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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魔威小王爷     镇墟之主txt下载     镇墟之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5、民国谍影(41)三合一

    民国谍影(41)(大姨妈造访, 肚子疼, 撑不住了,所以没捉虫。)

    打算跟四爷混的桐桐,在第二天就被安排去见郝智。

    四爷不能去, 这是最基本的, 郝智约桐桐谈, 在他看来,那谈的一定是机密的事。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妖狐跟个男人保持着这样那样的关系,但都不会认为妖狐会公私不分, 什么事情都跟男人说。当然了, 这也与四爷一直孜孜不倦的叫人以为他从来都不能替妖狐拿主意有关。就跟这次一样, 只想办法跟桐桐见个面,他就收了这么大笔的钱。这释放出来的信息就是,他说服妖狐很不容易, 特别不容易。那反之,可见能影响妖狐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有这个前提在,那妖狐的形象一项都是公私分明的。

    所以, 四爷也不适合跟着去。

    郝智将地方选在了一个戏园子。戏园子上面也有阁楼,只是通往阁楼上的楼梯是活动的, 人上去了撤了梯子,很少知道上面还别有洞天。

    林雨桐看了给的地方, 他很怀疑这是郝智那些人潜伏在七十六号给他自己留出来的安全屋。闹中求藏身,说起来,确实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方向。而且, 他上下用的一定不是楼梯。有些身手的,借助一根绳子便可上下自由。

    白天的戏园子,那也是个热闹的地方。光是演员就能把这里弄的嘈杂不堪。这里各唱各的,跟上台演戏的还不一样,那至少是只听一个人唱,这……好家伙,几个号人在这里咿咿呀呀的,谁受的了这个。

    林雨桐在外面看了一眼,就没从正面进了。太惹眼了!

    再说了,这里藏人可能,但真在这种地方说话,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这种时候她大概明白几分意思了。郝智这是带着几分考量的意思吧!

    她从翻身进了一家缩着门的老房子,这家里确实长时间没人。从这家的阁楼里翻出去,上了房顶。果然,在戏院的房顶上看到了一处平台,她又顺着房顶攀爬了上去,上了戏院的房顶。这房顶按说不会有平台的,但有些楼是带着天窗的,天窗的上面会盖上一个遮雨棚。这个平台看上去就像是个遮雨棚。面积大小也就十平大小的样子。而且这个地方因着建筑的原因,是个视觉死角。

    林雨桐跳了上去,才看见坐在小板凳上喝茶的郝智,“林特派员果然守时。”他抬腕看了一下时间,“请坐,我泡了茶,您尝尝。”

    林雨桐没坐,也没看他的茶,只问说:“好玩吗?”找这么一个见面的地方,好玩吗?

    郝智双手将茶敬过去:“您听我解释!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又何必定下这么个地方。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想考校您!您说说,我这么大费周章的……”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的,“就为一见面得罪人吗?”

    “哦?”林雨桐倒是饶有兴致,“军tong站堂堂的副站长,你到底在怕什么?这沪上还有你好怕的人?”

    “以前我以为不会有!”郝智苦笑,“但是从昨晚开始发现,我还是会害怕的。”

    害怕四爷?

    不该呀!全程她都听了呀。

    郝智揉了揉脑袋:“我在外面有个女人,这件事我做的很隐秘。但是昨晚,她失踪了。”

    “许是去朋友家打牌还没回来?”至于这么神经紧张吗?

    “不是!就是在家里,然后失踪了。”郝智看林同意,“失踪的还不止她一个,好几个跟我有些瓜葛的人,都失踪了。我觉得,有人在查我!”

    “哦!”林同意心里惊讶,但面上没表示出来,只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你说的这个事情,我听见了。她知道,郝智应该是怀疑她的。

    但是她……真挺冤枉的。昨晚她没干绑票的事,就是偷听了而已。然后跟四爷回去洗热水澡干点没羞没臊的事,再没干别的。

    她现在也在好奇,到底是谁对郝智出手了。

    不过此时,不承认不否认不辩解,叫郝智以为是她下的手,好似是个不错的谈判筹码。

    果然,这一声‘哦’叫郝智的心直接调掉冰窟窿里了,“钱通答应给您的,我能加倍给您。”

    林雨桐轻笑一声:“郝站长,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我妖狐出手是为了钱?那你说,杀了那么多的rb人,出生入死的,这党国该给我多少才能抵得过?自打出道以来,你听谁说过我妖狐收了谁不该收的钱,干了什么不该干的昧心事了?”

