有瑕疵,然瑕不掩瑜,功大于过!”

    弘历人已经在大殿之外了,这一声声的评价,叫他顿住了脚步。

    功大于过?

    功大于过!

    他阿玛的声音再度在朝堂上响起:“历史车轮滚滚,只肯向前。不要说倒退,便是停滞不前,那也只能被碾碎。历史上,有些帝王败给自己,有些帝王败给了敌人。可也有一种帝王,他败给了时代!一个时代即将过去,另一个时代将滚滚而来。即将过去的并不意味着他错的十恶不赦,这就如箱子里旧岁的衣裳,它们用的是最好的布料,最好的手艺师傅,绣着最精美的图案,可是,新的一年,旧岁的衣裳只能放在旧箱子里落灰,不是它不好,只是因为他——过时了。是时代选择了属于他的君王,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君王,一如朕,一如朕的儿子弘历……”

    弘历扭头看他阿玛,他阿玛看着他笑,然后说,“我们父子很高兴送走了旧的时代,终结了旧的时代,更高兴能看着一位新君,看着他去迎接属于他,也属于你们的新的时代!”

    父子?

    弘历没动地方,看着夕阳照进大殿,落在皇阿玛的脸上。

    皇阿玛刚才说——我们父子!

    不是只有自己,还有皇阿玛。他们都成了那个被时代所淘汰的君王了吗?

    要是这么说,心里似乎是好受了一些。

    皇阿玛这是想叫自己以一个自尊的,潇洒的姿态离开这座大殿吗?

    和敬扶着他的手,用了些力,“皇阿玛,皇祖父说了,您功大于过。”

    乾隆失笑了一瞬,这次没有甩开和敬,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功大于过也罢,过大于功也好,这一刻他没心思思量这些。该怨的还会怨,该恨的也还会恨。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他不去怨,不去恨,但肯定不是现在。

    林雨桐站起身来,叹了一声。就像是四爷说的,这个皇宫不属于弘历,也不会属于四爷和她。

    再度踏入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的归属感。

    四爷朝她伸出手,“走吧!”

    走!

    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他们一路走一路播种,但撒下种子,会长出什么树,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能这么笑看着,看着他们或是疑惑的,或是恍惚的,或是兴奋的……从各色表情的人面前路过,然后听着他们在身后传来各种的叫声,欣喜的,惊讶的,凡此种种。

    乾隆二十二年秋,一个普通的秋日,余晖洒满了大地。

    新建成的天文台上,一个少年背身而立,夕阳的余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这里,是京城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能看清楚整个京城。

    弘晨站在他的身后,低声问:“端爷,您不急?”

    “急什么?”弘晖指了指京城的方向,“看见了吗?靠着书院和医馆这个的方向,外城最繁华。其他几个方向,还不成。该想想,东西南北各方,都该有能聚集人气的所在。之前你提议的很好,皇家药厂和药堂该搬到东面去,那一片能成为各国中最大的药材市场……”

    弘晨默默的听着,这每一点好似都在这位端爷的心里过了千遍百遍了一般。

    正说着话呢,海兰察从门口进来了,他之前在这一层的门口守着,防着别人上来的。这会子他进来的有些着急,“端爷,庆喜来了。”

    庆喜跑的气喘吁吁,“主子,成了!”

    什么?

    弘晨和海兰察顿时大喜,“当真成了?”

    当真!

    庆喜笑道,“各位宗亲,朝中大臣,都已经奔着书院去了。主子,赶紧回吧,他们是来迎接新君的。”

    这个新君对着太阳的方向站着,却不着急。他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掉落地平线,一如那个旧日君王治理之下的王朝退出历史舞台一般,直到天边最后一线红光彻底消失。

    随着那一丝亮色消失,天色慢慢的暗下来。

    秋日的夜空,辽阔而深远。天不是黑沉沉的,它带着一些淡淡的蓝色,星星就在那蓝色的天空上闪烁,月光郎朗,也无法遮挡其光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身后聚集了很多很多穿着书院制服的少年少女。

    一个身量高挑的姑娘从人群里过去,站在弘晖的身边,问说:“这是打算赏月了?还别说,今儿倒真是个赏月的好天气。”

    弘晖转脸看了看蔡宝仪,伸手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蔡宝仪面色一红,想收回来,又强迫自己忍住了,故作自然的反手拉了他的手。由一个攥着一个,变成了手拉手的样子。

    弘晖察觉到了差别,轻轻笑了笑,在这姑娘脸红之前,扭头认真的回了一句,“不是赏月。”

    嗯?

    弘晖抬头,“我在观星。”

    “星相上怎么说的?”蔡宝仪不由的问。

    弘晖又笑,“星相啊?要看懂星相,得先知道这些星都代表什么?”

    “愿闻其详。”蔡宝仪心说,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说什么星相,她只顺着他的话给他铺好台阶就好。

    弘晖心领神会,一本正经的指着天上的星星,“看见了吗?那一颗是我,那一颗是你……那一颗是海兰察,那一颗是弘晨,那一颗富察明亮,那一颗是张仪生……”

    最开始以为这位新帝在调侃未来的皇后,可谁知道,他在认真的数拱卫着他的星星。

    那一颗颗灿烂之极的星,每一个都有了属于它们的名字。

    每说出一个名字,身后都有一个兴奋的声音答到。

    弘晖看着星空,“星汉如此灿烂,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它们一起闪耀,照亮了整片天空。而我们一起向前,必能照亮这江山,这天下!”

    是!

    它们每个人都抬头,找寻跟自己对应的星。

    这一晚,观星台下站着不少大臣,观星台上,属于未来的年轻人数着天上的星星,这该是新时代开启的一种浪漫。

    当天边的露出鱼肚白,弘晖整了整被露水打湿的衣衫,扭身朝下走。

    一人动,身后云集者从!

    自上而下,如一股洪流汹涌。

    站在下面的大臣,就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率先上马,打马而行。转瞬,身后便是呼啸而过的一群人。

    他——和属于他的臣子,踏着曙光而行。

    当他们踏进紫禁城,不知道是旭日照亮了他们,还是他们点燃了旭日,这一刻,红光普照,似乎是预示着——盛世将踏歌而来!

420、转向人生(1)三合一

    转向人生(1)

    舒服!

    林雨桐睁开眼, 不由的伸了懒腰。盯着造型别致的顶棚和漂亮的的如同艺术品的灯, 微微的愣了一下。

    这是又开始了另一段人生了吧。

    这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没有撕心裂肺的疼,什么感知都没有。就是睡着了, 一觉睁开眼, 换了人间。

    四爷曾经笃定的判断, 接下来的路大概不会好走。那背后不知道是神还是鬼的,不会让他们舒服的过日子的。

    可是,现在的状态真的很舒服。身下是软硬适度的床, 这床垫子稍微感知一下, 就能知道不是万八千能买到的货。身上的被子手感极好, 这些无一不表明,原身的生活环境格外优越。

    她坐起身来,捋了捋一头柔顺的长发。再看看原主的一双手, 白皙修长,美甲该是才做的,风格也很素雅。

    掀开被子, 下床——脚是毯子,柔软舒适。雪白的双脚红艳艳的豆蔻指甲落在黑色的长毛毯子上, 格外好看。

    抬脚走两步,嗯!身体轻盈, 证明这人身体健康状况良好。

    她继续朝前走,转弯,进入了出卧室的走廊。走廊两边分别开着两道门。

    门也是敞开着, 一边能看见洗手台,这应该是卫生间。一边是挨着墙的一排排衣柜,这应该是衣帽间。

    她转向卫生间,对着镜子。镜子中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很有成熟的风韵。整个人保养的很好,不见抬头纹鱼尾纹法令纹,就那么光洁着一张脸……哪怕是素颜,也看的出来很明媚的长相。一头披肩的大波浪,打理的非常好。搭配着这么一张脸,成熟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

    她皮肤白皙,脖颈修长。此刻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胸口饱满,腰肢纤细……这是个非常注意身材管理的女人。

    从卫生间出去,去了隔壁的衣帽间。到了衣帽间,她才咯噔了一下。因为里面一半是女人的衣饰,一半是男人的。

    能将衣服这么放着,那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呢?这里还有男人住,原身和这男人的关系,即便不是夫妻,也代表着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

    这要是没结婚还好办,这男人要不是四爷还有办法处理这感情。这要是结婚了,再有孩子,本来好好的家给人家拆了?

    她心里暗骂一声,转身出了卧室。站在卧室门口看到的应该个小厅,厅里放着一架钢琴,钢琴上放着一张照片,是个小姑娘获奖的照片。小姑娘娇憨甜美,十来岁大小。这是原主的女儿?

    小厅里除了这个和一些绿植,倒是没有别的。

    对面两间房,她推门进去,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健身房。书房不像是常用的,健身房倒是常用的样子。这里没什么可看,她马上退回来。夹在两间房中间的是卫生间,应该是主卧之外的卫生间,其他家庭成员在用吧。

    跟主卧并排的还有两间房,分别在主卧的两侧。此刻房门紧闭,她先敲了敲门,然后才推门进去。这间屋子住着的应该是个小伙子,床单是素色的格子的,书架上除了书,便是各种车辆模型。床边还放着篮球足球的,倒也收拾的还算干净。书架上放了一张照片,十几岁的男孩,模样跟之前那个女孩相似度非常高。

    她退出去,再去看另一间屋子,里面是梦幻的粉色,很多个玩具公仔把房间堆放的满满当当。一面墙上都是小女孩的各种照片。

    林雨桐皱眉,将门关好,然后从小厅出去。这一出去,便豁然开朗,客厅和餐厅连为一体,非常大。客厅这边连着阳台,没有遮挡。走到阳台下往下看,是热闹的街景。回过头去,餐厅的另一边,连着的是厨房,厨房与餐厅之间,有推拉门隔断,可饶是这样,也显得这个客厅尤其的大。

    这是一套在市中心的大平层公寓,目测面积在两百平左右。

    家里布置的温馨舒适,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男人一身儒雅之气,长的斯文俊朗,女人看起来漂亮贤淑,衣着打扮很注重,掩盖了本身的妩媚之气。身后站着的孩子一般高低,小伙子精神帅气,小姑娘娇憨甜美。

    再完美不过的一家人。

    可越是这样,林雨桐越是心里发毛。别弄的成了人家的老婆才好!

    她急急忙忙的冲到卧室,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密码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刷脸可以,指纹也可以,拿到手里,对着脸的时候,自然就解锁了。她翻看手机的通话记录。昨天一天,打给‘老公’五通电话,分别是早上、中午、下午,晚上八点一通,十点一通。

    这是非常正常的夫妻模式。看时间应该是吃饭前后。晚上那两通电话,在老公没回家以前,打过去问问或是叫顺带回来捎带点东西,这很正常。

    然后就是打给两个孩子,时间是不到九点的时候。

    林雨桐看了看门厅里挂着的属于补习班发的书包,要是孩子晚上上补习班,这个点属于该回家的时间。打电话也是正常。

    另外应该是同事的工作电话,什么小刘,小白,老张,李导……这些都顾不上关注。

    她先拨打了那个‘老公’的电话,试试口风再说。

    电话拨过去了,响了五声,那边接了起来,林雨桐没急着说话,那边好像也沉默了,两人能对峙十多秒,那边才‘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叫林雨桐浑身的劲儿都松了,“是我!我给你发定位!”

    那边一搭声,林雨桐就听出来了,是四爷。

    四爷蹭一下睁开眼,左右环顾了一下。他是被手机铃声吵起来的,迷迷糊糊的扫了一眼,显示的是‘老婆’。他皱眉,心里知道这毫无征兆的,又成了另一个人了。

    这个人是谁,干什么的,一无所知,就只有那部电话,上面显示着属于‘老婆’的老电。接起来,他不好说话,那边也沉默。他试探了一声,结果是桐桐说话的语气,她的语气一如既往,越是紧张,越是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挂了电话,微信有定位发来。

    四爷这才顾得上看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个办公室吧,不大,一个办公桌,身后靠墙的书架,然后一个待客的长沙发,一个小茶几,十平米的大小。他回身看了一眼,书架上都是经济金融类书籍,但这不足以看出此人的职业。

    他也来不及打量,起身从兜里摸出车钥匙,拿了手机就往外走。此时,门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年轻的姑娘走进来,“金教授,您好些吗?我这才给您买了早饭来……哦!对了,这是小超市买的糖,您装在身上吧。要是晕,就含两颗。假已经帮您请好了,那要不,我开车送您回家……”

    “不了!”四爷朝外指了指,“我自己回就行了。多谢你了。出来的时候把门带上。”

    走到门口,四爷看了一下门上订着牌子,牌子上有几个字:金思业教授办公室。

    ‘办公室’三个字是牌子自带的,这三个字的上面贴着姓名贴,这是能随时更换的。

    左右看看,看到了电梯的指示牌,顺着指示牌过去,摁了电梯,下地下一层,车不多,但也不少。摁了车钥匙,闪灯的那辆r系车应该就是了。

    好长时间不摸车了,还有些生疏,稍微适应了一下就上了路。这是明珠市,学校挂着a大的牌子。从学校出去,得往市中心的方向走,按照定位,到了一处高档公寓小区。

    进小区门的时候,保安挺热情的,“金教授,您这是落了东西了?”才去上班了又回来了?

    这种小区外来的车辆进不去。可内部的车辆都有固定的车位,四爷并不知道车位在哪里。

    他从车上摸了两包没拆的烟递过去,“能开车吗?帮我把车停进去,我着急打个电话。”

    保安怪不好意思的,拿了烟接了钥匙就帮着开进去了。

    四爷一边往里走,一边盯着那车。车进入了地下车库,他跟着也下去了。保安停好了车,往出走的时候看见四爷,忙道,“您走这边下来了?”其实他是准备上电梯给人送上去的,又不费劲。

    四爷伸手接了钥匙,“想起车上还有东西没拿。”

    保安也没多想,递了钥匙忙他的去了。四爷摁了车钥匙,看见车的位置,过去晃了一圈,把车锁好,这才看手机。

    桐桐又发来消息了,具体的几号楼几单元几楼哪一户。

    四爷按照地址上楼,电梯一响,林雨桐就趴在猫眼往出看,等看到确实是四爷的姿态,模样也是照片里的人,不等摁门铃就打开了门。

    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由的笑了笑。

    林雨桐这次的心是真放下了,“刚才吓死我了都。”真以为两人不是两口子呢。

    四爷进去就坐沙发上,“看着什么都好……”可这背后算计的能叫他们这么好过?之前有机会收集了太多的感恩愿力,好处就是从一个空间去另一个空间,一点痛苦的感知都没有了。这要是由着自己和桐桐这么干下去,他们得坏事呀。

    所以,按照四爷的推测,这次应该不会太好过才对!

    不仅这次,以后都应该有不同程度的不好过才对。

    林雨桐伸手把手机暂时关机了,“你也关了吧。别叫谁打搅,看能不能翻看原主的记忆。”

    之前没那么做,是因为环境不清楚的情况下,不敢贸然的就进入某种玄妙的深睡眠。

    嗯!

    靠在沙发上,叫自己浑身都放松,努力的去寻找记忆深处的东西。

    而后林雨桐就发现,这个原身怎么说呢?一时之间还真不好总结。

    原身不叫林雨桐,她叫林大丽,是西北那边山里的姑娘。父母早亡,剩下她跟她叔叔过活。她叔叔林三狗是个老光棍,四十了都娶不上媳妇,就动了念头。那时候林大丽十六七了,正在念高中……那样的家庭也没人能供养她念书,可这姑娘有心眼,知道她要是不靠读书走出去,在老家呆下去没她的好。她念书念的不错,人也长的好看,跟班上的男同学关系很好。当然了,是那种暧昧的好。男孩子们都挺有男子气概的,这个给她塞个三五十的,那个给她给笔啊本子之类的,再加上学的好,免了学费,她的学业一直坚持到了高二。

    那个时候她叔要娶媳妇,就有隔壁镇上有个十□□的小伙子,家里有钱,实在是看上林大丽了。因着年龄不够,林三狗就说彩礼先给了,婚事定下。过几年够年纪了就结婚。他开口要五万,那边给三万。最后定下三万五,先给两万定钱,等结婚的时候再给全。这是比较合适的。

    村里的人也都觉得,人家那镇上家里还是开着家具厂的,这条件不错,年岁也相当,小伙子又不是瓜子傻子,长的也怪好的。当叔叔的这么安排也不算是错。

    这都订婚了,学也别上了吧。大丽当然不乐意,晚上直接偷着跑了。

    这一跑,被林三狗抓住了往死的打,人直接给锁屋里了。她在屋里是别管咋喊,没人来帮她。周围的邻居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可这情断难断家务事。当叔叔的把侄女养大了,这会子给侄女订婚,拿彩礼讨个媳妇哪里错了?

    有人说林三狗傻,再过几年人家孩子考上大学就能孝敬你了。有的说林三狗才不傻呢,等还孩子考上大学大学毕业还有好几年,那时候人也老了,讨了媳妇也生不了儿子了。有个屁用!

    各有各的说辞,就是没人来帮她一把。

    也是这林三狗太张扬了,得了两万的彩礼,媒人给说了一个隔壁村的寡妇,那边要彩礼一万五,只要钱到了,马上就能领证。他这一高兴,就喝酒,喝酒了嘴上没把门的,结果他手里有现钱的事,被一痞子贼偷给听去了。那人趁着林三狗喝醉,跑林家去,把钱偷了不算,竟然真发现林家锁着个大美人。

    这家伙是个混子,最是油嘴滑舌,跟人家姑娘说,“我早前就见过你,听了你的事气不过,才来救你的。你走不走,要走现在还来得及。”

    这姑娘当然走了,才上高中的孩子,心思没那么多。她跟着就走,那混子又骗她,说怕林三狗追,咱们先躲一段时间。

    这姑娘也拿这混子当班上那些男同学呢,觉得糊弄糊弄就过去了。结果这混子不是吃素的,不给好处那是一点便宜都别想沾。她一看这不是法子,想跑。可哪里跑的了?三挣扎两不挣扎的,好好的姑娘,被这混子给糟蹋了。

    这姑娘是死也没死成,心里就恨的很了。恨林三狗,也恨这混子。

    发现来硬的不行,她来软的。好像特别认命一样,从此跟了混子。混子白得了一漂亮媳妇,带回老家去了。老家在县城的另一边,不算太近。家里也是山里的,家里老爹老娘还有哥哥嫂子的一大家子人。这姑娘长的好,人也勤快,爸妈哥嫂的叫的也甜。三个月之后,怀里揣了孩子。有了孩子,这混子陈刚心里也放松了,怪得意的。

    可这姑娘肚子里有牙的,她对肚子里的孩子半点期待也没有,只想着怎么把孩子给打掉。可陈刚一家看的紧,她又没钱,被发现了陈刚还往死的打她,她就是心里再有想法,可苦于没法子。

    刚巧,那一年赶上人口普查,陈家多出来一个人来,这派出所要查的。陈家觉得这不是法子,就想着不行就把婚事办了。于是,就问说,你娘家是哪里的,咱们把这婚礼需要的都给补上,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要不然,谁不说自家儿子是从外面骗了个媳妇回来?

    这姑娘有心眼,知道这是机会,就把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谁,都给说了。

    林三狗那边都报警了,之前以为是林大丽跑了顺便带走了钱,现在一听,他也不管之前是怎么样的,反正现在,得把那两万还回来,还得陈家另外给三万。要不然就要领了侄女回去。他不仅对陈家打发去的媒人是这么说的,还专门跑到陈家来,要拉着林大丽走。说了,什么时候把这五万凑齐了,什么时候去林家领人。

    陈刚能答应才怪了?他本就是一混子,能饶了林三狗?喝了酒,下手没轻重。一棍子拍下去,直接把林三狗打成重伤,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陈刚跑了。结果林三狗没救过去,死了。

    这可怎么得了。

    林大丽想趁机拿掉孩子,可陈家大哥变了脸了,“你打掉孩子,就不怕我弟弟啥时候摸回来杀了你?”

    这姑娘被吓住了,陈刚只要不被逮住,她都不敢动。结果,半年后,在陈家生下个女孩。

    这孩子出生后,陈刚还真的回来偷偷看了。林大丽却以孩子发烧要带孩子去医院为由,跑出去报了警。

    陈刚是杀人了呀!

    进去就别想出来!

    事实上真就随了她的意,陈刚进去了。

    这一被抓,陈家人就知道是林大丽出卖的。林大丽被赶出去了,至于那个孩子,陈家不叫见。

    记忆里,那种感情是痛苦的,挣扎的。好似再做一辈子最艰难的决定。

    最后,林大丽没再回陈家。她偷偷回了林家,带了户口本身份证,然后去派出所把名字改了。那天下雨,派出所的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桐树,她给自己改名叫林雨桐。之后便卖了她父母和她叔叔的宅基地,带着那点钱,去县城找了一个补习学校,要参加高考。

    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当年,她的成绩距离二本线还差两分。可她没条件复读了,选了距离西北很远的大城市,选了一所名牌大学的大专,不管什么专业,只要她的成绩能被录取的,就行。她不考虑前途,就考虑能不能赶紧离了这个地方。

    那一年,她被a大三年大□□历史学专业录取了。通知书一下来,她就只身来了明珠市。没有学费,四处打工。因为长的好,身材好,比一般姑娘都高挑。后来机缘巧合,去做了车模。累是真累,可挣钱也是真快。在这一行里,挣够学费和生活费并不难。

    一个暑假,那个村姑在这孩子身上留下的印记已经很少了。她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青春靓丽的大学生。衣着虽不考究,但也达到了普通人该有的那条线。

    融入这里,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她没有退路,不想回老家,那就得在这城市里扎根。她的学历在这样的城市连敲门砖都算不上。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追求者。这个追求者人很老实,也很腼腆。她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接触了之后,才知道这小伙子是本地人,父母都在市里的图书馆工作。

    这叫她似乎看到了一条稳妥的路。于是她自考,自考图书馆管理的本科学历。

    这几年里,跟那个小伙子也不远不近的处着。眼看毕业了,原以为可以按照这样的路子走,跟男朋友结婚,然后靠着他们家的人脉和自己已经拿下的学历,去图书馆工作,有一个稳定的下半生。

    可惜,小伙子的父母不同意。第一,她是外地人。第二,学历不行。第三,太有心眼。自考不报这个不报那个,怎么就偏偏报了图书馆管理?分明就是冲着咱们家来的!她不是看上了人,是看上了工作。

    以为的稳定生活和信誓旦旦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幸而天无所人之路,a大新建的图书馆面对社会招聘。结果她这种本学校毕业的学生,自考出来的学历,到底是占了一些优势。再加上班主任帮着疏通了疏通,她一毕业,就留在学校的图书馆工作了。当然了,她这种情况,在读书馆里属于什么话都得干的那种。她倒是不介意这个,脏活累活给她都行。反正她把户口落在了城里了,她成了大学里的职工了。

    因为在大学工作,认识了现任的丈夫金思业。金思业原本是a大的学生,本科读完,直接读研。读研的时候就已经是大专班那边的助教了。他那时候已经结婚了,妻子是在大学谈了几年恋爱的校花周云。可惜两人恋爱的时候是神仙眷侣,结了婚了,日子却过的一地鸡毛。一边读书一边做助教,每月的收入没多少。两人又添了个女儿,日子过的更是紧巴巴的。周云觉得在国内没什么发展,想着把孩子交给她母亲带着,她想跟金思业出国,金思业可以继续读博士,她可以跟过去找一份能维持两人生活的工作。

    结果,金思业不乐意。他觉得留在国内就挺好,他的导师很看重他,他有留校的机会。于是,周云觉得金思业不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才子了,金思业也觉得周云不那么善解人意。然后两人离婚。

    在两人闹离婚的那段时间,金思业嫌家里吵,他大部分之间都在图书馆。而林大丽呢,是属于在图书馆里最后走的那拨人,要收拾书架,要拖地要忙到很晚。一来二去呢,两人就认识了。原主这姑娘所经历的一切叫她明白,能抓住的要赶紧抓,失去了后悔莫及。两人就这样,一个小意温柔,一个正缝失意。虽然都有意,但谁也没戳破那层窗户纸。直到金思业跟周云离婚,两人迅速的领了结婚证,重新组建了家庭。

    十个月后,原主生下一对龙凤胎。日子一样清贫,但原主很满意婚后的状态。

    金思业没有后顾之忧,一直在本校一边任教,一边读博,读博士后,然后顺利留教。再之后,他的事业发展更为顺畅,因为是金融和经济双博士后,成了一些财经频道的座上宾。赚钱一下子变的轻松起来了。

    而原主,也不是个停下脚步的人。能与丈夫匹配,这一点她极为看中。因着金思业跟电视台有了一些瓜葛,原主跟着也认识了一些人。机缘巧合,或者说是着意争取之下,她上了一档美食类节目。就是当地电视台出的一个每日一菜。一般都是老年人或是家庭主妇偶尔看看。

    而最近,她正在接触一档八成会火的节目,是受邀去做现场观察员。那节目每一期都会邀请一位明星来做菜……原主正在接受和不接受之间摇摆。

    现场观察员虽说不是主持人,但在明星做菜的时候你在边上,或是搭把手,或是点评,出镜率也很高。这个节目很抢手,都比较看好它。而林雨桐在地方台混混就行了,却不敢去很火的节目,为什么呢?

    因为结婚的时候,她并没有告诉丈夫她之前的事。她的那些坎坷的经历,她生育过一个孩子等等,都没有告知过。她生龙凤胎的时候那么危险,也没有打电话告知丈夫,自己去医院,给医生写了遗嘱,说明了如果出事跟医院没有任何瓜葛,人家才给做的剖腹产。她就怕生过孩子的事被丈夫知道了。那时候金思业也忙,他是孩子都出生三天了,他才想起问一下妻子,这才得知孩子生的比预产期早的多。而林大丽只告诉丈夫,知道你忙,我能自己处理的都自己处理,你正到了要紧的时候,不想打搅你。

    为了这件事,金思业这些年一直觉得亏欠老婆和孩子的。

    这次的上节目的机会,也是丈夫的关系,这就跟送来的人情和机会差不多,但是原主犹豫了,她做噩梦,一宿一宿的。现在不是当年了,当年还有山沟沟,现在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山沟沟。人家消息灵通的很,要电视有电视,要网络有网络!如果那些人在节目中看到她,认出来怎么办?她脑子里一会子是那个孩子彻夜的啼哭声,一会子是现在美满的家庭不复存在。在这样的煎熬之下,不知道怎么的,就换成了林雨桐来了。

    而四爷能来,是因为原主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原主的前妻,在m国去世了。

    而且,这都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夫妻一场,一个骤然离世,加上低血糖,起的太急了,以至于整个人晕了一下。刚好有个学生过来,就是之前在办公室见到的小姑娘。

    然后换成了四爷。

    得了这些记忆,两人睁开眼。说实话,虽说这经历坎坷了一些……可人到了四十上下,谁没有一本属于自己的坎坷故事呢。

    金思业原身这种的,因为爱情结合,因为现实破碎。然后在找个能过日子的结婚,现实中也不算少有。不能说是特例。

    林雨桐原身这种吧,确实是奇葩了一些。可真要是在偏远的地方,那种拐卖过去的姑娘都不算少,她这种在小二十年前,偏远的地方……很多亲生父母都不供养女孩读书的,更别说是只是养她的叔叔。原身跟很多姑娘的不同就在于,很多孩子选择了认命,只是这个林大丽死活都不肯认命罢了。没人教过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于是,她就用她的优势,用她的脑子去寻找她的路。奔的满身伤痕,却死活也不肯停下往前的脚步。

    她一夜一夜的做噩梦,一是对丈夫有所隐瞒的愧疚,以及害怕对方知道之后所带来的后果。二是对那个留在陈家的孩子,感情复杂。

    林雨桐不知道若是原主还在,会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也许不会去参加节目,也许会一辈子躲在大城市的角落,叫谁也找不到她,她就当从来就没有过那个女儿。可换了自己,这便是结下的因果。

    她跟四爷就把原主的前前后后都说了,四爷就皱眉,“就这点事,也算不上是为难咱们。”

    是啊!

    四爷纠结的只有——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这次的难度不仅不高,还降低了?

    林雨桐看他,然后摊手,实在是不像有多高难度的呀。

    四爷皱眉,自己这边除了有过一段婚姻,留下一个女儿在她姥姥家养着之外,没别的了。原主每个月会给前妻留的女儿三千块钱的生活费。哪怕最开始那几年很艰难的时候也没少了呀。最开始几年,原主还总是看望的,后来那边就不叫见孩子了。他每学期开学都去孩子的学校,帮着教学费学杂费伙食费,然后偷偷看看孩子。说不上是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但也没不管。要说他的危机,就是电视台所谓的财经专家金融专家的,最好还是别做了。推荐这一支股票那一支股票的,说实话,若不是从中牟利,谁干那个去。若是吸收的散户多,他就赚的越多,而他以及像是他这样的人赚了,那必然是散户就亏了。再这么做下去,非得被人骂死不可。

    但这玩意,收手不干了也就是了。

    想来想去,都觉得现在不管是现在有的资产存款,还是职业,生活,各方面不要太美了。

    关于两边的孩子,这不是大问题。按着年纪算,两孩子都十七八了,要是正经的好好上学,这也快上大学了。等上了大学就离家,然后工作,在家也住不了多少日子。便是有矛盾,这也有限呀。

    林雨桐就点头:是啊!应该没有大碍吧。

    四爷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先把屋里的两间房收拾出来,明儿咱们分头走,找那俩孩子看看情况再说。”

    行!

    凑活着吃了饭,打了保洁公司的电话,叫了俩保洁人员,把书房和健身房里的东西清理出来。四爷负责看着人把东西在小厅里摆弄好。林雨桐出门,给两个房间里买家具,叫商家马上送货。

    这会子正忙着呢,林雨桐的手机响了,显示的来电是小白。

    对了!小白是她的工作助理。

    “喂!”她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小白愣了一下,总感觉林姐说话的语气跟以往有些不一样,等那边再问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林姐,是这么回事。不是节目组叫咱们开了微博吗?我帮您打理这个,这几天,这边频繁的收到来自一位粉丝的私信,私信上说她是您的故人,还留了电话号码,说是请您务必回个电话。可我打过去,对方也不说话。昨儿我把对方拉黑了一次,结果今儿她又换了个账号关注,又发了私信,连着发了数百条了,还是那几句话,还是留了那么一个电话号码。”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你查那个电话号码的归属了吗?”

    “查了。”小白道,“是青省一个叫西海的地级市的电话……哦!对了!林姐,我记得你说过,你老家在青省……”

    原主没爹没妈的,有个叔叔也被人打死了。唯一有瓜葛的就是陈家和那个孩子了。

    “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发过来吧!”林雨桐催促了一声,“尽快!”

    小白赶紧应了,马上挂了电话。

    林雨桐急忙往车上去,上了车,那边已经发过来了。

    是个手机号码,林雨桐没犹豫,直接拨过去。

    电话滴滴滴的想着,一个十七八岁短头发的姑娘蹲在一处背阴的地方,看着破碎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她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接通了电话,“喂——”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有些低沉,但年纪不大。

    林雨桐心里有些预感,“我是林大丽。”

    林大丽?不是早改名了吗?不是马上就要成为著名的主持人了吗?原来她还有这么坦荡的时候呀!

    她嘴角嘲讽的笑意更甚了,“我是陈丫丫……”

    陈丫丫,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能主动用这种方式联系她,必然是这孩子那边遇上解决不了的大事了。

    林雨桐没有犹豫,“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遇到危险或是别的,先去派出所或者派出所附近呆着。我在明珠市,现在马上买机票去青省,赶到的话最早也在明天……”

    这姑娘愣了一下,脸上便有几分玩味,她竟然说要过来?

    也好!如今,她只能借助这个算是母亲的女人离开这个地方,摆脱一些恶心的事和人。这辈子,她不想为了某些人脏了自己的手,更不愿意在大牢里度过一生最好的时光——

421、转向人生(2)三合一

    转向人生(2)

    林雨桐没有一丝一毫的耽搁, 这边放下电话, 那边就打电话给小白,让她帮着订机票,尽快的速度去青省。

    去的快当然得今晚走, 没有直接到青省的机票, 得从明珠市去白杨市, 再从白杨到青省的宁市。

    林雨桐在家基本没怎么停留,跟四爷说了一声,就出门了。现在这社会, 出门很叫人放心。这家里还有俩孩子呢, 四爷当然得留下来。再者说了, 这种事他跟着去反倒是不好处理了。

    带了两身换洗的衣裳,手机银行卡现金都带上,直接塞包里, 这就能走了。直接开车去了机场,然后辗转。到青省的时候都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中转是比较费时间。幸而在飞机上和机场都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子,哪怕是半夜, 倒也还算清醒。

    机场就有租车的地方,林雨桐直接租了一辆车, 开车就能走,比较节省时间。打开导航, 输入记忆里的地址,哪怕是半夜,顺着导航大方向上也差不了。

    在路上她又看了一次手机, 没有别的提示。上飞机之前,她加了那孩子的微信号。微信号就是手机号,这是在存了对方的手机号之后发现的。她直接加了好友,对方到现在也没通过。估计是没看见。

    这个点了,怕对方睡了,她又发了一条短信:我上了出宁市的高速了,大约四个小时之后到达镇上。

    也就是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

    发完了,不管对方回没回,直接就上了路。

    那边手机‘叮铃’一声响,陈丫丫就蹭的一下睁开眼,弹跳一般的坐起来,瞬间清醒过来,眼睛凌厉的四处看看。小旅馆的门从里面插|死了,啤酒瓶子倒扣在门口,纹丝不动。窗户前绷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易拉罐,并没有被碰响。她伸手摸了摸枕头下,水果刀也还在。

    她靠在墙上,浑身的劲儿都卸了个干净。然后抬手摸了摸脑门上的汗,看了看挂在墙上如同摆设一般的空调,“奶奶的!真他娘的热。”

    她将衣服穿好,打开灯,将刀揣在裤兜里,然后才想起摸枕头边的手机。

    破碎的屏幕划拉开,上面有个短信提示。一看是谁的短信,她的眉头皱了一下,不会又忙着脱不开身吧。随便划拉开了,想着可能出现的情况,她眼里的嘲讽已经溢出来了,可一看到短信内容,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说她已经上了高速,四个小时之后到达。

    连着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是真的。

    看来自己的运气不错,她八成是来这边有事,赶的巧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还是有点烦躁。摸了摸裤兜,除了刀……没别的。

    她将门口倒扣着的啤酒瓶子抬脚踢开,打开了小旅馆的房门。这是旅馆的一楼,斜对面就是旅馆的前台,一个红毛少年正对着电脑疯狂的敲着键盘。听见响动朝这边看了一眼,“我跟你说了,我在外面守着。我守着你还不放心呀?又睡不着?”

    不是!

    陈丫丫走过去,用脚随便勾了个塑料凳子坐了,“有烟吗?”

    红毛顺手扔了半包过去,眼睛却没离开电脑屏幕,“你什么时候又添了抽烟的毛病了。”

    陈丫丫没回答,自己取了烟夹在手里,熟练的转着,伸着腿去摸裤兜,这才想起,现在的她身上是不可能有打火机这种东西的。左右扫了一眼,在红毛的键盘边上摸了打火机,两根指头夹着烟,另一手啪的一下打开了打火机,火苗蹭的一下蹿出来,那边的键盘声就停止了。红毛愣愣的看着她,“丫的,老手啊!这表情,这姿势,比哥们潇洒多了!”

    陈丫丫扫了一眼屏幕,“干|你的!快死了没看见呀!”

    “哎哟!”红毛惊叫一声,手指连番敲打。

    陈丫丫的手一松,打火机的火给盖住了。她看着手指尖夹的烟,看看没有被熏的黑黄之前的手指,到底是揉碎了烟,顺手给扔了。她的身体现在没有烟瘾,只是人的精神上大概对某些东西还是有了依赖了。

    好似只有这个东西,才能叫自己的一些情绪稍微得到缓解。

    楼上的客人打鼾声在一楼都听得见,红毛敲打键盘的声响更是叫人心烦意乱。

    她起身,自己去开小旅馆的门。

    红毛喊道:“不看几点了?你跑毛线呀!”

    “对面就是派出所,几点都没事。我不走远,就在门口坐会。”出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盯着派出所的招牌在夜间闪烁着的微蓝的灯光。

    她不由的又摸出手机看看,短信到现在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可她却觉得过去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今儿这时间过的真他娘的慢。

    这边才清净了没两分钟,红毛出来了,挨着她坐了。手里拿着两个易拉罐,扔给她一个,“真不在镇子上呆了?想好去哪了吗?我跟你一起走。”

    “你快拉到吧,你想走你妈也不让呀!”陈丫丫轻笑一声,将易拉罐给打开,灌了一口,是啤酒。

    红毛哀嚎一声,提起他妈他的表情不知道有多痛苦,“你放心,我总会逃出魔掌的。”

    陈丫丫也不以为意。这小子八成是逃不了的,上初中的时候就打架不学好,四处闯祸。以前他爸他妈在外地打工,他在村里,也没人管。他开始是闯小祸,老师管不住。后来祸就闯大了,跟人打架差点没把人给废了,动了派出所了。他爸他妈就回来了,也不出去了。这小子也不上学,上不动了。他妈借债在镇上买了这套院子,地方就选在派出所的对面。想着离得近了能看着自家孩子不往下道走。还专门把院子改成了小旅馆。小旅馆的生意不好不坏,如今不比过去了,一年四季的都有收山货的客商来。因此,这跟派出所对门的旅馆就成了首选,反正喊一嗓子,对面的值班室就听的见,外地来的人都觉得这里更安全。

    红毛不上学了,这个旅馆交给他管。一年不多挣,两三万块钱是有的。够红毛自己吃喝开销。他爸妈凌晨五六点在旅馆门口摆早点摊,包子油条稀饭什么都卖点。镇子上的人,对面派出所镇政府的人都过来吃,挺赏脸的。晚上,门口摆个烧烤摊子,一家子靠着这个倒是维持了生计。

    不富裕,但却不由的叫人有些羡慕。

    红毛心心念念想逃离的,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再怎么想也没有的。

    妈——这种生物吧,她打从记事起就找,就想那该是个什么样的。要是自己的妈在,也会疼自己,爱自己。可是,心心念念到失望到绝望……经历了太多东西之后她才明白,并不是每个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的。

    遇上个什么样的妈,这得完全看运气。

    酒三两口给灌下去了,顺手就捏扁了易拉罐,拿在手里来回的掂,“你老实干你的旅馆小老板,哥们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回来找你讨口饭吃。”

    红毛心里怪不好受的,“这回的事,我也没能帮上你的忙。徐成那王八蛋他娘的装的太好了!”

    陈丫丫没说话,笑了笑,“没事,有人能解决。”

    红毛心里突了一下,“你还真找到你妈了?”

    陈丫丫没说话,半晌才‘嗯’了一声。

    红毛就低声道,“你们家以前的事,我也听我妈说过。其实,当年真不一定赖你妈。你爷爷奶奶当年跟你说的不一定都对……”

    陈丫丫又把易拉罐捏的响了一声,毛红就不好再说谁对谁错的话了。只道,“那你……要跟她走吗?”

    陈丫丫白眼翻着,“我有手有脚的干嘛跟她走?”

    红毛低声道:“那要不,我找几个人,再去徐成那老小子的办公室看看去,我就不信了,户口本和身份证那种东西,他还能藏在□□里?”

    陈丫丫摇摇头,嘲讽的看向派出所的方向,“算了,别折腾了。对面那些人也从不拿咱们当好人,那边一报警,不用问就直接找上咱们了。不值当的!”

    红毛便不说话了,看着这样的陈丫丫,突然心里怪不好过的。打小两人就在一个村子里,没人跟他玩,也没人跟她玩,然后两人就一起玩。他太知道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你要是能出去,到了外面记得给我打电话。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记得回来找我。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陈丫丫一直没说话,就静静的听着红毛在一边絮叨。

    不知道絮叨了多久,天露出一点点亮色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小车从镇子外面开进来。这地方本就在主干道上,进出镇子必经这里的。

    红毛起身,“嘿!来生意了!”

    他才要起身招手,却见那车蹭的一声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哎呦!天不亮就上派出所,是不是谁家出什么事了?按说不该呀,现在谁还没个手机了,报警很方便呀!”

    那边陈丫丫却心里有了猜测,不由的看了看手机,才刚刚四点,比预计的时间快了大半个小时。

    林雨桐在车里看见‘旅馆’的灯箱边坐在的两个少年了。

    她拿起电话,拨打了陈丫丫的手机号码,然后看见坐在那里的少年手里的手机一下亮了。她推开车门下车,亮着的手机还在那少年手里。

    林雨桐挂了手机,关上车门子直接走了过去。

    红毛愣愣的看着朝这边走来的女人:“这人就是你妈?”

    身材气质也太好了,近前一点,好年轻好漂亮。

    是啊!这个时候很年轻很漂亮,十年后她依然还很年轻还很漂亮。

    十年!比上辈子提前了整整十年见到了她。

    林雨桐走过去,朝红发少年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一直没起身的‘少年’。

    她伸出手,“起来,地上凉。”

    陈丫丫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没去拉,她自己能起身。起来后很随意的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她不是刚开始学走路的孩子了,摔疼了要找妈妈。她心里嗤笑,她早过了要妈妈的年纪了。

    林雨桐的手没缩回来,从她的手里把易拉罐拿过来看了看,是啤酒。她微微皱眉,瞅准马路边上垃圾桶,远远的投掷过去——中了!

    红毛眼睛一亮,这个女人有点帅!

    “是去里面说话,还是去车上说话?”林雨桐看着孩子,抬脚就要往旅馆里面走。

    “去车上。”陈丫丫率先往车子的方向走。过了马路,直接上了后座。

    林雨桐跟过去,坐在副驾驶上。这个姿势回头看有些困难。她也不费那个劲了,只看着正前方,“遇到什么事了?”

    “我想把户口从陈家迁出来。”陈丫丫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身份证我拿不到。去派出所报失重办,人家不给办。”

    “不给办?”林雨桐皱眉,“为什么不给办?”