    可你挟持了我的女人,我的下属也未必就见得光明。

    这户郝智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这么怼林雨桐。当然了,她也能辩解说,她的最终目标是自己,除了自己这一害,那她做的就是对的。过程什么的压根就不重要。

    易地而处,自己也会这么做。干这一行的,不这么做的少。他没法在这上面纠结,就只道:“那您就以为钱通那么干净吗?”

    如今哪还有什么干净的,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

    林雨桐看他:“不干净的很多,但我只知道,这次的目标总得定下一个人来。上面需要有个人来出来负责,这个人不是你,便是钱通。但显然,以钱通跟上层的关系,他们不会希望报上去的是钱通。那对不住了,只能是你。这个道理就这么简单。你找金处长,只为见我一面。看在金处长的面子上,我你也见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一直是个坦诚的人,我愿意给你说真话。所以,除非钱通犯了什么绝对不能纵容的错,否则,这个提上去的脑袋只能是你的。而且,我也听到风声了,金处长那边,人头好像也有你一个。虽然金处长会为你周旋,但若是钱通跟我敲定下你,那向来陆参谋那边一定愿意少往上交一个人头,你一个人顶两个人用,两边加起来,说实话,你在劫难逃。话我说的够明白的吧!”

    郝智苍凉一笑,“只是觉得该有个脑袋来顶事,然后我就得死?当年潜伏的时候……”

    “潜伏的时候你有功。”林雨桐就道,“但是,当年你的很多不得已,真的是不得已吗?”

    “什么意思?”郝智问道。

    林雨桐冷笑,今早起来,门缝里被塞了一个档案袋。里面是一些旧档案里抽出来的记录。从记录上看,郝智这过去可实在是不怎么光彩的。这些年来,他的每一个上司,都各种的死了。有意外死的,有暴露之后被人暗杀的,有据说是为了掩护他自杀的,迄今为止,唯一活着的直接上司就是钱通了。他这种级别的潜伏,那都是单线联系的。八年里,他的上司死了六个。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我也是干这一行的,我太知道怎么保存自己了。”林雨桐就道,“他们每一个死的应该都有些冤枉。这些人里可能有主动掩护你选择自杀的,但更多的……你没有给他们任何选择,然后就让他们殉国了……”

    “是!”郝智冷冷的看着林雨桐,“那种情况下,潜伏在七十六号是多艰难的一件事你知道吗?我得到的情报,有时候能救一个师团。跟这些比起来,那点牺牲算什么呢?我的任务就是潜伏下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当年,老板也是为我这么布置任务的。我错了吗?没有!我知道,我当年做这个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能将来的有一天,我翻旧账。但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但是我不后悔,再叫我选择一次,我还会这么做。牺牲他们,保全更有价值的我。而我为党国提供更有价值的回报。”

    “迄今为止,还没人说要找后账。”林雨桐只是证实一下,这匿名给她送档案的人,他给提供的信息的准确性而已。看郝智的表情,应该是真的。她轻笑一声,“其实这事是死无对证的事,你完全可以说是对方主动为掩护你而死的。咬死了这一点,谁都不能耐你何?但是你没有,你坦然承认了你做过的事……看来,这些年,心里也不好过吧。”

    郝智抬头看着天,太阳光叫他的眼睛微微眯着,“我没有一天是能睡的安稳的。所以,我发誓,我要对我每一个兄弟负责。过去的事情不能再做了。所以,对我能护住的人,我从来都不遗余力。这也就是为什么钱通他做了站长,我手下的八成人,都没有转到他的麾下的原因。剩下的两成因为各种原因背叛了,听那边的话,但也不敢不听我的话。所以,钱通他其实是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你是他借来的刀!用来清除异己的刀。”

    “所以呢?”林雨桐看他,“我不能为刀吗?”