    陈丫丫轻笑一声,“有些事您大概不知道。当年我的户口记在我大伯家,算是他们的闺女。”

    嗯!当年陈刚和林大丽并没有结婚,给孩子上户口是个难题。陈刚判了无期,总还会回来的。回来就老了,老两口总还想着有个孩子在,将来他们家二儿子回来能有人给养老。所以,给孩子上户口的事,并不会马虎。为了给孩子上户口,记在老大名下不难办。

    林雨桐嗯了一声,表示理解这么做的意思。

    陈丫丫就又道,“我大伯三年前去省城打工,从手脚架上摔下去,当场就死了。”

    陈家大伯死了,陈家爷爷奶奶也没了,这孩子只能跟着她大伯娘。但是,她大伯娘跟着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

    “工地上没少赔,给赔了二十万。”

    这倒是不少。

    但林雨桐却从这孩子的嘴里听出了讽刺,“紧跟着没三个月,我大伯娘又找了男人了。把村子的房子卖了,住到了那男人家了。哦!那男人家就在镇上……”

    “那男人事做什么的?”林雨桐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镇上小学的老师,丧偶了三回。我大伯母是他娶的第四个。别人都说徐成徐老师人好……”

    一个老师,看上了人到中年的陈家大伯母。从记忆里翻了看,陈刚的嫂子年轻的时候就算不上漂亮吧。

    看来关键还是那二十万块钱。

    陈丫丫见她不说话,就道,“徐老师跟派出所的人关系都很好。他的话人家都信的!我在家里找不见我的身份证。我知道,没有这东西,我走不出去。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得有身份证。”出去打工,说的轻巧,没有身份证,没人敢要你。就连出去做的车票你也买不了。

    曾经没有身份证跑出去了,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夜里睡在大桥墩的下面,捡了废品卖钱然后再买假的身份证,还因为这个被逮进去过。进去过之后,人心里的那种羞耻感大概就没有了。人的底线就会越来越低,违法的不违法的,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干的。

    这一回,她是强压下弄死对方的心,试着从这个生物上的母亲这里寻求帮助。

    她说完,就抬眼看前面的女人。女人侧脸正看着窗外。

    窗外,隔着马路,红毛家的早点摊子已经摆出来了。

    这女人问说:“饿不?”

    陈丫丫皱眉,还没说话呢,这女人先下车,下去了还催促她,“先下来,吃饭。”

    行!

    陈丫丫心里冷哼一声,推开车门下去了。

    红毛戳了戳他妈,朝过来的二人指了指,“妈,赶紧的,油条下锅。”

    红毛妈抬头扫了一眼,“不就是丫丫吗?知道了!丫丫爱吃油条,这就给下锅。说好了,吃完帮我干活,洗碗的活是她的。”

    “不是!”红毛指了指,“还有丫丫妈妈!”

    丫丫哪有妈妈?

    结果红毛妈再一看,愣住了。

    曾经是一个村上的人,陈刚的事都知道。当年陈刚带回来个好看的小媳妇,这事谁人不知。后来出事了,陈家人不叫小媳妇回来,扣下孩子报复人家。那小媳妇当真也没回来过。没想到,人家现在却还真回来了。

    瞧这模样,过的很好。

    当然了,人家那长相,也不可能过的不好。

    到了跟前,看清楚了人,林雨桐才真从记忆里找出那么一号人来,“是村后头的李二哥和李二嫂吧?”

    嗳嗳嗳!“你还记得我们呢?”可人家叫啥,他们愣是没人记住,只知道那时候叫人家陈刚媳妇。可现在再这么叫也不合适。

    李二嫂戳了李二哥,“赶紧弄饭去。我陪丫丫妈妈说会子话。”

    憨厚老实的男人忙去了,李二嫂让了林雨桐在小桌子边坐了。趁着这会子还早,早点铺子上没客人,这才有工夫搭句话,“大妹子你可来了,丫丫这些年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丫丫咳嗽了一声,“婶子,您忙去吧。不是一会子还得给政府那边的食堂送油条吗?”

    林雨桐说丫丫,“你去帮忙去,我跟你婶子说会子话。”

    陈丫丫不乐意,听那些做什么,给自己一点同情吗?

    她站着不动,母女俩相互对视,一时间倒是有些剑拔弩张的样子。红毛赶紧拉他妈,“您去忙去吧,回头说回头说。”

    刚出锅的油条上桌,红毛又端来两碗豆浆。然后又端了糖碗来,他自己动手,给丫丫的碗里放了十多勺子的糖,糖碗里的糖能下去三分之一。

    再爱吃甜食也没这么吃糖的。

    这孩子不是身体需要,而是心理需要。

    林雨桐觉得不需要多问了,埋头吃饭。她吃了一根油条,喝了一碗豆浆。却眼看着这孩子吃了十一个油条,喝了两碗甜腻腻的豆浆。

    天慢慢亮了,林雨桐掏了钱放在桌上,直接就起身,“他们家住哪,现在过去。”

    陈丫丫嗯了一声,起身就走。

    林雨桐跟李家两口子告辞,这才追着过去。

    人走了,李二婶问儿子,“丫丫怎么找上她妈妈了?”

    红毛哪里知道,“哎呀!您忙您的去!看着点店,我还有点事,一会子就回来。”

    他知道徐成可不是看上去那么好,所以,他得找几个人在外面等着,别叫丫丫跟她妈妈吃亏了呀。

    上了车,林雨桐叫这孩子坐到前面来,“方便指路。”

    陈丫丫犹豫了一瞬才换过来。

    林雨桐起身,朝着陈丫丫那边伸手,就见这孩子习惯性的身子一缩,胳膊举起然后交叉,这是标准的护头的动作。不是经常挨打养成的条件反射,就是经常打架打出了经验。

    “安全带系上。”林雨桐收了手,像是没发现异样一眼提醒她。

    陈丫丫勉强压下心头的那股子戾气,伸手拉了安全带,带着几分颤抖的将安全带扣住了,“朝前走,路东第三条巷子拐进去。”

    镇子不大,跟小二十年前还是有些差别的。盖了很多新房,但住着的人口仿佛是没以前多了。

    巷子路很宽,这个点的农村没什么人。起的早的都基本下地去了。偶尔有几个老人再门口伺弄那点菜地。

    一直往里开,“巷子顶头那家就是。”

    在一水的新房当中,眼前的房子不算是好的。但在二十年前,这家的房子不说是镇上的头一份吧,也得算数一数二。

    巷子里来了车,不奇怪。农村现在有车的人家很多,四五万五六万的国产车,在农村很有市场。而且,大部分人也不注意你这车是什么牌子的车。

    这车悄然的停在徐家的大门口。

    这家的大门洞开,里面还停着一辆九成新的车。许是听到动静,从屋子走出一男人来。这男人得有四十大几吧,头发白了一半。但人很健硕,夏天穿着个白背心,露出来的胳膊肌肉分明。走近了,脸上也不见老态,反倒是红光满面。

    而且,此人长的当真是一表人才,浓眉大眼四方脸,倒退三十年,这是标准的美男子的长相。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了,依然是算是一帅大叔,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

    林雨桐扫了一眼,看见陈丫丫眼睛里戾气滚滚,一把摁住了她,“你别下车。呆着吧!”

    不等对方说话,她就开了车门子自己走了下去。

    下来这么一女人,徐成愣了一下,很礼貌的看了一眼,然后就问,“请问找谁呀?”

    “是徐老师家吗?”林雨桐走过去,主动伸出手跟对方握了一下。

    对方很讲规矩,轻轻碰了指尖就收回了,脸上的疑惑还在,“我就是!不过……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是!不认识。”林雨桐笑道,“我是丫丫的妈妈。丫丫在电话上倒是提起过你。”

    徐成面色稍微僵硬了一瞬,随即就恢复了自然,“丫丫的妈妈?嗐!这孩子怎么还把您给折腾来了。快请进!进来咱们细说!”说着就朝里面喊,“妮妮妈,赶紧的,来客人了,贵客!”

    屋子的帘子聊起,一个面色黝黑,穿着化肥厂广告衫,老太太穿的那种花绸裤,脚上穿着塑料拖鞋的女人就从里面出来了。仿佛还能看见当初的影子。

    对方一愣,“林大丽?”

    林雨桐笑了笑,“刘娥!”

    “你还敢回来?”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我又没有私藏赃款,也没有包庇杀人犯,更没有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我为什么不敢回来?我不仅回来了,我还带着律师团队回来了。扣下我女儿又虐待她,你以为就这么算了?”

    刘娥面色大变,“你胡说八道!”

    “陈刚当年带我回去,你明知道不对,却看着我,你不算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陈刚从我叔叔那里偷走了两万,那钱陈刚可没花多少,全给陈家的老两口收着了。那钱最后花在谁身上了?还有……陈刚躲哪去了?谁知道?你们知道!要不然怎么我刚生了孩子他就回来了?是谁给他通风报信的。陈刚还在里面关着没错,他之前不说包庇他的人,那是因为他不想牵扯亲人。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父母他哥都死了,你看他是护着他闺女多些,还是护着你这个拿了他哥的卖命钱养男人的女人多些。刘娥,就只包庇杀人犯这一条……我不把你弄进去,我跟你姓!”说着,就看向一边面色大变的徐成,“听说徐老师在这镇上很有名声,黑白两道没有不给面子的。”

    这是有备而来。

    但这黑白两道可不是什么好话。

    这要真动了真格的去查,有些事可就查不起了。

    对上这女人似笑非笑的眸子,徐成心里咯噔一下,刘娥进去不进去他不知道,但是这么闹下去,他在这镇上就没法呆了。

    于是马上就道,“看的出来,丫丫妈妈现在也是体面人……”

    “谈不上。体面人是要脸,但体面了还敢来的,就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你也别拿那话来点我,我会自动理解为要挟。不就是毁人名誉那一套吗?或许别人怕,我却不怕。你们愿意讲就讲,看大家骂你们的多还是骂我的多。”

    林雨桐看了看院子里晾晒的衣服,这些衣服很时尚,应该是年轻人穿的。

    也就是说,这徐家还有别的孩子。徐成非常在乎他的子女,因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共朝东边的厦房那边看了七次。

    林雨桐好整以暇,声音故意的大了两分,“再说了,过去的事我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就算是有人议论,我大不了带着孩子出国去。可你们……我若不把你们告的这辈子不得安宁,我就不姓林。”

    刘娥是真的怕了,她本来就不懂法。但看着林雨桐这么信誓旦旦的,是死不罢休的样子,她觉得对方像是护崽子的母狼,是要吃人的。

    徐成听说过陈家当年的事,但是详细的并不知道。看刘娥的样子,徐成相信,这女人说的八成是真的,刘娥只怕没那么干净。人家不追究则罢了,但要追究起来,刘娥觉对难逃干系。

    证人就在牢里,那陈刚要是知道刘娥怎么对她闺女的,肯定会咬死刘娥不松口的。

    他忙说起了软话,“那个……您看,刘娥怎么说也养了丫丫十多年……”

    “谁让她养了?养好了吗?孩子从小到大花了多少钱?陈刚回来看孩子可不是空手回来的,他是带了钱回来的,是要留钱下来养孩子的。那钱我没见,最后谁拿了?”林雨桐看向刘娥,“那钱不够养孩子的?”

    刘娥梗着脖子,“那死老太太把钱捂着,谁见了?”

    “那你去法院跟法官说,你不知道那笔钱……”

    刘娥这才不说话,“谁爱养那丧门星!要就给你!赶紧带走!少在我眼前碍眼。”

    林雨桐就道,“我早就打电话叫孩子去了,但是孩子说,身份证都叫徐老师压着呢。哟!徐老师,您这连继父都算不上,压着孩子的身份证做什么?听说,连派出所都听您的。我觉得要是叫律师把派出所告了,别管赢不赢,都算一乐子,您说呢?”

    真敢这么来一下,这得多少人搭进去。以后自己成了过街老鼠了!

    徐成一脸的严肃,“丫丫妈妈,你要这么说就过分了。我压着孩子的身份证,那是因为怕孩子叛逆不肯上学,你说这么大点的孩子,不上学打工去能有什么前途?镇上的高中虽然不好,但只要认真学,总有机会上大学的。多学点文化,这也是为孩子好!”

    “这样啊!”林雨桐笑了笑,“那看来是得叫调查调查……徐老师要真是这么好的老师……那我就捐钱给学校盖楼。有这个业绩,您怎么着也能做个校务主任副校长什么的吧……”

    打着捐款的名义调查自己?

    “那倒是不必!”徐成一脸的恼色,“看来丫丫妈妈对我们的误会很深呀!既然这样,那就很没有必然再说了。孩子是您的,您带走也应该。我这就给您去取孩子的身份证。但是户口本……”

    “户口本我不要。但是,明儿我会再来,孩子的户口会迁走,律师会帮着我过来处理这些事情。”林雨桐看向徐成,“那就先拿身份证吧。我等着。”

    说着就喊车里的孩子,“丫丫,你还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吗?”

    车窗开着一条缝隙,外面的人看不进去。但车里的人不仅可以看见院子里的动静,因为那一条缝,还能听清他们说的都是什么。

    这个会成为著名主持人的女人,口才很好。只要愿意,她的口齿永远那么凌厉,甚至是犀利。她以为很难办的事,在这个女人这里徐成连一个回合都没过,这就给解决了。

    但是隐患也埋下了,她的那些不堪的过往……休想叫这些人守口如瓶的。

    她没有下车,只把车窗摇下来,冷冷的看向院子里的人,“这里没有我任何东西。”

    徐成有些尴尬,转身去了西厦房,敲了敲门,“开门。”

    门马上打开了,林雨桐看见里面出来一个低着头缩着肩膀的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

    徐成催促,“赶紧把你姐的身份证给她。”

    这姑娘声若蚊虫,“我……我不知道身份证在哪。”

    徐成看了这姑娘一眼,也没说别的,自己进去,一会子就拿了出来。然后塞给这姑娘,“去!给你姐送去。”

    小姑娘跑到车跟前,双手递过去,“姐!这是身份证。”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想哭,“我不知道他把身份证藏在我屋里。”

    陈丫丫的手有点抖,深深的看了这小姑娘一眼,‘哦’了一声,接过身份证,然后摇上了车窗玻璃。

    林雨桐就知道是了,跟徐成说了一声,“希望明儿律师来的时候,您是在家的。要不然,还得去学校或是您的领导同事家里打听您的下落去,怪麻烦的。”

    这是说如果不配合,她不介意闹一闹。

    徐成假装听不懂,特别好脾气,“迁户口嘛,我们肯定在。也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理解理解!我送您出去!”

    林雨桐笑了下,出去就直接上了车。启动了车子才问丫丫,“前面能调头吗?”

    “继续往前,绕到前面那条巷子出去。”

    转出去了,林雨桐就问这孩子,“刚才的小姑娘,是你大伯的女儿?”

    嗯!

    陈丫丫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不想说话。

    林雨桐就不多问了,两人无言,不过到了旅馆门口的时候林雨桐就停下,“为了办户口,咱们还得去一趟县城。我咨询一下,如果需要……咱们甚至还得去省城。你要不要跟你朋友说一声,省的他担心……”

    陈丫丫点头,这一走,可能今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刚要下车,林雨桐就抬手,“身份证给我。”

    陈丫丫立马警惕,“要身份证干什么?”

    “我当年生你,是在陈家生的。村里人能证明你我是母女关系,但是派出所未必认。往大城市迁移户口,这得有亲子关系证明。现在的孩子都是一出生就有出生证明,而你没有。你的户口本上,父亲是陈强,母亲是刘娥。懂了吗?我得需要身份证,预约去做亲子鉴定。拿着这个鉴定,才好去给你上户口。”

    是这样吗?

    陈丫丫对这个不懂。但想想,她要自己的身份证也没别的用处,随手递过去,下车去找红毛了。她还有些东西寄存在红毛这里。

422、转向人生(3)二合一

    转向人生(3)

    林雨桐拿着身份证, 先是打给小白, 叫小白去找四爷,得在那边开具接收的证明,然后让小白亲自把资料送过来。之后才打给四爷, 把事说了。又说了必须找律师的事, 四爷不叫她管, “我给你查好,然后预约好,回头把资料发给你。”

    也行!顺便再查查亲子鉴定中心, 预约一下, 尽快做。做了之后带着这个和迁出证明, 才好去重新上户口。

    “这么说你是要去明珠市。”那可是大都市了。红毛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这一走,哥们怪寂寞的。”

    “也不一定。我也不一定会在明珠落户, 说不定找个小城市或是哪里给落户也不一定。到时候定下来了,咱们再说。”陈丫丫把她的包从对方的床下抽出来,里面是她的衣裳, 还有课本,再就是这两年偷摸攒下的一点钱。都是偷着帮人干活人家给的工钱。早起在早点摊子上混饭带打工, 晚上是夜市上。周末了还能去庄稼地里给人除草干啥的,走远点, 别叫刘娥知道,这钱就能落在手里。满打满算的,到现在攒出来八百多一点了。这钱不多, 但真到了大城市,这点钱哪怕找不到住的地方,但至少吧,暂时不偷不抢的,能不饿肚子。

    那边红毛从兜里摸出一沓子钱来,“这是五千,这几年就攒了这么点。你也知道,现在这人都用手机支付了,用现金的少。账上的钱我妈那边有数,不好拿出来。就这些现金,你拿着。穷家富路的。要是你妈那边对你好,你就呆着。好歹是你妈,总不能坑你。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拿着钱出来,记得别管遇到啥事都要告诉我,我总能想到办法的。在镇上横点没事,出门在外可别太横了。城里的人心眼都多,你不能太实诚……”

    陈丫丫抬手跟红毛抱了抱,红毛迟疑了一下,手都抬起来了,还是没落在她身上,“行了,娘们唧唧的,赶紧走吧。不管到哪给我报个平安!”

    嗯!

    陈丫丫收了眼里的眼泪,潇洒的摆摆手,“那女人有钱,手指缝露点也比我捡破烂挣的多。我是去享福的。她就是不愿意要我也少不了给我钱打发我。哥们有钱就行,等拿了钱就叫你过去,咱俩在宁市弄个网吧,我当老板你当经理,从此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行!我等着。

    一个走一个送,上了车林雨桐跟这个红毛少年摆手,“等安顿下来了,你来家里玩吧。叫丫丫带你去明珠市里转转。小年轻多去外面走走没坏处。今儿办事走的着急,就不跟你爸你妈告辞了,记得替我说一声。”

    少年赶紧点头应承,觉得丫丫的妈妈其实人看起来挺好的。

    陈丫丫心里不屑,看起来好的人内里都不怎么着。车一动,她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本来是躲避跟这女人说话的,但一晚上没怎么睡,这一晃悠还真给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宁市了。

    青省再落后,宁市也是个省会城市,该有的都有。

    车子停在商场下面,林雨桐见这孩子醒了,就道:“先下车,我找的律师就在这附近。离约好的时间还早,咱们先去吃饭。”

    商场所在的位置是最繁华的商圈,卖什么的都有。

    陈丫丫下车看了看,没言语。

    林雨桐先问,“想吃什么?”

    陈丫丫嘴角微微挑动了一下,表情有点坏痞坏痞的,她抬手指了指对面的街道,“去那里吃凉皮。”

    那是步行街。店铺都是小店铺。那种地方,就不行她这种优雅的女人会去。

    林雨桐心里笑,还挺能找事,花活还不少,“那就走吧。”

    真去呀!

    这女人吃错药了!

    穿过马路,找了路口的一家店。里面坐的满满当当的,还得跟人拼座。说话得大小声,要不然老板听不见。

    “你有什么忌口的?”林雨桐问道。

    没有!

    陈丫丫有心看她在地方的狼狈相,不着急往前面凑。

    林雨桐叫她去占座,自己往前面去了,“两碗凉皮……”

    “米皮还是面皮?”

    “一碗面皮……”说着就高声问陈丫丫,“要米皮还是面皮?”

    这么大声!本来长的好看人家就老看她,她还大小声说话。有病呀!

    “两搅!”她到底说了一句。

    林雨桐扭头跟老板道,“一碗面皮一碗两搅。面皮的那碗多放辣椒多放醋,蒜泥也要多点。再来两个肉夹馍!”

    “纯瘦的还是肥瘦的?”

    “肥瘦的!”

    纯瘦的没滋味。

    还挺如鱼得水,陈丫丫觉得没意思透了。

    结果这女人还在吆喝,“再来两瓶汽水,常温的。”

    “我要冰的!”有本事你再喊呗。

    “女孩子别贪凉,就喝常温的。要不然我给你接开水去!”

    陈丫丫:“……”呵!现在知道告诉我女孩子别贪凉了。早干嘛去了!

    一碗凉皮一个肉夹馍对陈丫丫来说,感觉连平时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你的胃不需要那么多,早上你吃的已经过量了。”林雨桐起身,“走吧!饿了再买别的吃。”

    陈丫丫也没有执念,看着是热闹的地段,但是东西并不如一些偏僻的馆子味道更好。一路走着,进了商场。商场比外面凉快的多。她才要找个休息的椅子坐下,那边又喊她了,“过来,跟上!”

    一直上了三楼才发现,这里都是卖女装的。

    陈丫丫皱眉,不无嘲讽的想,这是要去见律师了,怕带上这么寒碜的自己给她丢人吧。

    行啊!买就买吧,“我不要裙子,不要短袖短裤。”

    林雨桐打量了这孩子一眼,长胳膊长腿,高个子,晒的有些黑。短发好长时间不打理,刘海已经遮住了眼睛。一身旧的起毛的运动服,都是长袖的,脚上一双路边九块九一双的帆布鞋。

    她什么也没说,脚下一转,又上了一层,“跟上。”

    四楼是运动品牌店,现在的运动装时尚又好看。而且,大部分运动服饰,叫的上牌子的都是大众牌子,不贵,质量也还可以,样子也好看。

    随便进了一家,“先买两身替换的,回去之后再另外给你置办。”

    陈丫丫没动地方,手揣在兜里靠在这家店的柜台上。然后导购小姐围着这个女人:“您给谁买?是带着妹妹来的吗?给您看还是给妹妹看的?”

    “我女儿……”林雨桐说着就拽了陈丫丫过来,“你们帮着挑她能穿的。”

    陈丫丫没躲开,是因为被这女人说出口的‘女儿’两个字弄的有一瞬间的恍惚。

    曾几何时,只要跟自己见面,就跟做贼似得。碰上熟人,总会说一句,乡下亲戚家的孩子。

    呵呵!也是!宁市这地方,翻遍了也招不到她一个熟人,自然说起来就自然的多了。

    导购热情的很,抓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小美女看这件怎么样?白搭的款。”

    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必然是最新款的。

    林雨桐觉得挺好的,“就这个款的吧,再拿那件黑的……”

    “我不要短袖!”陈丫丫朝后退了一步,好像是怕谁叫她换衣服一样。

    “知道!”林雨桐指了指后面挂着的两件防晒服,轻薄透气的很,“那件红色的,还有那件天蓝色的……那个搭在外面穿……”不露胳膊。

    她是怀疑这孩子身上有伤,所以,包裹的这么严实。

    想遮着就遮着吧,但遮着不等于非得受那个热。

    然后就是运动款的裤子,吸汗透气的那样样式很多,拿了好几款,她也只挑了两条黑色的,素面一点装饰都没有的。

    林雨桐帮着选了两款运动鞋,三十九码,叫她进去换了。顺便抓了两双运动袜给她。

    防晒服穿到身上就是遮太阳的,好家伙!这孩子拉了拉链一直拉到连脖子都遮住了。

    导购小姐姐笑道,“我帮你拉下来一点,其实不拉着也好看……”

    手才伸过去陈丫丫直接给挡住了,对方光着胳膊,打的‘啪’的一声,瞬间就红了。

    林雨桐赶紧跟人家道歉,尽管人家僵着脸说没关系,林雨桐还是去一楼给人家买了一瓶香水包装给送上去再次道歉。

    再下来的时候陈丫丫没动地方,有些焦躁,问了林雨桐一句,“没打重吧?”

    林雨桐摇头,“不重,但到底是打到人家了。当然了,她也有不对……她要先征得你的同意再伸手,不就没事了。每个人的脾性都不一样,有些有洁癖的人就不喜欢别人碰触。她没有考虑到客人的不同需求,自然有她不妥当的地方。我上去的时候店长正说她呢……”

    陈丫丫看起来更焦躁了一些,“小题大做!”

    是说那个店长小题大做吧。

    林雨桐心里点头,知道打了人心里不安,便是个坏孩子这又能坏到哪里去。

    把律师约到了商场负一层的咖啡厅,时间差不多了,林雨桐才带着陈丫丫过去。

    咖啡厅的生意不好,一半都隔出来卖花了。因此朝店里面走越发显得安静。她们到的时候律师已经来了,是个很精干的白骨精女人,叫庄海燕。

    人是四爷帮着在查了约的,这个女人一半的精力都在做法律援助。像是青省这样的地方,很多山区里还有当年被拐出来的女人,她们需要帮助。还有很多离婚官司里,为女人争取权利,属于那种比较有情怀的一个律师。当年在明珠市呆过,后来可能是因为太耿直了,得罪人了,回来老家在青省发展。

    一个照面,对方就认出林雨桐了,“我师母挺喜欢看你的节目。每天早上七点,做早饭的时候就看。一辈子不会做饭的人,跟着电视学做菜。”

    “是我的荣幸。”林雨桐跟她握手,坐下之后,她就先打发陈丫丫,很多东西不是孩子能听的,“刚才不是没吃饱吗?我看她们那个蛋糕不错,你点一个,坐在空调边吃去。吃完了我们也就谈完了。”

    陈丫丫不以为意,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也还真没兴趣听。不就是想着怎么安置自己吗?户口这东西,只要迁出来,在几个月内落户都行的。再过几个月她就满十八了,在小地方买套房,像她这样的就应该可以直接落后。恐怕这女人是想咨询那个。

    随便好了!她去点了一个四寸的水果奶油蛋糕,要了三杯果汁,坐在最门口的位置吃她的去了。

    林雨桐扫了一眼也没在意,跟律师她没隐瞒。原主所有过往她说的很详细,这些东西藏不住。与其跟谁都闪烁其词,不如坦诚一些。专业的人员从专业的角度去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说的很快,平铺直叙,可庄海燕怎么也没想到,这般光鲜亮丽的人背后有过这样的堪称是凄惨的过往,而她又能够这般淡然的面对这些过往。

    “您能走到今天,我很钦佩。”庄海燕就道,“但是,你也错了不少。至少在孩子的事上,你没有做到一个母亲该做的。当年,就该寻求法律援助。”

    这个不可否认。

    但一个十八岁的母亲,带着一个孩子,怎么生活?当年的那个林大丽,被痞子带走之前,没出过镇子。她知道什么是律师?就是知道,她请的起律师吗?

    农村很多地方早年就是那样的,媳妇要离婚,就拿孩子要挟。离可以,你自己滚蛋,孩子是我们家的,见都别想见。然后再回头,孩子就被教的面目全非。看见母亲如同看见仇人,好像母亲一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可事实上,要不是逼的没法子,有几个女人真能狠下那样的心肠来?

    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婚姻,看在孩子的份上,将就吧,将就将就就是一辈子。

    “当然了,从法律上来讲,你有责任。但从你个人的情感和实际情况来说,又多少能够理解一些。”被强bao得来的孩子,几乎毁了她整个人生,现在听起来依旧叫人唏嘘。而且,这个孩子的存在还可能影响她好不容易拼搏出来的一切,她此时能不顾她现在的家庭,她以后的前途名誉,站住来接管这个孩子,应该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户口的事情好办,庄海燕就道,“这里面牵扯到那个刘娥,她如果真的对孩子进行过虐待,这个需要取证……”说着就看了那孩子的方向一眼。

    林雨桐赶紧拦了,“这个不急!”她也有顾虑,“很多时候,大人对一些事情能淡然面对,不在乎所谓的面子,但是孩子还小怕是无法做到这一点。很多过往她不愿意提,也不愿意叫人知道,我不想强迫她。我希望在她愿意的时候由她来出面……”

    应该的!当事人的意愿很重要。

    林雨桐又特意问了一下,那边的镇子上有没有孩子被侵|犯的案子。

    “为什么这么问?”庄海燕皱眉,“您发现……”

    林雨桐摇头,“我家这个孩子应该没有。你应该看出来了,她像男孩子,性子野得很。一般的成年男人都别想摁住她。她也比别的孩子机警……”事实上只看走路,林雨桐也能看出这孩子是不是**了。现在看着还没有,至于有没有别的一些类似于猥|亵……这个不好说。她把徐成的身份说了,“他是老师,这个事情我本来打算请私家侦探查的。但宁市我不认识什么人,明珠市的话,他们来都是外地口音。我就想问问庄律师有没有认识的人,这个费用我出都行。”

    庄海燕忙道,“不用那么麻烦。回头我找朋友把帮忙,医院每年都会下乡为孩子们体检,学生体检很多都很敷衍事,这回我找人,借机给孩子们看看,若是此人真是如此,那受害的孩子就不是一个。”

    嗯!这个办法最妥当,光明正大,又不容易打草惊蛇。

    “那就拜托了。”林雨桐跟对方握手,“等这边的事了了,我想邀请您去明珠市。我先生应该会有自己的投资公司,我也得有自己的工作室,我们都需要专业的律师。待遇可以谈。”

    庄海燕喜欢这么干脆利索又坦荡的人,跟她握手,“乐意之至。”

    两人起身往出走,陈丫丫看见两人谈完了,也就起身,她吃饱了也喝足了。站起来在边上跟在两人身后。庄海燕上了车,林雨桐看陈丫丫,“跟庄律师再见。”

    在户口迁出来之前,她不介意做个乖孩子。因此挤出一个表情来,“庄律师再见。”

    再见!

    今天肯定是走不了的,上了车,找了一家还不错的酒店。要了标间,登记好了,才进了房间,电话响了,是四爷打来的,“见了律师了?”

    “见了!”因着陈丫丫在边上,林雨桐没多说,她只问,“小白明天能到吗?”

    “能!这边的东西已经开好了,小白今晚的飞机,你回头把酒店和房间号都给她发过去,她过去直接找你们。”

    “亲子鉴定中心那边你预约好了?”

    “好了!”

    ……

    陈丫丫听出来那是给谁打电话的,便没有兴趣听了,直接进了卫生间,将水龙头打开,也顺便摁了马桶的水箱,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

    林雨桐挂了电话里面的人还没出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没给这孩子买睡衣。她敲了敲门,“你别乱跑,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嗯!

    陈丫丫靠在洗手池边上滑动着自己的破手机。

    林雨桐一出去才想起那孩子的手机屏幕是碎的,像是用别人用过的二手手机。买了睡衣,买了手机,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见了手机,陈丫丫就皱眉,“我不需要。”

    “现在都用微信。你是不是把微信卸载了?手机内存小就是有那个毛病。再说了,你用我的不是理所当然吗?干嘛给我省钱?”

    也是!

    她更换好手机,这才发现这女人申请加她为好友。再一看头像,是人家的全家福。她不由的心里又嗤了一声。但还是通过了。

    林雨桐给转了一万块钱过去,问说:“有银行卡吗?”

    没有!我连身份证都没有,上哪弄银行卡去?

    对了!“我的身份证……”

    “明儿还要用,不是还要办银行卡吗?”林雨桐就道,“明天给你。先去洗澡,早点睡。”

    睡衣买了三套,一套长袖长裤,一套短袖短裤,还有一条睡裙。

    陈丫丫拎了长袖长裤就进去了,林雨桐在后面喊,“内衣给你买了,交给酒店清洗烘干去了,一会子就送来,不耽搁明天穿。”

    她把淋浴开到最大,把这女人的声音彻底的隔在卫生间外。

    早早的就躺下了,睡不着。这女人倒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呼吸清浅的很。

    边上睡的那人是母亲,她小时候常羡慕妮妮,因为妮妮是能被亲妈搂在怀里睡的。

    是的!虽然户口上刘娥是自己的母亲,但是自从记事起,她就知道,她没妈。她妈为了过好日子,出卖了她爸。爸爸为了妈妈杀人,可出事了妈妈不仅自己跑了,还举报了爸爸。最后扔下自己不管,过她的好日子去了。

    曾经她对这些深信不疑。后来当然也知道,这些话不对!可即便不对,这个女人在自己这里,也绝对不是个好妈妈。就算是曾经有太多的不得已,可是后来……自己去找她,得到的又是什么呢?除了补偿给自己一些钱之外,一丝一毫的感情也不曾给予。

    她轻轻的翻身,背过身去,那边的手机响了,她屏住了呼吸。

    林雨桐接起电话,那边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妈妈!你去哪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昨天我回来都没见到你……你也没给我打电话……”

    “过两天就回去,你在家要听话。”

    “那你给我买礼物,我上次说的那个手表……给我买嘛!”

    “嗯……行……回去我看看……”

    林雨桐拿着电话去了卫生间,觉得人家睡觉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影响别人。这跟人家睡着没睡着无关。

    结果这一走,陈丫丫却心道,金文竹才是令她骄傲的女儿,自己算哪个?

    亏的今天听见她介绍自己是她的女儿,心里还暖了那么一瞬。

    陈丫啊陈丫,醒醒吧,那些过往经历过一次还不够吗?

423、转向人生(4)三合一

    转向人生(4)

    “睡不着?”

    从卫生间出来, 这孩子还处于装睡的状态。从她的呼吸能判断出, 她装的很辛苦。

    林雨桐躺床上,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她也没管她应不应声,就道, “明天一早跟咱们汇合的是我的工作助理小白。她比你大不了几岁, 去年刚从大学毕业。家里那边你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他俩管小白叫小白姐,你也这么叫吧。”说着,随口就说了一句, “哦!对了, 你妹妹叫金文竹, 弟弟叫金文韬……”

    “告诉我这些干什么?”陈丫没憋住,问了一声。她又不傻,哪里听不出来她说助理是假, 跟自己夹带说她家的事是真。

    林雨桐只‘嗯’了一声,说了一句,“总得要知道的, 告诉你你只管记着便是了。睡吧!今儿开了一天车,昨晚一宿没睡, 明儿还得一天折腾……疲劳驾驶容易出事。”

    说完,说睡就真的睡了。

    呼吸均匀之后, 陈丫丫抬起头来。屋里微微的有一点光,这是窗帘没拉严实,外面霓虹的光透过缝隙照进来了。

    窗户有任何缝隙任何透光她都睡不着, 总觉得背后有一双偷窥的眼睛。她躺平,默数着数,不行,心揪的紧紧的。忍无可忍,干脆轻手轻脚的起来,卫生间里有那种酒店提供的刷牙用的玻璃杯。她拿了一个,轻轻的靠着门放了。只要有人推门,杯子一定会倒地的。检查了一遍门是否关严实了,这才反身回去,将窗帘拉严实了。

    然后屋里一下子暗了起来。

    她的心稍微舒服了一些,轻轻的往床边摸,生地方掌握不了距离光脚撞床脚上了,疼痛越发叫人清醒,摸到床上,黑漆漆的屋里,只有电视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那红光明明灭灭的,像是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邪恶的叫人作呕。

    她将头埋在被子里,一晚上不知道是醒着还睡着了。一会子是她挣脱了那个畜生,摸出刀戳在对方的脖子上眼睛上,一下又一下的……血飚的到处都是。一会子是在监|狱里,到处是那种属于监|狱的特殊味道……那种味道伴随着她一生,除了红毛,所有的人都躲着她避着她。身后总有人在嘀嘀咕咕,说:看!那是个杀人犯。

    她缩在墙角,周围那么多厌恶的目光,他们围着她,骂着她,指指点点。她不要听这些,一句都不要。她抱着头,她想把自己藏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叮铃!

    一声轻响,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左右看看,边上的床铺已经收拾好了,跟早前进酒店的时候一样齐整。门口传来开门声,刚才那是有人摁门铃吧。

    她才要盖着被子再躺一下,才想起门边的那个玻璃杯子。她赶紧下床,就听见有个年轻的声音说,“林姐,您这是……没刷牙?”

    林雨桐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没有,昨晚弄掉了,滚门边了。”

    陈丫丫松了一口气,知道是那个小白来了。她起身,想过去打招呼,就听见小白道,“林姐,我是昨儿听金教授提了一句我才知道您以前的事……这事吧……怎么说呢?我觉得您得慎重处理。那个星一秀节目组,人家又催了。这机会真的挺好的。真的,抓住这次机会未必不会火一把。以您这个年纪来说,这许是最后一个能抓住的机会了。您说,才冒头就被人抓把柄……有机会也断送了……”

    听这语气,她知道的并不全。

    四爷也应该没有跟小白全盘托出。顶多就是告诉小白自己早年算是有过一段婚姻。早些年不领证的夫妻也多的是,或是婚后才去补办的也有。这不稀奇。

    一则,陈强用强的事只两个当事人知道,便是陈家人都以为林大丽是被陈强哄骗回去的。如今再说那个,把事情复杂化了容易引起非议。当年陈强被抓,罪名只是杀|人。为什么杀|人,因为林大丽的叔叔要彩礼五万,要不然就要把怀孕的侄女带回家去。所以陈强判刑没判死|刑,考虑到他是过失杀人,而且动手不是没有原因的。怀孕的媳妇被强行带走,起冲突是必然的。这若是当时的林大丽肯证明林三狗确实对她造成了实际伤害,陈强也不用判无期。二十年顶天了。当年没提被qj的事,因为判了无期的人就是把那条罪名加进去,那也还是无期。当时的林大丽宁肯叫人知道她是被叔叔强迫着嫁人了,也不愿意叫人知道那段只他和陈强了解的经历。毕竟人言可畏!

    就是现在,单方面说出这个,舆论会怎么说?说这是为了遗弃女儿的事找借口。

    二则,四爷是考虑到几个孩子。这事出来,受伤害的不仅是这个丫丫,家里的那俩孩子也一样。孩子们别扭一下就过去了,但出了门别人不在背后指指点点吗?说那谁谁谁的妈妈怎么着怎么着了……这对一个成长期的孩子来说,能不能扛过去。扛过去了会给心理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个谁也不知道。

    所以,那就干脆不要提了。

    就当是有过一段短暂的,以两家结仇为终点的婚姻。

    于是这个故事就成了林大丽可怜没父母,被叔叔养大。叔叔不叫她上学,给她说了婚事要很多彩礼。林大丽不答应包办的婚事,跟陈刚走了。一个小姑娘哪里知道好人坏人,觉得救他的就是英雄。于是,一个可怜的单纯的小姑娘因为她以为的爱情,跟一个痞子一样的男人走到了一起。然后她叔叔知道了,逼着陈家拿五万的彩礼。二十年前的农村,还是山沟沟的农村,五万是天文数字。陈家拿不出来,林三狗要带走侄女,然后陈刚不乐意,争执之下失手打伤了人,之后跑了,伤者不幸有死了。于是成了命案。

    可怜的林大丽,一边是畏罪潜逃的丈夫,一边是被丈夫杀了唯一的亲人。这人再不好,也养她大了。

    除了陈家人,也没人知道林大丽是被吓唬的不敢不生孩子。因此,这孩子现在就说是林大丽自己选择生下来的也没人能反驳。既然人家主动生下来了,难道生下来就是为了不管吗?

    在这个前提下,别人不会这么想。再结合她主动配合公安局抓捕杀人犯的过往,林大丽不管孩子好似就有了解释,那就是陈家不让。虽然事实也是如此,可你单说事实,大家未必会信。

    如今这样的说辞,大家当然还是会觉得林大丽不管孩子是错的。可从另一方面讲,自从陈家把孩子放在陈强和刘娥名下,在法律上对方就成了孩子的监护人。孩子是生在陈家的,接生的是孩子的奶奶,什么证明都没有。派出所都给人家上户口了,没人能证明你是孩子的生母。你叫一个当年在山沟沟里那样长大的十八岁的还是个孩子的姑娘怎么办?

    从道理上说,别人会说林大丽有亏欠。可从律法上,她不是主动放弃孩子的,是陈家不叫认,并且未经过本人同意将孩子归属与旁人了。因此,在律法上,陈强和刘娥一旦将孩子放在名下,他们就有抚养教育孩子的义务。这构成了收养事实的。

    认真掰扯起来,这里面牵扯到的是非伦理说不完。各有各的道理。

    林大丽有名声了,这过去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林大丽若就是一种地的,一打工妹,街边一扫马路的,这什么事也都没有了。

    林雨桐也不是林大丽,林大丽肯定会考虑对事业的影响。毕竟机会难得,小白也说的对,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抓住机会指不定就一飞冲天了。可林雨桐不是林大丽,对这样的机会她也不一定很乐意做。

    她耐心的跟小白道,“工作的事,临时调整一下。回头我跟金教授请人家吃顿饭,谢谢人家的好意。这个机会不要也罢!失去这个机会,我再想想别的……放心,工作肯定还会工作,只是工作计划,我得重新做调整。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谈这个事情。”

    小白欲言又止,“林姐,您别误会。我不是说叫您不管孩子……我的意思是,管也有很多方式。再说了,都十七八了……”

    林雨桐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这话是谁叫你说的?”

    小白吭吭哧哧的,“林姐,你知道的,大家都指着您吃饭呢。您要是执意如此,大家都要考虑着是不是要另谋他就了。”

    本来就不是出名的主持人,节目也不出名。不过是因着厨艺的节目,一些广告费还是不少赚的,节目的各种调味品厨具的,这不都是钱吗?也就是给的钱还算可观,当时大家才暂时在她身边工作的。说起来,都是临时的雇佣性质的。跟电视台没关系,也不属于什么经纪公司。

    林雨桐微微皱眉,这都叫什么事,什么人。因为工作的事对人家的私事指手画脚?

    问题是,这些私事他们都是怎么知道的。

    四爷最多告诉小白,因为迁移户口又得叫小白跑一趟送东西,不能糊里糊涂的。但是记忆里小白不是个多嘴多舌管不住嘴的人呀。这事在没跟自己见面沟通之前,她不该跟别人说的。现在这是,身边工作的人都知道了?

    小白自己也很尴尬,“那个……我跟金教授去派出所的时候,没注意派出所来办事的还有熟人。李导的老婆……她弟弟又被逮进去了,她过去保释人的。结果可能是看见金教授了,你知道的,她就是个股虫,每次见了金教授都热情到不行。没打招呼在后面追来了,然后偷听去了。那大嘴巴的,跟这个一说那个一说,这不都知道了。”

    这运道,也是没谁了。

    “知道了就知道了吧。”还能堵住人家的嘴,按说这种团队林雨桐分分钟想把人开了,但这个圈子怎么说呢,有点不那么纯碎。这边解散了,这些人回头就得骂娘。他们又对你的事情知道的自认为很清楚,又各自脑补一部分,就成为了所谓的真相。赶明儿,不知道效忠哪个东家的时候这些事情就成了人家嘴里的谈资了。

    所以,哪怕不满,但也还得暂时安抚住了。

    事情接踵而至,这个得腾出手来再细细的处理。

    她就道:“你这样,马上通知大家,就说给大家放一周的假。带薪带奖金放假!一周之后,我拿出一个新的方案,咱们再商量着办。”

    横竖都不吃亏!你们有钱赚,还能休息,美着去吧。

    小白马上明白,“我这就去,另外告诉他们闭嘴。您放心,在咱们内部讨论讨论就完了,对外不会说的。这点职业素养都还有的。”

    但愿吧!

    小白返身又出去了。林雨桐放了杯子再过来,陈丫丫已经起了,坐在床上看着她。

    “怎么了?”林雨桐将衣服递给她,“换衣服,洗漱去。得出门了!”对了,还有内衣!她马上打了客服电话叫送进来。

    陈丫丫就道,“你要把我的户口迁到明珠市?”

    “那要不然你去哪?”林雨桐看她,“赶紧起吧。今儿还有事呢。”

    “给我随便找个县城就行,其他地方的农村比城里还不好落户这我知道。有些小城买房就能落户,农村却不行。给我找个偏僻的,房价低的县城就行……东北的房价一套才两三万,还有疆省……说是那边地广人稀,去了就能落户,花不了几个钱……”户口是户口,有个地方安顿自己,然后有个身份,去哪谋生都行的。至于去明珠市,那地方不好落户,多少人奔着去的,她不想,一辈子远离那里才好。找个小地方,开个小店,安稳的过一辈子挺好的,“要不然,你借给我三万……我……”

    “我什么我?”林雨桐看了看时间,“赶紧的,今儿时间真不等人。”

    “我觉得,刚才你助理说的很对。”陈丫丫就道,“我这样的,影响你前途……”

    林雨桐转过身来,“起不起?你还知道前途?我半辈子活过去了,前途不前途的有那么重要吗?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笃定我看自己的前途比看你的前途还重要的。我告诉你啊陈丫丫,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是什么,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凭什……”

    “凭你的身份证还在我手里!”林雨桐瞪了她一眼,“快点,别叫我说第二遍。”

    陈丫丫顿时怒目,僵持了足有半分钟,才蹭的一下把被子掀开,梗着脖子朝卫生间去了。

    林雨桐扫了她一眼,这就是软硬不吃的犟驴。

    小白上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客服送过来的清洗烘干后的内衣,还顺便的带了早点上来。一进来就瞧见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换上运动装的大姑娘。

    真的是个很大的姑娘了,长手长脚,从走路到坐姿,都是大开大合的。像个假小子!很难想象林姐这种女人还能生出这样的闺女来?

    林雨桐递了豆浆给丫丫,“叫人!”

    陈丫丫没动,脚就被这女人踢了一下——不疼!很奇怪的感觉。她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小白姐。”

    她知道,小白这姑娘其实人不坏,十年后见到林大丽的时候,她的助力还是小白。很多时候,林大丽不方便见自己,就是叫小白去的。小白一直跟着林大丽,一直到林大丽两口子身败名裂,过的跟过街老鼠似得,小白才离开。但后来,照顾林大丽最多的,还是小白。

    甚至不是林大丽的助手了,小白逢年过节的还是会关照自己。反正她就觉得小白这人特别有良心。如今再见故人,就想着还是离林大丽远些,也少给人家小白添点麻烦。

    于是,挑了一个夹着双火腿的煎饼递给小白,“你也没顾上吃,吃吧。”

    小白满脑子官司,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但一抬眼,见这小姑娘黑黝黝的眼珠子看着她,好像还有些亲近的意思,她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了。说起来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自己之前跟林姐说的话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挺不好意思的。

    她没话找话,跟林雨桐道,“跟律师约的是几点?要是时间早,去打理一下头发吧。”

    是说给陈丫丫打理一下头发。

    嗯!昨儿没顾上。

    随便找了一家店进去,陈丫丫干脆的很,“别问那么多,就上手给剪吧。不做护理,不染色,不烫头,不接发……五分钟十分钟能搞定的最好。短点就行了。”

    于是八分钟搞定了,洗了剪了吹干了,可以了!

    小白想起林姐一周得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做各种保养,不由的干笑了一声,“很利落!”

    漂亮还是漂亮的,就是那种风格吧,一般人恐怕驾驭不了,狂野又中性,算是一个很帅的姑娘。

    出来的时候庄律师已经过来了,林雨桐把一切委托手续都办了,叫小白随着庄律师跑一趟。

    至于徐成家,好找的很。林雨桐叫丫丫,“你给你朋友说一声,叫他带个路就行。”

    这种事也不用亲自跑的吗?

    果然还是有钱好!所以,啥也别求,自己挣钱才是王道。

    等委托的人都走了,林雨桐叫这孩子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可陈丫一到这地方就面色大变,“谁要来这里?”

    这里是监|狱!

    陈刚就在青省下面的一个监|狱里服刑。

    林雨桐皱眉看了陈丫一眼,“害怕这里?你不是觉得你爸是好人吗?是好人为什么不敢见?”

    陈丫手攥的紧紧的,她不知道她爸爸是不是好人。她爷爷奶奶她大伯甚至大伯娘都说爸爸是好人,可外面的人都骂他是杀人犯。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可自己的爸爸怎么成了杀人犯的?

    是因为爸爸为了妈妈杀了人!

    后来,爸爸病死在牢里了,自己也是在监牢里知道这个消息的。爸爸的死讯是传给村委会的,因为人家监狱找不到爸爸的家人了。那个时候,爷爷奶奶没了,大伯也没了。大伯母改嫁了。爸爸严格意义上的亲人,只有自己和妮妮。自己是他的女儿,妮妮是他的侄女。

    刘娥不管,妮妮据说是管不了。然后村上知道却没人应承,是红毛帮自己出面办的。在城里火化了,抱着骨灰盒回去埋在了爷爷奶奶的墓碑下。

    她终极一生,都不曾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幻想过的母亲,带来了无尽的失望和绝望。

    父亲,是那些年冰冷的人生里唯一的暖色,因为后来,有父亲的狱友找过自己,跟自己说了很多父亲在牢里的事。说父亲如何跟别人吹嘘自己的女儿。那时候她想着,至少还有人记挂她,以她为傲。

    她就想着,若是父亲没失手,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就像是妮妮一样,大伯从工地回来,一定会偷偷的买点好吃的,单给妮妮。他的父亲也会疼她的,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他当初都跑了,又为什么回来?就是因为自己出生了,他只为了看自己一眼,冒险回家才被抓的。

    他是这样幻想她的父亲的。

    后来,从很多人嘴里听到的父亲,好像都不是一个好人。她那时候特别同情父亲,她自己坐过牢,所以别人就把自己当坏人。父亲也一样,就因为误杀,所以肯定也成了别人嘴里的坏人。

    她想着,这个女人最怕见的应该是父亲。可是现在却发现,她没有,她就这么坦然的带着自己来了。

    “回去!”她坐在后面催促,“我说回去!”

    林雨桐没回头,直接下了车,“你下来!”

    不!

    林雨桐开了车门拉她:“下来!”

    不!

    两人拉扯之下,她竟是拉不过这个女人,这不科学。

    一愣神的工夫被拽下来了,“我不去!”

    林雨桐拽着她的胳膊,“按说你不该没见过你父亲。你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就没带你来探视过他?”

    陈丫丫不动了,抬头看着林雨桐。

    还真没看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你?你想过吗?”

    陈丫丫摇头。

    “陈刚是混蛋,但不是笨蛋。我希望你进去听听他怎么说的。”林雨桐看她,“人都好奇,想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怎么来的……生她的人是谁?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在一起?又为什么制造了一个生命?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人总得面对自己的来处。就像是你不愿意面对一个抛弃了你十八年的母亲,但你还是选择了在最无助的时候求助这个母亲。这一丝血缘有时候冰冷的叫人觉得想要逃离,但有时候……它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怕你的父亲是个坏人……可就算是坏人,他在你出生的时候确实是冒险的露面了。他知道生的是个女儿,但他还是冒险看你了。至少,他是期盼你降生的。”

    陈丫丫看着她,“那你呢?你期盼吗?”

    林雨桐笑了笑,“我说什么你未必信,有些话让他来告诉你。”

    陈丫丫不知道是怎么跟着进了这里的,一踏进这里,见了穿着制服的狱警,她好悬没有当场立正,喊一声报告政府。

    因此林雨桐被叫进去,说叫她稍等的时候,她端正的坐着,一动不敢动。

    她以为进去之后是有什么手续要办,却不知道签字之后很快就能见到人。

    林雨桐等了不到两分钟,就见到了陈刚。

    好几年没人看他了,他还好奇来看他的人是谁。十八年过去了,这个女人果然跟爸妈和哥哥说的一样,找了有钱人过的不知道有多好。

    他眼里冒出了一丝冷意,伸手抓了通话的内线电话,隔着玻璃互相看着。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丫丫现在就在外面。”

    陈刚瞪大了眼睛,瞬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丫丫?你总算舍得带丫丫来看我了?”

    嗯?

    陈刚知道的果然和外面的情况不一样。

    见他还要说话,林雨桐直接呵斥了一声,“闭嘴!”呵斥完,左右看看,这才低声道,“我说你就听着。你被抓走后,你家不让我见孩子……孩子归你哥嫂名下。很快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对丫丫应该是不好。后来你爸你妈没了,你哥前几年也没了。你嫂子改嫁了个畜生王八蛋。那混账东西打丫丫的主意……她没法子,跟我联系的。我这次过来,就是带她走的。我不知道你家里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告诉你,八成都是假的。我现在跟你说说我的情况,你来考虑孩子的去留……我离了你们家,后来考上大学,留大学工作,找个大学教授,又生了两孩子,生活稳定富足,丈夫通情达理,他前妻也有个女儿……我会对她女儿好,接纳她女儿进家门,所以他也会接纳丫丫!丫丫跟过去,日子不会太差。但是,你们家不知道怎么教的……孩子很排斥,不想跟我走。要一个人生活,我不放心……所以,等会子丫丫进来,你该跟她说什么,你想明白。另外,我找人查那个王八蛋了,要是真有问题,我给你送进来……”

    陈刚早听的反应不过来了,一听女儿差点被欺负,他愤怒又无力,只觉得就是报应。他当年欺负了人家的女儿,如今,别人由来欺负他的女儿,当真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是他!是他害的孩子受尽苦楚。

    他看向外面的女人,能说出把人弄进来的话,证明这个女人不是不要孩子。当知道孩子被欺负,当妈的心跟他的心应该是一样的,恨不能弄死对方。别人只怕就是说说狠话,但是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她是说到就能做到的。

    她不仅要报复那个混蛋,当然还有自己这个混蛋。

    陈刚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个‘好’字。

    好!我如你所愿,只要人能弄进来,我一定会弄死他的。

    我发誓!

    林雨桐挂了电话转身就出去了,她看丫丫,“你进去吧,他在等你。”

    陈丫丫双眼迷蒙了一瞬,一步一步的朝里面去。人没到跟前,就隔着玻璃墙看到里面的人。他剔了平头,高硕的块头,长相自带一种凶神恶煞的样儿。就是在夜市上最常见到的那种光膀子纹身喝酒的造型。

    一看就不是好人。

    她一步步的走过去,见这人急的不停的指着电话,她才抓起来。

    那边传出来的声音低哑又粗粝,“丫丫!你听我说,好好的跟你妈走,别害怕。她对你就算是不好,可也绝对不会害你。外面坏人多,小姑娘最容易被骗。孩子,她是你在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最不会害你的人了。”

    “她不要我……”

    “没有!我早就跟你爷爷奶奶说过,让她见你,她要带你走就叫她带。她要不愿意,送也得送去。孩子在妈跟前才有用疼!再说她年轻,长的又坏,日子差能差到哪里去。总好过家里的日子。可你爷奶不听,后来,我说的多了,你爷奶就说已经送去了。这些年,他们没带你来看我,我也当是他们真把你送走了。我在里面每月还有几百的补贴……”干活没有工资,但补贴有。补贴是买生活用品的,但是像他这种的老大,什么都有人孝敬,这些钱也用不上,反倒是托人打给家里,告诉家里说,这钱给那娘俩送去。

    可陈丫丫傻了,“你每月还给家里钱?现在还给?”

    给啊!

    陈丫丫咬牙,“我从见过一分。我自小就跟妮妮不一样,我没爸没妈,吃的每一口都是大伯家的饭。所以要干活,要挣钱……不然就得挨打,大伯打,大伯娘也打……爷爷奶奶说,谁家的孩子不挨打……等长大了就好了……”

    陈刚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他心里恨的要吃人,可却不知道该吃了谁。他压下脾气,看着孩子的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外面的台子上,湿了一片……嗓子都哽住了,“跟着你妈好好过……她不是不要你。是你爷你奶不给!就是要折磨你妈的!还有……别记恨她……”

    他想说,当年,是我对不起人家。她被她叔叔缩在屋里逼婚卖钱,我去偷钱,哄了她跟我跑出来。跟了我……不是她自愿的。

    但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了。

    他知道林大丽说的刘娥嫁给个畜生,畜生又打自家闺女的主意是什么意思。孩子若是经历过这些不堪,那么,必然最恨的便是这种人。而自己便是这种人。

    他不想叫孩子知道爸爸是这种人!

    他也不想叫孩子产生自我厌弃!要不然,人活着就没有精气神了。

    于是,他生生的转了话题,叮嘱起了其他的:“你妈还有别的孩子,你别争风,别吃醋……若是住在家里不方便,你住校也行。毕竟那是继父,什么心思你也不能知道。你等大点,再大几岁,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就好了……”

    他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探视的时间是有限的。那边狱警提醒了,孩子不得不撂下了电话。

    他在孩子面前被带走了,孩子就那么失魂落魄站着,然后等狱警催了才慢慢往出走。他想叫住孩子,可他知道,怎么喊都没用的。

    等孩子走了,他的力气也没了,所有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宣泄,抬起手一下接着一下的打自己耳刮子,然后慢慢的蹲下,哭的跟个失了崽子的母狼一样。要说跟孩子有感情,他当然有。人在这里面总得有个念想的。他总想着,便是七老八十的出去,好歹外面还有个闺女。

    可谁知道,造的孽总是要受报应的,只是看报在谁身上而已。

    陈丫丫出来,眼睛红肿,泪痕犹在。这是狠狠的哭过了!

    “我爸说你没不要我。”陈丫丫咧嘴,对这话只觉得矛盾的很。没有不要我,为什么那种情况下我去找你,你却不敢认我?

    为什么?

    林雨桐挑眉,没说坏话就行。她这次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提前给处置人渣埋线的。

    想给那种人渣定罪,取证本就艰难。再则,量刑在十年上下。情节严重的会判的重,可过些年一减刑,要不了几年就出来了。

    出来了之后,这就是受过害的孩子一生都抹不去的阴影。日日担惊受怕,被噩梦纠缠一生。何其残酷!

    这种人渣,叫林雨桐说,就该处以极刑。

    交给陈刚,废物利用,正好!

    “走吧!”林雨桐不动声色,“我订了机票,若是没有要办的事今儿就能走。”

    陈丫丫没说话,她的脑子乱的很。一边是父亲信誓旦旦的话,一边是上辈子的亲身经历。

    到底父亲说的是真的,还是她所经历过的是真的?

    在这一刻,她彻底糊涂了。她都觉得是不是被那老畜生刺激的,她现在的脑子不正常了。所谓的上辈子,到底是真有上辈子,还是自己的幻觉?

    自监狱出来,这孩子就没再说话。林雨桐跟小白汇合,又跟庄海燕告别,这才去了机场,换了车,上了飞机,又落地了。

    陈丫丫被拉着,“到地方了,该走了。”她才恍然了一瞬,跟着亦步亦趋的走。

    然后,她见到了一直没有直面过的男人——金教授!

    他竟然来接她了?!

    带着温暖的笑意,满脸满眼都是真诚。

    她曾经那么厌恶这个年岁的男人,可眼前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不是黏腻,他——就是一个叫人信任的长者。

424、转向人生(5)万字更

    转向人生(5)

    “累了吧!?”来回的奔波, 在路上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四爷顺手把桐桐的包给拎手里了, 这才看身后的陈丫丫。

    陈丫丫有点紧张,但一抬头对上那温润的眸子,她突然就不紧张了, 只摇摇头, 表示还好, 然后有些拘谨的问了一句:“您好!”

    “你好!”四爷就问说,“有托运行礼吗?”

    有!她那一包不大,但重量却不轻。

    小白主动道, “金教授, 您和林姐带着孩子先走, 剩下的我处理。”

    林雨桐就把她早前来机场开的那辆车的钥匙递给小白,“那你取了行李,开车回家吧。明儿抽空给我送过去就行。”四爷今晚过来接人, 肯定也是开了车来了。

    小白就高兴了,她没自己的车,但有驾照。会开车的人没车开, 手也痒痒。她还问陈丫,“包里有要紧的东西吗?要是有, 我一会子就直接开家里去。”

    人家也怪累的。陈丫摇头,“我不着急。没太要紧的东西!”

    那就行!

    小白挥手跟这一家子告别, 心里还怪感慨的。以前吧,觉得林姐在家庭里应该算是比较弱势的一方,总是温温柔柔的, 宽和大度的很。有时候同事聚餐在外面,金教授先回家了不见林姐,一个电话,不管外面有多大的事林姐都急着往回奔。后来,连跟同事应酬的时候也少。

    金教授这人,怎么说呢?一直挺高冷的。自己跟了林姐也得有一年了吧,金教授跟自己说过的话没这两天说的多。不过,现在接触的多了就发现,看着高冷的人也未必就高冷。人真挺温和的。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叫人很舒服!有个词叫做如沐春风,她就觉得有点这个意思了。

    小白觉得林姐这样的事挺那什么的……不算黑历史吧,但猛不丁的冒出这么大一闺女来,搁谁谁也不舒坦呀!何况金教授那有自己的圈子的,学校同事之类的,问起来怎么说呢?之前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么一码子事,现在突然有了。当然了,人家可能不是有意隐瞒,就是觉得家里的事没必要人尽皆知。可这一大伙人,人家能不议论吗?到底是不体面的。原想着金教授就是无奈的答应了,心里也不会痛快。

    可如今瞧着,金教授是真没介意。

    但愿林姐交好运吧!自己这好容易找了一份待遇还可以的工作,真不愿意换东家了。像是自己这种的,大学本科毕业,在明珠市的大街上随便撞一下,十个里有七个都是,剩下的三个,两个是硕士,一个是博士。

    有个文凭,找工作是容易,可有几个对找到的工作满意的?八成以上的人都是在骑驴找马。工作不满意人,人也不满意工作,除非这个工作的薪水还可以。

    她现在就是对工作未必满意,但是对薪水很满意的状态。

    说实话,自己要是丢了现在的工作,就自己那点积蓄,撑不到三月。这不是刚交了一年的房租吗?明珠市这房价,跟人合租一套公寓,那分摊下来的钱每月也不少的。尤其是地段好距离上班地方近的公寓,那个租金,要了老命了。反正回老家做公务员的同学,他们的工资单拿到明珠市的话,也就勉强能够跟人合租小公寓的。

    夜里的城市别有韵味,是一种有别于白日的韵味。

    白日是忙碌,夜里就有了一种缱眷和奢靡。

    陈丫来过明珠市,只两次,第一次是摸着来的,找了好些天才知道据说是母亲的人在什么地方。第二次,是想看看落魄的她的,结果也没见上。

    都不是怎么愉快的经历,因此上,很多人向往这座城市,她……却恨不能逃离。

    当然了,再次来到这里,跟之前的感触还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没什么钱,酒店住不起,小旅馆在大城市可不好找,而且一点也不便宜。她就露宿街头。坐着公交车和地铁满世界的转啊找啊!在监狱里十年,早跟这个世界脱节了。这个世道变化多快的,快的人有些目不暇接了。所以出来之后二十□□岁了,却连□□岁的孩子也不如。公交车都不会坐了,很多时候都跑的南辕北辙了。好处是不管到哪也没有固定落脚的地方,走哪算哪吧。

    因着她坐在后面假装闭目养神,逃避说话。前面两人估计是想着她真在睡吧,一路上都没听到他们怎么说话。

    她靠在椅背上,侧脸看向窗外。车子进了城,穿过灯红酒绿,就转进了地下停车场。

    林雨桐朝后看,“到家了,下车吧。”

    这地方陈丫没来过,十年后成了名人的林大丽早住上大别墅了。

    下了车,看不出好坏。所有的地下停车场都是差不多的。

    四爷一边走一边跟陈丫道,“这里是中央公馆,以后出门了找不到回来的路,直接打车,说中央公馆基本都知道。咱们家在三号楼……从地下车库进出的话,看……那是标志牌。三号楼走这边……”他脚下转弯,“一单元在这里……”

    陈丫一路看着,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很警惕。

    这种幽暗的,说话带着回音的地方,总叫人觉得不怎么舒服。她习惯性的摸刀,那把红毛给她的刀不属于管控刀具,但随身也不能带,在托运的行礼里。

    本来该把刀片带身上的,可新买的运动鞋她还没来得及藏刀片。

    少了这些东西,她特别不安。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了一眼,就都收回了视线。仿若看不见这孩子的不安一样,四爷就说:“以后在电梯里,看见面熟的人或是带着口罩全幅武装的人,不用太惊讶,也别害怕。这里有一些是公众人物……回头找物业给你办一张门禁卡。要不然这里不好进出的……”

    陈丫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如果住一些明星的话,那这里的安保条件应该很好。

    上了电梯,摁了八楼。西边这户!

    四爷摁了门铃,里面没有传来要开门的脚步声。

    林雨桐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零八分。就算补课也该回来了。又不到睡觉的点!四爷不可能没告诉俩孩子要带陈丫回来的事。

    这俩孩子怎么回事?

    四爷像是没发现异样,摸了钥匙就开门。结果钥匙还没拧呢,里面又踢踢踏踏的声音,“谁啊?”

    是个少年的声音。

    猫眼里有人朝外看,然后门就开了。

    穿着背心和大短裤的少年,手里拿着大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可算回来了!”

    原来是洗澡呢。

    少年朝林雨桐灿然一笑,然后拿着毛巾突然抱了林雨桐一下,“妈!”

    没别的话,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还轻轻的在她的后背拍了拍。

    不等林雨桐有反应,少年已经放开她看向身后的陈丫丫了。才一照面,他奔着陈丫去,语气又熟稔又亲昵,“大姐,回来了?快进来!”说着,指了指地上的拖鞋,“新买的,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拉她。

    陈丫习惯性的一躲,少年拉空了,脸上愣了一下,就毫不介意的笑了笑,挠了挠头。

    陈丫抿嘴,像是解释一样的说了一句:“……一身汗,脏!”

    少年马上笑的更灿烂了,“没事!”他没再去拉她,只往里面让,“赶紧进来。吃饭了吗?阿姨给留了饭,在冰箱里,你们先去洗洗,我去热饭……”

    这样的少年,陈丫在照片上看见过。她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这个少年了——他出了意外,没了。

    到底是什么意外她也不知道。她只是从当年的小白嘴里知道有过这么一个人。知道除了那个叫林大丽倾注了所有感情的金文竹之外,还有过一个叫文韬的孩子。那孩子没了!

    她进门,愣愣的看着少年从冰箱里拿吃的,挑挑拣拣的,还不忘了问她,“大姐有忌口的吗?本帮菜太甜了,大姐应该不喜欢。我热一道回锅肉吧,就是有点辣……”

    “好!”陈丫不由的应了一声,她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软了。实在是这个少年,他太干净了。这么干净的少年,最后却没了。

    少年又笑了笑,“大姐去洗洗吧,三姐在爸妈屋里洗澡呢。外面那间卫生间我刚用过,都打扫好了。”

    林雨桐也是第一次真正的面对这个叫文韬的孩子,有些小小的惊喜——甚至惊艳。

    不知道四爷怎么跟孩子说的,但刚才那个拥抱,是这个孩子对母亲过去的一个态度。他心疼妈妈!告诉她,没关系,他都懂,他都在。

    林雨桐几天来第一次畅快的笑了出来,催陈丫,“去洗吧!洗完出来吃饭。”

    她先带她去房间,给把两间预备的房间都看了,没让她挑,只安排道,“你住靠外的这间。”这一排朝前走是卫生间,再朝里还有一间房,“靠里的这间采光好,房间也稍微大点,还有个小露台……但就是一点不好,两面的窗户一面的门。你睡觉警醒……”又有玻璃门通到露台上,就这孩子这样子,睡这屋子只怕夜夜得失眠。反倒是小的那间,只一面有个不算大的窗户,外面四面不靠,对面也没有正对的窗户,“所以你住小的。”

    房间小,但布置的还算好。对她来说,这样的房间,最有安全感。

    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书架子。侧面是衣柜,窗户下面是个圆桌两个懒人沙发。床的对面的墙上挂着电视,书桌上一个台灯,一个笔记本电脑。

    林雨桐只定了家具,其他的东西都是四爷添起来的。

    考虑到孩子大概有不想跟你们家人一起看电视的时候,连这个都配备上了。

    孩子多了,众口难调,也是难免的。

    行李还在小白那边,林雨桐从自己的衣柜里翻了长袖的真丝睡衣给递过去,“今晚先凑活,明儿带你去买。”

    陈丫接了过来,心里很复杂。

    见过人情冷暖,便知道好赖。这些人对她有没有不好的心思,她感知的出来。

    没有!迄今为止,没有不好的。

    带着睡衣进了卫生间。卫生间很大,干湿分离的很彻底。光是外面这个区域,得有七八平米大。比她曾经在小城市租的房子都大。洗脸池的上方,添了一排的白色金属架。架子上分了四个格挡。格挡上都放着洗漱用品,有两套是崭新的,没拆封的。有一套是刚被用过,上面还沾染着水汽。还有一套被拿走了一半,应该是去主卧洗澡的金文竹的。

    她取了靠角落的一套新的,这东西放在很精致的篮子里,用完放上去,用的时候直接取下来。

    她关了卫生间的门,确认锁死了,才里间去洗澡。

    可陌生的地方,还是叫人不安。

    正要脱衣服,外面一声轻响,吓的她赶紧把衣服拉好。可再细听,像是林大丽在说话。她像是在规整那个小厅,一会子忙这个一会子忙那个。

    她心里松了,那个女人在外面,能看得住卫生间的门。卫生间里面也没有别的窗户,不会有人突然就闯进来。

    她洗澡很快,几分钟就出来了。出来吃了饭,又刷牙准备睡觉了,金文竹还是没洗澡出来。对方的态度,她一点也不意外,直接睡觉去了。

    林雨桐扔给她一瓶易拉罐凉茶,“今晚上吃的味儿有点重,喝这个去火的。”又扔了一瓶矿泉水过去,“半夜起来渴了就能喝。”不用出房间!她这种情况,在陌生的地方夜里出房间,应该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陈丫都接了,然后回屋。无所事事,坐在沙发上把凉茶喝了,准备睡觉前,她关了门,刚说找东西放在门边呢,就看见喝完的易拉罐了:所以,她知道自己昨晚用玻璃杯是干什么用的。因此故意给自己一个易拉罐,就是备着这个时候用的吗?

    躺在床上,睡不着。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少年喊了一句,“爸妈,你们早点睡,我睡了。”门关上了。

    听响声,这少年该是住在正对着她房间的那间屋子里。

    “嗯!明天是周五,晚上没有补习课,五点半就能回来的吧?”

    “对!最迟六点,我跟同学打会球!”

    ……

    太晚了,林雨桐没跟着孩子单独聊了,直接去客厅。卧室里还有个没洗澡出来的呢。

    四爷开着电视,却没看,手里拿着手机查询航班呢,“那我明儿出发……去那边看看!”

    行!没有当人爸妈的把孩子给别人撇下不管的道理,就是给钱也不行啊!当然了,原主也是闹不过人家,那边孩子姥姥可不是吃素的。敢跟对方要孩子只有一个结果,跑到原主任教的大学,哭啊嚎啊闹的,还找校领导,这谁受的住呀?

    但叫四爷说,这还是原主不会办事。要诚心办,怎么就办不成了。只看你把什么看的更重些罢了。

    林雨桐这边才要应声,小厅那边有动静。金文竹从里面出来了,穿着粉色的拖鞋,大夏天穿的拖鞋上面还俩毛茸茸的毛球。穿着大大的t恤,遮住了臀部,抬手擦头发的时候,能看见里面穿着小小的热裤。

    小姑娘生的很好,白皮肤刚洗完澡显得尤其红润,红唇紧抿着,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过来只低低的叫了一声‘妈’。

    林雨桐指了指边上的沙发,“洗完了?”

    小姑娘又不停的擦头发,闷闷的‘嗯’了一声,却没过去坐。

    林雨桐等着她再说点什么呢,结果人家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又往回走,“不早了,我困了,先睡了。”

    林雨桐又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十八分。从回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她就在卫生间里洗了一个多小时,明显是逃避了。

    她叹了一声,跟过去敲敲门,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我困了,想睡了。”

    林雨桐拧了门把手,里面反锁了。这是拒绝沟通的意思。她才要说话,另一边的屋门打开了,文韬探出头来,“妈,您早点睡吧。这两天在外面也没歇好,您看您都有黑眼圈了。”他出来拉林雨桐,“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话。别管我三姐,她就是给惯得。”

    “金文韬你说谁呢?”里面传来娇嗔的质问生。

    少年面色半点不变,“说你呢!不是困了吗?睡你的去!”他像个大人似得抱着妈妈的肩膀,“没事,妈。有我呢!”

    十三四岁的少年,长了一米七五的个子,比当妈的高了。肩膀还稚嫩的很,却在后面这么护着她。

    “妈没事。”林雨桐一再保证没事,他才歇着去了。

    多了一个人,家里突然就不一样了。适应需要时间的。

    躺下了,林雨桐才低声跟四爷把陈丫的事情说了,就说那个刘娥和徐成,“特别不是东西!”

    四爷心里有数了,“从查到取证到最后判刑,且得一段时间呢。时间从容的很……”

    嗯!

    四爷就问说:“按说没联系过,原主改名字的事老家也是没人知道的。这孩子怎么找到你的?原主那个对外的微薄号才经营了多久?”

    是啊!林雨桐这两天也在想这个问题,“我没主动问她!她的消息来源有限,老家那边有收看到这边节目的可能,谁认出来了也不一定。当然了,也可能是老家有人在明珠打工,在这边的电视台上看见林大丽了,然后回去找这孩子提了一句,这不就知道了。一旦知道了,现在这网络,在网上搜一搜什么就都知道了……虽然刚巧遇上属于是小概率事件,但不是不可能。”

    要不然,没法解释呀。

    四爷‘嗯’了一声,心里却琢磨着。若是背后之人不想叫自己积攒像是名望带来的愿力之类的东西,或者就是想用一些办法消磨他和桐桐之前攒下的气运。那他……会用什么方式呢?

    之前吧,都是那种夸你,赞你,认同你,感恩你。而这些的对立面便是骂你,抨击你,反对你,仇视你。

    如果按照这个路数发展,四爷觉得,真正的麻烦并不是这几个孩子。当然了,孩子或许就是很多事情的引子,但绝对不是全部。

    当然了,如果是这样,猜对了对方的路子,那解决问题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不过,只要在世上,总会有一些叫人突不及防又无法改变的事。就像是好好的在家里坐着呢,山摇地动的发生地震了,灾难一瞬间降临……这种就属于你准备多少都没用的,突如其来的灾难每时每刻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都在发生着。这不是你能规避就规避掉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是夺了去了。

    只要活着,这不就有很多不确定吗?

    桐桐的呼吸绵长起来了,四爷没急着把这些猜测跟她说。看看吧,且看看再说。把一切可能的漏洞都堵住了,要还出问题……那就等问题出现了再说。不外乎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想自己和桐桐,也不至于讨人厌到人见人憎,人人喊打的那一步吧。

    两人睡的挺好,三个孩子其实也睡的可以。

    金文韬躺在被窝里跟金文竹发了半个小时的语音,满屏都是他一个人发的,末了了那边才回了一句,“还让不让人睡了?我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行吗?啰嗦!”

    行吧!火气很大,这证明心里的火出来了一点。

    这事爸爸说的时候他很惊讶,妈妈这样的人是几万块钱就能拿去换彩礼的吗?这是羞辱谁呢?

    可这就是妈妈的过去。

    不可思议到叫人窒息。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又经历了多少……接那个孩子来,本来就该的。

    之前还担心这个姐姐乡下来的,不好相处。其实也还好!

    还好就好,生疏不要紧的,总会熟悉的。人每天都要面对陌生人,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总好过大街上那种慢慢认识到熟悉成为朋友的陌生人吧。

    少年人真累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那边金文竹别扭了半晚上,自己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金文韬烦人的很,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谁还不懂道理了?谁是不讲理的人吗?

    可这好好的家里,要进一个……不!是两个陌生人!这谁不别扭。谁都跟金文韬似得,傻乎乎的。哼!连小狗小猫都有领地意识,我的地盘来了外人,我还不能有意见了?

    不过别扭着别扭着,鼻子就酸了。自家妈妈是真可怜。

    别人有外公外婆有舅舅姨姨,自己从来没有。问的多了,妈妈就说都死了。可死了也不见去上坟去。过年过节的也从不祭拜……只怕妈妈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安葬在哪里了吧。

    这么一想,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抹了眼泪,吸吸鼻子,辗转反侧了一会子,啥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反正早上是被金文韬这个讨厌鬼给打电话叫醒的,“起来了,再不起就迟了。”

    “神经病,你敲门就好了,打什么电话。”电话在耳边边上,忘了把铃声调小了,吓了她这一狗跳。

    “哎呀!你能小点吗?咱们得起呢,可你得叫人家多睡会呀!轻着点,别吵人家睡觉了。你悄声起来,手脚放轻些……”

    烦死了!

    连多大的声音说话走路都不得自由,我生活的不顺心了,别扭一下怎么了?

    这不该别扭吗?

    套上衣服,轻手轻脚的打开门,金文韬也刚刚打开房门探出头来。两人对视一眼,悄悄的往卫生间的方向去。才到门口,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三对面彼此都愣了一下。

    “大姐这么早啊?”金文韬小声问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小厅外面,“冰箱里有面包牛奶,大姐先去吃早饭。”

    陈丫点点头,让开位置。昨晚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睡的格外的好。一早被尿憋醒了。上了厕所洗漱完出来,发现这俩走路跟猫似得。

    金文韬戳了金文竹一下,“你昨晚没见到,这是大姐。”

    要你多事。

    金文竹哼哼似得叫了一声,“大姐。”

    陈丫愣了一下,‘嗯’了一声。

    金文竹嘟嘴,还挺高冷。

    金文韬怕她又说出什么来,直接将人塞卫生间。

    陈丫在外面能听见里面两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金文竹带着几分霸道的道,“今天轮我先上厕所……”

    “我都憋死了快……行行行!你先就你先……可你倒是快去呀……”

    陈丫扫了一眼大开的卫生间的门,这种干湿分离,是分了内外间的。金文竹去了里面,金文韬在外面刷牙。他嘴里含着牙刷催里面,“你倒是快些。”

    “快不了!蹲大的。”

    “那你倒是把换气的打开呀,臭死了……”

    “就你事多?你不臭!?”

    “你再不开排气扇,我就进去替你开了啊!”

    “你敢!”

    ……

    两人压着声音在里面拌嘴,然后很默契的一个上完了,一个刷完洗完了,再交换。

    虽然吵吵闹闹,但有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亲昵。这才是一个肚子出来的该有的亲昵吧。

    陈丫没去找吃的,别人家的东西别擅自动的好。她回房间想给红毛发个消息,想想他这会子肯定还睡着呢,就把手机收了。听着外面小厅的门被推开,想来是她俩去上学了。她换了个姿势,准备再靠会。

    然后就听到外面少年的喊声:“大姐,吃饭了!妈把早饭都做好了!我还怕你们都没起呢。”

    陈丫微微愣了一下,话都听的明白,可连在一起,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她两辈子都是第一回听。她没动,也没应声,少年坚持不懈,声音比之前还大:“大姐,快点!一会子凉了。”

    陈丫起身,出去的时候果然都在了。

    餐厅里那个女人系着围裙在摆饭,金教授正搭手摆筷子。那俩孩子抢占了位子,金教授朝她看过来,“丫丫快过来,挨着文韬坐吧。”

    陈丫应了一声坐过去,有点不习惯。

    林雨桐其实不喜欢这种长方形的桌子,家里人口多了,这种桌子菜放的远了根本就够不到。而且,这种位子很容易有主次之分。她就道,“今儿回来的时候,我顺便去买个餐桌。”

    “好好的为什么换桌子?”金文竹习惯性的问出来了。说完就后悔了,她都打算一星期不跟妈妈说话的。破功了呀!

    林雨桐眼里有了笑意,“因为你胳膊短,怕你够不到远点的菜。”

    胳膊短?

    “妈——”她恼羞成怒,瞪大了眼睛,一声喊出来,能惊动三层楼。

    “听见了!听见了。以后不说你胳膊短了。反正每次买的衣服,哪都合适,就是袖子有点长……”

    金文竹气死了都,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我还在发育!我还在发育!”

    “发育就多吃点。”四爷给夹了一筷子肉,又夹了一筷子菜,“荤素搭配发育就均衡了!”

    “……”更气了!她气哼哼的,这么斜眼一瞧,就见金文韬那长胳膊一伸,好家伙,筷子能戳到自己的脸上。再往边上一看,这位新大姐……呵呵!好长的胳膊腿哟!

    哼!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这会子气氛还行,她觉得不跟人家说话也不好,就问说,“大姐要转学吗?这学期都马上要完了……还是九月份再转学?要是高三的话暑假就得上课的……”

    陈丫不知道咋搭话。

    本来就学的不怎么好,上学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忘的差不多了。上学这事她其实没有多大的执念,早几年她肯定会上学。但是现在……原来的打算是找个小县城一般的学校试试,要是行就行,不行就拉到。反正马上成年了,可以出去找工作的。

    这话一句半局得说不清楚,因此只含混的‘嗯’了一声。

    金文竹瞥了金文韬一眼,这不怪我呀!这不是我不给她面子,是她不给我面子。有这么敷衍人的吗?你以后少絮叨我了。三两口的扒拉了饭,拿了一个苹果就往书包塞,还催金文韬,“快点啊!一会子迟到了。”

    “你先走,我骑得快!”金文韬不着急,少年的饭量大,就是吃的快,这也还没吃饱呢。

    陈丫愣了一下,问说:“你们骑车上学?”

    金文韬点头,“不远!十来分钟的路。咱家这都算是学区房了。”

    “别骑车了……要骑也慢点。”她随手抓了两包子塞给金文韬,抽了他的筷子,“带着包子课间吃吧。赶时间就早出门,路上慢点最好!”

    啊?

    金文韬愣愣的点头,看了他爸他妈一眼,然后又是特高兴的一笑,“行,我听大姐的,课间再吃。”

    那边金文竹已经拎着两书包往出走了。

    出了门上了电梯了,金文韬看着两包子还直愣神。

    金文竹一撇嘴,“不就是昨晚没出来见她吗?小心眼成那样!对我爱搭不理,对你还真就是妈妈牌姐姐了!哈!”

    笑死个人!

    人走了,陈丫反应过来了,心里暗啐一声。人家是怎么上学的,关自己什么事?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四爷若有所思,跟陈丫道,“我得出门一趟,出去几天现在也不好说。你跟你妈在家,上学的事也不急,先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是!

    她在这边慢慢的吃,那边林雨桐就送四爷出门了。

    四爷去江北,他那个前妻是江北人。家里的父母就是普通的工人,但好歹在城里。

    他忙他的。人才走,家里的请的阿姨就来了。

    阿姨应该是被四爷叮嘱过的,因此家里多了个孩子也不惊讶,家里有她收拾,林雨桐要带陈丫去做亲子鉴定。又不是要鉴定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只是为了出具证明才去的,不存在紧张心理。预约过的,最快需要五个工作日。

    “今儿是周五,也就是说,下周四或者下周五出结果。中间一周的时间。”林雨桐带着陈丫先买了几身能换洗的衣服就算了,周末带几个孩子一起出来买。都处于敏感时期,这一碗水端平并不容易。觉得这个的衣服少,多买几件。回头那边还有个小心思挺多的小姑娘,觉得妈妈偏心新来的,不如以前对她好了。

    那就现在买点,周末买点。等四爷再带了孩子回来,再买一次。

    当父母的怎么做子女能满意,能觉得不偏心眼?

    答曰:有求必应。

    孩子张了天大的嘴,父母得接住了。这就没问题。

    这个说我要游轮——好!没问题,这就买!

    挺高兴吧!

    那个一看,你花了那么多,我才花了多少呀?

    我要飞机——好!没问题,买!

    也就挺高兴。

    可天下的父母有几个有这能耐的?没有!所以,孩子多了父母反而更小心翼翼,要不然,在所有孩子心里,你都是偏心眼。

    两人一边转,一边说事。

    林雨桐就问学习的事,“高二了?”

    其实该高三了的!

    陈丫嗯了一声,“上学晚……大伯母说妮妮一个人上学她不放心,叫我迟点上学,本来要等妮妮两年的,村上不让有失学儿童,找了大伯谈话,说必须叫我上学。家里没办法,我晚上了一年,妮妮早上了一年……我背妮妮上学的……”

    林雨桐突然站住了,她他娘的真有点后悔了。当时该摁住刘娥揍一顿的。

    陈丫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林雨桐指了指商场的休息区,“学还得上……”

    “我跟不上。”

    “跟不上就请老师,从现在起就在家里补课。你带来的教材估计跟这边不一样,走走走……去书店,从初中起的课本都买回来……”

    “我自己脑子笨,我学不会!”