    “是!砍我比较容易,你当然会选择容易的一个。可要是我,我宁愿再干一票大的。”郝智看林雨桐,“你也知道,我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

    “你这是威胁我?”林雨桐看他,“我若是不跟你合作,你要跟我翻脸,想试试我的斤两?”

    “如果活都活不成了,我为什么不敢奋力一搏?许是这一搏就叫我有了生路了呢?”郝智咧嘴一笑,“但钱通他就不敢。他没有这份破釜沉舟的勇气。当年我在最危险的地方,他却隐藏在最安全的所在,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跑了。结果混到最后,他却在我之上。何其不公!”说着,他就看向林雨桐,“林特派员,我知道,事到如今,求人依然无用了。我所求的不过是十天的时间。这十天里,不管发生什么,都希望你要插手。上面要一个人头,这个人头是我的还是钱通的,十天后自见分晓。你们这本就是个无功无过的差事,那为什么要来沾惹是非。我保证,只要您不掺和,该给您的一分都不会少。不管将来我是活着,还是死了。要是我活着,我得巴结着您。不管怎么说,这次您是帮了我了。要是我死了,我留着钱做什么呢,自然还是您的。”说着,他就递了已经一把钥匙过去,“这是您现在住的酒店的一间客房钥匙,客房里我叫人放了点东西,您要是答应我的提议,这东西您带走。要是您不答应我的提议,东西您还放在原位上,我的人会知道的。我等到今晚十二点,希望您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郝智此人确实不一样,林雨桐没想到,他求的不过是叫自己两不相帮。

    如今看,这确实是一个比较好的立场。

    她伸手将要是接过来塞进口袋里,朝对方摆摆手,然后从平台上跳下去,再从平台下的天窗进了戏楼的阁楼。从阁楼下去是杂物房。从杂物房出去,是戏院的后院。穿过后院,从后门出去,穿过巷子,直接上了铛铛车,这就彻底的汇入人群里了。

    郝智准备的东西还真是动人,林雨桐打开箱子叫四爷看,半箱子金条,半箱子美元。

    四爷看桐桐哪垂涎的表情:“动心了?”

    视钱财如粪土的劲儿呢?

    人穷志短嘛,“这钱能要吗?”真挺想要的。

    四爷不理她,该怎么用她心里早有谱了。

    ‘啪’的一声将箱子给合上,林雨桐咬牙给王曼丽打电话:“你回酒店一趟,跟你说点事。”

    王曼丽的家境不错,可饶是如此,还是还眼前的大手笔晃了眼睛,“这?收的谁的?孙三寿?”

    林雨桐摇头:“郝智。”

    “郝智?”王曼丽莫名其妙,“他好端端的给你送钱干什么?”

    “他在外面养的女人,还有据说很重要的属下昨晚失踪了。”林雨桐看王曼丽,眼神的意思是:你懂的!

    他觉得是咱们干的?

    有没有搞错,我好端端的,玩秘密逮捕那一套干嘛!

    “可问题是,他的人怎么就不见了。”林雨桐摊手,“不是你,也不是我。可人家不信,人家非认为是咱们干的,这不,钱都给送来了。意思就一个,只要袖手旁观就行。钱要是收下,那就意味着咱们要袖手旁观。这一收下,也就意味着,那些人得给人家放回去。”

    王曼丽慢慢的明白这个意思了:“他以为咱们在查他给上面交差,于是秘密的抓捕了可能知道他的老底子的一些人。于是,找你来贿赂了。一方面,想要回他的人,另一方面,叫咱们袖手旁观的意思,就是他会给咱们一个人,叫咱们拿这个人去交差。”

    林雨桐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袖手旁观无所谓,咱们跟谁都不算有交情,谁的人头于咱们而言差别不大。”王曼丽看着这钱,“但是吧,现在尴尬的是,人不在咱们的手里。想要收下人家这钱,就得先帮人家找人,是这个意思吗?”

    林雨桐又点头,“所以说,这个郝智聪明呢。”

    “这钱要是不收,怕这小子狗急跳墙。毕竟他是地头蛇,真要全力反扑,咱们会很麻烦。”王曼丽又这么补充了一句。

    正解。

    要不是如此,自己何必伸手接他手里的钥匙呢。

    王曼丽咋舌:“问题是咱们还没法解释人不在咱们手里的事。要不然他就知道是另外的人要查他,几方都针对他,他就觉得逃出生天的机会渺茫,行事越发无所顾忌。”

    都对!