    “那就一点一点的学。”

    “我考不上大学!”

    “不是非得你考上大学!”林雨桐耐心的解释,“学了就有用。若是真的努力了,确实不行。咱们再想考不上的办法……你这还没考呢,怎么知道一定考不上。”

    陈丫的手又开始抖了,因为大伯母从小都在骂:你就是个猪脑子!猪吃点猪食养大了还能卖肉!你这个废物养大了能干什么?连猪食都不配吃!还上学?就你脑子塞的都是浆糊,一二三你才数明白了,还上学……还我的理想是考上大学……跟你妈一样的坏种也配大学……你就是个干活拉车的命!给老娘下地干活去……写作业?写你姥姥个作业,写了也是白写!明儿去地里除草去,叫妮妮替你请假,就说病了去不了……

    书店里的书这么多,她想伸手去碰,可还是觉得那东西就如压在身上的大山。她转身就走,“我不要书!我不上学。”至少不在明珠市上!找个小镇子,说不定自己还有这样的勇气,可大城市的学校,自己去了也跟不上。

    林雨桐一把将人拉住,这孩子还犟着呢:“就不上学!”

    嗯?

    “赶不上的!”

    “赶不上……不着急!赶上人家的进度以前,咱都不去学校。咱在家里学,给你请家教,然后再找个学校,给你先上个学籍,成吗?一年不行,再复读一年。我生了你再回去还能考上呢,不行咱上个大专,在学校里继续升本,也是可以的。你知道有些大专录取分才多少吗?”

    多少?

    “二三百分的。你看我,我当年就是只上了大专,然后自考的本科,我还留校工作了……我都行,你怎么不行?”

    陈丫面对这个女人,第一次鼻子酸的想流泪。她想起大伯母那次打妮妮,妮妮初中就不想读了,觉得学不进去。大伯母拉着就打,骂说:你不上学你就得面朝黄土背朝天,你不上学将来能干啥。

    妮妮哭喊着:“我就是学不好!”

    “学不好不能慢慢学吗?谁逼你了!学校去,敢不上学腿给你打断!”

    刘娥她嫁给徐成,怎么会不知道徐成是看上她的钱?但是她知道,那点钱管不了妮妮一辈子。徐成是老师,说是能天天抽空给妮妮补课,将来妮妮读个师范,哪怕是个自费大专生呢,回镇上也一定能安排个学校教书。再不行就读个幼师学校,一样安排到公办幼儿园。将来找个当老师的女婿,一辈子就齐活了。

    刘娥为了她的女儿,什么都想到了。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可心是好的,是想妮妮好的。

    这才是亲妈做的事。

    而这个女人拉着她苦口婆心,跟当时打骂妮妮的刘娥,何其相似!

425、转向人生(6)三合一

    转向人生(6)

    叮铃铃!

    闹钟刚一响, 金文心就睁开眼, 从床上起来。只稍微动了一下,床就咯吱吱直响。她得轻手轻脚的下床,因为上铺还睡着表姐。

    手脚都足够轻巧了, 结果上铺的人还是醒了, “心心!不到点呢。”

    “报的今天有雨, 我看看下不下,要是下雨,公交车不好等。”金文心见她起了, 也就正常走动了起来。她从枕头上摸了梳子出来, 对着门背后订着的老式镜子, 简单的扎了马尾,厚厚的留海遮住了眉毛,看着还行。随后小心的把留海抓成一小撮, 拧一下,往头顶上一扶,然后用卡子固定住, 洗脸的时候就不会把留海打湿了。

    小姑娘朝镜子前凑了凑,额头上长了几个痘痘, 难受,但是不敢碰。挤出来只怕就得留疤。这得小心的护着才行。

    都收拾好了, 这才从床上端了属于自己的脸盆。脸盆边搭着毛巾,盆里是香皂,牙缸。牙缸里放着牙刷和牙膏。

    家里是有卫生间的, 但是人口多,都放在小小的两平米的卫生间,肯定是放不下的。于是,便各自保管自己的。端着洗漱的出去,对门的屋子门也打开了。

    如今对面住的是小姨,小姨离婚了,带着三岁的表弟回娘家了。家里就是当年老厂区的两居室,她跟表姐住小卧室,姥姥姥爷将大卧腾出来给小姨和大宝住。俩老人直接住在了客厅。

    本来家里的客厅就不大,又没有餐厅。客厅的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卫生间。以前的客厅里就是一个长沙发,一个茶几,几个塑料板凳。对面就是一老式的电视机。靠近门口的地方,还能放一长桌子,能当餐桌用。这如今不是姥姥姥爷得住客厅嘛,桌子也不能要了,搬出去吧。那东西搬出去也不可惜,本来就是姥爷从夜市摊子上捡回来的。摊子上打架嘛,桌子掀翻了,然后桌子腿断了。姥爷弄回来修了修,摇摇晃晃的,勉强算是能用。

    丢的时候姥爷还有点心疼。

    还有那破沙发,四十年的历史了都。打从记事起,她就知道沙发的皮套子是烂的。姥姥把上面的沙发套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了……可这烂沙发还是没舍得扔!这东西据说是工人还很吃香的那个年代置办的。后来是扔不起了,没钱呀!下岗的下岗了,吃饭都成问题了,家伙什再没换过。

    如今那东西扔了,换成了从外面捡回来的一米五宽的床,晚上睡老人,白天呢,大家把那当沙发坐。茶几当饭桌,吃饭的时候往塑料小板凳上一坐,也挺好的。至少不像原来的大桌子那么摇晃。

    此时,外面飘着饭香味儿。姥姥的饭已经做好了。

    她也跟小姨打招呼,“大宝都起来了?”

    小姨就催她去梳洗,“这小子早起了,我怕出来吵到你们睡觉,在屋里关着呢。这不,一听见你那边响动,自己扑腾的要往出跑。”

    金文心逗了逗孩子,就上卫生间去了。老旧的洗脸池,边上啥也放不下。便是打扫的再干净,那本来白色的东西也都成了斑驳的黄色。要不是一直是家里在用,外人进来都没法洗手的。

    刷牙,然后用香皂小心的洗了脸,回屋子去从枕头边的鞋盒子里摸出那种塑料袋装的宝宝霜,挤出一点来擦了擦脸。这就行了。

    周含烟从上铺下来,穿了鞋也拿盆子出去,问说:“你上厕所了吗?”

    “没!”金文心手脚更快了,“说是楼下堵住了,上不成了。快点吧,我去小区外面的公共厕所。”

    周含烟嘀咕着骂了一声,那边金文心出门就从茶几上抓了一个馒头,掰开给里面塞了一个煎鸡蛋,然后用衣服兜里的常用塑料袋装起来往书包里一塞,摸了摸另一边兜里,没手纸!忙从床头抓了卫生纸卷,撕了很长一条,简单的卷起来往裤兜一塞,就往出跑,“姥,我先走了。”

    弓腰越发显瘦小的老太太又开骂了,“楼下缺德的不修修马桶……害的人连厕所都没法用。不是个东西……”

    周含烟出来的时候,桌上只有馒头,一碟咸菜。咸菜是奶奶去年在菜市场捡的菜叶子泡的,如今重新炒了也难吃。

    她掰开馒头,也找塑料袋装。

    老太太就不乐意,“你怎么不跟心心学学。心心什么时候要人操心了,那袋子都是放好的。”

    这姑娘也不在意,反正老太太每天都能寻到由头骂她。

    老太太把装豆腐的袋子腾出来,在水龙头上冲了沾上的豆腐碎渣,再用抹布擦干水分。那边周含烟就道,“您倒是用纸擦呀。”用那抹布还不如用纸呢。

    “纸不要钱呀!”老太太气哼哼的,“现在那破卫生纸,都二十多块钱一提。你说的倒是大方!”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你爸你妈给过家里一分钱没?说的就跟大家小姐似得,心心都没嫌弃这嫌弃那的,你嫌弃个屁!”

    周含烟抿嘴,自己拽了袋子,把夹了咸菜的馒头往袋子里一塞,把床头剩下的那点卫生纸全塞书包里,这才往出跑。

    周家的小女儿周月就说老太太,“您也真是,那么说孩子干嘛?我哥跟我嫂子那……怪不到孩子身上。”

    老太太就马上骂她,“家里要是好开销,我能说她?你还有意见了!你有什么意见,一个月挣个两千块,倒是不吃我的喝我的。但你住的是不是我的?你家孩子有个着凉拉肚子的,是不是花的还是我跟你爸的。拢共我们也就那点退休金……这要不是心心那一月三千块,一家子都擎等着饿死吧。”

    知道!知道!所以一家子对心心好,谁也不敢说什么不是?

    老太太就问:“你今儿是晚班吧?”

    是啊!

    老太太就道,“跟你们老板说说,能不能提前几天预支工资。孩子马上高三了……文理分班了都。如今就开始补课,连周末都没有了……”

    是啊!今儿周六,侄女和外甥女还去上学去了。

    周月牵着儿子的手,“是要交补课费了吧。”

    “嗯!”老太太进去端了蛋羹,叫了大宝到身边给喂,“一个得一千七。如今六月才过半。这个月心心那三千,大宝住院的时候我跟你爸的钱也不够,花了就是那个钱。等下个月那三千到账,还得半月呢……”

    “我那边老板肯定不能答应。要不然,我上学校去……先跟老师说说……”

    老太太不乐意,“就真不能支工资?”

    周月愁眉苦脸,“就是小区门口那小超市,一共也就五个人。老板那抠唆的劲儿您又不是不知道。”

    老太太咬牙切齿的,“你大姐就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当年多好的婚事,非不知足的折腾。出国那么些年,拿回来一次钱没有……随后还把命搭在外头了……”

    “妈,您可别说了,再叫人家听见。心心要是知道,心里该多难过!”周月抿嘴,“行!我去问问,行不行的……我不敢保证。”

    老小区交通还算便利,小区门口几十趟公交车。一个瘦高的小姑娘穿着校服,背着磨的不像样子的书包,手里拿着馒头啃呢。一边啃一边等公交车。

    一趟一趟又一趟的。

    这地段,不奢望座位,能挤上去就不错了。

    好容易等来了,这姑娘一边朝公交车上挤,一边朝后面看,“表姐!表姐!快着点……”

    她熟练的将脚抵在公交车门的地方,车关不了门,想走也走不了的。

    也不过半分钟,在公交车司机要骂人的时候,终于有一姑娘跑来了。两人都挂着学生用的公交卡,等后面的人一点点挪动,挪动的她们的手能伸过去刷卡的时候才分别刷了一下。

    坐七站路,其实也快。

    下了车再走半站路就到了。车上没法吃早饭,两人下了车一边走一边啃馒头。

    一个的馒头里夹着鸡蛋,一个的里面夹着咸菜。

    金文月皱眉,“你怎么老爱吃咸菜!”盘子里也不是只一个蛋的。

    周含烟笑了笑,“觉得鸡蛋有点腥,就爱吃咸菜,觉得有滋味。”其实每次自己要吃的时候,那鸡蛋就神奇的消失了。肯定是被奶奶冻在冰箱里,第二天还给表妹吃。

    两人一个班的,都读的是文科班。

    理科班跟不上了,数学物理这东西,课外要是没时间巩固的话,很快就被同学拉下了。老师再讲就听不懂了。文科的话,试试还是能过的。

    可这不是要交补课费了吗?

    两人都挺忐忑的,今儿都得交的。从早读开始,就怕班主任突然找。

    如今交钱也不要带给老师的,在微信群里发给老师,老师在把□□给学生,就可以了。

    四爷刚下飞机,手机叮咚一声,标注着一个孙老师的发来的消息。

    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孩子的班主任。

    这边的学费之类的都是他在交的,老师提醒补课的事。

    四爷就直接给老师把电话打过去了,沟通这个转学的事。

    孙老师很诧异,“转学?”

    “我过来就是办这个事的。孩子妈妈的事我现在才知道,她妈妈在的话,怎么安排孩子,她妈妈说了算。但她妈妈不在了,孩子我另外有安排……”

    这个孩子的情况老师也知道。知道才替孩子可惜。那老太太吧,说她不好吧,也不是!很疼孩子,但也是靠着这个孩子那点钱养家也是真的。

    这事那孩子知道不知道还俩说。按说,学校的费用人家爸爸给了,一个月三千只照管孩子的生活,说实话,一个孩子的吃喝,不说吃的多好穿的多好吧,普通孩子的标准应该是有的。可看那孩子的样子,不像是物质很好的样子。人家爸爸要转学,那谁也不能拦着。

    其实,这样的孩子转学到大城市是跟不上的。

    但咱也不好管。

    既然要转学,那就不需要交补课费了。

    挂了电话,下一节就是语文课。班主任就是语文老师,一上课先说题外话,“周含烟……”

    周含烟跟过道那边的表妹对视了一眼,然后涨红了脸站起来。

    金文心已经挪动板凳,等着点名之后就起身呢。但是老师没再点名,只说,“周含烟,是不是补课费的事情忘了跟家里说了。没关系,随后记着就行。我先给你垫上,什么时候你爸妈有空了,再转给我就行。”

    周含烟应了一声,老师让坐下的时候才坐下。

    她没再看表妹,她不知道家里为什么只给表妹交了,没给自己交。

    那边周月也没跑去店里,只在电话上跟老板说了情况,一月没到头,预支工资不可能,先给你把这半月的工资结了,就一千。

    周月叫老太太看,“反正就给这么点。”

    老太太抿嘴,掏出兜里的钱,“家里还有九百多一点。”她从这些钱里面数出七百来递给周月,“为这点钱也没法存银行再转,手续费也是钱。横竖你也没事,去学校给心心先把补课费交了。”

    “那含烟呢?”

    “我再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当爸妈的要是凑不出来,那就别念了。”

    周月心说,只一千来块钱,咋就凑不出来?不过是这边不张嘴,他们就假装糊涂罢了。他们家孩子以后上大学开销会越来越大,这边也供不起了。心心那三千块的生活费,等孩子十八了,人家爸爸就直接打给孩子了,过了家里的手。孩子也会知道有那笔钱的。再这么着下去,不是办法的。就得逼逼哥嫂。

    她应了,出门去了学校。

    到的时候孙老师刚下了一节课,“我给我家心心来交补课费。”周月不好意思,“老师,我给您手机上转一千,剩下的七百给您现钱行不?”

    孙老师愣了一下,“刚才金文心的父亲打电话,说是要给孩子转学,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

    周月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事得回去跟爸妈赶紧说一声。她也顾不得其他,“那……我先回了。”

    老师才想说还有周含烟呢,那边心里着急,已经跑了。

    周含烟从厕所出来,瞥了一眼楼下,那不是小姑还能是谁?

    来交钱的吗?

    她转身去找老师,“老师,我姑姑把钱交了吗?”

    孙老师:“……”愣了足有半分钟,他‘噢噢噢’了两声,“那个……你姑姑好像有急事,先走了。”

    那就是还没教。

    周含烟回了教室,坐在座位上跟谁都不想说话。

    金文心主动过去,“表姐……”

    “没事!”周含烟起身,“那个……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那我陪你吧!”

    “不用!”说着,她想到了什么,“那个……你身上还有零用钱没有,我想先去挂号瞧瞧,省的来回跑……”

    金文心跑回座位上,把文具盒打开,从里面夹层了里的钱都抽出来送过去,这是攒着打算买卫生巾的,“十八块!挂号肯定够,但就是……医生肯定会让检查的,没有检查费……”

    “不是有低保吗?上医院能先免费检查……最后费用也会减免的。”

    那倒也是!

    周含烟拎了书包,拿着十八块钱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金文心不安了起来。特别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直到老师在门口喊:“金文心,你来一下。”

    然后她在办公室里,见到一个她知道,但分外陌生的男人。

    每年都会见,他在校门口的车里,她从他身边路过,他叫过她,想跟她说话。但是她不想说。这就是那个抛弃妻女的男人。十多年来没管过她,现在冒出来干什么?

    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寒霜。

    孙老师也很尴尬,“金教授,您看……”

    四爷摆摆手,看向这孩子,“我要单独跟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关于你母亲……便是你不想知道,你姥姥姥爷也不想知道?”

    金文心犹豫了,“我还要上课。”

    孙老师忙道,“下一节是体育课。”

    四爷点头,对老师道谢,然后才对这孩子道,“不出校园,出去走走,边走边说。”

    也好。

    这是一所很普通的中学。城市里的学校,反倒是很少有哪个学校有很大的操场。除了大学里有那么多的林荫小路可以走之外,中学哪有那条件?

    说是有雨,但却艳阳高照。太阳照下来,只能站在教学楼的背面。

    “你母亲的死,没人告知过我。”四爷先开口了,“我还是辗转从一个老同学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后来,找人查了你母亲的情况……”

    对于黑客出身的人来说,翻墙查一个人的资料并不困难。

    金文心脸上稍微有了一些表情,手相互抓在一起。母亲一样不在她身边,但她不觉得陌生。至少能时不时的通话,至少姥姥姥爷小姨,包括舅舅舅妈在家的时候,也总说起妈妈。她知道妈妈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对她来说,妈妈不算是太陌生。

    四爷将包里的资料递过去,“英文你看起来有些困难……”

    不是有些苦难,是压根看不懂。

    四爷就道,“你母亲出国最开始是求学的,但一个研究生她上了七年……还没能毕业。中间固然有休学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她把大量的时间用来打工经商和一些家务琐事上……学业反正是没能完成,最后是肄业……她的所谓经商,就是中餐馆。好容易有了点起色了,赶上国外暴|动,一些极端分子排华……她的店被砸了。她开店是贷款的,经营不下去了,银行催债,再加上,她在国外的丈夫吸du,酗|酒……家暴,她在出事前,已经患上抑郁症三年多了。她最早的就诊记录是三年前的元月份……诊断证明显示,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所以,最后自杀了?

    金文心的手攥着看不懂的一沓子资料,抓的紧紧的,“她在国外结婚了?”

    没人告诉过她母亲再婚了。

    四爷‘嗯’了一声,再没多的话。

    金文心又低声问了一句:“她在国外还有孩子?”

    四爷没有言语,

    金文心不由的红了眼眶,“是有孩子吧?”

    四爷叹了一声,“结婚,有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因为他丈夫家暴……她也一直为了孩子想维护一个稳定的家庭,因此一直选择隐瞒他丈夫家暴的行为。可那里不是国内,国情不同,在国外,家暴容忍度很低。他们住的很偏僻,离周围的邻居很远,因此没人知道他们一个家暴,一个隐瞒。后来,也就是四年前,这事被大点的孩子捅破了,报警了。按照法律,他们被剥夺了对子女的监控权,那些孩子被送给孩子的祖父母抚养……”

    因为那三个孩子被送走了,她不被允许接触,所以,才抑郁了。

    金文心沉默,这个男人其实是想对她隐瞒这三个孩子的事的。

    是啊!妈妈不回来,不是因为很忙。而是因为她在那边有三个孩子要照管。一个家暴的父亲,当母亲的不可能把小孩子放在家里的。这才是她不回来的原因!

    她曾经偷听到舅舅舅妈说话,说是妈妈一个月只给家里三千,还是人民币。想来,她有那么多孩子要养,给三千已经是极限了。难怪舅舅舅妈会有意见。毕竟妈妈不仅对自己有抚养的义务,对姥姥姥爷也有赡养的义务。他们三个人呢,妈妈每月只给三千。压根就不够的。

    可饶是这么着,也比眼前这个男人强。这个男人除了学费这些开销,当真是什么也不管。

    她不想叫人看妈妈的笑话,想反唇相讥几句,这男人却先道:“你妈妈出国,当年我就说要把你接到身边。你姥姥去我单位闹,站在办公楼上,说是跳楼。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金文心睁大了眼睛,想问什么又闭嘴了。姥姥舍不得自己,怕自己在后娘手底下被苛待,这也确实是姥姥会做出来的事。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姥姥姥爷说一声的。至少得知道人埋在什么地方。另外,我还想带你去一趟,不管如何,你该去祭奠的。如果你愿意,我想办法将你母亲的骨灰带回来,重新安葬……”

    金文心此刻的心乱的很。好容易从母亲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突然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笼罩在头上。

    说实话,她宁肯不知道这些。

    但是,姥姥整天都念叨着母亲的事,尤其是老人说的,落叶不能归根……就是神魂不能返故里,会成为孤魂野鬼的。要是这样,那是应该回去说一声的。只怕很多事情,这个男人瞒了自己,是自己不适合听的。但他必是要告诉姥姥的。

    四爷见这孩子不说话,就知道这是答应了。

    那老太太难缠,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见面坐下好好说话。

    他就道,“这样,你去拿书包,我跟你老师请个假。”

    嗯!

    从学校出来,上了车。她几乎是没坐过这种小轿车,感觉空气密闭,一上车就有种要晕车的感觉。想打开窗户,却不知道车窗该怎么开。

    四爷看了一眼,就将窗户给打开了。空调开着,热浪从外往里扑,感觉并不舒服。

    金文心没管,但她发现车子准确的停在小区门口。这小区没人管,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但四爷还是没把车停进去,这里楼间距是不小,可如今很多违规的建筑把里面都占满了,不好调头。

    原身若是到江北,也总会来这小区,想看看孩子的。

    从车里下去,穿过已经坑坑洼洼的水泥路,楼下的除了路面的空地上,种的都是菜。早些年,那都是花园草坪来着。现在……一水的老职工,里面埋汰的都不像个样子了。

    周家老爷子原来也不是啥能干人,就是一普通职工。分的房子在顶楼。五楼没电梯,就这么上上下下的,大夏天的,只有顶楼最热。

    可也只有小卧室里有个空调,这空调都用了十多年了。现在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到了最热的时候,一家子就这一个空调,晚上睡觉门都开着的。客厅和小卧室也是靠这个空调给降温的。只能说热还是热,能呆住人而已。

    就像是现在,金文心一开门,家里的热浪就滚出来了。老太太摇着扇子,带着大宝,这是要出门去哪个超市蹭空调的。

    一见金文心回来了,老太太就急忙问:“你小姨没给你交钱吗?老师把你打发回来了?”说着就喊在厨房的周月,“你到底交钱了没有?”

    周月本来是急着跟老太太说的外甥女转学的事的,但是路上想了想,还是没说。孩子留下,每个月三千。可这三千从家常的日子里顺指缝溜走了,一点没剩下。日子一样的捉襟见肘。可这孩子要走,自家那前姐夫,不能黑不说白不说就把孩子领走吧。一把拿上几万块钱,搁在家里就顶了大用了。说不定,就有含烟上学和上大学的钱了。

    对老太太来说,一个是外孙女,一个是孙女。哪个她其实都疼。

    可这大哥那边实在是艰难的很了。干的又是苦力活!两口子就一女儿,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会死活赖着爹娘对吧?

    把心心送回他爸身边,也没事的。孩子不是小时候了,后妈欺负了,孩子只能受着。她现在是大孩子了,能欺负到哪里去?说不得孩子还过的是好日子,那到底是亲爸,对吧。

    要点钱,含烟也不用愁了。自己和爸妈辛苦点,日子也还能过。

    心里盘算着呢,被老太太一嚷,还是吓的心肝颤。想说服这老太太不大容易。

    才要应话,就听见老太太怒气腾腾,“你个杀千刀的!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心心一把拦住要冲出去的老太太,“姥姥……他是来说我妈的事的。您应该听听……”

    老太太一下给愣住了,家里也就得了个通知,知道人没了,人是怎么没的,其他的也不知道,也没途径知道。一条儿女一条心,这能不牵挂吗?

    周月拉了老太太,“先叫人进来。”

    这家里的情况,是原主没见过的。

    原本以为,好歹在城里,日子再差也有限,但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有点有限,这是非常有限。

    被让进客厅,坐在铺着凉席的床沿上,正对着的是大壳子电视。这电视还是结婚的时候原主这个姑爷给老丈人家添置的。

    这里热的浑身冒汗,四爷不耽搁,先叫孩子去屋里,“要是想着去看看墓地,你就先去收拾行李,我跟你姥姥说。”

    金文心进去了,把门关上。但这屋子的门并不隔音。

    外面的话隐隐约约的总能传进来,“……她死前,买了巨额保险。是意外险!她想制造意外死的,结果做的太假了。保险公司不予理赔……”

    周月愣住了,“她想给我们换钱……怎么那么傻?”

    四爷摇头,“不是!她填写的受益人是她再婚后的三个孩子……”

    再婚?三个孩子?

    老太太迷茫了,看周月。

    周月也摇头,“我姐再婚了?”

    “是!”四爷将情况说了,“我告诉你们这个,就是想说,那三个孩子在那边只是说能活着。经济上应该不宽裕。好歹是她的孩子,是你们的亲人……她临死都放不下。我既然知道了,肯定要来说一声,叫家里知道,还有那么一码子事。”

    老太太摆手,“我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过的艰难又怎么样?难道我还能要那仨孩子?就是把我抽筋拔骨,我也养不起的。

    四爷就问:“如果想把骨灰带回来……”

    “不用!”老太太冷哼一声,“既然她记挂那边,就叫她在那边的。有儿有女的,不少了祭奠她的人。还接回来干什么?”骨灰不是想带走就带走的。总得经过那边几个孩子的同意吧。她不想跟那边有丝毫联系,也不想叫她的小心心跟那边有丝毫牵扯。想到这里,这才反应过来,这前姑爷说是想带孩子出国祭扫,“不去!谁也不准去。她也不缺心心这一个孩子……去干什么?”

    “看您说的,谁家的孩子再多,那也没哪个孩子是多余出来的。”四爷就道,“心心妈妈那情况,她是真回不来。但凡有一丝能力,怎么可能不管。”

    “你少拿话填我,想说你想管孩子。可当年你是要带孩子走,你后娶的都给你生了,我还叫我的心心跟着你干什么……”

    周月心说,当年每月三千,那可是相当多的一笔钱了。哥哥那套房,不就是拿那钱积攒下来买的吗?只是后来钱不值钱了而已。本来还想再积攒几年,给哥哥那套房装修呢,可嫂子一场病,花的啥也不剩了。

    也因着这个,连嫂子都不敢给心心半点不好的脸色。疼的比亲闺女也不差。

    四爷就道:“孩子当年归她妈,我每月出三千的抚养费。这个从没有不给过。她妈妈坚持认为孩子交给您抚养,我没法。但是孩子妈妈去了,别管怎么说,我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我有权要回孩子……”

    老太太立马就要炸。四爷用手向下压了压,“您闹腾我也怕,但是您得为心心想想。您看看您……我怎么说呢?一个月三千,我女儿就过的这样的日子?”

    他从身上掏出一张卡来,“这是当年给心心在银行开的账户,我每年都往里面存一笔钱。这钱是做什么的?我家里的那俩孩子零用多少,我就给心心也存多少。这些年一笔都没落下。留到现在,这里是五十二万。这钱不是偷着攒的,家里您说的那个后妈,是知道的。我闺女不说富养,但至少不会叫她受苦……可您看看,一个月三千,心心过的是什么日子。学校没要求穿校服,我看了——人家孩子都没穿,就心心穿着,校服裤子都短的露脚脖子了,给孩子换不起呀?一双帆布鞋,都开胶了……我给您的钱不够给孩子换身衣裳的?不要好的,夜市摊子上二十块能买个短袖,三十块能买条运动裤,十块钱都能换一双帆布鞋了!一共五六十块钱的事,就换不到我闺女身上是不是?”

    论起这个,老太太心里知道理亏。她讷讷的想说话,张嘴结舌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周月就道:“妈,叫孩子走吧。跟着咱也是受罪。您看,含烟的补课费还都没交呢,我大哥又……何苦拖累孩子一起受罪……”

    门哐当一声拉开又甩上,这孩子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她不知道该向谁发脾气,冲这个男人?

    发不起来!原来是他一直在支付那三千块钱。

    这事连舅舅舅妈都不知道,一直以为是妈妈给的钱。姥姥和小姨把这事瞒的死死的。

    他除了给每月三千块钱,每学期会来交学费之外,他还攒了五十二万,这是这十多年来自己该用的零花钱。

    五十二万呐!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426、转向人生(7)万字更

    转向人生(7)

    可是怪姥姥吗?

    怎么怪呀?

    一家子把她捧在手心里, 这不是过的穷和富的问题。他们爱她, 疼她,这些感情总是真的吧。一家子从老的到小的,不仅对自己比对表姐好, 就是小姨家的大宝, 跟自己比起来, 也得退后一步。

    对自己好是因为钱吗?她便是傻,也知道肯定有这方面的因素。可也不是给谁钱,谁都能毫无底线的爱付出感情的。

    这是个非常复杂的东西, 她感觉现在一时半会的, 她想不分明。

    所以, 她没办法去怪姥姥。

    她冷着脸,只能对着父亲去,“你也别怪姥姥——”

    “没人怪你姥姥!”四爷回了孩子一句, 这才看向老太太,“知道您疼她,一手带大的, 养了这么些年,便是养个猫狗, 那也养出感情了。但是现在这情况就是孩子大了,这么养下去不是办法。”

    “怎么不是办法?”老太太便道, “你不是给孩子存了钱了吗?在这城市里给孩子买套房子,就在我眼皮底下……”

    “可老太太,您能千年万年的长在世上不?再说了, 给孩子一套房子,这孩子以后靠什么谋生?大学一定能考上?”

    不一定!老太太的手抓着蒲扇,阴沉着脸反问了一句:“那你给孩子转学,就能保证她一定能考上?”

    “我是大学老师,我跟国外的很多大学老师有交流来往。就是国内考不上,我把孩子送到国外……”

    “不出国!这辈子一家子老小谁都别往国外跑。你说什么接孩子,你就是分明怕你家里那老婆不愿意,打算把我的小心心送到国外省的碍你们的眼是不是?”

    这就是不讲理了。

    四爷的脸一拉下来,就很不好看。这老太太还没见过这样的,顿时声音便低了下去。这要是跟她算那每月三千的帐,她还真算不起。这便是人穷志短了。

    见对方不言语了,四爷这才道:“我答应你,不送孩子出国。但是孩子该受什么样的教育,我会安排。对孩子前程这事,你们谁说什么也没用!孩子已经被耽搁了,如今再不补救,真晚了。”

    “那你得给我说出个四五六来……”

    “我给孩子请几个老师,每科都请。孩子文化课考大学费劲,就走特长生,文艺生的路子。我记得孩子小学的时候,在少年宫学琴,我当时打电话问老师,老师说孩子很有天赋……后来为什么不学了?”

    周月心虚,孩子小的时候,三千是大钱。孩子上少年宫,花的那点都不叫钱,每月大部分其实是能攒下的。后来孩子大了,要是继续学……可大哥那边的房子交了首付,这不是还有月供吗?月供贷款是怎么下来的?就是走商业贷款的路子,哥哥的银行卡上,每月都有自家给转的三千加上爸妈的退休金,这些固定的收入人家才批下来。现在爸妈的退休金全都给哥哥供着房贷了。打从买了房子,家里所有的开销就这三千,哪里还有钱学琴?老太太说那东西不顶吃不顶喝的,学那个干嘛?干脆就不学了。

    “我专门叫老师问过家里的意思,学费我都交了,最后老师退给我了,只说这边不愿意送孩子去,我记得我还为这个给家里打过电话……。”

    老太太就打断,“孩子小,没长性。反正已经这样了,你就说你现在的法子。”

    四爷没法跟着老太太追究,横竖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他就道:“只要有天赋,再学就是了。艺术类学校对文化课成绩要求不高……专业的话我专门请老师,一节课人家说几千就几千,学它一年,花上几十万,总还是有希望的……”

    这个财大气粗的劲儿,是周家给不了孩子的。

    老太太还是那个话,“学那个能干什么……”

    周月赶紧道:“学那个能挣大钱。您看电视上那些明星,人家有钱的很的!妈,就叫孩子去吧。现在高铁很方便。到明珠市也才三个来小时的车程。您早起去,见孩子一面,晚上十点就能到家了。电话又很方便,手机都还能视频,想见就见了……她也大了,谁她欺负不了了……总不能看着如烟辍学吧。”她也不怕丢人不丢人,就掰着指头算,“给如烟交了补课费,家里就剩下两百块钱了。这个月我已经把工资支了一半用了……您算算,这两百能干什么?电费也该交了,大夏天咱家本来就很少开空调,可这要是没电了,连风扇也吹不上。还有……煤气已经滴滴滴的提示了,该缴费了。这中间要是您跟我爸还有大宝,谁要是再病一下,真真就是穷途末路了。您说说,您拉着孩子非跟咱们吃苦干啥呀!”

    老太太瞪了女儿一眼,嫌弃她多话。她只拽着外孙女的手,舍不得呀!从那么一丁点养到这么大,说给人家就给人家了?

    金文心知道家里没钱了,姥爷人不在,是到郊区结账去了。郊区有很多有钱人承包了一些地弄个菜园子果园子,但里面的农活打理总是要人的。小区有一叔叔,就是给那边看门管园子的,活多了,就找几个人去干农活。姥爷一般在那般还能挣点钱。这大夏天的,一天挣那么几十块钱,来回还都是骑着自行车呢。天不亮就走,夜里才回来的。

    她不舍得老人再干活了。

    而且,她也听出来了,今儿要不是爸爸来了,估计连表姐的补课费也交不起了。

    “我愿意转学……”她一说出来,就见老太太就急了,她赶紧道,“要是在那边不好,我就回来。我这么大了,认识路。”

    周月死摁着老太太,“您想想我爸……”上下楼都得扶着栏杆了,就这还出去下苦力去。她偷偷捏了捏老太太的手,下力气抓。我大哥刷引用卡刷的,拆了东墙补西墙,如今利滚利的,每月挣的那点都还了最低还款额了就没剩下多少。欠银行那么多……这除非拿出一大笔钱来,否则,日日月月的,都是给人家银行干活的。

    老太太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哭了出来,有苦难言,只得对孙女道:“你个没良心的,想跟你爸走就走吧……”

    可算是吐口了。

    四爷就道,“我先带孩子把学校的手续办了,再给您送回来。明儿走后儿走都行的。但我想着孩子的时间紧,学业重,尽快吧。明儿我想带孩子走。您要是实在想了打个电话,每个月我把孩子送回来住两天都行。”

    老太太背过身去厨房了,再不出来。

    金文心这才不言语,起身跟着四爷下楼了。

    上了车空调打开,一会子就凉快下来了。孩子低着头也不说话,四爷也没言语,直接到了学校,手续不难办。之前跟老师提前打了招呼了,老师把需要的都跑到了,人很客气。临走了问四爷说,“您还带着研究生吗?”

    带着呢。

    孙老师松了一口气,“是这样的,我侄儿就在a大就读,准备考研的。他是金融专业的。”

    四爷跟对方握手,“那孙老师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孩子吧,让孩子跟我联系。最近家里的事有点多,能避开这一周最好。”

    连时间都定下了,那人家就不是敷衍的意思。

    孙老师一再道谢。

    四爷又转了一千七给老师,“我才知道家里还有个孩子的资料费没交,我顺便给交了吧。”

    其实那孩子早跟人家金教授没关系了嘛。

    金文心却心里感激,第一次觉得姥姥对爸爸应该是有误会的。这么想着,她突然想起来忘了跟老师替表姐请假了,“老师,我表姐肚子疼,上医院去了,得跟您请个假。”

    好的!好的!老师也没在意。目送这父女俩离开。心里却觉得这孩子的姥姥其实是个糊涂的,生生把孩子给耽搁了。人家父亲是教授,孩子的前程能差了吗?

    从学校一出来,金文心就发现去的方向好像不是家里,“带我去哪?”

    “给你给姥姥家买两空调。”这孩子很吃这一套,也是!对孩子来说,那个穷家才是家。别管那些人怎么算计,在她看来,都是亲人。那他不介意在这上面花点小钱,于是,四爷就道,“太热了,老人孩子都受不了。”

    如今这空调其实并不贵,到了地方四爷就叫孩子自己挑,“需要几个买几个。”

    还需要两个:主卧一个客厅一个。客厅地方也不大,柜式的不需要。只要壁挂的。

    转了一圈之后,她就看见好些都打折呢。有些打折后两千多,但还有的打折后一千七八的。

    她选了一千七八的,“这个要两台,今天能送能安装吗?”

    能啊!这东西现在也不太好卖的。该有的人家都有的,谁家能年年换这玩意呀?

    而且,一千七八的都是能效低的,如今更不好卖。

    四爷没言语,这种东西是不是牌子货其实很重要。从这孩子选东西就看的出来,她的生活习惯消费习惯,都是处处挑便宜的。能用就行!别的不讲究。

    孩子挑了,他出了钱。叫人家送货,四爷又带了孩子去商场,可这孩子死活不买衣服,“我还有衣服穿的。”

    当爸爸的在闺女大了之后是不好管。

    行吧!先这么着。

    又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吃饭,将菜单给孩子,孩子拿着菜单看:

    红烧肉三十八?三十八买两三斤肉,一家人吃一周。

    酸菜鱼四十六?菜市场八块能买一条。要是死了的,买一条大的还能送一条小的。

    不吃!太贵了。

    吃点素的!醋溜土豆丝一盘八块?

    姥姥从菜市场捡来的带着疤的土豆削皮弄干净了一样吃,不要钱呢。

    最后只点了一盘炒面,八块能吃饱。可以了!

    这叫人看的心酸的不行,现在还有几个孩子是稀罕肉的?可这孩子之前一直在盯着肉菜,最后却要了一份主食。

    四爷接了菜单自己点,要了肉烧肉,清蒸鲈鱼,蒸扇贝,凉拌牛肉,再要一个炒时蔬。

    “吃不了那么多……”

    “吃不了打包给家里带回去。”

    这孩子便不再说了,只吃饭的时候,鱼一筷子都不动,其他菜也只吃那一角,菜扒拉的不好了怎么给人家吃?

    要了五个菜,其实两人一盘都没吃下,都打包了。

    车都到了小区门口了,这孩子才问:“您之前说的银行卡……那五十二万是给我的吗?”

    四爷眼里就有了笑意,五十二万,买个干脆利索也行。于是便道,“是给你的!有银行卡吗?我转给你!”

    “我没!我马上去取身份证……咱们去办一张!”说完又低头,“这钱我真能自己做主吗?”

    “能!你想给谁就给谁,想怎么用就怎么样?”四爷催她:“去吧,我等着。顺便去派出所,把户口本也带上,先把户口迁出来。”

    嗳!

    回去的时候正有工人在给安装空调,周月挺高兴的,只老太太在那里垂泪。见了孩子回来赶紧就起来,“买这个干什么……”

    “姥姥,大宝身上都起痱子了。”这孩子忙着找身份证户口本,想着那钱的事了,没解释,拿了东西就走。

    老太太难受的哟,“你看看,这是有了爸爸就不要咱们了。”

    抱怨了半天,天擦黑的时候孩子回来了。小姨上班去了,家里的空调一样没开,说是费电。她找了遥控器给打开了,见家里只有姥姥带着大宝,她就把卡拿出来,递给姥姥,“这钱您拿着。我表姐的资料费已经交了……这五十二万,我爸说给我的就是我的,我随便怎么用。表姐不是还要上学吗?给表姐报辅导班吧。还有大宝,九月份该上幼儿园了,别去附近城中村那种幼儿园,便宜但是也打孩子……就让小宝上对面的双语幼儿园……也别让姥爷去干活了。拿这钱买个小公寓,只当是给我买的,带电梯的那种。您跟姥爷住那边去,上下方便点。你们的那点退休金,还有低保……加起来够你们生活了。小公寓一居室的精装修后也才二十来万。买了之后钱还剩下一半,留五六万给表姐上大学,再留两三万给大宝上幼儿园。我小姨不是想去学美容吗?学徒期不给钱,她要养孩子所以没去。有这钱给大宝上幼儿园的,小姨也能抽身去学两年手艺。等学好了,挣钱了,她就能养起自己和大宝了,您也不用跟着愁了。老房子给小姨住就行。只要供表姐大学毕业,她就能挣钱管舅舅舅妈,您和姥爷也不用操心那边了。这么一算,这钱大概还能剩个十几万。剩下的您就别花了,攒着。要是有个病啊痛的,这就是救命的钱。”

    把家里谁都想到了。

    “你可把姥姥心疼死的。”老太太拉着这孩子的手,“你放心,钱姥姥给你收着,谁都不给!你跟你爸去,也要长心眼。她那后娶的要是欺负你刻薄你,你别瞒着。你就告诉姥姥!姥姥离得远,不能马上去,你就报警。你爸他得要脸。他就不敢由着那后娶的。孩子,只扛一年,等考大学了,你还考回来……你还在姥姥眼皮底下,姥姥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

    祖孙俩说不完的话,周月都下班了,见就她们坐着面对面垂泪,大宝都在外面的床上睡着了,就问说,“含烟呢?”

    啊?

    这一天的事太多了,才想起表姐还没回来,她赶紧道:“怕是在医院。”就把今儿表姐请假上医院的事说了。这没回来,可不是住院了吗?

    现在这政策好了,挂了号只要告诉大夫是低保户,那就好办了。不用交钱,直接检查,该治疗治疗,该住院住院。回头拿着相关的资料去医院办手续,费用基本是全免的。

    因着这一点,家里人笃定肯定是严重到住院了。

    可哪个医院呢?

    “打电话问问。”

    她和表姐都用的老款诺基亚,而且都已经停机了。

    那就只能出去找了。

    先去离家近的医院找,没有。

    那能去哪?

    这里离四爷住的酒店不远,金文心就跟周月道,“要不先找我……找我爸去,我爸开车着呢。有车出去方便,咱们再去其他医院找找?”

    老太太出不了门,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孩子呢。

    如今只她们姨甥二人,也只能如此了。

    四爷才洗了澡,前台打电话来一说有个自称是你女儿的人找,四爷就赶紧又下去。

    结果是这么一码子事,“有没有跟孩子的父母联系。”

    孩子病了,不跟这边说,自然是要跟父母说的。

    对对对!把这给忘了。

    周月赶紧打电话,那边周山睡的正迷糊呢,“没有!没有给我们打电话。都有半月没给我们打电话了。”

    那算了。那两口子郊区的一个小厂子干活,因着离得远,就在附近的村里租了单间过火呢。现在也没车,再着急也没用。

    那行吧,只能是四爷开车,找吧。

    周月说去哪个医院就去哪个医院,可死活就是不见人呀。

    找了一晚上,不说把大小的医院都找遍了吧,也差不多。

    这也找不见啊,周月急的给家里打电话,这边才说没找见,就听老太太道:“别找了,刚才回来拿东西了,说是昨晚在同学家住的,嫌弃家里热。人这会子都上学去了。叫心心也回来拿她的东西吧。不是要跟他爸走吗?别耽搁了……”

    这么一说,都放心了。

    四爷不上去了,只在楼下等孩子,“重要的东西带上,其他的东西就算了,家里什么都给你预备好了。”

    嗯!其实也真没什么要带的,夏天的衣服能穿的只有校服了。哦!对了,去年过年姥姥给买的那件新羽绒服得带上。要不要带毛衣这些呢?要是天冷了没衣服穿可怎么办?

    到底是挑挑拣拣的,穿起来陈旧,可丢掉又觉得可惜。

    老太太进去,坐在床边摩挲着孩子的头,“别怪姥姥……没告诉你你每月的生活费是你爸给的。到现在你都没问,但姥姥得跟你说清楚。你妈离婚,家里就不同意。咋说呢?你妈长的好看,你跟你表姐都随着你妈。这长得好看的妮子,难教。小时候我跟你姥爷都是工人,家里的条件好,她是头一个孩子,娇养了一些。她又聪明,学习又好,自来就傲气一些。谁不说咱家养了金凤凰。后来上了大学,跟你爸认识了。你爸家原先还不如咱们家,就是个小县城的。父母做点小生意。可架不住你爸人长的精神,又是研究生,还都留在大学做助教了。一边上学一边教书,这很厉害了。将来怎么着也是金饭碗呀。你姥爷最稀罕有文化的人,想着,这工人有下岗的,这大学的老师总没下岗的吧。你爸又说,他导师说了,叫你妈妈去大学的附属小学教书去。这多好啊!大城市,别人再下岗老师不会下岗,总得叫娃娃念书的嘛。婚事是一百个满意。可大城市的事,我跟你姥爷也不懂。总的来说,你妈野心大,这是实话。上大学之前,她就放出话来,说叫我们跟着她去享福……可那些年老师的工资不高,待遇也不好,在城里也没个房子,还住着大学里给老师的宿舍。你妈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再加上,下海经商的都发了,原来住在咱楼下的,不是搬到别墅去住了吗?当年他家的小子追你妈,我们不让。觉得那就是个二流子,可二流子人家发财了。那一年你爸你妈抱着你回家,那楼下的死老太太前后的挤兑咱家们。说是一肚子文化也不过是混饱肚子,也没见大出息。后来不出半年,你妈离婚了。说是你爸不长进,有大好的出国的机会不走。两人闹崩了。当时离婚很丢人!尤其是她这种周围都知道的金凤凰,那更是丢人的很。她一走,再没回来。最开始吧,我也没在意。可是时间长了,我这心里就知道,你妈在那边过的不如意。人家都问说,你们养着外孙女,你闺女挣的美元,给你们多少钱的抚养费呀!我就说三千。那时候三千人民币都不少!多少人羡慕呢。我那么说……一呢,是为了少受闲话。少受外头的闲话,也少受你舅妈的闲话。二呢,我也想着,你妈没养你,你跟她肯定不亲。将来她要不成事,回来一把年纪了,肯定也不会再有孩子了,她还得你来管。这就得叫你知道,你妈一直是养着你的。这么着,你就是给她养老,心里也没怨气不是!谁知道阴差阳错的,就成了这样了。”

    金文心低着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好长时间才道,“那您之前说的我爸不要我了,他先跟人家好上了……”

    “你爸之前要过你,可……他刚跟你妈离婚就马上跟另一个结婚,这个姥姥可没胡说。结婚那么快,要是之前没有猫腻谁信。结婚十个月就生了孩子……怀胎也就十月,推迟十天半月都是正常的。所以,这是婚前就有事呢,还是婚后才……说的清吗?”老太太冷哼一声,“孩子,姥姥跟你说的话,总不会害你。这自来后娘就少有好的!那都是面甜心苦!有了后娘一准就有后爹。所以,你这次回去,撑一年,能给自己手里多攥点钱就多攥点钱。以后上了大学考回来,姥姥管你!记住没?”

    “记住了!”金文心手里收拾着东西,突然堵得慌。她不想叫人看出她难受,就转移话题,“我姥爷呢?”

    老爷子买了这边的特产豆干和手工挂面,一大包,“把这个拿去,放包里。”

    像是怕她饿着一样。

    金文心哭笑不得,“您放在楼下就行,这么重咋还提上来了?”这不还得提下去吗?

    老太太给塞了一个大提包里,“自己留着吃。谁也别给!”

    依依不舍的,到底是给送到了楼下。看着养大的孩子上了车,被带走了。

    周月这才问她妈,“含烟在谁家睡的?”

    老太太摇头,“继续找去吧。那孩子就没回来!”

    啊?

    周月脸都白了,“那你咋说……”

    不那么说怎么说?“心心那孩子太实诚,知道含烟那死丫头跑出去了,肯定就不走了。”

    周月就试探着问:“我这前姐夫给您钱了?”

    老太太没说话,只盯着车子不停的摆手。

    孩子趴在车窗上,一直等看不到人才收回视线。

    四爷就问:“要不要去学校,跟同学朋友告个别。”

    不用了!同学很多,可要好的没有。更没有朋友!

    她和表姐穷酸成这样,一直都是班级里的丑小鸭。男同学喜欢捉弄她们,女同学都不喜欢跟她们玩。她的同学是表姐,朋友是表姐,表姐可不止是自己的亲人那么简单。

    但也不用特意跟表姐告别,回头就打电话。以后跟大姐考同一所大学,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她以为会去坐高铁,却原来坐的是飞机。她连高铁都没坐过,更不要说飞机。

    全程都很紧张,也很兴奋。一晚上没睡,本来四爷提醒她睡一觉的,结果看她这样,是别舍不得的。

    从飞机上下来,四爷都没来得及跟着孩子说家里的情况。

    桐桐则是专门到机场接人了。小白开的车,送她来又再开回去了。四爷在这边停着一辆车的。

    到点了,桐桐就看见四爷像是拐|卖了一个孩子似得。那孩子浑身都绷着,穿的像是从贫困山区来的似得。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谁能想到这样的一对组合是父女。

    四爷也很冤枉,他以前对闺女,要么叫绣娘可着衣裳做,要么亲自给选给挑,叫人给订做。可这次孩子不配合,总不能硬拉着去买吧。就他俩这种穿着的搭配,敢拉扯一下试试,真有人会报警的。就是坐飞机,也好些人都在打量。空姐几次都问这孩子,问她需要帮助吗?上哪说理去!

    这会子金文心正来回的瞅呢,就听到一声:“那是你林姨。”

    啊?

    哦!

    抬眼看去,看见的是个会叫人马上自惭形秽的女人。漂亮是真漂亮,跟电视上的明星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这么漂亮的女人倒是符合姥姥舅妈还有小姨说的那个狐狸精形象。

    她有些不自在,也笑不出来,只木着一张脸,叫了一声,“林姨。”

    林雨桐笑了笑,“瞧你们这样,一点精神都没有。昨晚没睡好?”

    四爷的气色可不对!

    “压根就没睡。”

    两人说着话,就往出走。金文心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因着四爷没睡觉,那只能是林雨桐开车了,从机场到家路上得不短的时间,“你们在车上睡会。”

    四爷是真睡着了,可金文心却是真睡不着,看着外面陌生的街景,心里不慌是假的。车子入了城,越发的繁华起来,这种繁华叫人目不暇接。路上的行人没有不光鲜亮丽的,她感觉自己像是突然闯入天鹅群里的丑小鸭。

    车子停在商场附近,四爷醒来,林雨桐没叫他起,“你再睡会子,我带着孩子买身衣裳去。”

    “不用!”她赶紧摆手,这样的地方她可不敢去。价格很贵的!

    其实也不算是顶好的地方,小姑娘平时穿的,差不多就行了。

    林雨桐已经下车了,拉开她那边的车门子叫她下车,见她死活不下去,就说了一句:“我猜你没带睡衣。”

    睡衣这种东西,只在同学的闲聊中听过。姥姥说那是穷讲究,从不买那个。夏天用不上,冬天穿秋衣秋裤在家里也是一样的。但入乡随俗,以前家里都没有睡衣,现在人家这么问,肯定是家里人人都穿睡衣,她只得下去。

    进去之后,她心慌了,因为这商场没有挂着那种黄色的标识牌,写着降价打折这些的商品。她刻意看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

    林雨桐见她只看不选,只得自己挑了一家,带了她进去,指了一条鹅黄的连衣裙,“那件怎么样?去试试。”

    “不是买睡衣吗?”她不想穿裙子。在学校都没人穿裙子的。

    “试又不花钱。”

    话虽这么说,但是……这种地方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她以前是不敢去大商场的,姥姥说,那都是宰人的地方。后来跟表姐偷着去了一次,人家的看她们都是嫌弃的,衣服连摸都不让摸。

    不过这次没有,自己这个后妈的气势很强,她往那里一站,买衣服的就客气的站在边上赔笑,马上要从架子上拿货。

    衣服人家拿下来了,这孩子不接。林雨桐是硬推着把人推进试衣间的,结果进去五分钟了,人还没出来。

    她在外面敲了敲门,“不合适吗?没事,你开条缝隙我看看……”

    这姑娘先把衣服递出来了,“不合适!太小了!”

    怎么会小了?

    导购也笑,“不会小的,我们经常给客人选衣服……基本不会出差错的。”

    林雨桐刚才接衣服的时候朝里面扫了一眼便明白了,于是,笃定的跟导购道,“是小了点。”然后才跟在试衣间里的孩子道:“你先别急着穿衣服,我再给你选一件。”

    离开这一块了却跟导购低声道,“麻烦你去对面的店,给我选几套小女孩穿的内衣,连运动内衣一块选好叫送过来。”

    孩子发育的很好,校服宽大,遮挡起来不显。其实这孩子不是不穿短袖,是穿短袖的话内衣不合身很尴尬。老太太带孩子,这些地方想不到。总是按照她们的老法子带孩子。孩子不能收拾的太漂亮,要不然不好好学之类的。

    其实这孩子长的很漂亮,手也细皮嫩肉的没干过活。但这不等于孩子就过的好日子。穷养的女孩子,把孩子的自信全养没了。处处显的低人一等。

    怪不得四爷说孩子不跟着他买衣服,一穿出来,胸口折折皱皱的,什么衣服穿着也不行呀。

    导购很快,那边送来了十多款内衣,林雨桐递进去两件,“你试试,哪种舒服。”

    金文心一愣,继而脸红,红的想哭。这太尴尬,太丢人了。

    她不想试,赌气的穿自己的。可这一用劲,文胸后面的扣子又掉了。没法子,硬着头皮随便拉了一件穿上了。很合适,托住了。

    “你再试穿一下这个尺码的衣服……”林雨桐把刚才的那件鹅黄的连衣裙递进去,“看看这个尺寸合适吗?”

    衣服套上,她觉得合适。出来一看,果然,身材高挑,发育完美,标准的s曲线。

    林雨桐伸手,这姑娘往后躲了一下,是那种不习惯陌生人碰触的躲避。

    “别动!”林雨桐并没有收回手,而是给她把留海撩起来,边上的导购马上拿了卡子来。试衣服搭配发型,这些她们是常备的。

    头发卡上去,额头不光洁。长了痘痘了!

    但美少女长痘痘,这正是青春的标准。并不影响美貌!

    收拾好了,她推着小姑娘转身看镜子,“你自己看!”

    金文心愣了一下,镜子里这姑娘是自己?

    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那边的导购马上拿了一双小白鞋来,“这是新款,换上这个试试。”

    这孩子又犹豫,林雨桐开了试衣间的门,“进去换吧!”

    换鞋哪里用的着进去换?

    林雨桐笑了笑没说话,金文心却似乎明白了,于是脸更红了。是的!她的鞋穿了很长时间了,鞋里面在刷洗都是脏黑的颜色。脚上穿的不是棉袜,是那种丝光袜,两块钱一打,不怎么结实,两天就脱丝了。她进去把鞋和袜子都脱了,然后把脚塞到新鞋里,果然合适又好看。

    紧跟着外面塞进来一个袋子,“心心,别换旧衣服了,直接穿新的走吧,旧衣服塞里面。”

    免了叫人家看见自己的旧衣服又窘迫是吗?

    是的!来之前她还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还行,反正她一直是这么穿的。在学校也有同学穿的可好了,但她和表姐一直在一起,她俩都那样就不孤单,也不觉得自己是异类。可进了这里面,才知道之前那种不是常态,那是一种狼狈!

    林雨桐这边结账好了,才带着孩子又转悠。

    “有这个就行了……”

    “不行!”林雨桐拉她,她没再躲开,也没挣扎,“上学有时候穿裙子不方便。买几条深色的七分裤。要是穿七分裤,得搭配短袖吧!要是天冷,没个外套不行。要是学校有体育课,没有运动服运动裤不行,还有鞋,不能只穿皮鞋,运动鞋也得准备。你以后穿运动鞋的时候更多些。”

    于是,买了很多很多。感觉长这么大买的新衣服都没今天买的多。

    各色的短袖,七八件。连衣裙四五条。七分裤,三四条。百搭的牛仔长裤,两条。运动装两套,运动鞋两双。棉袜一打。内衣成十套。最后还买了各种款式的睡衣,她已经忘了是三身还是四身了。

    但花的钱她心里有数,怎么也把三四万给花进去了吧。

    她很不安,三四万……小姨一年也就两万多点。加上姥爷零散赚的,家里一年的收入也没四万。

    这么一会子工夫就花完了。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跟着进了家门。然后看到在家的……三个孩子?

    她这副表情,显然还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林雨桐没什么避讳的,“这是丫丫,我的女儿。比你大半岁。”又给丫丫介绍,“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心心。”

    陈丫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不对!

    这很不对!

    这个人是金文心?

    不是!她不会认错,十年后这位是红透天的明星云媚!

    从前可从没听说过金教授是云媚的父亲呀!

    乱了!乱了!脑子里全乱了。

    云媚当年自己回顾她成名的经历,说她高二没读完,因为家里交不起表姐妹俩的补课费,就跟着表姐一起退学了,前去影视基地做了群演。她是从群演里出来的女明星!

    金教授再如何,也不会叫女儿补课费也交不起的。

    所以,到底是金文心跟云媚长的像呢?还是她就是云媚,只是自己的提前出现,打搅了这夫妻二人。因为自己来了,所以金教授提前接来了他和前妻生的女儿?

    闹不懂了!真的闹不懂了!

427、转向人生(8)三合一

    转向人生(8)

    “二姐, 我帮你把包拿房间里吧。”文韬伸手, 去抓放在门边的包。

    “不用……我自己来!”金文心的脸红了一下,她的包一路是爸爸帮着提的,装着旧衣服的手提袋, 是林姨帮着拿的。这会子都放在鞋柜的边上。

    她看见边上还放了两个书包, 那就不是说因为嫌弃她的东西脏才放在那里的。一般进门的大件都这么放的。她小心的记下来。但还是觉得叫人家看见她那像是从腌菜坛子里拿出来的包, 有些羞惭。

    文韬面无异色,“没事,我帮你放进去, 顺便带你看房间。”

    陈丫和文竹一看见那格格不入的包, 眼里都若有所思。文竹本来还噘嘴, 沙发边上放了太多的购物袋了,肯定是又带这个新来的买衣服去了。可看着那样的包,便是里面都装了衣服, 又能是什么样的衣服?

    她收回视线,身后把购物袋拎了几个递给陈丫,“大姐, 我一个人拿不了,咱俩拿了给二姐送去……”

    陈丫默默的接过来, 顺手还抓了大部分的袋子,转身先走了。那么大个人了, 几个购物袋也提不了!怎么就那么娇气!

    文韬正在那边说呢,“这个房间事采光最好的房间,外面带个小楼台, 能养点花草。”

    这边的房间不止是采光好,还有里面的窗帘床单家具的配色,温暖又明亮。床边铺着半弧形的地毯,雪白雪白的,包都没法在上面放。

    陈丫进去没说话,将购物袋给放在衣柜边上了。

    文竹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满把最好的房间给了自己吗?

    文韬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呀!她就是那么个性子。

    他在这边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呢,结果外面的两人又撞一块了。文竹冒冒失失的,撞陈丫身上了。

    哎呦!跟撞铁板上一样,“大姐,回头该买木瓜了!海带也行!”

    陈丫脚步一顿:“嗯!有法子补救的短板就不叫短板。也不算太可怜。”

    文竹:“……”所以没法子补救的短板——例如自己胳膊短,吃啥都不顶用呗。有点被内涵道的感觉。

    好生气哟!可人家走远了。

    她气哼哼的进去,就跟和衣服有仇似的,衣服架挥舞的呼呼的。

    那边金文心胆颤心惊,看着房间的布置是挺欢迎自己的,可这态度,也没欢迎自己的意思吧?快哭了好吗?

    文韬戳了文竹一下,“你惹大姐干什么?她就是那性子。”

    文竹意识到这个新来的比那个药娇气一点,那个现在有点半熟的状态,关系虽然不好吧,但偶尔怼一怼也没事。这个还不行,她只得道:“大姐那人,相处几天你就知道了。反正不是好人,你说在这边帮忙把衣服挂好,顺便交流交流多好。她干嘛冷酷成那样,对吧?性子太坏!”

    金文心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是,只得道:“看起来事难接近了一点。”

    哎呀!终于有一个阵营的人了。文竹特高兴,然后把碍事的文韬赶走,主要是因为她手里的购物袋是内衣,这些东西不能被弟弟看见。再亲近也不行。

    文韬也不以为意,“那你们快点,等着吃饭呢。”出去的时候路过陈丫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大姐,准备吃饭了。”

    陈丫有点心浮气躁,见到云媚的冲击一时半会的没法摆脱。谁能想到红透半边天的云媚会跟自己有了牵扯。那时候她在修脚店给人修脚,人家呢,万众瞩目粉丝无数。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想也无用,她从里面出来,正听见那边文竹跟那个金文心说话,“先这么随便的挂着,这新衣服阿姨得洗的,洗了烘干熨好了,就会整理好的。你别管这些……”

    金文心木着脸,“没事,你放下我自己来就行。”她手里揪着她的包没撒手。这个妹妹有点太热情,叫人有点不适应。她想,她跟她是做不了知心姐妹的,因此特害怕她的掏心掏肺。

    文竹注意力只在被对方揪着的包裹上:“……”我难道会拿你的东西吗?

    算了!假装没看见,也僵着脸摆手,“那二姐自己收拾吧……我先出去了。”

    嗯!

    好嘛!一个冷酷的不近人情,一个高冷的难以接近。

    算了。懒的搭理了!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我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嘟着嘴走到客厅,抱着林雨桐的腰贴着大人直哼哼,告状的话放在嘴里半天,到底没说出来。这两个姐姐再是姐姐,可跟弟弟还不一样。她能随便状告弟弟,但是却不能说这两个姐姐半句不是。

    这么一想,眼圈都红了。

    林雨桐拍拍她的脑袋,“明儿带你们出去,给你们都买几件。”

    “好啊!”她还是闷闷的。

    母女俩正说话呢,后面有脚步声传来,“那个……”

    林雨桐转头,是文心,她手里正拿这一袋子东西。像是哪个超市的购物袋,团成一团塞到角落里了很长时间,然后又拿出来装东西用了。

    “那个……林姨,这是从老家带的豆腐干和手工挂面……”

    林雨桐忙接过来,“是吗?现在很少能买到正宗的手工挂面了?豆干也是手工的吧?”

    文心忙点头,“对!是一个老婆婆自己做的。当地人都得排队买。”

    “那这可是好东西。”林雨桐拿着就进了厨房,拆开一包直接撕了一块塞嘴里,“嗯!劲道。”

    “什么劲道?”四爷从卫生间里出来,洗了手准备吃饭,听见桐桐在说话。

    桐桐就把剩下的半块豆干塞四爷嘴里,“你尝尝。”

    也就那样了!比桐桐做的还有差别。

    但四爷还是道,“是比一般的豆干好吃些。”

    那边的阿姨就问,“要不要下一撮挂面,清汤的,一人吃一小碗。这个豆干切成丁炒了做臊子,味道也行。”

    那就做吧。

    林雨桐又拿了几片分给其他几个孩子,然后才道,“本来就说工作计划得调整,电视台的节目不想做了。自己弄个团队,做个美食专辑。比如寻找古老的味道之类,纯手工的最好。之前还没灵感,文心这一道豆腐干帮了我的忙了,第一个专辑,我打算出个豆制品专辑。”

    文心并不知道这位林姨是干嘛的?不过她这么说,她心里有点小骄傲。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她之前听说陈丫也才被接来,心里还想着。是不是之前林姨不想叫自己来,肯定是爸爸答应接了她女儿来,作为交换,她才答应爸爸接自己来的。

    姥姥说给自己带的东西不给别人,可自己收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不拿出来?家里还有保姆,难道自己要偷着吃吗?

    不管对方是好是坏,她都不想惹麻烦。跟在班里一样,他们可以不喜欢自己,远离自己也可以,不搭理自己对自己视而不见也可以,只要不主动找自己的麻烦,给自己一个安静的角落就行。她跟对方搞好关系,不管她是不是狐狸精,只要给自己一个安静的角落容身就行。

    一年!就一年。撑过一年就上了大学了,可以不用住在这里了。

    东西拿出来,她是忐忑的。这个家里跟这样的东西完全不搭。可对方没有嫌弃的样子,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她想,这女人要是狐狸精,也是个非常要段位的狐狸精。她自己的修为太浅了,看不透这狐狸精,也抓不住这狐狸精的尾巴。那她就假装不知道她是狐狸精好了。

    大大的圆桌,围坐的满满的。带上保姆七个人吃饭,一共八个菜一个汤。

    吃完饭,洗了澡,换上睡衣,躺在松软的床上,这种感觉……金文心就想,其实姥姥说的不对。姥姥说捡来的菜是一样的吃,味道是一样样的。可吃的时候才知道,真正鲜嫩的,吃到嘴里是不一样的。姥姥说一周洗一次澡就行,要不然伤元气,这种说法也不对,洗澡了躺下就是舒服。姥姥说,睡衣那东西都是有钱人瞎折腾的,换来换去也不怕感冒。可在家里睡觉,穿着睡衣就是自在。姥姥说,地板上铺凉席,一样睡的好。可睡硬板床就是会肋骨疼,软床就不会。趴着也不会觉得胸口又疼又闷。

    姥姥总说,有钱人都是被钱烧坏了脑子,便宜能买到的非要买贵的……可事实是,一分价钱真的一分货。有钱人不是脑子有毛病,人家就是花钱买舒服的。

    这种东西,大概是没钱没体验的过的人永远不懂的吧。

    第二天四爷也没出门,桐桐说要出门,那他就陪着出一趟门。

    出门就两件事,一起逛街,一起在外面吃顿饭。

    衣服这东西女孩就没有嫌弃多的。文竹是看上了就想买,她不仅给自己挑,她还乐意打扮别人。自小修炼的,她眼光不错,尤其是有陈丫和文心这两个已经长成的衣服架子,她自己没法穿的,她都乐意推荐。

    一款男女同款的背带短裤,她喜欢的什么似得,穿上也行。但她没长大呢,这玩意要是有两大长腿,穿上该多帅。她撺掇文心去试,文心穿着也好,但是气质不对。她就盯上陈丫了,“大姐试,大姐这气质穿上得男女通杀。”

    “不用!”短的她一盖不穿。

    文竹这么热情的,直接被一盆凉水泼下。最后文韬买了,“不就喜欢吗?我穿给你看!”

    能一样吗?

    文心就道:“我也穿不出去的……高中很少有女生穿成这样……大家都是长裤子,短袖穿的都少……”凉鞋也不好意思露脚趾了,被人盯着看,好害羞的说。她拉了拉文竹,“你大姐不是不买,买了也没机会穿。”

    你大姐我二姐的,这个称呼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四爷和桐桐对视一眼,转脸走一边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文竹看了陈丫一眼,她在家也是长袖长裤的……想想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的,好像是没怎么见这么穿的。

    行吧!这个解释算是过了。

    但是太喜欢了,到底是给她和文韬买了一模一样的,就算是小短腿,我也有长成大长腿的那一天。

    几个人的事,四爷和桐桐并不管。大人越掺和就越乱。

    在外面吃了一顿火锅回家,文韬的作业完了,文竹的还没有,一回家就大呼小叫的,要赶紧补作业,要拿文韬的抄,文韬不给,姐弟俩从这个屋子追到那个屋子,吵吵嚷嚷的,都是他们的声音。

    两个大的各自进了房间了,保姆凑到林雨桐跟前,“小林,这是心心房间里要扔的。我问过她的,她说叫扔了。你看看……”

    孩子的旧衣服,文胸皱巴的不像个样子了,关键是那种带钢圈的劣质文胸,钢圈已经戳出来了,戳出来的部分被处理过,处理的方式就是给上面缠上线……肯定是这东西戳伤孩子了。疼了,破了,她不得自己想办法缠吗?

    “我知道了!扔了吧,只当不知道。”

    阿姨一脸为难的又道,“丫丫不叫我给她收拾房间,都不叫我进去。说是脏衣服她会自己洗,房间她会收拾……”

    “那就让她收拾,衣服她自己洗也行,但是晾干后你抽空给熨一下再挂起来,叫她自己收。”

    行吧!这家人经济状况挺好的,带回来的俩孩子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林雨桐没工夫跟保姆解释,这两天她谈好了老师,这得看看丫丫是想在老师上门,还是她上老师的门。

    敲门后,得了允许才进去。空调开着,丫丫坐在书桌上,看的是初中的书。见自己进来了,她也没有多躲闪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叫自己看她的水平。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周一你得开始上课。现在是,要么要老师上家里来,你们在家里上课。中午晚上留老师在这边吃饭。晚上的话□□点才能下课。一天一个科目换着来。要么你上老师家去……”

    “不去!”

    别人的地方都不安全。她会坐立难安。

    “那就家里来?”

    陈丫摇头,小厅里放着钢琴,上面有文竹的获奖照片。可这几天,文竹都没有练琴,肯定是怕她不习惯这种声音。她要上课,只怕文竹就没法练琴。再则,老在家里,跟其他人撞上的概率就高,大眼瞪小眼的,挺尴尬的。所以,“也不是想在家里。”

    林雨桐对她这个回答不奇怪,“那就去外面的辅导班。小区对面那栋写字楼上,就有辅导班。也有一对一授课。”说着就点开手机上拍摄下来的照片,“他们这一对一授课,都是这种透明的格子间,一个大教室里,十多个格子间。也不是只有你和老师两人在,现在抓紧单独补习的学生很多,里面基本都是满员的。而且,你看……”她指了指图片上的几个点,“这都是摄像头,可以连接到家长的手机上。以便于家长掌握你们的动向,同时监督老师授课的情况。另外,我考虑到女老师耐心比较好,你这个基础差,我选的都是年纪稍微大点的,最起码是已婚已育的女老师……这样的老师耐心比较好。”

    话是这么说的,但陈丫知道,她肯定是猜到什么了。知道自己不愿意叫男老师接近吧。

    选女老师本就规避来风险,结婚生了孩子的,确定那方面取向不会有问题,那基本是杜绝了遇到变态的情况。

    林雨桐见她不反对,就道:“阿姨在家做饭,到了饭点,你回来吃就行。要是认识新同学了,跟同学在外面吃也行。不过提前要打个电话给家里。要是你觉得这个辅导班还过得去,那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先试听一下。”

    陈丫生疏的转着手里的笔,‘嗯’了一声。

    行了,这是没想要再说话的意思。

    从这个这里出来,才说去看看那个,结果里面传来说话声,像是在跟她姥姥打电话。那算了,先不说了。

    金文心是在给她姥姥打电话,问她表姐的事。她表姐的电话一直停机,她没打通。今早给姥姥打电话,说是表姐上学去了。可这个点了,也该回来了呀。她又打电话,姥姥就说,“她没记住作业,去同学家写作业去了。”

    不可能!表姐哪里有相熟的同学?她也不爱跟人说话的。

    她心里慌了,现在她换了手机了,手机上也绑定了银行卡,也有不少的零用钱了。想了想,现在手机缴费,异地不异地的都没关系的。她用手机给表姐先缴了二十。

    等了五分钟,再打还是欠费。

    她又交了二十。

    再打的时候一样是欠费。

    什么时候欠费这么多了?以前听说有些同学透支几百都不带停机的,她和表姐的这种,不知道是不是经常欠费的缘故,这些运营商也狗眼看人低的很,有时候欠费几毛他们就给停机了。

    她抿着嘴唇又交了十块,这次电话通了。

    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心心?你找过来了吗?在哪?我去接你!”

    “啊?我去哪找你?不是……表姐,我刚才给姥姥打电话,她说你还没回家。你在谁家写作业呢?”

    那边沉默了足有半分钟,“也没在谁家……”

    这话听着失落,是因为自己没有去找她吗?她叹了一声,“表姐,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赶紧回家吧,我爸给家里安装空调了……”

    “你爸?”那边的声音一下子高了三度。

    金文心也惊讶:“姥姥没告诉你吗?我现在在明珠市,不在家里呀?我爸昨儿接我了。哦!对了!我爸给你把补课费交了……要是学校再要钱,你找姥姥去。我留了不少钱给姥姥,说了有你上大学的钱,还有补课的钱……”

    那边好像没听到她后面的话,直言问说,“你爸接你回去了?你在明珠市?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接你回去呢?”那边的话说的有些着急。

    金文心愣住了,“不是……他是我爸爸,他为什么不可能接我?”

    那边又沉默了。

    金文心总觉得哪里不对:“表姐,姥姥之前说了很多假话,其实我爸没不要我。你别担心我,赶紧回家去吧。家里开了空调挺凉快的。对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乘凉呢?”

    “我……乘凉?呵呵……哦!是挺凉快的,在……谁知道这是哪里,反正很凉快就是了。”

    这么嘈杂,“是在肯德基吗?”

    “哦……”

    应的很含糊,金文心就问说:“你不点东西人家不赶你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点东西?我就穷酸的点不起是不?”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表姐大概是生气了吧,自己走的时候没跟她说,她肯定生气了。对方生气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缓两天她自己就好了。于是她闷闷的道,“那表姐你赶紧写作业吧,我挂了。”然后就真的挂了。

    因为这个电话,她的心情骤然不好了起来。物质好了,但是没了亲人没了伴儿了,孤单一下子就扑面而来。尤其是在外面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情况下。她翻翻手机,电话号码除了姥姥姥爷小姨大舅舅妈还有表姐的之外,也就是新添了这边家里几口人的。她的世界好似就这么大点。

    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可怜。

    才要放下电话,姥姥又打来了,“姥的宝儿,你跟姥姥说实话,那个女人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啊!”金文心那点自怨自艾瞬间没有了,“她带我买了很多衣服,花了好几万,家里的洗面奶擦脸油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我的房间也是最好的,布置的跟电视剧里的一样……等小姨回来,我跟小姨视频,您看看就放心了……”

    “傻宝,她哪里花钱了?花的都是你爸的钱。拿你爸的钱笼络你,叫你爸说不出个不好来。你可犯傻!别人对你好一分,你就傻子一样跟人家掏心掏肺,要这么着,你被人卖了都给人家数钱呢。你想想,说是给你花了几万,可一百的东西回来给你爸报账报一千,你能知道里面的猫腻?以后不用她带着买衣服,给钱就行,难道你那么大了,不会自己买衣服?多余的钱攒在你手里,比什么都踏实……”

    不是这样的。

    这买东西跟去超市一样,那小票出来花了多少钱那列的清清楚楚的,一项就是一项。咋可能就买一百报一千呢?

    跟姥姥说不清楚,再说就以为自己被人笼络了。

    她应承着,“姥你早点睡吧,我都记下了。明儿要上课,得早起,我都困了。”

    那边又交代了几句,热了就开空调,别给他们家省电。那女人说你你也别管,只管找你爸去就行。

    实在受不了了,她自己先挂了电话。

    心里那种别扭的感觉越发的重了。恍惚一夜之间,她从一个世界跨进了另一个世界。对新世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但对原先的旧的世界,又有了一种从骨子里生出来的厌烦。

    继而她又害怕,她应该就是姥姥说的那种白眼狼吧。

    姥姥常说,养孩子不在花钱不花钱,这光是伺候吃喝拉撒,手把手的带,给谁多少钱人家愿意干呀!

    这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她站在泥泞了,一路朝前走,光就在远处,可她就是够不到。这一觉睡的,只觉得筋疲力尽。

    一睁眼,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哪里是做梦做的筋疲力尽,分明是来例假了,双腿没劲而,知觉得肚子往下坠。

    坏了!没有止疼药。

    外面天很黑,这才半夜三点多。她没有卫生巾,只能去厕所用卫生纸了。肚子坠涨的难受,只有蹲着才稍微舒服一点。她摸黑打开灯,下了床都快哭了。床单被子都弄脏了,这都是新的呢。以前弄脏了姥姥就说晦气,得马上得洗干净才行。

    可没止疼药,她站直都难。先把被子盖好,明儿偷偷的洗洗,晾在露台上就不会有人知道了。然后这才小心的打开门,去了卫生间。

    陈丫睡觉警醒,外面一有响动她就醒了。听到有人上厕所,她翻了个身。等着对方上完厕所,门都关上了她再睡,要不然刚迷瞪了,又得被吵醒。结果这一等,没动静了。这得有小半个小时了呀。

    家里也没谁有便秘的习惯。

    她悄悄的下了床,从床下摸出水果刀塞到睡裤的裤兜里,轻轻的打开房间的门,卫生间的灯亮着,金文心房间的门开着,灯从门缝里透出来。她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敲门,“你怎么了?”

    里面有低低的抽噎声。

    她推开门进去,金文心扶着洗脸池蹲在地上。她吓一跳,“你怎么了?”

    “来例假了。”金文心顾不上跟对方熟悉还是陌生,“那个……你有止疼药吗?”

    还真没有!

    “我给你买去吧。”陈丫起身,“你平时用什么止疼药?”

    “米罗什么片……”

    陈丫点头,“那我知道了……”那是一种两三块钱一瓶的药,一瓶一百片,能吃很长时间。

    正说着呢,对面主卧的门开了,“你们不睡干嘛呢?”

    主卧比较深,在里面不容易听到外面的动静。但多少还是能有一些,林雨桐这不就醒了吗?

    陈丫就问:“家里有止疼片吗?”

    林雨桐一看就明白了,她拉了洗脸池下面的抽屉,“忘了跟你俩说了,卫生巾在里面。以后从这里直接拿!”然后抽出来给文心,“去换了。”

    金文心应了,去了里面,出来的时候脏被子和床单已经被换掉了,床上铺上了新的,还另外多了一个毯子,“用这个做护单,不会弄床上的。躺上去吧!”

    可是还是很疼。

    勉强躺平了,就觉得一双温热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又是揉又是摁的,很神奇的,几分钟的工夫,就不疼了。

    她躺着看她,她的头发随意的扎着,侧着脸认真又专注。表情却越发严肃了,“常吃止疼药?”

    疼了就吃。每次都会疼,所以每次都会吃。从小学来例假就开始吃了,到现在也吃了五六年了。

    “住的地方是不是潮湿?”她又问说。

    那倒是没有,五楼不可能潮湿。

    “天热的时候有没有在地上睡过?”

    这个有!

    每年夏天,家里都热的受不了。他们就把水倒在地上,地板湿漉漉的,然后铺着凉席在上面睡,就能舒服些。

    她没说那么详细,总觉得那会显得穷酸叫人笑话。但还是点点头,承认有那么一码子事。

    “受了寒了。”林雨桐就道,“明天也别跟着去听课了,就在家里躺着,看看电视也行,玩玩手机也行。没事,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她顺手把放在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收了,“这东西放在空调屋里,冰的很。不能喝了,明儿给你这边放个水壶,保温的。”

    再说什么金文心听不见了,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等人出去,就睡过去了。

    林雨桐把这边的门带上,见陈丫还在外面站着,“有动静怎么不叫我?你还真出去买止疼药去呀?不怕黑了?”

    “本来也不怕黑。”陈丫生硬了回了一句,有些窘迫,转身回屋去了。之前升起的那点不自在,却慢慢的散了。说实话,看见她给金文心揉肚子,她心里多少有些嘲讽的。人家的女儿肚子疼,她自己的女儿肚子就不疼是不?自己疼都是忍着,疼死也不吭声。她这个亲妈也不晓得问一句。可谁知道她从金文心的房间里一出来,却先责怪自己要自作主张,要跑出去买药的事。那点不平就散了。说到底,她还是担心她……吧?

    金文心一觉起来,都九点半了。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粉色的暖壶,掀开盖子当杯子,倒了半杯,热气蒸腾,但看着黑乎乎的,有点药味,有点甜丝丝的枣味和姜味,喝了一口,有点烫,但一口下去,好像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一样。

    换了衣服出去,家里只剩下保姆在。

    “给你熬了粥,洗洗吃饭吧。”说着又像是才想起什么似得:“你林姨交代了,你床头那个水壶里的药,饭前必须得喝了,得喝完,一顿不能停。”

    啊?

    “那可是好东西,我来的时候都已经熬好了,你林姨熬了半晚上呢。”其实是不是熬了半晚上她也不知道,但是东家人挺好的。这后妈难当,给后妈说说好话又不费劲。

    后妈不好当,可给陈丫当亲妈,也不那么好当。

    这不说报名去吗?一说名字叫陈丫丫,老师愣了一下就问说:“要大名。”

    以为丫丫是小名。

    丫丫就是小名,只是没人给她取大名而已。

    陈丫的表情很是烦躁,林雨桐抽了她手里的笔,抱歉的跟老师笑了笑,“我跟孩子再谈谈。”

    会客区陈丫大马金刀的坐这,脚尖点着地面,腿一晃一晃的,表达着她对此事的不在乎。

    林雨桐就问说:“户口要另外办,改个名字吧。”

    随便!不叫陈丫就不是陈丫了?陈丫不还是陈丫!

    越是表面不屑,心里其实还是在意的吧。林雨桐就试探着道,“我想叫你跟我的姓!”

    什么?

    陈丫不动了,愕然的看向林雨桐。

    “林家除了我就没人了,但是陈家不是还有一个妮妮吗?你姓林吧……”

    “嗤!”很不屑的样子。

    其实,林雨桐考虑的更多的是孩子的前途。考大学对她是没有影响,但是有些职业,她爸爸的情况对她是有影响的。不管自身怎么样,只凭着一个杀人犯父亲,就会被拒之门外,连资格都没有。

    但是,她又不能将这些告知给孩子。孩子现在的想法里,她爸爸至少还是个爱她的爸爸,她在乎别人怎么看就见鬼了。

    因此,想叫她答应,话得另外说,“我父母就我一个,我叔叔执着着娶媳妇,也是为了给林家继香火。我不认同什么香火不香火,但是……”

    “明白!”不就是我爸爸杀了你叔叔,林家到了你这代就断了吗?“行啊!姓什么都无所谓。”只当是陈家欠林家的。

    很好!

    “姓林了,这名字换的彻底了你也不习惯,从ya这个音上,换一个字吧。”林雨桐才要写,笔被抽走了。

    陈丫自己写了一个‘亚’,然后放下笔,无言的表达自己的态度:我就叫林亚。

    林雨桐摇头,“不行,亚的意思是较差,次一等的。我的女儿哪里较差,哪里次一等了?这个字不行。”

    陈丫在她说不行的时候差点发飙,可一听后面的话,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心里嗤笑她只会嘴甜,可眼里却带了几分羞涩,跟着又写了一个‘娅’,这个可以了吧。

    “不行!”

    “怎么又不行?人家那大明星的名字里不也带这个字。”

    “这个字,意为连襟。偶尔也通‘雅’。”林雨桐从她手里拿了笔,“那就不如直接用‘雅’。”

    雅?

    “那你得失望了,我一辈子也雅不起来。”

    林雨桐面容却肃穆了,“雅除了你以为的意思之外,它的另一个意思是‘正’。正,即是正确的,规范的,之后才是高雅的,文雅的。”她说着,就在纸上写了名字——林文雅。

    陈丫盯着那个名字,艰难的吞咽着。是的!正确的,规范的,这是她这辈子想要做到的。一个坐过牢的人,从不奢望能摆脱粗俗,但如果能重来一次,她希望能做到,不犯罪,少犯错。可这些话用什么来表达才是对的呢?

    正确的,规范的,即正!即雅!