    林雨桐指着箱子,“这钱属于不要不行,他丢的人咱们还不得不去帮他去找。好玩了吧!”

    好玩了!

    “时间呢!”王曼丽就问。

    “今晚十二点之前。”林雨桐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md!

    王曼丽骂了一声,这就被人家套路上了,“你有怀疑的人没?”

    林雨桐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徐媛。第二,钱通。你觉得会是谁?”

    钱通可以排除,两人老对头了,要是能靠这种方式逼得郝智低头,他早这么干了,能等到现在。可是,“徐媛……怎么会是徐媛?”

    其实徐媛为什么这么干,怎么干成的,林雨桐自己也不知道。只能问王曼丽:“她人呢?”

    王曼丽看林雨桐:“我一直以为她跟着你呢。”

    所以,就是不见人了呗。

    林雨桐只道:“我只知道她昨晚去威胁郝智了……私人恩怨。”

    “可该死的,要真是她干的,咱们还不能声张。”王曼丽看着一箱子钱都暴躁了,“在哪能找到她?”

    “不知道!得先去找找再说。”林雨桐一把将箱子合上,“这玩意还得再放回去,能不能拿回来得看在晚上十二点之前,能不能找到徐媛,并且说服她。”

    “不能声张,只能咱俩偷着干。”王曼丽说着,就把qiang掏出来上膛。每次执行任务的一开始,她就得重复几遍这个动作,还是长时间不动武手生了。

    林雨桐不管她:“分头行动吧。不管能不能找到,夜里十一点之前,必须回来。如果可能每一个小时给前台打个电话,留言汇报彼此的行踪,老密码。”

    行!

    林雨桐说着,就回房间找四爷:“王曼丽今儿有的忙,你要是有什么避着人的事,今儿去做吧,别倒霉的碰上王曼丽就行。”

    我这么蠢?

    “这不是王曼丽的长项,她肯定是奔着徐媛熟悉的地方去了。比如徐媛家这一类地方。你呢,别在这些地方费心思,你直接去孙三寿家吧。”四爷给了桐桐一个方向,“要真是徐媛干的,她把人一定是关在了孙三寿家。”

    哦?

    这是个什么操作。

    好吧!别挣扎了,还是信四爷吧。

    林雨桐知道孙三寿家在哪,本来就是要去孙三寿家找孙三寿隐匿的财产去的。

    说实话,孙三寿算是低调的。到了他这份上了,住的地方还很相当的破败。老院子,小小的院落,巴掌大的地方。门上没挂锁,但是却是从里面插着的。这里人来人往的,翻墙可不大可能。许是孙三寿的人缘不怎么好,走这里走来走去,都绕过三家的们家,看着拍孙家门的林雨桐,眼里都带着敬畏。

    是的!里面有人,那就拍门好了。

    林雨桐拍几下,朝后退几步,方面楼上的人能看出去下面拍门的人是谁。得有五分钟,里面才有了反应,里面的插销轻轻的打开,门开了一条缝隙。林雨桐进去,门啪一声的被人一推又给关上了。

    林雨桐没有回头,朝前走了两步,由着身后的人再把人给插上。等插上了,她才回头去看,正看到徐媛靠着门大喘气。刚才应该是吓了一跳吧。

    两人对视了半晌,徐媛拉着林雨桐就往里面去:“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孙三寿这个小人物,一般人想不到这里。但徐媛的执念里就这三两个人,好似藏在这里也不出奇。在她看来,大概就是最不可能的地方最安全的吧。

    林雨桐没有说话,而是朝二楼去,二楼地上躺着五个人,一女四男。

    这五个人是被迷晕过去的,到现在都没醒来,林雨桐搭手号脉,然后才看徐媛:“你下了多少药?”

    “不知道……”徐媛的手还在抖,“我当时太害怕了,拿着瓶子滴了几滴也不知道。”

    “你下的药量都能迷晕一头牛了。”林雨桐将那个女人扶起来放在里面的床上,“她有身孕,这么躺在地上不行。”

    徐媛跟在林雨桐身后,“我怕他们醒来……本来我想给你打电话的……这里的电话不安全,我想出去打,但我怕他们醒来……”

    说话慌乱,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平静下来。

    林雨桐看看门口那一堆绳子,“正打算捆住他们?”