    心里愿意,嘴上还是嘟囔了一声,“那干脆叫文正好了。”

    “胡说八道!”林雨桐瞪了她一眼,“你得给我回去好好读书了。‘文正’两个字是随便用的?”她耐心的跟她解释,“自唐以后,文人做官,一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等将来死了之后,能得一个‘文正’的谥号。而作为皇帝,人家也不会轻易的就把‘文正’两个字赐给臣下。以后读史书的时候多留意,凡是谥号为‘文正’的,无一不是当时那个时代的文人领袖。就像是范仲淹、李东阳、曾国藩,他们的谥号都是文正。你个小丫崽子,敢要这两个字?你这小身板压不住。另外,得空了把曾国藩传记读一读,当睡前读物也行。一辈子哪怕只读懂一本好书,也足够你受用一生的。”

    陈丫不敢顶嘴,这些都是她一辈子都不曾知道的东西。

    于是,报名的表上,她的名字叫林文雅。

    而一周之后,拿到了亲子鉴定报告,再去登记户口的时候,户口本上的名字也更名为林文雅。

    同时,也在当地的派出所更换了身份证。

    看着刚出炉的,属于林文雅的身份证。陈丫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这世上多了一个林文雅,却少了一个陈丫。

    如果陈丫不是那个陈丫了,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她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开了一个口子,有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那里照进来……

    …………………………

428、转向人生(9)三合一

    转向人生(9)

    文雅上了一周的课了, 文心例假也过去了。

    四爷给孩子在一所私立学校办了转学, 挂了学籍,方便将来高考的。同时,文雅的成绩现在肯定不行。但是文心的话, 一直在学校, 这会子去叫人家老师看看孩子的情况。

    私立学校, 那是真贵。校长跟四爷有些交情,这才算是把孩子的学籍落下来了。人家真不是想进就能随便进的学校。成绩肯定不行,只能是走特长生和艺术生的路子。

    索性文雅干活打架都做的不错, 劲儿也是真不小。体育里别的不行, 但是标枪、铅球、铁定, 甚至于跳高这些项目,老师在边上稍微指点了一下动作,人家成绩还不错。那边的体育老师说, 这训练训练,在市中学生运动会上拿个名次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只因着这个, 人家收的也不勉强。要是将来奔着考体校的话,加把劲也不是不行。好的体校不行, 但也有些踩着二本线的体校,抓一抓是有机会的。

    当然, 学校是这么考量的。但这孩子年龄这么大了,如今基本也是练不出来了。不到非不得已,是不会让孩子走这条道儿的。

    但给孩子说的时候, 你得打气呀,“就算是不上体校,师范学院还都有体育专业。将来就是出来给小学上个体育课也行呢……”

    孩子要求本来就不高,老师本也是个体面的差事。有坏的也是极其个别的,不能说那个群体就都不好。这么一说,孩子信心挺大的,“我肯定抓文化课。”

    对!文化课成绩上去了,到时候具体学什么,到时候再看也就是了。

    然后林雨桐很明显的感觉到,这孩子早上赶五点就已经收拾好了出门了。四点五十起床,然后去厨房给她自己煮几个鸡蛋,鸡蛋放锅里煮着,她去洗脸刷牙换衣服,又不要打扮,七八分钟就收拾好,那边鸡蛋也出锅了。鸡蛋捞出来袋子里一装,然后书包里一塞。自己给自己灌一壶热水,轻手轻脚的就出门了。现在天亮的早,小区又安静,她去小区里背书一个半小时,顺便吃点喝点,七点半直接就去对面的辅导班。这一去,晚上十点左右才回来。回来吃了喝了洗澡,再把当天学的翻一遍,错的重做一遍,夜里十二点准时上床睡觉。

    夜里五个小时的睡眠,白天间断的睡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这就是一天的生活。

    毕竟,真的差的太多了。

    保姆第一天不知道孩子要起那么早,没给准备第二天的早饭。后来知道了,都给放好,早起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但是这孩子不要,就吃鸡蛋。早起只想吃鸡蛋。给的理由是,吃鸡蛋不上厕所。好像不是实在没办法,都不在外面上厕所的。

    而文心就好了很多,至少说能跟上这个学校差生的进度。放在班里,成绩很靠后,这是在文科班比的。找了个平行的文科班,文化课成绩在班里排倒数第六。

    至少赶得上进度。这就已经比文雅好了太多了。

    四爷就问孩子的意思,“你是在学校学呢?还是在补习班补上半个学期?”

    文心知道去补习班的费用,太高了!她已经把五十二万给姥姥了,心里挺虚的,“我想在学校。”

    那也行。

    “给你请几个家教,哪一门缺的多咱们从哪一门重点补起。周末根据老师的要求去老师推荐的补习班,行不行?”

    这个好!

    文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爸爸,我能考艺考吗?我还挺喜欢弹琴的。”家里的钢琴放着,她都没敢动。她小时候学过那么几年,好些年都不练了,手生。

    还真想学呀?

    “那就学!”这东西什么时候学都不晚的,但靠弹琴考艺校,估计是不行。钢琴这东西不是一年半载的就练出来的,还得咨询专业的老师。不走声乐美术的话,只能是在小品形体舞蹈长相等等的一系列的东西上雕琢。

    叫孩子先上课,原身有大学作为平台,路子还挺广,人托人,找到戏剧学院的老师,咨询之后,经人家的介绍,找了个考前辅导的老师。周末的文化课辅导没时间了,他的所有时间得为专业课腾出来。

    以为是一周能把家里的琐事安排妥当。可是耗费了半个月,只能算是勉强安顿好了。

    钱是当真没少花的。不说私立学校的学费贼贵贼贵的,就是这种一对一的单独辅导,还是全天性质的,再加上艺考那个烧钱的劲儿。

    真的,孩子多了就发现,钱是真不经花。

    晚上两人在卧室里低声算账。反正半个月,几十万进去了。

    试问,大学老师的收入高吗?不低!但是,以这家的消费水平看,是真不高的。工资抵不上日用。

    家里最多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是原主那份额外的收入来源。在电视台做节目的特聘专家,钱不多。多的是背后的那些金融圈里的圈圈套套,原主就属于其中的一环。也因着他这个引导作用,跟着是圈了不少钱。

    但是,这一行不能久干的。

    可便是要停,也得停的体面。这里面的水深,有时候你想脱身也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为了以后好,这事上就得谨慎一些。没有这一份收入,四爷在股市上本来就挺有能为的。做个投资公司,股市能投,也可以投入其他行业,像是高科技一类的公司,回报周期可能长了一些,不过回报一定可观。

    但不管是开公司还是干别的,这不得有个过程吗?

    不能四爷一出手,钱哗哗哗的就来了。干什么都得有一个过程。

    林雨桐就把账目总了一下,“存款现在是一千四百万多万,这四百多万留着家用,以备不时之需。咱们自己能动用的钱就这一千万。”其他的股票房产之类的,现在也套不出现钱来。

    只这一千万做本钱的话,其实不管是哪个行业,都有些欠缺的。

    况且,不光是四爷那边缺钱,林雨桐这边也确实还需要点的。

    四爷便是想拿钱赚钱,那么得先有钱。钱从哪来,第一,家里得有。第二,别人的钱——融资。

    因为老是觉得这个世界隐藏着一股子恶意,因此,融资这个容易出事的法子,四爷不打算用的。

    四爷把卡推给桐桐,“先投资给你。”

    给我?

    “你那边来钱可能更快。”四爷就道,“不是打算继续用原班的人马,拍美食节目吗?这个可以!拍一集出来看看效果,拿去跟电视台和网络媒体合作……投资不大,但是收益可观。有了钱再谈其他不迟。我按部就班的上班,再把那个圈子的事利索的处理了,尾巴处理干净……再谈以后。”

    这倒也是个路子。

    团队的人休息了一周再一周,之前说的那个节目,也明确的告诉人家自己不去了。图端丽的人得叫他们闭嘴,少在外面胡说八道,这不还得叫他们吃点利吗?这就得叫人看的见前程,然后再看看各人的情况再说。

    如果脱离了电视台,就得有自己的工作室,成立工作室,这不得有地方吗?

    林雨桐没急着大动干戈,她得叫人先有信心才行。

    要是只拍一期的话,家里的地方足够了。先拍出个样板来,不管跟谁谈,咱们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对不?

    于是,林雨桐给小白打电话,召集团队,上家里来,咱们碰面谈一谈。

    她把时间定在明天晚上,时间充足,她可以准备出一桌的宫廷御点来,以宫廷的摆盘模式摆好,这些东西到底怎么样?好看不好看,好吃不好吃,看一看,尝一尝就知道了。这是最有说服力的东西。这些东西要是拍出来,会不好看?

    前期可以做这种以家庭厨房为基点的,不仅赏心悦目,也能叫人学会在现代的厨房里怎么做出老味道。

    可就是做的再粗糙,这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这需要一个团队来协助。

    从主持人,到导演,到编导,摄像,再到后期剪辑。想要把你制作的东西卖出去,或是说是拉赞助广告等等,这又需要运营团队和专门的广告团队。

    后两个不考虑,只拍一个片子试水的话,原有的人员是足够的。

    这天几个孩子回来,茶几上摆着八个高脚盘子,盘子里摆着各种叫人垂涎的糕点。

    文竹先要伸手拿:“这是买的还是谁送的……”手都伸过去了,才想起,“等一下等一下,我先拍一下……”发朋友圈班级群,馋一馋大家。

    林雨桐从厨房出来,“别拍,这东西是制作节目用的。别动盘子里的,给你们吃的在这儿。洗了手再过来。”

    啊?

    好吧!

    文竹扔了出机直接在厨房洗了手,抓了黄的透亮的糕点就吃,“嗯!好吃!这是绿豆糕吧?”跟外面卖的都不一样。特别细腻的口感,而且,未免太好看了吧。怎么就做的像是果冻似得,瞧着透的很。

    那俩大的吃了还要上课呢,一人抓了一个,就停不下来了。这个点心尝尝,那个尝尝,饭没塞肚子里去,结果肚子饱了。

    文韬就惊讶,“妈,之前看您做家常菜那节目,好些人都说看着好看,但吃的时候不一定好吃。您平时在家基本也不做饭……”早些年住大学的教职工宿舍住,大学的食堂卖什么的都有,而且很便宜,根本划不来做饭。后来家里的情况好了,用了保姆了,也就没做饭的必要了。家里人以为是录节目一次不成,得不停的重复。老围着灶台转悠,谁都得腻味。所以,不做饭也没人觉得怎么样。

    如今猛的发现,做饭的手艺这么好的!除了惊喜,俩孩子还真没觉得怎么样。

    保姆在旁边就说,“也就是小林你好脾气,我做的饭,你是怎么吃了这好几年的。”

    “家常菜,那就很好了。嗐!说到底不要自己动手,就知足。”林雨桐打发几个孩子,“该补课的都去补课,这还剩下点,这不,都给你们装在便利盒里了。要给老师带的给老师带,要给同学带的就给同学带……拿着走吧。”

    林文雅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该带给谁。但塞过来了,她还是接过来了,到了教室她先递给老师。老师是教英语的,她英语差的多,所以英语课比别的课安排的多些。

    老师的年纪也快四十了,很和蔼。对这个学生的印象吧,就是不爱说话,不爱交流,听懂没听懂,除了作业有反馈之外,人家孩子是不多说的。说实话,这样的孩子不好教。有些孩子觉得课有问题,不找老师沟通,只告诉家长。辅导机构嘛,这个老师不行换那个老师……这就导致了在外面授课的老师很在乎学生的看法。尤其是这种高年级的孩子,那是糊弄不了了。所以,如果能跟孩子搞好关系,对她的教学是有帮助的。她就有那种从小学带到高中最后送入大学的学生,相处的很愉快。

    经验多了吧,就知道像是林文雅这样的还是确实属于难打交道的那一类。但是人家孩子家里给的课时费着实是不少,拿人家钱了,对孩子更用心些也是应该的。平时吧,这孩子从不说她家里的事,课间的时候,人家学生老师都打成一片,她是跟谁都不多话。像是有交际障碍一样。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

    今儿这孩子一来,就递过来一个餐盒,“家里做的,老师尝尝。”

    啊?

    难得孩子主动开口,她就揭开了,“哎呦!”八块点心,都不一样,瞧着就有食欲。她拿了一块白的方块,咬了一口,“山药糕吗?从没吃过味道这么纯的山药糕。”她特热情的叫其他几个老师和学生过来尝。

    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师就说,“这孩子的妈妈我知道,我不会做饭,我都是看她妈妈的节目做饭的。”

    这个大家都知道,没什么名气的主持人。

    而且,这位老师之前还抱怨过,说是照着节目上教的做了,可味道还是不好,可见那也就是主持人长的好看点,做出来的菜,色有了,香和味都没有。

    本来不报期待的,但拿起来尝了一口之后马上改口,“看来这东西是真需要天赋的。不光是看着好看,吃起来味道也好。老点心我吃过不少,但像是这种口感的,没有!”

    很突然的,丫丫心里有点奇怪的情绪,像是与有荣焉吧,就不由的解释了一句:“是为了新节目尝试着做的,叫大家尝尝味道。”

    这一说话,边上的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跟她搭话起来。点心不多,大家分着吃。这会子吃着说话,多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发现,这个看起来酷酷的,成绩差到那么个程度的……叫人一看就是个坏女生的女孩子,其实是个很害羞的人。

    边上还有小姑娘爱死了这个又酷又帅的颜,凑过来搭话:“是什么节目,我叫我家里人都看……”

    “还在筹划,定了我告诉你。”

    小姑娘高兴了,“那你加我的微信呗。你家再做好吃的,你拍给我看。”

    “那在节目出来之前,不能发朋友圈微博,自己看看就行……”

    你还真不怕我不守信呀!

    怎么这么老实可爱,于是越发的应了:“好的好的!肯定不发。”

    丫丫把自己的微信码打开,然后叮叮咚咚的,一圈同学在扫了。大家都申请,这个说,林文雅加一个。那个说,听说你也是思远中学的,咱们同学。

    好吧!那就通过吧。

    通过了之后,很莫名其妙的,她被拉进了好几个群里。其实之前跟这些孩子并没有交集。

    算了,加了都加了,把每个群都设置一个信息免打扰吧。

    这才要放下手机,却发现突然多出一个群来。刚才一起点了加入了,再一看群名——幸福一家亲。

    群成员:金教授、非著名主持人大林、撑绿竹、武略、小心心。

    最后一个是她,雅哥!

    她不由的嗤了一声,都是什么名字,撑绿竹是个什么鬼?结果一查,哦!是一种长的很快,能长得很高的竹子。这是某人对身高的怨言。

    正看着呢,上课时间到了,她把手里的手机调成静音,没再管。

    这边林雨桐扫了一眼微信提示,文韬弄的这个群,终于是加齐了。她也收了手机,坐在边上等人。小白先来了,其他人大概是约好了要一起来,未必没有像绑在一起跟自己谈条件的意思。

    约定的时间到了,只到了小白一人。小白打了一次电话,那边说堵车,估计是没商量好。小白直接用手机拍了几组照片发过去,并配上文字,“你们不来我吃完了哦!”

    是的!其他人不想再合作了。还想顺便再捞最后一笔好处。但是,要放出去也不是现在放出去的,对吧。人都是驱利的。明知道对方想撕破脸,但她也得装着不知道。

    林雨桐心里暗暗点头,小白这姑娘还是有几分城府的。

    那边一看,别管好吃不好吃,这卖相实在是好。说实话,做节目,卖的也就是一个卖相。事实上,这位林雨桐做的菜也就是一般的味道。录制节目每天都做菜,她也只保证好看,好吃实在是谈不上。

    但这种点心能做的卖相这么好,这就有些技术难度了。

    这跟之前只家常菜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还是值得期待的。

    “那要不……先看看再说?”

    那就试试吧。

    一来来了七八个,林雨桐就跟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一样,“坐!过去坐吧。”

    小白递了湿巾纸过去,“知道你们还都没顾上吃饭,尝尝,我跟你们说,不吃后悔。”

    编导是个姑娘,她已经找了一个游戏公司的情节编剧的工作,其实没打算再这么混下去了。这次过来也是顺道看看的。之前吃过这位做的菜,那味道还没她自己做的好。因此对这东西实在是没兴趣试试。

    架不住小白热情,她只得接了一块,“这是什么?”闻着倒是好。

    小白哪里知道那叫什么,“你先尝尝。”

    林雨桐就道,“那是葱油酥,是宫廷御点。”

    还宫廷御点,您做的给皇上吃了只怕得被砍头吧,不知道的以为您投毒了呢。

    她特别小心的咬了一口——嗯?酥!脆!牙齿才一碰,就掉渣。咬下去,又没有那种油透了的腻,一股葱油香,芝麻香,油面的咸香,使劲的咬下去,得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才行。酥的哟,渣渣扑簌簌的掉,“好ci——”

    李导喜欢吃咸的,跟着吃了一块葱油酥,也试了甜的。以前几乎不碰的东西,但现在一试,甜而不腻,是那种口齿留香的甜。

    说实话,很惊艳。

    他的脑子转的快,如果真节目做成了,这就能做成同款的产品。所带来的附加值比本身节目的价值要大的多了。

    “小林……哦!林姐,原来您这是憋大招呢。”现在各种自媒体这么发达,只凭着这手艺,不红都没天理了。但她还是不确定的再问一遍,“您确定,这真是您做的。”

    林雨桐就道,“要是真觉得好,咱们这几天,就在我家拍个模板出来,剪辑出来看看效果。”

    妥当!

    说实话,就这手艺,在明珠市这样的地方,大家这一群人投资开个店,都要比搞专业的挣的多了。所以,只要有真本事在,看的见钱,大家心里就是安稳的。毕竟嘛,专业上真的好的人,不会混到那么一个节目上去,对吧。

    有了信心,这个事就得商量着怎么做了。

    林雨桐之前说在家里拍,李导看了又看,觉得不行,“这个打光不行,拍出来未必就赏心悦目。”

    林雨桐想的是不出境,“单拍制作流程……”

    “那就不好看了。”话还没说完呢,就立马有人反对,“那成了制作教程了,节目也不成个节目。”

    对!这个意见占大多数。

    吃的美美的编导小姑娘就道,“我觉得,宫廷御点得有宫廷御点的卖点,咱们去影视基地去拍去。那里取景……在里面搭建个外观像是古代厨房的现代厨房也不费劲,咱们之前的合作商我觉得还是有再合作的可能的。”

    但是这里面有个资金的问题。

    林雨桐就道,“若是想要做大,有人想往里投的话,也可以作为工作室的股东嘛。有钱大家赚。一万两万不嫌少,一千万两千万的咱也不嫌多。前期的话,有多大的钱办多少事。”

    一两万都还是拿的出来的。

    李导举手,“我手里能拿出二十万。”

    饭后七八个人集资,但是拢共也没有一百万。

    林雨桐就道,“我添一部分,将这一百万凑齐,但我不要这股份,将来留下来给咱们以后的新伙伴分。大家一百万,我出九百万……”

    这个没意见,做菜这种东西,她才是灵魂人物。你就是出再多钱,这位甩手不干了,大家的钱不都得打水漂吗?

    因为都是尽力拿积蓄,试水之作,连编导姑娘都不坚持大投资的制作了。

    但是显然,只在家里也不靠谱。摆在面前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在家里录制一个,看看效果。第二是去摄影棚,之前节目的那一套厨房设备可以再租用,去那边再拍一组试试。剪辑出来之后咱们看看效果再说。

    编导姑娘舍不得这么好的宫廷御点在这样的背景下拍摄,就说,“等有钱了,咱把这些弄一系列,一定要古乡古韵的。现在在家拍,能不能找一个别的什么素材……”

    这么一个想法也不是不对。

    支持这小姑娘的人还占了大多数。

    那边还有一胡茬子大汉,这会子还吃着呢,他举手发言,“能不能还原名著里的菜谱?”他这么一说,都往他那边瞧。把小伙子吓的差点没给噎住,“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别!

    编导姑娘特兴奋,“对!这个题材好。不知道多少人想吃红楼里的菜色,最向往的就是自家就能做出来。咱们就从这个角度入手怎么样?”说着就急切的看林雨桐,带着几分忐忑,“林姐,您能做吗?”

    呵呵!自己要是再不能还原,那别人还原的你就别信。

    她笑着点头,“那头一道,就做豆腐皮包子。”

    “是不是素材有点太少了,剪辑下来没多少。”李导就到,“怎么还不得剪辑够半个小时的?”

    林雨桐摇头:“不少了!从做豆腐皮开始,半个小时未必够的。”

    能从做豆腐皮开始吗?

    “不从做豆腐皮开始,也还原不了那个味道呀。现在的豆腐皮都是机器做出来的,真正的好豆皮,都自家做。从选购黄豆开始!”

    “那要是能把种黄豆到收黄豆的过程剪辑进来,就更好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挺热闹的。但也不是一天能拍成的。

    选购黄豆得一天,在超市里拍什么样的黄豆是好的,然后带回来得清洗,泡发,打豆浆,取豆皮,还得晾晒呀!

    能能做包子的那一天了,都已经是五天后了。

    这一天是周五,本来是打算在影棚拍的。结果突然那边有点状况,拍不成了。耽搁了一下,想在家拍的时候,这不是都下午了吗?这要是把家伙什排布开,差不多都到了要晚饭的时间了。李导催的急,“要不拍下来试试,周末就抓紧剪辑出来了。下周还得一周的时间磨。”

    行,你说了算。你只要能把拍摄的光影方面的问题解决了,怎么都好说。

    这么折腾那么折腾的,能拍的时候都下午四五点了。

    之前林雨桐就给幸福一家亲群里发了消息,各自在外面解决晚饭,今儿顾不上了。

    她没说在家拍的事,因此金文心并不知道。这孩子是那种抠唆惯了的,一听在外面吃,何必呢?同桌叫她一起去吃饭,上次去了一次,心疼死人了。真就是很简单的一顿饭,花了三十多。我的天啊!这三十多够在家吃三天的了。于是,同桌再叫她都没去。想着今儿是不是保姆不在家,要是不在家,自己可以做呀。从老家拿的手工挂面还没怎么吃呢,就在冰箱放着呢。下一碗挂面,家里还有炒的辣酱,伴着吃就很好了。

    自从到了明珠市,她最满意的就是家里的饭。感觉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她坐公交车,路上还在想,我到底是下面条伴辣酱呢,还是热俩馒头夹着辣酱吃。

    结果一推开家门,愣了一下,有几个师傅在摆弄家伙什。

    林雨桐也愣了一下,心说算了,今儿这主要程序都完了,豆腐皮包子都快蒸出来了。回头最后这一点补拍也不费事。所有的人都放松了,就这么着吧。

    然后文心就这么自己走进了镜头里,她没见过这东西,好奇的看了一下,然后整张脸怼上了镜头。

    胡子大汉吸了一口气,招手叫李导,却不做声。

    李导一看,这会子镜头里的小姑娘随手放了书包,就往餐桌方面去了。然后只吸了吸鼻子,随即脸上露出一脸陶醉又痴迷的神色,“好香啊!”她拉了凳子,端正的坐好,是那种幼儿园小朋友的挺胸抬头,就差手背后了。

    她挺胸是为了看清厨房,抬头到上半身都探着的姿态,是想看向今儿做的是什么。

    她鼻子不停的翕动,不仅不讨厌,好似整个画面都鲜活了起来。等的急了,舌尖还不小心舔了舔嘴唇,有了明显的吞咽动作,然后按捺不住的想起身,“我帮您吧……今儿做了什么?”

    “前几天不是做了豆皮吗?今儿做的豆腐皮包子。”林雨桐知道那边拍着呢,那个角度很好,“你别起身了,坐着等吧。这个笼屉太烫,你拿不了。”

    哦!她眼巴巴的等着。

    两分钟,出锅了。两层小笼屉端了出来,都放在餐桌上,镜头推进了一点,但是金文心没看到,林雨桐给她先夹了一个,放在她面前的小盘子里,递了筷子过去,“你尝尝。”

    这么诱人的香味,小姑娘不由的凑近闻了闻,陶醉之色更重。她嘟着嘴凑上去,明显受不了那个烫,热气把小姑娘的眼睛都熏染出起雾了,越发惹人怜爱。她试探着,一点点的啃下一点,食物一丁点大,还只在唇齿间,但她整个人脸上的表情就满足到不行不行的,眼睛眯缝着,整个脸微微仰着,嘴里一吸一叹的,精彩极了。好容易那点咬进嘴里的东西咀嚼了咽下去了,她赶紧低头就吹气,吹了几口就迫不及待的吃起来了,“好鲜呀!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那多吃两个,这个包子吃了不怕胖。”林雨桐又夹了两个。

    这边在盘子里摆好包子的造型了,那边小姑娘已经把一小笼屉的已经干掉了。

    吃完了,胡子大汉那边悄悄的才停止了拍摄。

    金文心吃完了,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回屋等老师来上课了。她全程都不知道人家在拍她。

    这孩子一走,李导就叫了林雨桐来看,“林姐,您看看,这孩子可太上镜了。你看这脸上的表情……太丰富了。素颜,清爽的小姑娘。牛仔裤白短袖马尾辫,无雕无琢,闯入镜头,全是最自然最放松的状态……咱们宣传片用这一段怎么样?”

    林雨桐看了两遍,还别说,是真的很好!这要是再剪辑好,做些修饰,真不比那些大广告上找的小明星差呀。

    “我得问问孩子的意思。”林雨桐没急着应承,“便是用宣传片,这孩子的情况大家也知道,该给的劳务得给。”

    “那肯定。”李导赶紧道,“一万?”

    抠门。

    一万肯定不行。但想多给,自己私下往里添点便是了,“我问问孩子,再征求他爸的意见之后再说。”

    四爷不做主,主要问孩子的意思。这又不是别人做的,桐桐弄的还怕保护不好孩子?

    可金文心很诧异呀,“把我拍进去了,做宣传片?还给钱的那种?”

    嗯!

    金文心急忙问:“给多少?”

    林雨桐伸出一个巴掌,“五万。”

    五万?

    金文心呼吸都重了,就吃了一盘包子,还给我五万块?!她忙不迭的点头,“好啊好啊!”

    这个钱挣的太容易了。

    这个东西剪辑之后,还是觉得在家里拍的就很有感觉了。成片出来之后,跟一个网络平台谈合作,前后差不多谈了四五次,半个月的时间,孩子们都放快暑假了,这才谈下来。

    一谈下来,那边就先放了宣传短片,也就三分钟。

    只三分钟,短片下面的留言大致就是:生生被这个小姑娘给馋哭了!

    然后金文心发现在学校里,竟然有人指着她喊:“豆腐皮包子!”

    啊?

    同桌啧啧啧的:“你出名了呀!”

    出名了吗?

    金文心有点羞涩,她课间给她表姐发消息,其实最近一直发,那边偶尔回一下,不是说忙,就是说已经睡了。都上学,也难怪吧。这回的事,她忍不住要跟表姐分享。

    那边影视城穿着乞丐装的一个小姑娘,对着手机屏幕神色莫名:难道人的气运真的无法改变?

    想想真是可笑,还以为走了她的路,她便会无路可走。谁知道,有气运的人,总是能无路闯出一条路来。

429、转向人生(10)三合一

    转向人生(10)

    呼——呼——呼——

    周如烟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满头的大汗。风扇呼呼的吹着, 密闭不透风的空间,并不能给人带来多少清凉。这里是影视基地周边村里的民房,不到十平米。这房间是把原来的一间房一分为二之后的其中一间, 给大房间中间加了一堵墙, 再把原来的窗户改成这边的门, 就成了。所以,这边要是关上门,屋里一点透气的余地都没有。

    空调的话, 原来有半个。架在隔间墙中间, 这边一半, 那边一半。可放那么一个玩意,中间就完全封不住,只要愿意, 从这边可以看得见那边的。同理,那边也能看到这边。

    那边住着个猥|琐的老头。她本来不想租的,可在这边三天挣了那么点钱, 也就只能租这么一间七八十块钱的一月的房子。人家不要押金,租金也愿意一个月一个月的支付。这就很合适了。她住过来, 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空调完全抽过去, 她不要。用木板把原来放空调的地方堵上。

    可就算是这样,住在这里晚上睡不安稳。

    醒来后,能听到隔壁那老头震天的呼噜声, 她心放下了。起身,摸黑从半盆水里捞出湿毛巾,擦了身上的汗,这才想起那个梦。

    又是梦!如此近又如此远。

    梦里光怪陆离,扭曲的人不像个人。她一身污浊,却护着表妹一身清白不染尘埃!

    是啊!奶奶是个神奇的存在,自己凭什么那么傻,就真的信了她的话,得照顾表妹,得护着她。

    是啊!欠了她的就得护着她!污糟的事,自己替她去。恶心的事,自己替她做。

    于是,自己深陷泥沼不能自拔,她却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云媚。

    有谁知道,云媚不是一个人——人是有影的,云媚也一样,除了打架看的见的人,还有那背后谁也没注意到的影。她们一起,才是云媚!

    时间对人是公平的,一天分昼夜。白昼,阳光普照的时候,对方站在光明之下,谁注意到藏在背后的影子?夜晚降临,站在阳光下的天使累了,那是属于影子的天下。

    因而,从头到尾,有个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个正常的人一样白人向阳晚上安眠。可另一个人,白天做影子,晚上躲在人背后,才成了主角。

    暗处的永远向往光明,看着那光亮所及的地方,对方只要一身白衣,眼里没有丝毫的阴霾站在那里,接受万人的瞩目就可以了,她又怎么可能不羡慕。

    是啊!白天永远不懂夜的黑。而她,一直一直走的都是夜路。

    一个人用一生护着另一个人,最后沉沦在无尽的黑夜里。那么重来一次,光影互换……难道这样的选择错了吗?

    这么做错的吗?没错!

    真的没错吗?

    ……不知道!

    白天理智的时候,她咬牙切齿的能说‘没错’。

    晚上睡着的时候,梦魇却总也伴随着她,像是她做了一件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她自嘲的笑,这是一生养成的习惯?还是心里那层属于亲情属于道德的东西冲不破?

    是的!有那么一个人,她是你的至亲,是你的朋友,是你的知己,是你的伙伴。是你的一切的一切,是你花费了一生心甘情愿的去护着的一个人……她被护的太好了!一生都不曾被尘埃所染……这般护着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堕入阿鼻地狱。难道只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利益?

    不!不是的!

    因为她之于她而言,太重要了。她现在想把这些曾经所有的坏与恶用在曾经用心去护着的人身上,她发现,下不了手。她有办法叫对方舍弃父亲,直奔她而来……然后叫其顺着自己的谋划一步一步的走。这些东西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到头来握着手里的手机,手抖的连字也打不了。

    黑夜里,她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最烦你这样的!连坏你都怀不彻底!

    一身的汗,屋里憋闷的很。她不敢出去,这地方太乱了。打开灯,摸出本子,她得想想接来怎么做了。

    重来一次,这地方还是一样的难混。

    当然了,自己一个人比带着表妹的时候强多了。表妹太好骗,她需要操心的太多。若不是自己护着她一身洁白,她又怎么会在机会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呢。她的眼睛太干净了,这是发掘表妹的那位导演说的话。

    可这干净的背后,有人遮挡了多少污糟,却没人知道。

    有人曾经在自己耳边说过,说人呀,想要成功,有两样不可或缺。

    其一,是运道。

    其二,是贵人。

    那人跟自己说,说你才是你表妹一生中最大的贵人。

    如今,兜兜转转,运道这东西好似不会因为你重来一次,就格外的偏疼你。是谁的就是谁的!可曾经的自己如果是表妹的贵人,那么如今反过来,她能成为自己的贵人吗?

    良心不安,那……就不要违背良心。

    做坏事跟耍手段,这是两回事,对吧!

    耍手段,我不损人,只为利己,可以吗?

    她摸出手机,看看自己的微信钱包——586.78元。

    这么长时间,存款都没有上千。她点开跟小心心的对话框,打了一个红包,里面塞了两百。然后发送出去,这才缓缓的放下手机,慢慢的吐出一口气。

    一早起来,先摸手机看几点了。闹钟就在边上放着,可还是习惯性的要看手机。只扫了一眼,她马上坐起来了,表姐发消息了。

    她点开:“……”为什么会有红包。

    习惯性的点了红包,然后收了两百块。

    “??????????”给自己钱干什么?表姐哪里会有那么多零花钱?

    她想直接打电话,但想想还早,这个时间还不到表姐起床的时间。

    她把钱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又打了一长串的字:表姐你怎么了?为什么给我钱?我不缺钱呀?你的钱谁给的?姥姥吗?没事,你自己留着。我这边的零用钱很多的!

    这么发了,还怕对方不信。

    她把微信钱包点开,然后截图发过去。

    周含烟一直没睡,手机一响她就知道了。她就知道红包她不会收,但是没想到她的父亲对她这么好。

    倒是有人说过,云媚的资源跟他的父亲有些关系。她当时没信这话。

    但是看着那些零用钱,五位数字的零用钱,还是有些愕然。虽然这些钱跟曾经经手的钱比起来,真的少的可怜。连买一个包的钱都不够。但这得看在什么阶段。

    在这么一个阶段,这些钱,足以说明曾经的那些传言,也许未必是假的。

    之前,她觉得这是坏事。如今,她不用表妹给自己铺路,不想两人位置互换了就要如何如何。她想着,我依旧走我的路,她的路因为她父亲的出现明显已经出现偏差了,她有好的家世,这对自己未必是坏事。

    那边还有消息发来:你看,我不缺钱的。你有钱自己留着。

    周含烟拿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出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的话: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但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我不念书了,跟家里也说过了。我爸我妈那边说不管,只要挣的能养活自己就行。奶奶说,叫我给老师打个电话,让老师把补课费给退了。

    金文心愣住了,为什么会这样?不是留了那么多钱吗?

    她急忙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才接起来她就急急的道,“我给家里留钱了,留够你足够上大学的钱了。都是我爸这些年给我存的零用钱,五十二万呢。怎么就不够上学的?”

    周含烟的手抖了一下:爸妈没说过这个,小姑也没说过。爷爷奶奶更没说过。

    奶奶只说,上大学也是为了挣钱的。能挣钱上不上大学有什么关系。

    她早就知道会是如此,因此也不曾失望。上辈子是真没钱,而这辈子呢?

    她不想去想了。

    事实是,有那些活了一辈子的记忆,是从离家之后才有的。在车上颠簸了一路,睡了一路,再醒来感觉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算算时间,其实自己是比上辈子早一点彻底的离开家的。上辈子自己是请假走了,但后来又回学校了,跟表妹躲在没人的地方畅谈了一晚上。她先离开家,后来表妹就找她来了。

    现在想想,没有了自己跟表妹的彻夜畅谈,表妹就被她爸爸接走了。

    那是不是说,上辈子其实他们父女是错过了呢。

    脑子里乱哄哄的,手心里却出汗了!

    傻子!这还是那个傻子!

    “你……”你怎么就把钱那么给家里了呢。有那钱你知道能办多少事吗?但是这话不能这么说,她平缓了语气,“你也别找家里了,找家里也没用。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想做演员,想做明星吗?我现在在影视基地,都能拿到一点小角色了。昨儿演了一天的乞丐,有一句台词,挣了三百多呢。我不知道你那边好不好,还怕你后妈对你不好……”

    “没有!她对我很好。”

    是啊!那位好歹跻身到一线的主持人了,情商想来不低。也犯不上跟一个已经成年的继女计较。一个屋檐下又生活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女人手段还是有一些的,资源也不少。

    她只笑了笑,没说对方的坏话,而是道:“那我就放心了。对咱们来说,有点钱其实在哪里都过的一样好。”

    对了!钱!

    “我先挂了,你等我一下。”金文心挂了电话,转了一万给对方。想想表姐大概不会接受,连忙又发了一句:我借给表姐的,要算利息的。等你成了大明星了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周含烟看着手机,笑了一下,果然是个傻子。

    她正儿八经的在手机上打了欠条,然后发过去,“行!如果是借的话,我收下了。借三个月吧,三个月之后,连本带利还给你!”

    好的好的!

    只要身上有钱,就比较叫人放心了。

    她又把电话打过去,“表姐,就是想当演员那也可以考艺校呀。”

    周含烟心道,真要是那么容易,那出来的不都成明星了?她没言语,沉默片刻只道,“我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在这里我能学到更多的更专业的东西。现在短板就是资源太少了,我认识的人不多……”

    哦!哦!哦!是这么一回事吗?她对这个也不是很懂。

    就听表姐在那边道,“你不是打小就想学钢琴吗?现在有条件了,你就没想过追求一下梦想?上个音乐学院,学学钢琴。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条件成熟了,你想试试?”

    “表姐,那都多早晚的事了,现在再学,也都晚了。”

    周含烟就问说,“那你以后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爸帮我咨询了,说是艺考对文化课要求不高……”她觉得其实一点也不低。

    周含烟心跳加快,然后若无其事的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会去考个师范学校,出来当个音乐老师呢。去年过年的时候你不还说这个了,也不知道音乐学院那样的地方考专业那一方面有没有吹笛子的,你都练了这么些年笛子了……”

    “那是自己瞎练的。”十块钱一根的笛子,吹了多少年了。

    “可我觉得好听呀!”周含烟就道,“要不你试试,说不定行呢。我喜欢演戏,所以我来演戏。你喜欢音乐,为什么不能去学音乐呢?”曾经表妹成了大明星了,每每说起做演员,她都是那么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样子,表示她最喜欢的还是音乐,只可惜大把的青春年华,就这么浪费了。当然了,成名了说什么都好了,大家也不过一笑而过。可那个时候,她心里跟针扎似得。自己为了她牺牲了整个人生,而她……好似觉得她走了一条非常不愿意走的路。

    她告诉自己,我不是要挡你的路。

    而是让你人生重新回到你想要的轨道上去。

    仅此而已。

    两人再说了一会子话,今儿金文心上课就有点不走心了。

    花费很多钱去上专业课,可表姐的话也警醒了自己,不能为了考大学而考大学。表姐都能为了理想放弃学业勇敢的追求。自己为什么不能破釜沉舟的试试自己的能力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把饭菜赶紧扒拉完,一粒米都没剩。然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拨了个电话。

    四爷正跟同事在外面吃饭,都是大学里的教授,说点事。结果电话响了,一看是谁,他挑眉就接起来了。

    “爸爸——”那边的声音忐忑。她并不常这么叫他。

    四爷应了一声,跟几个同事不好意思的比划了一样,因为是孩子,大家都比较宽容,表示可以随意。

    “不是在学校吗?怎么了?”

    “那个……我其实练了很多年的笛子,没有老师,自己练的……”

    “这样啊!”四爷就有点明白了,“这边的专业课不想上了,觉得没兴趣?觉得还是更喜欢音乐?”

    “嗯!”就最近上的课,已经把两三万给了老师了。现在要半途而废,她都不敢跟林姨说。想着林姨知道了,便是面上不说自己,背后也要说的。

    好浪费的说!

    态度表达了,又真心觉得自己很不懂事。才想着要收回这话算了,那边爸爸却轻笑一声,“哎呀!看来这点钱花的不冤枉。知道自己真心喜欢什么,找到自己的目标,再多花点都值当的。很好!那课就暂时停了,我跟老师沟通一下。不过我建议形体课一周抽点时间还要去上一下。不光你去,叫丫丫和文竹陪你一起去。女孩子保持形体好看,这很重要。其他的课爸爸会处理。今晚上回去,听你吹吹笛子……哦!爸爸要是回去晚了,你可以去找你林姨。她的笛子吹的也很好。你先让她听听,若是好,给你找这方面的专业老师。很多大学的音乐学院都开有笛子的专业……”其实算是冷僻了。但确实是有!“只要喜欢,就是好的发展方向。”

    心里的大石头突然就落下了,她欢快的应下了。一下午都神采飞扬的。

    回去的时候一进门就喊林姨,声音可高了。

    林雨桐在沙发上坐着,正开拍出来的片子剪辑情况呢,见她回来了顺手就关了,“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林姨,我爸说你吹笛子吹的可好听了。”

    是吗?技能多了,我得翻翻呀。好长时间不吹了吧,不走音算好的了。这三天不写字都手生,几辈子不吹笛子了,我现在能吹吗?

    当然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笛子!

    林雨桐就笑,“你会吹笛子呀!”

    笛子便宜嘛!自己学学就会了,班上原来有个女生吹笛子也还行,在学校的晚会上吹笛子还得奖了。不过那个时候也没人问自己会不会,像是班里有活动也没人问自己,所以,她也没机会拿出来叫人听听的。其实,她觉得她比那个女生吹的好!

    她把这事跟林雨桐细细的说,“她好些地方处理的不圆润,还错了三个音符,也没有很有感情的样子。”

    这个表情是有神采的。是那种带着自信的,谈到了她很喜欢又很拿手的东西才会有的。

    林雨桐就笑道,“带笛子了吗?要是没带,现在就去买。”

    带了带了!只是怕太吵,打从来了就没吹过,“您等一下,我去取一下。”

    两分钟不到,她拿着一个早已经斑驳的旧笛子出来,笛子的一端系着穗子,穗子原先该是大红的中国结,现在早已经磨损的起了毛边了,红的色里泛着一种洗不掉的黑黄。但显然,这是她珍爱的东西,她拿着破包会拘谨,但这东西比包更廉价,看起来磨损的更厉害,但她拿出来的神采是不一样的。

    “林姨,我吹给你听。”

    林雨桐正襟危坐,“好啊!”顺便也叫保姆,“先不忙着摆饭,坐下来一起听。”

    小姑娘并没有表演经验,轻咳一声挺胸抬头,像是在做汇报演出一样。然后深吸一口气,把笛子轻轻的放在唇边,吹奏了起来。

    一吹出声音,林雨桐意外的挑眉,曲子很意外,是十送红|军。现在的小姑娘很少听这种□□了,除非学校有要求。再就是对曲子的熟悉程度,这么一杆没有丝毫特色的笛子,音色也就那样了。却难得的她能吹的如此动人。

    门外,文韬正打算开门,钥匙都插进去了,他顿住脚,文竹刚要催,他嘘了一声,“你听!”

    文竹耳朵贴在门上,没动地方。她学的是钢琴,练得从来都是专业老师选的钢琴曲。其实练琴是非常枯燥的,而且,当真是知音难觅。你在音乐会上弹奏,那坐着的都是能听得懂的。可要是摆在大街上,尤其是国内的这种大街上,钢琴的受众远远没有演奏耳熟能详的乐曲受大家欢迎。

    专业的老师要是知道你没事不好好的练琴,是弄什么流行音乐,那是非得气死的。

    用老师的话说,这是走入歧途了。

    那边一曲结束,她赶紧拧钥匙进去。确实挺好的,但是需要专业的老师的。可一进去,就听见妈妈在那里说,“很好听呀!我觉得你是用了感情的,至少动人心了。”

    文竹比较尴尬,妈妈您懂音乐吗?这不是误导人家嘛?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却摇头,“音乐就是传达情感的东西,我觉得它也该是一种表达的方式。就像是诗歌一样,白居易为什么要把诗改的叫路边的老太太都能听懂呢?这道理其实是相通的。不管演奏什么,要的就是听众有共鸣呀。你弄那东西,我能听睡着了,那我也有自己的喜好对吧。跟钢琴曲比起来,我更喜欢民乐。”

    文竹跺脚,哪有您这样的?

    事实嘛!

    林雨桐招手叫两人过来,问金文心,“还有别的曲子吗?咱们再听一曲然后吃饭……”

    金文心眼睛亮了亮,刚才那首是上初中的时候班里的那个女同学参加演出的曲目,她偷偷的练,一直练了很久很久的。都是在公园里人少的时候背着人练的,后来碰上了个拉二胡的爷爷,老人家说别只吹歌曲,吹吹别的。她给了自己两页散的谱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她一直练那个。

    这会子了,最熟悉的也就那个了。

    她一吹林雨桐就坐直了,这是《姑苏行》。

    一曲终了,金文心忐忑的看人,“我不知道这叫什么……”

    “姑苏行!”林雨桐告诉她曲名。这孩子的手机一直都是老旧的,智能手机那一套她早前没用过。要不然只要有心在网上学,不可能没听过这曲子,“回头你自己去搜资料,再听听别人演奏的。刚才你吹的很好……你这不坚持学下去,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这孩子这么积极,必然是有目的的。怕问题就出在艺考上。

    金文心一听这话这才敢说,“我想学音乐……”她把笛子往前递了递,“就学它!”

    林雨桐半点犹豫都没有,“好啊!回头给你找个专业的老师。咱们再去学。”

    金文竹看看她那笛子,“我觉得先选个乐器比较好。”

    “吃了饭你们上你们的补习班去,我带你们二姐买笛子去。”

    笛子这东西,便是好的也不贵。别弄什么玉的还是别的,竹笛的音色是最好听的。一根好笛子,外面也就大几千块钱,就能拿下来。另外,林雨桐还另外给这孩子的那把旧笛子买了一个套子,“小心的收起来吧。它立下汗马功劳了。”

    这话听的人心尖尖跟着一颤,一把用过的笛子都能照顾到,何况是人。

    金文心笑的又轻又软,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回家后迫不及待的,她将这些都拍下来发给表姐,“表姐说的对,人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以后,我不分心做其他无关的事了。在路上我跟林姨说了,这次只出这一次镜,以后都不了。我要专心上学,认真的跟老师学。我要考音乐学院!”

    周如烟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她对你那么好,你也要听话。好好的学,不要分心,也不能再半途而废了。”

    当然了!

    好长时间没有跟表姐谈的这么契合了。她高兴坏了,“表姐你忙吗?能视频吗?”

    那边犹豫了一下,然后发来视频邀请。

    这边欢天喜地的接通,“表姐,你看我的房间……”

    话没说完,就被那边的背景吓了一条,昏暗的灯光,斑驳的墙面,表姐好似在晾毛巾,拿着手机顺势转了一圈,整个房间的大致情况就在镜头里一闪而过。

    “表姐!”她一下子都破音了,“你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

    然后镜头晃了一下,周如烟出现在镜头里,一头的大汗,头发贴在脸上,她随意的扒拉了一下,语气很轻快,“你现在是大小姐了,不知道人间疾苦。这已经很不错了!在影视基地这种地方,做群演是这样的。这都算是好的,还有些是好个人合租呢。”她无所谓的笑笑,“没事,等机会吧。以后要是认识什么节目组或是剧组的人就好了。我跟你说,我今儿认识一群演头头,是个老大姐了。她帮着揽活,扣的也不多。人看着凶,但其实比那些男人好多了。那些人见到小姑娘,就想揩油。不给点甜头,都不搭理你。还得逼着你妥协。这个老大姐就好多了,给的活出头不容易,但却总有活,能养活自己。我从明儿开始,一周的活都定好了。明儿是演一天的死尸……”

    大太阳的要在地上躺一天吗?

    “后天演冬天的戏,你知道电视上的大雪天是怎么拍出来的吗?那根本不是雪你知道吗?后天我给你拍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些年我才知道被电视剧骗了。”

    她们聊了很久。

    第二天,表姐的朋友圈里,多了一张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照片,这是在扮演死尸,虽然笑的一脸灿烂,但是……看得人心里一揪一揪的。

    第三天,表姐特意发来了一张‘大雪图’,她才不在乎那雪是怎么弄出来的,她在乎的是,外面摄氏三十七度的气温,表姐穿着棉衣带着帽子,还得演瑟瑟发抖。这天晚上,她睡不着了。躺在那里翻来复去!稍微一酝酿点睡意,她就觉得得去一趟厕所。这是打小就养成的习惯。睡觉前去厕所处理完,半夜最好别起来。躺下半个小时没睡着,再想睡了,得去厕所。要不然老觉得有事情没有办。

    这进进出出的,搅和的隔壁的丫丫就没法睡了。才一迷瞪,外面就有响动。

    她烦躁的坐起来,本来夜里就只能睡五个小时,困乏是常态的人,半夜没法睡觉,可想而知整个人有多暴躁。

    她下床,蹭的一下拉开门,神情不是太好。那边金文心被吓了一跳,“你要上厕所吗?你先!”

    “你拉肚子?”

    “没有!”

    “没有你就老实呆着,大半夜的干嘛!”说着,蹭的一下关上门。

    金文心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动都不敢动。好半晌才悄悄的回房间,却不敢关房间门。她怕再要起来还得关合房间门。

    但不知道为什么,躺下之后眼圈却红了。在姥姥家,从来没有人会这么不耐烦的对待她。也没人会这个样子凶她。来了这里爸爸很好,林姨也很好相处。

    但是好像林姨的女儿不是很喜欢她。

    今早起来,丫丫起的晚了,很明显是没睡好的样子。

    林雨桐一边给她拿粥一边道,“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我跟老师沟通一下,把时间稍微的松一松。”

    “没事!”丫丫低着头喝粥,苦大仇深的。三两口扒拉完了,起身就要走。

    这边拉开凳子一转身,跟金文心碰了个面对面。金文心不自觉的躲闪了一下,丫丫的眼睛一缩,然后‘嗤’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一样。她谁也没看,拎着包直接出门了。

    这叫金文心更不安了,无措的解释,“那个……林姨,我刚才想事了才被吓了一跳,没别的意思……”

    “知道!”林雨桐叫她过来赶紧吃饭。这位也是个夜里没睡好的。

    中午的时候,林雨桐去补习班找丫丫,“跟我出来吃饭。”

    浪费时间。

    随便找了一个店,要了一份扬州炒饭,就算是一顿饭了。她吃的狼吞虎咽,林雨桐就给她倒了温水递过去,“慢点!”

    丫丫头也不抬,“要问什么就问吧。”不就是想问我是不是欺负了金教授的宝贵闺女吗?真是搞笑。

    林雨桐就说,“跟你们老师沟通了,他们说你初中的那点知识点都补起来了。高中的话看你的意思……若是读理科,你需要补的就多了。可若是读文科,下苦功夫就能应付。重点只放在数学和英语上。如此能节省时间。”

    原来不是为那个来的吗?

    丫丫嗯了一声,在老家的高中,会考都参加了。也基本都过了,所以现在是没必要再返回去学物理化学生物了,学也跟不上。尤其是物理,简直死穴。

    “文科!”她笃定的很。就算是想上体校,体校招生,文理科都要的。

    “那就简单了。”林雨桐就道,“这一个暑假下来,补的就差不多了。不求学的多好,能跟上大家的进度就行。”

    嗯!就是这个想法。

    “但你这晚上睡不着也不是个事呀。”林雨桐看她,“我早前不是给你枕头里塞了一个香包吗?你把它取出来了吗?”

    枕头里有东西吗?

    怪不得住到这边的第一晚上睡的沉呢。

    她稍微别扭了一下这才道,“我其实晚上不习惯枕枕头的……”第一晚上来不好意思动这家里的东西,就一直枕着呢。后来她就放在脚下了。她习惯头高脚底。而且,头放的低了,她感觉别人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你。这样会叫人觉得有安全感。

    这样啊!

    林雨桐就道,“那我知道了,回头我也不给你香包了。家里有香料,中医调制的。点米粒大小的一点,能一夜好眠。家里的条件就这样,住的人多,进进出出的肯定吵。这现在你们上学还好点,作息基本一致。这要是都工作了,为了睡觉不得打起来呀?家里人就是这样,心情不好了,撒个气。正常的!”她从包里取了一个小小的香囊来,“你中午课间爬在桌子上,这个东西放在边上闻着,一分钟入眠,你定好时间,闹钟一响你就起。白天补觉的效果好,哪怕睡五分钟,精神都不一样。”

    丫丫接过来,揣在裤兜了,“那我上课去了。”

    嗯!

    出了这家店的门,她回头朝这个女人看。她还坐在那里,朝这边摆手。

    算了!这个女人给人当后妈,也怪不容易的。

    晚上下课之后,在路边买了几个烤肠带着回去,文韬一根、文竹一根,敲了金文心的门,给了她一根,“我睡觉浅,晚上老睡不踏实……”

    “没事没事!”金文心受宠若惊,她把香肠接过来,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也怪我,心里存着事老睡不着。睡不着就老想上厕所……”

    话没说完,那比指头没大多少的香肠她吃完了,看她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香肠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味呢。

    算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丫丫把自己手里那根也递过去,顺嘴客气的问了一下,“为什么事的睡不着?课跟不上?考试成绩不好叫家长了?”你爸也不像是能狠心训你的人呀。

    金文心接了又一根香肠,继续啃,叹了一声,拿手机给丫丫看,“我表姐,不上学做群演去了……”她说着,还拍了拍床沿,招呼丫丫过去坐,这是打算把短话往长的说吗?

430、转向人生(11)三合一

    转向人生(11)

    丫丫对别的事其实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偶尔也会八卦一下。

    比如现在对这位熟悉了, 看的多了, 确定哪怕就是现在生涩,她也确实是大明星云媚。凡是大明星身上的绯闻,这云媚都曾经有过。而大明星身上的点点滴滴, 恨不能都拿放大镜放大。当然了, 其中包括她的经纪人是她的表姐, 跟她一起摸爬滚打的走到最后等等,这都是在娱乐新闻上有过的。她是被姥姥家养大的,家里贫寒的很。她的母亲离婚了, 在国外也出了意外, 甚至都说是自杀的, 娱乐新闻上说的,真假也不好分辨。至于父亲,据说是出国了, 一直在国外。从没有在媒体上听说过她是金教授的女儿。

    丫丫有些沉吟,这件事放在心里她一直耿耿于怀,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尤其是金教授这边后来的遭遇实在算不上好的时候, 心里的纠结就越发的大了。

    原本想的是,借着这边从那边脱身, 然后天地这么大,我怎么就不能有我自己的日子了?可重来一回, 好像十年的时间变了很多的东西。这个曾经憎恨无比的母亲并不是那般的冷酷无情。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幻想,是不是自己错过了这十年,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这个女人当时意识到她们家的情况不好, 自己跟她相认可能被牵连,所以一直只拿钱偷着给自己一点帮助。别的便没有了。后来出事了,她找过一次,没找到。问过小白,小白也没说。再后来,连音讯也不知道了。所以可以笃定,他们最后过的很糟糕。

    自己若是明儿能潇洒的从这家里走了,那很多东西,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可说实话,她如今做不到这一点。

    做不到这一点,那很多事情就该留意了。

    比如这个云媚,金教授还没出事,好好着的时候,她也没说是金教授的女儿呀。除了恨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缘故呢?

    如今金文心还会不会成为云媚她也不知道,但总感觉这中间必有一些瓜葛的。

    可说起云媚,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她的表姐。

    她的表姐叫什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她表姐先是她的替身,很多危险的高难度的拍摄任务,都是她表姐代她完成的。后来受伤了,再也拍不了了,就做了她的助理。再然后,她成名了,就成了她的经纪人。成名很多年之后,有个娱乐节目主要事拍艺人和经纪人的日常的。节目就请到了云媚和她的表姐,她表姐是个很干练的女人,长的也很好看,两人的身材很像,样貌也有五分。很多娱乐八卦上,把这个女人被戏称为站在云媚背后的女人。

    这些东西当年距离她太遥远了,要不是为了跟客人有点话题,她哪有功夫注意这个呀。

    之前那段时间,她老觉得这就是将来的云媚。只要这么一想,她就只想对这个姑娘敬而远之。她怕呀。你说这人有名气了,我的天啊,跟她相关的猫猫狗狗,那都有人挖呢。

    好像云媚当年最受争议的事情就是粉丝把她的母校她的老师都刨出来了。说学校和老师没有同情心,没有交补课费就得退学吗?

    她当年因着对徐成这个老师身份的厌恶,也觉得这样的学校这样的老师不堪的很。

    可昨儿听金教授说,金文心班主任的侄子还谁的,将来想考金教授的研究生。说孩子他见了,很踏实云云。然后那边孙老师还给金教授打电话了,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这就证明,金教授跟云媚的老师一直有联系。老师被黑成什么样了……最后也没有消息说金教授是云媚的父亲。

    这是她一直也想不明白的。想不明白的她不着急想,她害怕的是,因着把学校牵连进去了,所以那些在上学的时候被同学排挤的事也被翻出来了。好些个当年云媚的同学,不记得把班上有那么一号人的人,受到的干扰可不小。还有当地的粉丝直接闹到门上泼油漆的。最后当事人报警了,这才引发了更大的社会舆论。

    有这个前车之鉴,丫丫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姿态对这个姑娘。她就想着,这姑娘将来要是出名了,会不会也有人挖出自己跟人家不和,然后再人肉自己。

    要单单只是自己就算了,那个女人到底是人家后妈。这后妈本来就容易叫人非议。要是传出其她偏心自己的女儿,没有好好的对待这位。这舆论还不定怎么说呢。

    反正网络这东西啊,可怕起来真能逼死人。

    如今她摆出这样的姿态要跟自己亲近亲近,那自己怎么着也不能拒人以千里之外。更有,她说的是她表姐的事,她倒是想听听,说不定就能听出点什么来呢。

    结果这位说话是真的很直接,还把那些微信里的对话啊照片啊给她看,“我表姐一个人在外面……打小我们最亲,我不能放心的。心里最近老想这个事……”

    可对这事,丫丫有自己的看法。到底是活的更久些的人,见到的人和事太多了。而潜意识里,她就觉得,她那位表姐可比眼前这个姑娘聪明坚韧的多。

    事实上,看着手机上的对话内容,听着金文心的讲述,她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这些东西叫她想起了一个人——妮妮。

    她出狱后,妮妮有事没事也总喜欢找她。想方设法的打听她的下落。若不是十年监狱的冷暖叫人认清了人心,她不定真就被人又算计了。妮妮找她,每次都会带点惠而不费的东西,说一些隐含着日子不容易的话。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想让自己看在打小一起的情分上,帮衬帮衬她。

    哪怕自己没给对方好脸,可每年她都会出没两次。尤其是在自己年纪大了之后依旧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而自己名下好歹还有房子……她带着她的孩子来的就更勤了。可自己怎么会不防备。病了之后,医嘱早立下了,房子留给了红毛。

    怎么说呢?

    反正她从这些东西里看到了当初妮妮说话的那个味儿,就是那种想要从你身上得点好处的味道。

    说到底,其实就两个字——资源!

    金文心诉说着苦恼,“她一个女孩子,在那样的地方,多叫人操心呀。住的环境也不好,我借给她一万块钱……她那人争气,说三个月还是一定会还的,其实我想叫她改善一下现在的环境……”

    正说着呢,林雨桐回来了。门一响,金文心立马起身,“是林姨回来了。”她蹭蹭蹭的跑出来,“林姨,我来我来!”

    林雨桐正从鞋柜里拿拖鞋出来换呢,结果这孩子就冲过来了,抢着帮着把拖鞋拿出来,然后摆放好。

    这是怎么话说的,“不着急写作业呀?没事,忙你们的吧。”她把鞋换了,这孩子立马将换下来的鞋收进鞋柜里,“林姨,您明天穿哪双鞋出门?我跟您擦鞋油呀。”

    不知道见过多少聪明人的林雨桐被这孩子给逗笑了,这么直白的表达‘我在讨好你,因为我有事要求你’的态度,她是第一个。

    她才要文化,丫丫就跟出来了,喊金文心,“那个,你的电话响了,你姥姥给你打电话了。”

    啊?

    哦!

    金文心一边往里面跑,一边还回头跟林雨桐道:“林姨,我一会儿找你说话。”

    林雨桐就看丫丫,无声的问:“怎么了?”

    丫丫摇头,表示没事。金文心这个表姐不是善茬,都说娱乐圈污糟,那位能把金文心捧红,至少证明心眼很多。又有上辈子这边发生了那么多不好的事,叫这女人给金文心的表姐提供资源?

    还是别了!

    再者,金文心也不是笨蛋。这些话里的意思她都明白,她不会将她表姐想的坏,只事顺着她表姐的暗示做着她本心里认为对的东西。

    丫丫转身在去找金文心,那边没有在接电话,“我表弟拉臭臭了,我姥姥忙着呢,说一会子再打。”她微微皱着眉,轻轻叹了一声。

    丫丫顺势进去,还把房间门关上了,“我知道你担心你表姐,我听你一说,也觉得不妥当。你说你给了你姥姥家五十二万,有这钱,你表姐只要愿意,可以有很多选择的。我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你姥姥怎么可能不给钱,不让你表姐读书呢?你想想,你母亲还是大学生呢?他们当年又是工人,现在连农村老太太都知道,这有文化和没文化不一样……要不然,你问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呀?再说了,你表姐不到十八岁,不该你舅舅舅妈负责吗?要不你打给你舅舅……就是家里有难处,你直接出钱让你表姐念书,这总可以的吧。”

    “我表姐说想做演员……”

    “我知道的呀!”丫丫就道,“可群演里,那么多人乌泱泱的,这么些明星里,有几个是群演出身的。做配角的,有几句台词的有很多,但是出名的,除了大名的,只有那么一两个,那还得是机遇赶的巧,不是谁提携就能提携起来的。就是我妈吧,给人节目组介绍个人过去,那也不能我从大街上拎出来的人吧?哪怕是那种不出名的艺校,那也得有个由头吗?是不是这个道理?”

    金文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本来还想找林姨,看看能不能给我表姐安排一下。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不行。”

    丫丫暗松一口气,这姑娘悟性还挺好的。知道我要表达的意思,但就是没想着我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叫你少过去给那个女人添乱。你不是亲闺女,所以本来好拒绝的,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不好拒绝了。还不是她为难?

    丫丫就笑道,“我觉得什么年纪干什么样的事情,最重要。你表姐那么说,估计是不想家里为难。人的起点不一样,肯定以后发展就不一样。她不用那么辛苦……家里若是有难处,你用你的钱,去供你表姐念书,想来家里也不会反对。要是钱不够,我手里还有不少……平时不怎么用,都转给你都行。有时候老人的观念陈旧,你跟你舅舅小姨都谈谈……你表姐回去上学的事不难办,你爸不是还跟你们老师有联系吗?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其实,从高三到大学,花上十万顶天了对吧?”

    对啊!

    坐在教室肯定比表姐现在舒服的多的。

    丫丫什么时候走的,金文心也不知道。她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于是,先给她姥姥打电话。结果老太太说,“宝啊,那钱是你的。姥给你攒着,谁都不能动。等将来给你买房子!你表姐那丫头,性子野得很!再说了,这读书……我是被这读书的人给伤着了。你妈不是读书读的好的,上学,上大学,家里什么好的都紧着她用。结果呢?家里沾着一分钱的光了没有?反倒是厂子里有好些没念书的,人家做生意赚钱,日子过的比谁差了?我当年就是太宠着你妈,你舅舅他们了,现在才惯的一事无成。你呢,我不担心。你有你爸护着。再差能差到哪去?你就是不上大学,你爸也得给你找出路。我跟你说,你爸要是不管你,你看我怎么收拾她。实在不行,我就在他的办公楼上往下跳。可你表姐不行呀,读书也不是那读的好的,再读下去也没个结果。还不如叫她受些苦,说不得自己就闯出个样来了。这事啊,你别操心。你大舅跟大舅妈都不管,你操那心干嘛呀?好好的,早点睡……”

    金文心就问说,“我小姨今天晚班吗?”

    “晚班。大宝不乖,这孩子难带,一点也不如咱们心心听话。”

    又说了几句,这边挂了电话,金文心先打给她舅舅,她舅舅是这么说的,“你舅妈又病了,一干活就喘。现在也干不了啥了。就你舅舅我现在一天差不多十个小时,除了你舅妈的药钱,再刨除我跟你舅妈一个月一千多一点的生活费,也没剩下多少了。这些钱也就刚够还人家的最低还款金额的。当年听了人家的鬼话,做生意用的网贷……利息高的很。要是不按时还这个钱,就得卖房子还钱了。我也想叫你表姐读书,可一是没钱……二是她那个成绩,你知道的,你们学校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升学率。包含三本在内,一百个里才能考上二十个。你们姐俩那成绩属于后头那百分之二十。她跟你不一样,你好歹有你爸,你爸能供得起你,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请家教,请老师,再不行还能送到国外去上学……人啊,比不得的。你表姐托生到你舅妈肚子里,这就是她的命。”

    “不是,舅舅……我给姥姥了五十二万,这些够表姐念书的。今年不行,明年复读还不行吗?”

    什么?

    周大舅明显愣了一下,“你爸给的钱?五十二万?”并不知道呀!

    金文心也愣住了,“姥姥没说?”是了!当时给钱的时候只姥姥一个人在场,连小姨都不知道。

    “好孩子,大舅知道了。”周大舅沉默了很长时间,“心心啊,那钱你姥姥给你保管着呢。舅舅的意思呢……是想跟你从这里借三十万。舅舅给你打个欠条都行。让舅舅把这网贷的欠款给还了。利息太高了!挣的永远还不到本金上,挣一辈子都给人还不清。舅舅就想着,先还了那边的。然后每月还两千给你……容舅舅几年工夫,肯定把这三十万给你还完的。这样,供你表姐读书,大舅还是供养的起的……”

    金文心点头,“那找姥姥去拿呀,都给姥姥了。当时说了,叫姥姥看着安排的……”

    “好孩子!舅舅知道了。不早了你先睡……舅舅挂了。”

    她挂了电话之后,又给她小姨发了一个消息,觉得家里人别隐瞒的好。本意就是让家里人日子都好过些,大家商量个法子来,合理的分配是最好的。

    可这消息发出去之后,她又不安。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坐立不安之下,她还是敲响了主卧的门。

    四爷正跟桐桐说事呢,他回来的晚,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正说电视台的活儿怕是不能着急扔开,“这里面的水比想象的还深。背后几方资本介入,上了牌桌,可没那么轻易叫你下场的。”得徐徐图之的意思吧。

    林雨桐这边没接话呢,然后门被敲响了,“进来吧。门没锁。”

    推开门,是金文心。

    “爸爸,林姨。”她有点手足无措,“有件事我想说一下,我好像办错了!”

    林雨桐拍了拍床边:“过来坐,坐下说。”

    林文心过去坐了,把她打电话的事情给说了,“我就想着,叫表姐有学上。”

    这孩子办事是挺不靠谱的,四爷眉梢都没动,“你这么着,等你舅舅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跟你姥姥说,这个钱可以借给你舅舅。但是借条得有,叫你姥姥帮着收好。每月还多少,白纸黑字写清楚。这钱呢,你本来也没打算要。放在你姥姥手里,她也不花,家里的境况也改善不了。你舅舅每月还一点,你姥姥姥爷有你舅舅还的这钱,生活足够了。就是觉得上下不方便,租个同小区的一楼住也是够的。不仅够房租,差不多老两口的生活也够了。”老小区里有那种三四十平的房子,老两口子住足够。一个月七八百,还剩下一千多,再加上低保金,人上了六十以后国家每月给的补贴。就是把退休金继续给儿子交房贷了,这些钱够生活。但是,“你得弄清楚,你舅舅没钱交房贷,可以用你姥姥姥爷的退休金去交。那是你姥姥姥爷做父母的补贴儿子。但是你舅舅必须把每月的两千再交到你姥姥手里,得叫他知道,这钱是你这个外甥女借给他。这是两码事,这一来一去,不能相互抵了。懂吗?”

    林文心不是太懂,眼里还带着迷蒙。她只道,“我会按照爸爸说的去做。”

    行!愿意听话就行。

    四爷就道,“这每月两千补贴上,你姥姥姥爷的日子就能过。真要是有个病啊灾的,不是有低保吗?自己能花的少之又少。你就是用你攒的钱把这些都认了,又能有多少。老人老有所依,生活有着落。病了你出一部分钱,你舅舅你小姨伺候伺候,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能叫老人好好的养老,这就很好。至于你舅舅,没有银行的还款压力,挣了点,慢慢还着这边的债,心理上的负担小了,也能供孩子念书了。要不了几年,这日子也就过起来了。至于你小姨……是离婚了吧?她的收入不高,又离异,她这种情况,我给你两点建议,其一,申请廉租房。离异带孩子,收入低,这种情下申请的话一般问题不大。这就把住的问题解决了。其二,关于孩子的生活费,教育费,这是孩子的父亲也应该承当的……”

    “对!”金文心想起来了:“当时小姨离婚的时候,姥姥说必须每月给孩子三千。后来我那小姨夫说,他自己每月才三千五不到的收入,肯定不可能。再后来怎么说的就不知道的。好像有过一回,听我小姨说,那边最多每个月给孩子一千五……我姥姥最开始没答应,后来……我也不知道答应了没答应。但是现在这幼儿园,每个月都不止一千五。”

    林雨桐心说,那这就是多大的能力让孩子享受多少的资源的问题了。一个月两千的工资,上每月一千五的幼儿园,这确实是负担不起。有很多幼儿园按学期论的,一学期也就是一两千块钱,按自己的能耐大小安排呗。这不是说你一个人能管的了的。你把那孩子放在好的私立里,现在孩子不觉得,等上了小学,也上那种好的私立,可家庭条件的不同,让孩子在那个群体里格格不入。要么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没钱也装作有钱。要么就自卑,懦弱,反倒是对孩子性格的塑造非常不利。

    四爷就说,“你小姨照看过你,对你好。你呢?常给你小姨打电话,逢年过节,买些实用的东西。遇到大坎儿了,你伸把手帮衬帮衬。将来你小姨老了,你孝顺孝顺,这都是对的。不这么做,说明你没良心。但是,再是如何,你代替不了你小姨过日子,懂吗?”

    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些。

    林雨桐笑道,“没事,不懂没关系,以后遇到事的时候多想想,慢慢就明白了。”

    哦!她蔫头耷脑的出去了。

    这不是孩子的问题。这是孩子的成长环境所影响的。一般的孩子,父母健全,那么跟父母的家就是自己的家。便是单亲的家庭,只要孩子跟随父亲或是母亲生活相对独立,没有外人,那么孩子就有那种个体家庭的概念。可这个孩子不一样,她自小对家的概念,就是她姥姥家的所有的人。这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构成她心里的那个家。

    她觉得她有的,就该是家庭的。而家庭的每个人,都是她的责任,她的负担。

    这个孩子,需要教的很多。幸而这孩子自己要求不再出境了,说真的,真叫她往那个圈子去,就她这个性子,早被人吃的渣都不剩了。

    四爷这边躺下,又说起了外面的事,“水深,暂时下不了牌桌子。”

    如果不是有这几个孩子,只自己和桐桐还真不必惧怕。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了,不是给自己招灾,就是给家里人招灾。孩子们要真有个闪失,得不偿失。

    因此,速战速决这想法别有。这事得徐徐图之。

    上电视嘛,讲股票,这个可以有。原主的名声是吹出来的,但换成了自己本事却是真的。

    林雨桐就皱眉,“需要我做什么吗?”

    四爷摇头,“脱身是困难,但其实……也未必一定得脱身。”

    什么意思?

    四爷轻笑,“这资本无所谓善恶,从头到尾,资本都是冲着赚钱去的。国内嘛,设那么多套子圈钱,吃相难看了些。若不想如此,完全可以在国外的股市上玩一玩嘛。国外的一些资本大鳄,没少在国内捣乱。咱们也可以引导甚至组织资本去外面捣捣乱。若是能配合国家的一些政策动向……”

    林雨桐点头,明白这个意思了。一个问题,换个方向去处理,结局可能比之前更好。

    如果是这样,“你这边不用资金了?”

    四爷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定一般,“不用了!跟他们玩玩!现在不让咱下牌桌,也行!将来别怪我赖在庄家上不下来。”

    林雨桐都兴奋了呀,“我这回能做个首富太太?”

    四爷不有的笑出声来,瞧瞧她这出息。好容易才止住笑意,“如果你想的话。”

    那我可太想了!

    行!想要就给你!四爷伸手把桐桐的大波浪卷扒拉乱,一天天傻乎乎的,几辈子都不提点要求了,如今好容易提了一个,我能不给实现了吗?只要你开口,要什么都行的。

    觉得要做首富太太的林雨桐,不急着搂钱了,在工作上,简直不要太佛系。

    小白说这个工作室的事,又说请专业律师。林雨桐才想起,律师咱有啊,庄海燕不就是。这是早就说好的。

    这才说要给庄海燕打电话呢,结果她的电话先打过来了,“我今儿去见我之前跟您提过的医生朋友,结果意外的在医院碰见了一个人。”

    谁啊?

    庄海燕声音低低的,“我现在就在医院,人被我拦住了。这人就是刘娥,她带着她的女儿。”

    嗯?

    “挂号我看了,是挂的刘娥的姓名。但是检查确实给她女儿做的。刚才他们在b超吵闹,我朋友不是恰好是医院的主任吗?她过去处理两边争执的时候才知道的。在医院挂号要用身份证,姓名和年龄这是相匹配的。可b超室护士叫的刘娥进去,进去的却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跟检查单上显示的年龄不相符。这就不对!刘娥非说一样花钱了,给谁检查都一样。我就寻思这里面有事。因此我叫了朋友帮忙,顺势给这个叫陈妮妮的孩子做了比较全面的检查……”

    林雨桐一下子坐直了,“那孩子……”

    “对!怀孕了。”庄海燕低声道,“还有一些其他的妇科病。”

    “刘娥知道了?”

    “是!最开始也不信,歇斯底里的叫骂。后来见她家孩子不说话,她像是明白了,然后拉着孩子就跑了。我担心会出事!”

    林雨桐低声道,“这个女人护崽子的心是有的。她还会去医院的,肚子里的孩子得拿掉的。放心,她只会去省城的医院,因为在县医院,她怕碰上熟人。她女儿的事,她不想被人知道。她是宁肯偷偷杀了徐成也不会选择告发此人。她害怕毁了她家孩子的名声。所以,要走法律程序,靠她不行。”

    庄海燕也是这么想的,“这事搁在谁家身上,家里的大人都会有顾虑。”

    嗯!

    林雨桐低声道,“你叫我想想。只要确定此人确实有这样的毛病,那就好办。会抓住尾巴的。”挂了电话,她却知道绝对不能等了。这样的东西不处理干净,不定还有孩子得遭殃。

    当天她就定了机票,想亲自跑了一趟。

    这事她没跟丫丫提,跟几个孩子都没说,只说要出差一趟,只四爷知道她去干嘛的。

    可东西都收拾好了,早起准备要走了,再小区里早读的丫丫急匆匆的回来:“你要去青省?”

    “怎么了?”

    “妮妮给我打电话了。”丫丫嘴唇抿的很紧,“她在来明珠的路上。”

    “她一个人?”

    “是!”丫丫就急忙问,“到底怎么了?”

    林雨桐默默的退了机票,拉了丫丫坐下,“妮妮怀孕了!”

    丫丫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但却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林雨桐看她,“你知道徐成对丫丫做的事?”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活了一辈子,早前不知道的,后来还能不知道吗?

    自己当年将徐成给杀了……可至今想起当年的事,她还是噩梦连连。当时是在果园,那天下着雨。当天早上的时候,妮妮不知道为什么惹了刘娥生气,刘娥追着要打妮妮,妮妮逃也似得跑了出去。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一直这么上演着,她都习惯了。遇到饭点,妮妮要是不回来吃饭,她就带着馒头带着菜,给妮妮送出去。妮妮不会走远,不是在房前就是在屋后,娘俩赌气而已。

    那天,她跟往常一样,去给妮妮送了吃的。妮妮就跟她说,“姐,一个小时以后,你去果园里。我捡了好几筐子落地果,一个人拉不回来。这一下雨就不好拉了……”是啊!现在的路面好,还是水泥路面不能修到果园里不是?她毫不犹豫的应了,收拾好碗筷,一个人就去了。

    妮妮说筐子就在果园中间的窝棚里,谁知道窝棚里没有筐子也没有果子,只有徐成。

    下雨天,风雨交加。几十亩大的果园,正中间的位置,远离公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能怎么办?幸而她之前发现了有几次被偷窥,心里有了防备,刀不离身。于是,被逼急的她只想逃出魔掌,只想自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扎的不像个样子了……她没跑,摸了电话报警自首了。

    直到大牢里,她才有时间细想那些细节。是啊!妮妮说有筐子,筐子了装着果子,为什么没有呢?

    后来从牢里出来了,妮妮给的解释是:筐子是在窝棚背后的,不信你问大家去。当时那么多人打扫果园里的血迹,都见过的。

    她没勇气再去打听了,再说了,事情过去了十年了,谁能记得准呢?

    但从此她再也没有信任过妮妮。每次她的纠缠和讨好,她都全身戒备。

    就像是从老家离开的时候,身份证竟然是从妮妮的屋里拿出来的。她惊讶,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只怕妮妮不知道身份证在她屋里,跟她当年说果筐子在窝棚后的道理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做了帮凶,还能将自己隐藏的很好的人。

    对徐成那个人,他怕吗?怕是怕的,但也没怕成那样。毕竟,人都杀了,便是他成鬼,难道不能再杀一次。在牢里,来来去去的,她见过的人多了。能在里面的,又有谁是纯碎意义上的好人呢?十年的熏染,她能怕恶人吗?只怕在很多人眼里,她自己就是恶人。

    那么,她一直怕的是什么呢?

    是被背叛!是被信任的人背叛。

    除了红毛,她再无法彻头彻尾的去信任任何一个人。

    每个人心里都能搭建的一种叫做信任的关系,她却没有。被一个她从小护到大的亲人生生的给毁了。

    毁了的后果就是,她明明知道这个家里没有心存恶意的人,却总也没办法交托全部的信任!

    每每想起这些,她心底涌动的那些阴暗的东西就像是要喷薄而出。这次,她没有选择躲起来,或独自直面。她想试着伸出手,再一次向这个作为自己母亲的女人——求助!

431、转向人生(12)三合一

    转向人生(12)

    “不怕!”林雨桐顺手拿了手机, “你有刘娥的电话号码?”

    有!

    丫丫从手机的通讯记录上找出一个人来, 然后递给林雨桐。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用自己的手机拨号,丫丫一把拦住了,“我这个电话号码还没换, 一直没顾得上。今儿我就换了, 之前联系的人除了红毛我跟谁都断了……你用你的手机打给刘娥, 她存下来怎么办?以后很麻烦!”

    说到底,这孩子还是先怕了。

    林雨桐停下来看她,“别管什么事, 你心里得有两个字——不怕!不惹事是本分, 不怕事是能耐。你担心的事, 我心里有谱。你只在一边看着就好。”

    丫丫怔愣了片刻,朝后微微靠了一点,表示只看不说话。

    林雨桐给刘娥把电话打过去, 刘娥那边都急疯了,昨儿回来跟徐成干了一架,还不敢吵嚷叫别人知道。一晚上没睡着, 看着徐成心里想着是掐死他呢,还是弄点耗子药毒死他呢。焦灼的很, 结果早上起来,不见了妮妮。她最怕的就是孩子寻了短见。

    如今电话一响, 她以为是妮妮。可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差一点直接挂了。不过是瞧见上面的号码归属地是明珠,才顿住手, 接起来语气也不好,烦躁的‘喂’了一声。

    “刘娥!”林雨桐对着电话叫了一声。

    刘娥一愣,“林大丽!”还真是这个女人。

    “你家妮妮在来明珠的火车上,她被徐成糟蹋,怀了身孕的事我知道了……”

    “你胡说八道!”

    “哦!那就是这孩子撒谎了。那我现在就去火车站,那边有派出所……她这种情况,谁也不敢接,接了麻烦大了,我直接送派出所,要求派出所帮忙联系医院检查一下……”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谁也不想要麻烦对不对?你把一个怀着孩子的十来岁的小女孩打发来明珠干什么?”

    “我没有!”

    “你没有孩子为什么会跑出来?刘娥啊刘娥,虎毒不食子呢。你就为了讨好一个男人,把自己的亲闺女往火坑里推。你也配当妈!”

    这话刺激的刘娥几近疯狂,“你再敢胡说我撕碎了你的嘴。”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休成怒了。那么大的闺女,你不知道避嫌啊!还叫孩子晚上单独跟徐成那种畜生呆几个小时……”

    “我是叫他给孩子补课的!我怎么知道这畜生不是个人,对那么点的孩子起了坏心……我杀了他的心都有!我的妮妮才那么大点……”

    “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哭有个屁用。徐成有这样的毛病,受害的可不只是妮妮这一个孩子。他是老师,他利用职务之便,有多少孩子受害了还不敢言语。你这说来说去的什么意思?还把孩子带到那畜生面前,你怎么就没想过孩子能不能承受……”

    “那我能怎么办?我报警……派出所里好些人都跟这畜生相熟,孩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说着,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看见我养了丫丫那么多年的份上,你先帮我照看几天妮妮……”

    “好啊!”林雨桐才这么一说,丫丫就急了。

    林雨桐朝她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语气轻快,甚至带着一种兴奋的继续道,“你怎么对我的丫丫的,我就怎么对妮妮。你对丫丫一分好,我会十倍的还到妮妮身上。不过妮妮这孩子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心活下去……你说这一不小心……该怎么办呢?我就怕工作太忙,看不住呀!”

    一瞬间,刘娥的心像是掉到冰窖了。她知道林大丽这个女人的心有多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结果真能在刚生了孩子的情况下就把孩子的亲爹给卖了,孩子扔下说不管就不管。这不是一般女人能做下的事。

    所以,她说会把自己对丫丫的十倍的还跟妮妮,她就一定会的。

    自己怎么对丫丫的自己清楚,而她后面的话……妮妮便是出了意外,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不能叫妮妮接近林大丽那个女人,否则,妮妮……

    她急忙道:“我想了想,还是不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呀?孩子来都来了。我总不能直接去报警,再把孩子遣返回去吧。”

    “能!能报警……”

    “那你这是委托我在这边报警,说明情况,然后托乘警将孩子送回去?”

    “对!是这个意思。”

    林雨桐像是在沉吟,然后像是有些失望的样子,淡淡的道,“那就这样吧。”

    挂电话的时候,丫丫才发现,刚才的通话,这边是录了音的。

    林雨桐把录音保存起来,然后发给庄海燕。这东西就是证据。

    之后再用丫丫的手机拨打一一零,把情况说了一下,并且放了录音作为凭证。是孩子的母亲要求报警的。

    现在这通讯多方便的,有姓名有年纪,又知道是从哪里上的车到达哪里,只要一查,买票记录就出来了。妮妮所乘坐的列车,还没出青省呢,那边的乘警就接到通报了。然后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人。在前面的小站将妮妮带下去,做个交接,当天就被送了回去。

    而庄海燕拿了录音证据,人家当事人不去告,也没关系。这是牵扯到很多女孩可能受侵害的案子。她直接去找妇联了。以公对公,这个好处理呀。徐成不是教师吗?妇联找到当地的教育局了解这个情况,这你不能说推搡吧。

    而且,这里面是不是存在有些单位的渎职呢。录音上不是说了,当地的派出所里的很多人跟徐成的私交很好……以至于求告无门。这是很严重的指控。

    况且,指控人是徐成的妻子,录音里她彷徨无助又愤恨不平,而徐成的继女怀孕是事实。庄海燕从医院拷贝到当时的监控。又有省医院给孩子做的检查报告。

    没有直接报警,就从一个了解情况性质的调查开始,一旦牵扯到当地的派出所。他们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事都得查清楚。要不然有一个算一个,说的清里面的事吗?

    当然了,这是后话。

    林雨桐此刻就坐在沙发上,细细的跟丫丫说这个事以及后续的发展方向,“……看!事情没那么可怕!办的虽然迂回了一些,但目的达到了就行。不就是一个小丫头要来吗?不至于乱了方寸……”

    丫丫用一种崭新的眼神看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啊!她不仅把徐成办了,还报复了刘娥和妮妮。她一定是看出来妮妮私下藏了她的身份证还假装不知道的事了。所以,她以录音的方式走的是正规的渠道。

    可是,正规的渠道永远有不正规的操作。大城市注重个人**,便是执法部门,对外也要注意这一点。但是乡下地方,哪里有什么**不**的东西。一个人知道,就都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的。刘娥和妮妮最怕什么?最怕被人知道。可这样的事偏偏就被人知道了。

    只怕自此之后,老家是呆不成了。刘娥带着妮妮只能去别的地方谋生。作为公众人物,过去的过往不经提,刘娥觉得是拿着这边的把柄。而同样的,刘娥要是带着妮妮离开老家,到了新地方生活,也不会乐意过往被人知道,这是对妮妮的保护。双方都拿着对方的把柄,彼此相安无事最好,否则谁也落不到好。

    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那样的孩子,说实话,能过的多好?

    她可以放心的将这两人从名单上划掉了,她们在自己以后的人生里,或许还会听到,也或许还会见到也不一定,但再不是放在心底无法释怀的一部分了。

    “谢谢!”这两个字她说的真心实意。她不仅是在帮她处理麻烦,更是在手把手的教她怎么去处理麻烦。

    “去吧,上课去吧。在你觉得不能很好解决问题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告家长。”她起身,“走,我送你过去。”

    这件事在丫丫这边是真的过去了,这个当妈的跟她说事情会那么发展,她尽量叫自己去相信,事情会那么去发展。

    但林雨桐还是会在私下里继续关注这个事情,来确定中间不会出纰漏。

    而这件事,林雨桐倒是有些收获,至少丫丫的心里,在面对她的时候,愿意开出了一条口子。

    用心去观察一个孩子的话,你很容易发现对方的问题在哪。就像是丫丫每天的兜里揣着刀子的事,瞒的了别人的眼睛,是瞒不了自己和四爷的眼睛的。保姆不小心摔了一个盘子将人都吓了一跳,只有她一个人摆出要逃,要自卫,甚至于手先习惯的摸兜。

    人如果随时都准备用刀子来解决问题,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丫丫上课的辅导班所在的写字楼,顶层开了一间健身房。

    这孩子的时间紧,没关系,迁就她的时间。晚上八点五十下课,九点安排了健身房。她要了独立的地方,四十分钟。不要教练,她自己带丫丫。

    林雨桐教她,“看……如果对方的手从这个方向来,不用利刃,只拿捏住这里……对方将毫无还手之力……看!可以打击对方的这个部位……”

    哪个部位不见血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哪个部位千万不能碰,碰了大概率会失手伤人。

    天天晚上,这么四十分钟,然后一起回家。

    文竹满脸的不高兴,“都不带我!”