    徐媛点头:“我……我把人弄回来了……然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怎么把人弄回来的?”林雨桐上下打量徐媛,昨晚她在郝智家跟郝智谈判,她就觉得徐媛长进了,至少胆子大了,敢跟郝智正面刚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等着自己,她一个人竟然能弄回来五个。

    徐媛从地上拎了一个包来,“我拿这个……”

    里面有一捆五根金条,剩下的都是用红布包着的,不用看,光是拎的重量就知道,其他的都是假的,她就是用着五根金条钓鱼的。

    “我打电话给那个女人……知说我怀了郝智的孩子,要跟郝智结婚了,给她钱叫她滚蛋,然后约她到咖啡馆。”徐媛看了那女人一眼,“然后她来了……她姿态比我高,对着我破口大骂了好长时间,然后喝了我早给她准备的水,就有点晕了,我把她塞到车上带到这里……在咖啡馆给她喝的水药不多,她没太晕过来。弄过来之后,我就……我就把她弄醒,叫她帮我打电话……她知道的电话一定是郝智特别亲近的属下的,我叫她在电话里说,她派了人已经过来了,请他们帮忙在这边找孙三寿藏起来的东西,到时候二一添作五……”说着,她又指了指那四个男人,“打了四个电话,就是给他们的。然后她再不知道别人的电话号码了,我就再把她迷晕,然后藏起来,等着那他们四个上门。这四个人以为是找孙三寿藏起来的钱的,也没防备……对我挺信任的,我给他们倒了茶,还给他们看了我包里的金条……他们不防备,喝了一口茶就晕乎了,我又给他们灌了好些……”

    咦?!办法笨是笨了些,但还挺管用的。至少成功的把郝智给吓唬住了。

    许是这五个人对他太重要的缘故,还真就将他吓的失了方寸。

    也是事赶事赶到一块去了,他是瞧不起徐媛,因此从不考虑是徐媛的可能性。

    但问题是,“这几个人都看见了你的脸,且都认识你了!”这要是放了这几个人,这个局就被捏破了。

    林雨桐无奈的看徐媛:“你到底想干什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你说你到底想干嘛?”

    “我要救王坤。”徐媛看着躺着的这几个,“别人不行,但是……郝智行。用五个换一个,他会换的。”

    换了之后呢?

    “换了之后,您就查他。查他私放工党!”徐媛一笑,:“我就是证人,我会留下证据,证明他通工。那么,他必死无疑。”

    还别说,她也有她的道理和逻辑。她这报恩和报仇,一次性就都完成了。先跟郝智谈判,一方面是叫他麻痹大意,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想通过他的手除掉孙三寿。然后在对方还没醒过神的时候朝他亲近的人下手,逼迫对方跟她交换人质。等人质交换成功了,再反咬对方通工,依靠跟自己建立起来的所谓的亲密关系,将郝智一把拿下。反正郝智就是自己最后要拿下的那个标。

    于是,恩也报了,仇也报了。

    也算是一环套着一环吧。

    林雨桐忍了半天才道:“那我得听听,你打算怎么跟对方交换人质。你无一人可用,他瞬间能调动满沪上的黑白两道。他经历过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争斗次数加起来能是你年纪的百十倍,你这点手段,跟他玩?你的计划听起来没问题,但对方不是木偶,不是跟你同级别的选手,由着你算的!你这是害了王坤你知道的吗?你要交换的那天,就是他的死期!当然了,也是你的!”

    徐媛手里的兜瞬间就掉地上了,“我……我……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事我已经干下了!”

    林雨桐就奇怪:“郝智养了女人,这事做的不说百分百隐蔽吧,也差不多。”至少钱通给自己的郝智的资料上就没有提这个女人。不知道是刻意隐瞒呢,还是别的,至少,这绝对不是谁都能拿到的情报。自己不知道,王曼丽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媛这才抬起头来:“是俞敏慧告诉我的。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

    “你的事,你告诉了俞敏慧?”林雨桐诧异的看徐媛,你们这种关系都能这么交心?