    文韬就不一样了,“出汗了吧,我切了西瓜。”马上就端过来了。

    文竹凑过去赖在林雨桐身后,“我也放暑假了,您带上我呗。”

    “不光得有技巧,体能和力量也得好。文韬估计行,你?早上得晨练,你起的来吗?”林雨桐塞了她一口西瓜,“暑假的钢琴课你怎么安排的?”

    哎呦!烦死了!

    “老师打了电话,都安排好了,都在下午。老师上家里来!”不安排在早上,就是因为早上起不来嘛。

    几个人絮絮叨叨的说话,那边金文心默默的回了房间,总觉得她夹在中间,像是多了点什么。

    文韬瞧见了,正想过去看。丫丫起身了,“我去趟厕所。”

    从厕所出来直接去了文心的房间,门开了一条缝,能看见她坐在书桌边愣神。她在外面敲敲门,“我能进去吗?”

    文心愣了一下,“进来吧。”

    丫丫只推开门,靠在门边上跟她说话,“给你们报了形体课,我不上形体课,这才去健身房的。”

    像是解释了为什么现在陪她去健身房一样。

    文心‘啊’了一声,脸一下子红了,“你为什么不去形体课?”

    “不喜欢……我喜欢搏击,做不了扭捏的动作。”

    文心看着她靠在门边上,双臂环抱的样子,就像个男孩子一样,好像有点理解了,“现在很晚了,你一个人在健身房也不好……得要人接嘛。”

    那边文竹在客厅里却小声的撇嘴,“她的事真多。”

    林雨桐瞪了她一眼,“不准再这么着,听见没?”

    文竹朝里小心的看了一眼才道,“晚上家教不是来上课吗?她每天得有半个小时在卫生间接电话,不是她姥姥就是她舅舅小姨打来的。好几次,我想上厕所,厕所里都有人,我是去你们房间的卫生间的。好像是为了钱还是怎么的……你没见她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吗?”

    正说着呢,一看妈妈表情不对,文竹立马收住嘴,“好了,我知道了!我这次错了,以后一定不幸灾乐祸。”可这世上哪里突然就有真心的?

    莫名其妙嘛。

    等文竹睡下了,林雨桐这边洗了澡,到底是要去看看那孩子的。

    文韬出来上厕所,看妈妈往那边去,心里怪难受的,低声道:“其实假装不知道也行。”看她这么辛苦的去哄不属于她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怪不得劲的。他知道后妈难当,如今这离婚的多了,很多同学家里也有后妈。说起后妈,嘴里都没有好话。他以前也以为后妈是洪水猛兽,可轮到自家妈妈了,他真没觉得自家妈这种后妈把金文心怎么着了。吃是一样的吃,住给她最好的房间住。零用钱一直都是一样的!唯一的这点差别,就是最近这些晚上,妈妈在陪大姐晚上健身。

    可预约好的周末的形体课,妈妈是陪她和三姐一起去的呀。

    也从没见大姐因为爸爸怎么着怎么着就不高兴了,难过了……怎么换过来就不行了呢?

    文韬说的话是傻话,既然知道了怎么能真当不知道呢?桐桐进去的时候她像是跟谁在聊天,手机还不停的叮咚的响一声。

    “林姨!”她坐起身来。

    林雨桐坐过去,“我过来问问,你表姐的事怎么样了?”

    金文心笑的有点勉强,“我大舅去了影视基地,强行把我表姐带回家了。我表姐好像不大乐意。家里又因为那点钱吵起来了,姥姥不愿意把钱拿出来,后来小姨把卡翻出来了。她打电话问我密码,我不知道小姨是偷的卡,就把密码说了。然后钱被舅舅和小姨借走了。舅舅借了三十万,剩下的算是小姨借的。舅舅每月给姥姥还两千,小姨还一千五……表姐说我办的事太愚蠢。但她也出不了门了,舅舅觉得有钱的话还是应该念书的……学校的老师也没为难,又叫表姐继续上了。可是,好像谁都不高兴。姥姥气的住院了,舅舅和小姨还觉得姥姥不顾着他们……都叫我劝劝姥姥。林姨,我不知道我怎么就做错了。我拿了那么多钱出去,反而把事情办成了这个样子。我好像做什么都没做好!”

    林雨桐就问说,“你小姨有没有怪你一把借给你舅舅的太多了。要借也得平摊的借……”

    金文心睁大了眼睛,“您怎么知道?”

    “升米恩斗米仇,自来就是这样。”林雨桐就道,“他们养了你,在你心里,那是家,是家人。可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像也并不是一家人。”

    是的!舅舅和小姨是亲兄妹,可闹起来一点情分都不讲。

    林雨桐就不多说了,只起身道:“别多想了。要是觉得无法给他们断官司,可以不接电话试试。过段时间,等他们冷静下来了,再说不迟。现在怎么吵,都吵不出结果,你也是左右为难。”

    金文心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他们虽说没指责她,但话里话外的,她就是觉得她自己是个罪人。她在林雨桐离开后默默的拿出手机,把除了表姐之外的人都暂时拉入了黑名单。

    还给表姐说了这个事:要是他们问能不能联系到我,你就说不能。

    周含烟被气笑了,你倒是真不拿我当外人。这次的变故突然的很,她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就被带回来了。非得去上学,身份证户口本看的严严实实的。爸爸甚至还去了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户籍科,专门说了这个事。孩子不想高考,想离家出走。身份证不能给随便补办,要补办必须通过家长云云。连她的后来都给断了。

    她也不知道这种改变对将来会有什么影响,但这些跟表妹却说不着。她发了一句:你直接把我拉黑比较保险。

    然后那边果然真的给她拉黑了!

    周含烟:“……”行!谁都别主动联系,说不得对彼此都好。不就是借了三十万吗?她将来还给她。她也主动,将对方拉黑了。

    然后整个世界都太平了。

    这世界一太平,金文心觉得舒服自在多了。晚上下了家教老师的课,文韬就在外面喊呢,“二姐,我们出去吃烤肉,你去不去?”

    去!

    只要是去找吃的,我都去。她利索的就出来了,看文竹和文韬都在外面,“就我们三个吗?”

    “妈妈陪大姐在健身房还没回来,咱们就在路边吃点。顺便等他们。”

    好啊!好啊!

    文竹看文韬,“这钱谁出?”

    文心赶紧道:“当然我出,我是姐姐嘛。”

    文竹拉了文心,“二姐别抢,就叫这小子出。她都有钱请班上的女同学吃好吃的喝饮料,请咱们怎么了?就叫他请。”

    文心睁大了眼睛,“有女生喜欢文韬呀?”

    文竹就低声道,“每回都上学都在楼下等文韬……我那边有个望远镜,下回他出门的时候你在楼上用望远镜看……”

    有相同的八卦,瞬间拉近了距离。两人合起伙挤兑文韬,三个人说说笑笑。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都过去好些天了。感觉暑假都走了一半了,神奇的事,她很少想起姥姥家那边。每天的时间她都被安排的很满。有点空闲时间,不是文韬请看电影,就是文竹拉着一块听音乐会。

    尤其是参加了几次音乐会之后,她更没时间了。文心练琴的时间多了,空闲的时间也多了。偶尔文心还教她弹钢琴。

    相比起三人看起来的亲密,丫丫还是按部就班。回来的时候外面要是练琴,她就戴上耳机,做自己的事。

    文心好几次都去找丫丫,表示我们没有孤立你。

    丫丫觉得好笑,其实私下里,文韬和文竹不少和她联系。遇到好玩的笑话或是别的都会转发给她,不至于说孤立谁不孤立谁。她也不是真的孩子。

    也因为不是真的孩子,她觉得文韬好,文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于是在私下里,她比较喜欢问文韬的都是:你今天跟谁玩?玩的什么?

    打篮球吗?哦!没事。路上小心。

    当察觉到在意的时候,她从心底其实是有些慌的。她不知道这孩子的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这一天,很平常的一天。她的手机叮咚的响了一下,是红毛发来的消息:知道吗?徐成被逮进去了。听说查出来的,受害的小姑娘就有二十多个。李庄前年落水死了的那个……不是落水的,是自杀的。她家里有一本日记,她爸妈之前嫌弃丢人没往出拿。现在查了,就拿出来了。那姑娘就是受不了这个事,自杀了。这畜生总算是恶有恶报了!

    林雨桐收到消息的时候将这边给划掉了。不管是徐成还是刘娥母女,都完蛋了。因为他们而给自己和四爷带来的坏名声,几乎是绝了这种可能。

    而四爷这边,因为前妻和前岳家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可以直接忽略了。原主的前妻在美国骗保,这其实很能说明问题。对方有问题,那么前夫便是跟她离婚,错了吗?再就是前岳家,那五十二万给的恰恰好。第一,孩子心理舒坦了。跟父亲的隔阂少了。第二也算是还了对方照顾的情分了。虽然这么说很直接,但叫人家评判起来,总不能说这边无情无义。

    而自己和四爷,在外面看来只是离异重组家庭,又不是十恶不赦的罪过。两人也不存在跟前任撕逼的可能性。一个在牢里出不来,一个死在异国他乡。很稳定的婚姻关系。

    把这些都掰扯明白了,那问题只能出在四爷原身的工作上。

    林雨桐就跟四爷道:“如果要撤桌子,不跟他们玩了,会怎么样?”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能杀人父母,你当他们不能?那几个孩子的安全相胁迫或是警告,都是轻的。重则身败名裂,无立足之地。”

    林雨桐倒吸一口凉气,四爷现在算是逼上梁山么?

    她紧张的是,“几个孩子的安全……”

    “没事,愿意同流合污,自然千好万好。”四爷说的很轻松,“当然了,也得小心着不小心翻船了,被人家拉出来做替罪羊。”

    如果真成了替罪羊了,结果一样会是身败名裂,无立足之地呀。

    两边都是悬崖,不顺着这一条道儿走看来是不行了。

    见桐桐是真担心,四爷便笑,“你是对这个东西不懂,心里才存了畏惧。可懂的人,这些事都不叫事。要是原身,只怕真就玩现了。”

    那就是换了他,万无一失。

    可这话才说了三天,四爷从电视台录制节目出来,从电梯直接下了地下车库。人马上到了车跟前了,从边上斜刺出一个人来,穿着连帽衫,走的很快,手里拎着个小桶,直直的奔着这边过来,“金思业,你害我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你不得好死——”

    正好四爷边上有一柱子,地下车库的柱子四四方方的,承重用的,他朝侧面一躲,那一桶硫酸全都泼在了刚才站着的位置,慢几秒,都可能被泼上。饶是躲的及时,衣服和鞋上也已经飞溅上了,幸而录播厅冷气足,穿的都是厚实的西装,如今只是衣服烂了,没别的。

    这人一看一次不成,身后抽出刀就奔了过来。眼看到了跟前了,边上猛的冲出一辆车来,直直的撞向持刀之人。

    这人被撞的飞出几米远,手里的刀早扔了。

    开车的人开了车门冲四爷喊:“金教授,上车来。”

    四爷被夹在这个道儿里,除了上车没别的路可走。这边才上车,车门子就关上且锁死了。开车的是个女人,年纪也就三十上下,印象很淡。

    这女人开车就走,“我刚才打了一一零了。这里不能呆,我开车送你去附近的派出所还是?”

    “不用,把车挡在地下车库进出的通道上就行。”四爷说着,朝后看了一眼。后面并没有人赶来,保安一个都不见。

    挺有意思的。

    两分钟之后,出警的警察过来了,现场问询之后,还得去警局录口供。

    四爷简单的说明情况,女人在边上却说的极尽详细,“……当时我吓坏了不敢下车,对方的动作太快了。幸好金教授躲开了,我一看是机会,开车就冲过去了……您说我这要是把人撞出个好歹,算是见义勇为的误伤吗?太可怕了!那是硫酸呀!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呀……”说着,不停的看四爷,像是寻找认同。

    而四爷那边看手机呢,桐桐发来的,“现在在哪?”

    四爷顺手扔了一个定位。她肯定是听说了。

    是啊!桐桐是听小白说的,毕竟电视台那地方,小白进进出出的,也是认识几个小助理的。也在好几个群里摸鱼,总能收获一点消息的。这回群里就发的是金教授遇袭,说是泼硫酸,还拿了刀。她当时就吓坏了,赶紧找录制节目录制了一半的林姐。

    然后林姐直接就跑了,开着车一踩油门就走远了。

    她到的时候,看见四爷正在警局门口,一个眼熟的女人在跟四爷说话。

    “我送送你吧……金教授。”女人心有余悸的样子,“你一个人这么出去,也不能叫人放心呀。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同伙。”

    四爷摆手,“不用,有人接我了。”

    这女人扭脸看过去,就见林雨桐手里拎着高跟鞋快速的跑过来。

    林雨桐看见四爷衣服上那些被灼烧出来的洞,当时就变了脸色,那冷厉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能动手杀人,“谁干的?”

    “先回家!”四爷拉了拉桐桐,然后再度跟愣在边上的女人道谢,“这次多亏了这位女士了。回头一定郑重道谢。”

    林雨桐朝对方点点头,被四爷拉着就走。上了车她才是真恼了,“不是说没事吗?”

    四爷轻笑,“不过是一个警告而已。边上等着的绝对不止那个女人一个想趁机救我的人。我要是不动,自然有人出手,那硫酸泼不到我身上。不过是之前想抽身退步……对方想给个教训!”

    你是随便什么人想给教训就给教训的吗?

    林雨桐呵呵一笑,“找个机会,我要进那个圈子转转。”敢给我的人教训,那我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教训。

    四爷看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护着的犊子。

    “我是笃定没事才敢……”

    “你笃定不行,得我笃定。”林雨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得!现在别犟嘴,越犟嘴她的火气越大。

    回去之后,四爷特别乖巧,“你去忙吧,我在家不出去。”

    我不忙!不用出去!

    四爷:“……”好吧!他起身往卧室外走,手还没摸出门把手呢,就听桐桐喊:“去哪?”

    “去厨房……”

    “不用!”桐桐在卧室里给在厨房的保姆打电话,“拿吃的喝的过来。”看你是饿了还是渴了,随便。

    保姆无所适从,吃的喝的多了,谁知道主家要吃什么喝什么呀!

    她端一盘子过去,“这个行吗?”

    行吧!

    再端一盘子过去,“这个要吗?”

    要!

    然后一溜的盘子,家里能找到的吃的都给折腾来的。

    保姆心说,这两人说是吵架了吧,也不像。说不是吵架了吧,也不是。

    感觉怪怪的。

    几个孩子回来,这种怪异的气氛还在。丫丫那边今晚都没去健身房,她收到林雨桐的消息是晚上有事去不了了。她干脆也没去早早回来了。还以为是有事外出了,结果就在家里坐着呢,这是……咋的了?

    金教授很客气的,“丫丫回来了?赶紧去休息吧。”

    丫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吧!两口子的事别人管不了。

    几个孩子进进出出的,相互嘀咕了不少,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文竹想撒娇赖过去问问,可一碰上自家妈那冷眼,吓的缩回去了。

    他们四个临时拉了一个群。

    文竹就说:是不是爸爸出轨了。

    文韬瞠目:你真敢想。

    文心弱弱的: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丫丫心里嗤笑,你爸不是那样的人,那我妈是无理取闹喽。想怼回去,想想算了。懒的搭理你们。

    几个人说到很晚才睡了,四爷苦口婆心的也说到很晚,桐桐才有些软化的迹象,发誓保证了半天,最后以和谐的睡前运动作为完结。

    照着之前,这就是这一篇揭过去了。可没想到有的人几辈子了终于长进了一点,刚才又啃又咬的又摸又是摁的,四爷没注意。可却不知道,那一下下的手法叫他半个小时之后就陷入了深睡眠,几个小时怎么折腾都不带醒的。

    确定他睡着了,桐桐这才起身,摸了四爷的手机。解锁密码她知道,直接开锁,找到了微信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联系人,此人标注的姓名是小李。

    初一看,不会觉得被叫小李的人是个重要人物。而且点开,跟此人的对话框是空的。好似从来没有联络过一样。

    她挨个排查了一遍,最干净的就是此人了。

    他先拨打这人的电话,那边没接,直接挂断了。

    林雨桐又发了消息:见面谈谈。

    等了五分钟,等的林雨桐都以为是自己判断失误的时候,对方才回复:老地方。

    老地方是哪里,桐桐哪里知道?

    她发消息:我定地方。

    那边好像觉得四爷成了惊弓之鸟,不敢过去一般,随意的甩出两个字:随你!

    林雨桐定了个附近的酒吧,那里是酒吧一条街,人员混杂。

    那人回复了一句:半个小时之后见。

    很好!半个小时之后吗?

    林雨桐下电梯的时候算了一下,这住在什么地方才能保证肯定半个小时之后能见到了。自己到那酒吧,最多也就半个小时。自家在哪,对方知道不奇怪。可对方在哪,她现在不好判断。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确定了。

    不就是背后下黑手吗?你黑的过我?!

432、转向人生(13)三合一

    转向人生(13)

    酒吧里光线昏暗, 林雨桐找了个吧台的位置, 要了一杯酒,侧着身子能看到门口的位置。她来的稍微早了一会子,到了约好的时间, 准点, 有两个保镖打扮的先进来, 左右看了一圈之后,才有个男人从外面进来了。选了有个角落的位置坐了,那个男人拿着手机, 紧跟着林雨桐手里这个属于四爷的手机响了一下, 对方发过来:我到了!

    林雨桐回了一句:堵车, 五分钟后到。

    那边便招手要酒了。

    林雨桐起身,在服务生端了酒转身药送酒的时候,抬脚绊了一下。手里的托盘眼看要飞了, 林雨桐一手帮着接住,一手扶了人。酒保一边道谢,一边赶紧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林雨桐贴心的将托盘里的三个杯子挨个放好, 然后才递给酒保。

    对方再三道谢,林雨桐微微颔首, 一口将剩下的酒喝了,这才起身朝卫生间的方向去了。酒吧这地方, 卫生间也是乌七八糟。进了门先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的两边分男女厕所。在这地方,男男女女的躲在这里两两拥抱, 相互纠缠着火热的很。

    林雨桐洗了手,拿了化妆镜出来不停的补妆。

    很快,从镜子里能看见两个人过来。前面的是个保镖,后面跟着个眉头紧皱,想来是憋得有点难受的二世祖模样的男士。

    保镖很有排场,低声道:“李少稍等,我进去看看。”

    还要排查一个里面有没有危险吗?

    这被称为李少的要拦,结果保镖先一步进去了。估计这位比他的主子还着急。

    保镖一进去,林雨桐反手一勾,拉着这位李少就往女厕去。

    边上有发现的,还以为又是碰到一对狂野的野鸳鸯,这样的地方这不稀奇。可这位李少却知道不是,他的头被摁的死死的,他都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模样,他这么大的个子,愣是被个女人摁的只能看见下巴颏。然后被人拖拽着去了卫生间。

    是女卫生间,她的视线能看见好几双高跟鞋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奔出去了。然后卫生间格挡的门被拉开了,他又被带进去,想喊一声都喊不出来。耳边的很多声音都远去了,听什么音儿都是模糊的。

    然后就感觉,有人在扒拉他身上的衣服。可恶的是,他脑子里很清醒,他感知的到,在背一个女人扒衣服。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哪来的神经病女人,对男人来强的。

    他只盼着保镖快点过来,因为他感觉到,裤子都被人给扒了。保镖再不来,接下来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可这不等保镖来,猛地就听到一声尖叫,“啊——变|态——流|氓——”

    一个姑娘拉开格挡的门,看到这么一副□□的画面,正常人都得喊的吧。

    这么一喊,结伴来的女生有一个算一个,有上脚踩的,有抡包就打的。还有那猎奇的,拿着手机在边上拍的。

    在男厕解决完问题的保镖出来,不见老板,女厕所那边有涌进去那么些人,他开始也没注意怎么回事,直到另一个保镖找过来,因为一直不见老板,而这么多人又朝厕所的方向涌入。他担心出事,所以找来了。

    然后两人这才意识到,怕是出事了。扒开人群挤进去,那一丝不带躺在那里的不是老板还能是谁?两人当下面色剧变,脱了衣服先把人遮挡住,然后才扶着人往出走。

    林雨桐就在边上的格挡里,她早前拿着对方的手机开了屏,然后一直在边上录着。录完之后,她将视频发送给对方手机里一个联系人——于宏。

    为什么是于宏呢?

    因为在对方来了之后,林雨桐就认出这个小李了。这个小李叫李弋洋,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背景深厚,娱乐杂志上经常出现的一位。

    一看是他,林雨桐就知道,这是小角色。这种人往往是上传下达。四爷不叫动的原因估计也在于此,跟这人纠缠,纯碎是浪费时间。

    他就是办事的那双手,当然了,像是给四爷教训这种没品的事,估计也是他这种小角色自己的主意。否则,四爷也不会想跟这些人在一个牌桌上坐的。

    自来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李弋洋就属于小鬼,能量不大,但之于真正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原身一家,这人的人物便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他们动动手脚,就能要了一家人的命。

    因此,对这样心里毫无敬畏的东西,下手压根就不用客气。

    录下来了,大面积发容易出事。因为这位在娱乐八卦上出现的频率高,大家也都知道,这位因为一个女明星跟一个叫做于宏的结仇了。具体的情况无从得知,但这两人的确是不对付。原主在电视台的时候,也听人私下说过。找这个投资,就不要找另一个了,那是找不自在呢。

    于是,她只借助李弋洋的手机,将这段视频发给了于宏。然后放下手机,趁着乱劲儿,夹在人群里,摄像头拍出来的,永远都有人替她遮住镜头,拍不到脸的。然后迅速的离开。

    于宏的夜生活一样丰富,跟朋友在k歌房里玩,手机在桌上放着,亮了一下,他扫了一眼,竟然是李弋洋发来的。

    这倒是齐了!

    他拿起来点开一看,顿时愣住了,然后坐直了身子,眼睛死盯着屏幕。

    我靠我靠我靠靠靠!

    那白白的一条躺在那里,不是李弋洋还能是谁?可……李弋洋发了他自己的这种视频过来是几个意思?

    转瞬他便明白了——李弋洋被人给算计了。

    哈哈哈……他当是就笑出了猪声,把一群带着妹子在边上耍的兄弟吓了一跳,都安静下来看他。

    他群发出去,“奇事共赏!看看!都看看!”

    神佛啊!大地啊!终于开眼了!有人出来收拾这个伪君子了。

    往常长辈们说起来,都是说李弋洋是新一辈里算是出息的。鬼扯!这小子最擅长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面上像个人,可背地里最不是个东西。说他伪君子都是夸他!别人做事还有底线,只他做事连个底线都没有。

    他娘的,人是他,鬼也是他。

    他冷笑一声,找人往媒体上发,就是想压下去,那也得出血才行啊。

    况且,这点时差,足够把这些事传的人尽皆知了。压下去就当没发生过吗?圈子里的人知道你丢过人,这就可以了。

    四爷这一觉睡的特别沉,起来都不见桐桐了。她几时起的他也不知道。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正好指向六点半。

    他起来洗漱,外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该是孩子们都起来了。

    收拾好了出去,桐桐已经在餐桌边摆饭了,跟往常没有不同,看见他还问了一句,“怎么不再睡会?今儿也不能去电视台了吧?”

    孩子们不知道呀!

    文竹就先问:“爸爸不舒服吗?”昨晚爸妈好像是吵架了,但今儿起来妈妈神采飞扬的,又没事了。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好好的不能去电视台了,大学放假了,爸爸一般也不会太清闲的。

    四爷过去将孩子翘起来的马尾捋顺了,这才道:“没不舒服,突然想休息两天。”

    文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把剥好的鸡蛋先给爸爸递过去,“那就顺便多休息几天。一年到头的,爸两个周末都没有。”

    文竹嗯嗯嗯的应着,那边丫丫也出来了。文竹扭脸就问,“大姐今儿出门晚了。”一般都是五点都走了。

    丫丫心说,也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吵架了,起来在家里看书,听到动静才出来的。不过看着也不像是有事。她随意的应了一声,“报的五点时候有阵雨,我想避过那个点。没想到也没下……”

    是吗?要下雨吗?文竹着急了,“我们今儿还打算去玩的。”她摸出手机看,“应该没事吧,说的是阵雨,也不一定阵的下……”

    正说着呢,手机推送了一条娱乐消息:惊爆!昊阳集团二少李弋洋,luo身现身酒吧女厕。

    她哦吼一声,就给念出来了。

    四爷拿着鸡蛋的手一顿,看向桐桐。

    桐桐低头给几个人盛稀饭,还询问的看四爷:“怎么了?”

    怎么了?

    四爷摸出自己的手机来,打开微信,看里面小李的联系方式。好似跟没用过似得,里面的东西很干净。

    但是,手机里有个东西不小心就会暴露很多东西。比如微信运动,昨晚睡觉前推送的消息,他一天走了5736步。过了十二点之后,按说手机就没动地方。早上起来,他从卧室走到餐厅,几十步而已,可现在手机上显示的步数是4989步。

    敢问:昨晚手机干什么去了?

    四爷把这个翻出来,就放在手机上。丫丫过来从冰箱里拿辣酱,扫了一眼就问:“爸你起来晨跑了?”

    四爷‘嗯’了一声,“半夜睡不着,出去溜达了一圈。”

    林雨桐心虚,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呢。

    吃饭的时候,四爷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她严肃着一张脸,忙着监督这个孩子喝牛奶,又忙着督促那个孩子吃饭不要玩手机,赶紧吃。

    两人这神态,像是没事吗?

    四个孩子利索的吃完,麻溜的走了。气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在家里有点碍眼的感觉。

    人一走,保姆还没来。

    四爷把筷子一放,“昨晚很忙呀!”

    也没有很忙吧。

    林雨桐举起右手发誓,“我没留下任何证据。”说着,她把昨晚的所作所为都细细的跟四爷说了一遍,“我没开车,走着出去的,避开小区门口,去别的地方坐的出租车。到了地方一直注意着所有的摄像头。回来的时候也是搭车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在那里买了卫生巾然后才回来……再门口还碰见了保安,安保以为我夜跑。我今儿确实没去健身房,对于一个靠脸靠身材吃饭的女人,每天坚持锻炼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了,现在各家商铺门口都会有监控,完全避开的概率不高。但是,只要暂时查不出来就行。便是真知道是我干的……我还能怕他?”

    再说了,知道这人是谁了,还想叫我放过他,这不是开玩笑嘛?

    这才哪里到哪里?不过是个开胃菜罢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到了约好的时间之后,我还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说换个地方,因为酒吧像是出事了,太乱,不方便。”

    跟对方打了一个时间差。

    四爷气笑了,“你能耐的很了!”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还会把那小手段用在他身上了。

    哪里哪里!还是迟了呀!

    四爷没搭理他,也没法出门了。得上网把搜检一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留下什么痕迹。

    事实上,桐桐的手艺没丢,出小区的时候,她就是简单的短袖短裤。短裤很短,脚上一双运动鞋,一幅出门运动的装扮。

    走了不远,过了个马路,镜头里就再找不见了。一直到酒吧那条街的附近,才出现了疑似她的身影。她换装了,头上是一顶帽子,帽子下面绝对是假发。身上的是黑色的裙子,脚上是一双高跟鞋。手上戴着网状的手套,一直套到胳膊上,手上的任何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手里拎着个小小的坤包,进了酒吧。

    在酒吧里,确实也没有拍到正脸,头发和周围的人,完美的遮住了她的脸。人转去卫生间,卫生间外面还是能拍到的。乱七八糟的环境下,没人注意她。黑裙子进去,一个超短裙的模样出来,只能拍到个背影。然后就是以这么一副样貌拖着李弋洋转身进了卫生间……再换回黑裙夹在人群里从出来。不是仔细找,都不能发现人群里有她。

    在酒吧门口的停车场,她那么一副造型夹杂在一群杀马特青年中间,你推我搡的上了车,看着热络的很,但其实一个个喝的迷迷瞪瞪的,谁也不认识谁。再剩下的监控他都查了,直到桐桐出现在小区监控的范围之内,跟出去相比,手里提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像是顺道买了私密物品回来。然后坦然的跟保安说了几句话,才溜溜达达的回家。

    查这个东西,四爷就是怕证据落在对方手里。如今是法制社会,稍有不慎就坏事了。也就是桐桐……说好听点是艺高人胆大,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傻大胆。

    行吧!只要没把桐桐的证据留下,那剩下的几不要紧。

    不是说这么着人家就不知道谁在算计他了。这事是明摆着的,半夜三更约人家见面,紧跟着就出了这事。然后说这事跟你不相干,开什么玩笑。

    不怕他猜是自己干的,猜就猜吧,只要没证据,随便。

    这里面还有个非常叫人不舒服的点,“你把人家给扒光了!”

    我是大夫!

    大夫就能随便把人家的衣服扒了?

    是啊!网友也费解呢?

    有人说肯定是渣男遇到旧爱了,把人家抛弃了人家找他寻仇的。还有人说,怕是遇上个彪悍的妹子,看上了就拉走得了。拍出来的是没穿衣服,那你没拍之前,那段时间李少被人那啥了没,你们谁知道呀?说不定已经完事了。

    网上之后最后那段的视频,至于人怎么进去的,衣服怎么没了的,视频上又没有。

    但想着一个大男人,出门总带保镖的男人,他要不愿意,也没人能把他强拖进去呀!所以得出的结论就是:李少看这挺正经,这背后很狂野呀。

    只一夜的时间,各种的流言漫天的飞。

    李弋洋早上起来就没事了,找人往下压,但这该传的也都传出去了,又有老对头推波助澜,哪有那么快。

    家里的电话一直不停的打,他彻底的拉黑了才稍微能有点清净好好的想想怎么回事。

    他摸着手机,冷笑了一声,边上助理头都大了,“老板,这事……是于少做的马?”

    于宏吗?

    不是他!他做不了这么干净。已经叫专业的人员查了监控了,愣是没看见这个下手的女人的正脸。

    按照下面这些人的分析,下手的可能压根就不是个女人。因为女人没有那么大的劲儿,把他这么一个大男人那样毫不费力的拖进去,在那么狭小的空间内,扒拉干净。

    所以,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个女装大佬。

    这他娘的比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还叫人觉得恶心。

    要说于洋找几个人套麻袋揍他一顿,这个他信。但是饶了这么一个圈子恶心人的,于宏没这个心眼,也没这个耐心。

    而且,昨天刚叫人教训了那位金教授,昨晚他就联系自己。约定的这个时间并没有告知别人,只司机和两个保镖知道。这都是他出门,上了车之后才告知对方的。

    他们压根就没机会告诉别人。

    所以,金思业的嫌疑得在八成以上。

    只是,他对金思业当真是了解的很,金思业的关系网,他要比金思业本人还要清楚。这是好容易找来的一个招牌,能用的时候人尽其才的用,不好用的时候这就是一个完美的替罪羊,怎么可能叫他脱离掌控。

    以他对此人的掌控,竟然不知道他还有人可用,还能在背后算计他。

    这种算计无伤大雅,实在说不过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句风流债就敷衍过去了,恶心是恶心了一点,名誉也受了一些损,当然了,在圈子里,面子是丢尽了。但是,于正事上,并没有影响到自己什么。

    可就是这种算计,竟然找不出一点破绽,可见自己对这个金思业,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了解的全面。

    他想见见此人——立刻!马上!

    于是,没出门的四爷和桐桐,在家里等来了一位客人。

    林雨桐接到门口保安的电话的时候还挺惊讶的,“李弋洋竟然来家里了。”

    这人的胆子倒是大的很。

    四爷示意只管叫人进来,“没点糊弄人的本事,他手里也拢不起那么些资金。”

    也是!

    李弋洋是脸上挂着彩上门的,林雨桐没给他留下痕迹,但厕所里其他的女人,可没少动手。脸上这还不算重的,身上还有用那种铆钉包打出来的呢。

    摁了门铃,林雨桐给开了门,“哎哟!是李少呀!”

    李弋洋只管的察觉了这个女人的身高,不有的多打量了两分,“是嫂夫人吧?您认识我?”

    “在之前不认识。”她这么说。

    那就是今天认识了呗。

    李弋洋眸子深了一瞬,脸上的表情不变,进了客厅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金思业。

    四爷没起身,朝对面指了指,“家里孩子多,书房也占用了。就在这里坐吧。”

    很不客气的样子。

    这是一种有恃无恐!

    李弋洋笑了笑,坐了过去,林雨桐没给倒茶,坐在了四爷边上。

    这叫李弋洋看了她好几眼,然后才跟四爷道:“金教授,我有些话要跟您说。家里要不方便,咱们去外面……”

    “不好意思。他不能去!”林雨桐直接打断这话,“我们家金教授昨儿遇险,没找出凶手之前,绝不出门。”

    李弋洋的眉头轻皱,没搭理这个话,“金教授,我要说的是正事。”

    “正因为是正事,我夫人才不回避的。”四爷就道,“万一哪天出门被车撞死了,好歹有人知道我们是为什么死的。横竖两个人同时遇难的可能性要小一些。再则,人心里有了惧怕,知道对面坐着的是人是鬼,也总要留下点东西好叫恶有恶报。便是死了,也得叫杀人的人受到制裁嘛!李少,您说呢?”

    李弋洋眼部的肌肉明显在抖动,他听懂了其中威胁的意思。

    盯着四爷看了半晌,最终败下阵来,轻笑一声,“倒是我看走了眼。”以为找到了一条狗,临了了才发现这是一头吃人的狼。

    他沉吟了片刻,“金教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晚的事是否与您有关?”

    四爷面不改色,“我昨晚睡的很好,事情是今早孩子刷到娱乐新闻我才知道的。”

    李弋洋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撒谎的迹象,“那这倒是巧了。”

    四爷笑了一下,“可见,李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或者说,李少做事的方式方法,看不顺眼的人很多。”

    李弋洋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说,只道:“金教授,我是有诚意跟您合作的。对于您昨儿的遭遇,我很同情。我也会尽自己的一切能力,帮忙将此人尽快抓到,叫他接手该有的惩罚。我年轻,有时候做事容易冲动,但所幸无大碍。我们的目的都是赚钱……在赚钱的前提下,没有什么是不能沟通的,您说呢?”

    “赚钱。”四爷点头,“你这个话说的很好。我也想赚钱啊!有句话说的好啊,由奢入俭难。没钱的日子谁都不乐意过……更何况,我还要养家。你也看见了,这小小的公寓,挤着我们一家六口。家里连个书房也没有。孩子练琴每个琴房,想健身没个健身房。就连个住家保姆都请不起,因为家里没有保姆房……”

    李弋洋心里骂娘,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说这话,一是想表达继续合作的意思。毕竟,干这一行来钱快嘛!习惯了奢侈的生活,再回到拿死工资的日子,那是绝对习惯不了的。二嘛,就是条件。你算计了我,抓住凶手令其绳之以法,这本就是应有之意。你得拿出点诚意来道歉,这事才能翻过去再不提。

    这个诚意嘛,他开口就要一栋别墅。

    在他眼里,这两百多平的平层大公寓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了。

    较为繁华地段的别墅,得大一点。算算他家这个情况,卧室就得五个。还得要个保姆房,要书房,要健身房,算下来,面积得多大!

    李弋洋几乎要甩袖而去,但那边却老神在在的。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金教授莫不是已经找好了新的东家。”

    这些东西就是新东家给开出的条件。

    对方不仅能帮忙出手收拾自己,还给的待遇更优渥。那么金思业这般的有恃无恐似乎就能解释的通了。

    四爷笑了下,“李少,要么,好聚!要么,好散。到底怎么选,只看李少的。”

    聚难好聚,出了这样的事,和好容易如初难。便是他说不介意,自己也不会认为对方真的不介意。

    可好散也难,要是对方跑到新东家那里去了,把这边的底子都给漏了,那么之前投进去的钱,只怕危险了。对方盯着金思业,未必不是盯着自己做了一半的盘。别到时候,自己播种,人家收割。输了是小,赔进去的那么些钱,叫自己怎么跟后面站着的那些人交代。

    那些人不管自己怎么去运营,他们只看最终他们能赚多少回来。这些人哪个是好相与的。

    因此,现在的状态是自己两相为难。

    李弋洋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良久之后才道:“聚是缘分,缘分得珍惜。我珍惜跟金教授之间的缘分,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还算愉快……”大不了收盘之后,将此人蹬下去就是了。半路撤梯子,不可取。

    四爷笑了一下,“那就合作愉快!”

    李弋洋倒是愣了一下,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从这边出来的时候他心里都是这件事,总觉得哪里不对。

    林雨桐也是忧心忡忡,“既然他拢来的资金不干净……那这事……”

    对!退不得!参与的话……不小心就得淹死。这里面的一些资金有问题,涉|嫌洗|钱。

    四爷就道,“抽身了,也不一定完全彻底的洗的干净。除非……自己揪出这条线,将里面那些脏的黑的先拎出来。这事,估计很多人都是不知道的,至少把钱交给李弋洋的人里,大部分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也就是说,这是李弋洋个人行为。

    真是找死。

    林雨桐就道:“看来以后,我等尽量争取接送孩子上下学了。”

    对!小心没大错。

    李弋洋的速度很快,当是泼硫酸的人第二天就去自首了。所谓的倾家荡产不过是把不到三万块钱赔进股市里去了而已。他自己好赌,把家里的房子抵押来的钱全赔进去了。老婆跟她离了婚,带着孩子走了。

    这样的人,必然是拿了钱办事。如今,也是拿了钱进去坐牢。根本都不用查。

    第三天,李弋洋的助理就给四爷打电话,说帮着过户一下房产。别墅地上面积,也就是五室三厅四卫的格局。地上分两层,一楼是主卧,孩子们的房间能安排在二楼。唯一好的便是带了地下,地下是面积不小,保姆房,琴房,健身房,甚至于酒窖都能带。

    这助理笑的客气,“这都是装修好的,是我们李少的私产。本来是预备着坐婚房的,可这房子装修好三四年了,李少也没有成家的打算。因此,这里一直闲置着,连家具都没置办。也是我们李少考虑到金教授确实是家里人口多,住的拥挤,这才割爱的。这地段很好,距离学校不如原来近吧,但也没远多少。这里住的很多人家,孩子也在那边的学校上学,考虑的都是一个方便。”

    房子是挺满意的。但一把能过户一套别墅,可见对方背后的猫腻到底有多大。

    要知道,他过户的是他自己的私产。

    舍了这个,必然图谋更大的蛋糕,谁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是?

    林雨桐就看四爷,意思是:能收吗?

    收啊!

    四爷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看了看对面的别墅,然后点点头。

    你当我为什么张口要别墅?李弋洋有多少家底,他一查就知道。他知道对方手里有这么一套现成的,还知道,这边别墅区,也就是李弋洋的别墅的正前面那栋别墅,上个月刚换了东家。有人买了这边的房子,只为了外孙离学校近的。

    孩子们不知道背后的猫腻,找个机会一看房子,除了丫丫之外都满脸惊喜,满屋子的撒欢,抢着占屋子。

    丫丫低着头,只说住哪都一样。其实心里是有准备的。毕竟她曾经多方打听,最后打听来,林大丽一家确实是住这里的。

    要是没有改变,那必然还是会住进这里的。当年,她只在小区外徘徊都要被驱赶,一辈子也没走进来过一次,现在走了进来,心里的感觉还真有些微妙。

    林雨桐看她:“不给自己选个房间?”

    “哪个都一样。”丫丫只随意的扫了一眼,她其实不喜欢大房子,尤其是带着地下一层的,感觉夜里这么大的房子只这么点人,心里老不安稳了。她又不自觉的摸裤兜,总觉得得有那东西心里才稍微踏实点。

    其实有两个高三生,不用那么着急搬也行,但因着四爷搬过去是带着别样的目的的,这事就得提上日程了。可饶是抓紧搬,也花费了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间。两个大的继续补课,两个小的有点时间,都在帮忙收拾屋子。一个家收拾起来琐碎的很。

    等彻底的搬过去了,都已经是八月底,眼看要开学了。

    小白就觉得,金教授的钱转的玄幻的很。转眼,人家搬到大别墅里去住了。林姐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了。最近陆续在网络平台上播出的节目,从最开始的有人随意的瞄了瞄,到现在的,算的上再平台上位列前五的的节目了。别人家不是好剧就是请一堆大咖做的综艺,咱就一个厨房,一个主持人,带着一个不怎么专业的团队,可以说是成绩已经很好了。

    林姐自己是不注意微博,她自己出门又比较随意,出门被认出来的时候不多,因此她对她自己走红的事完全没有概念。

    她今儿追过来就是要说这个事的,“明珠台有一档人物访谈的节目,发了邀请到工作室,您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我现在哪有那个时间。

    丫丫和文心不在外面辅导班了,如今正儿八经的去学校上课了。她们俩在高中部。两个小的再初中部。

    这高中部和初中部的上下学时间还不一样,她是一早起来先送两大的去,送到再返回来,送两个小的去。晚上放学正好反着来。请个司机按说可以,可说实话,什么样的司机能放心。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因此,在四爷那边完全解决完之前,她就得亲力亲为。

    忙成这样了,上的哪门子的访谈呀?

    要访谈什么呀!“帮我拒了吧!”

    小白无奈,只得拒绝了。

    谁知道人家第二天到这边的拍摄现场来了,“林姐,您这可不给面子了。”

    林雨桐看过去,这不是上次‘帮了’四爷一次的那个女人嘛?哦!对了!以前在电视台见过这人。这人比林大丽这个原主可出名多了,算是一三线的女主持。比林大丽这种不入流的强一些。这人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李默!”

    “林姐贵人事忙,还记得我呀?”李默笑的有几分嗔怪,“还说请人家吃饭,巴巴的等了一个月,也不见您和金教授的诚意,这不,我亲自找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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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消失,天界不存煌煌人间沦为修罗场。天地巨变,百鬼日行,生灵异变无数的灵让原本作为地球主宰的人类,地位变得岌岌可危镇墟之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墟之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墟之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