    “不是!”徐媛摇头,“不是我告诉她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

    “所以,她知道你想报仇,就给你提供了仇家的信息?”林雨桐这么问。

    “嗯!”徐媛也不瞒着了,“她说,愿意帮我这一次,不过以后要让我听她的。”

    那你为了救王坤可真够下本钱的。

    不过林雨桐却觉得这里面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恶意,徐媛的计策差不多是俞敏慧投喂给她的,那么……这里面便存在陷阱了。

    因为有这个女人的参与,她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这个人了。俞敏慧参与这件事,绝对不像是徐媛说的那么单纯……那自己就得将刚才的假设重新推倒。比如,她之前猜测,徐媛的交换人质的办法不会成功,但要是俞敏慧参与进来了,却真的未必了。她这边能说通徐媛,那边就能说通郝智。一旦成功了,有通工嫌疑的只怕不是郝智,很可能顺手就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难保的事。

    这种想法可能有点被害妄想症,但不得不说,俞敏慧这是通过徐媛的手撒下一个饵,她的本意还是钓工党。谁上钩便是谁,许不是专门为了自己而设,但同样危险。

    于是,这件事一下子变的棘手起来了。林雨桐有预感,这次要想把一百多号人都救出来,想要全身而退很难了。

    想这么问题现在有点多余,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林雨桐低头看徐媛,“俞敏慧的话你听了也错,但她的话里裹着du的。她万一是钓工党,你觉得她会轻易叫王坤这个饵脱钩了?”

    徐媛抬眼看林雨桐,“我知道,但我得不试。我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会因此而死多少工党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把我要救的人救出来。这是他的一次机会,我不能放过。”

    “那好!”林雨桐就道:“我给你选个中间路,你这个恩人想救出去或许有机会,但想出沪上只怕也不容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可以叫你交换人质。但这人质都得放在我的手里。你这五个人,放在小楼下面的地下室。然后我会联系郝智,让他将王坤送到我手里,我再将他的人放了。不过这个王坤,我现在不能答应你给他自由。不过我能保证,他在我的手里至少是安全的。你看行吗?”

    徐媛不可思议的看林雨桐,“不是同情同党吗?我怎么听着,你是在维护郝智呢!”

    林雨桐低头看看,徐媛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把qiang,正是指着自己的。

    “你不是来帮我的,你是来帮郝智的。”徐媛呵呵的笑:“亏的我以为你哪怕不是工党,也是个跟工党牵扯不清的人,才寻求你的帮助……”

    林雨桐咬牙,“你听我说……”

    “说什么?”她激动起来,“你……”

    话没说完,被林雨桐夺了qiang,手肘敲在她的脖子上,将人给打晕了,“跟你……我说的着吗?”

    脑子是个好东西!才以为你长了呢,结果……长的好像也不算太多。

    事情现在被搅和的乱七八糟的,情况比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的多。她给酒店打电话,留了一串号码给王曼丽。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林雨桐把屋里都翻了遍,王曼丽才匆忙感到。看到这屋里屋外的情形,她挠头:“这是……什么情况?”

    林雨桐没瞒着,将事情都说了,包括这里面有俞敏慧掺和的事。事实上也瞒不过去,徐媛的消息渠道解释不清楚也不足以取信于人,“……所以,咱们设套想逮住人家。可这俞敏慧未必没有跟这些人联手,等着坑咱们。事情就变成这样子了!怎么办?”

    王曼丽咬牙:“俞敏慧就是个疯狗,怎么咬住人就是不松口呢。”

    林雨桐就道:“不能放任徐媛了,她脑子简单,私下干点什么可说不好。我提议,直接关了她。”

    “啊?”王曼丽以为自己听说了,“关了?”

    “关了!”林雨桐语气笃定,“就关小楼下面的地下室!”

    王曼丽沉吟了片刻:“行!真叫她在俞敏慧的撺掇下把工党给救出来,咱俩都说不清了。”

    于是,两人把这徐媛带走塞到车上,然后给郝智打了电话,叫他来接他的人。王曼丽先带着徐媛走,林雨桐藏着暗处等着,确保郝智将他的人都安全的带离,才能回去。

    一被关进去,徐媛就醒了:“你无权关着我。你放开!”

    王曼丽看她:“你得谢谢林雨桐,她是在保全你。”

    “我不需要她的保全。”徐媛的目光坚定异常,“我有我想做的事。你就放我出去吧,我做的事绝对不连累你们。我知道你的,你虽然是老板的人,但是你不是坏人。你也是个有良知的人。你就放我出去,让我做对的事吧。”

    “什么是对的事?”王曼丽摇头,“你太自以为是了。”

    “是你们太凉薄了。”徐媛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我做的不过是知恩图报快意恩仇的事……如果这个世道不许报恩,不让报仇,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给大家捉虫,先更新吧。

106、民国谍影(42)三合一

    民国谍影(42)

    【还是没捉虫, 孩子哭闹要看《哪吒》, 我先给大家更了,等陪孩子看完电影回来再捉虫吧!天啊!为什么还不开学?要疯了!】

    “徐媛……她脑子有些不清楚。”王曼丽对回来的林雨桐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站在地下室入口并没有进去,“我懒的跟蠢货计较。”

    王曼丽看她:“跟她不计较, 跟俞敏慧呢?由着她蹦跶, 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杀了她容易, 杀了她洗清嫌疑可不容易。”林雨桐看王曼丽,“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在咱们这一行,一旦有人怀疑过你是工党, 一辈子都洗不清身上的标签……”

    王曼丽点点头, 这话也对, “你先去看看,看看郝智那边还有什么动向没有。我守在这边,晚上你也不用特意过来了。”

    成吧。

    等林同意走了, 王曼丽想了想还是回了小楼上的办公室,她将电台打开,沉吟了半晌之后还是将电台给关上了。

    关上电台, 她铺开信纸,开始写信。一封写给白雪梅, 一封写给冷子秋。

    明面上,这就是一封问候的信。但里面的暗语, 只她们能懂就行。

    将信写好,封到信封里,然后长叹一声, “妖狐,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能不能活着,就看你了!”

    她将写好的信放入左边的口袋,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来。这张展开,打头就两个字——绝密。

    所谓‘绝密’,就是指限定给她一个人看的。

    这份绝密的情报中也有一条,就是诱杀工党。所谓的秘密处决在押工党……没有上面一些人的默许,谁敢下手处决。上面虽然没有明令,但是就是有像是郝智这样的人,明白国工之间必有之战。于是,提前下手,那就是表达他对工党的一个态度。到了战时,态度暧昧不明的人怎么可能被重视呢?私交再好也没用,看的还是拉出来能不能战的问题。

    有秘密处决,就有秘密营救。

    因此,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挖出内部潜藏工党的时机呢。

    这份电报,并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反正就是各行其事,默默的看着就好。看看沪上站jun 统内部是否存在工党。但是……妖狐在这里!俞敏慧又参与了。

    没错,俞敏慧是没有妖狐通工的证据,妖狐也不是工党。但要是有人要救工党,妖狐会怎么做呢?

    太过有侠义之心,太过有正义感绝对不是好事。

    在妖狐看来,如今是国工谈判期,将来有望和平。那么就不要做这种破坏团结的事情。她要是做出救工党的事,她丝毫都不会意外。因为在妖狐看来,她是做最正确的事,仅此而已。

    可这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尤其是被俞敏慧抓住了把柄,那是妖狐不是工党也得是工党了。

    妖狐不能死……她是战友,是袍泽,是救过自己命的人。

    那么,这个死的人只能是俞敏慧。

    是!妖狐不能出手杀她,往返一趟太惹眼了。但有些事,也不一定非得她去做。

    想到这里,她将手里的这份绝密情报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将两封信装好,出门上邮局去。得先去买邮票,至于信……得晚上避开人,偷偷塞到邮箱里,当然了,为了快点,她打算等晚上的直接放到邮车上。这是最保险的方法了。

    林雨桐不知道王曼丽背着她安排了什么,她是得回到酒店,将那箱子钱拿了,但这钱她还是不打算留在手里。何况,这里还有王曼丽一半。她将这箱子上贴上封条,然后交给四爷。四爷跟驻防军那边现在来往频繁,“请他们将这东西直接给老严捎过去,叫他转交白雪梅。”白雪梅怎么安排都行。

    哪怕是四爷急着用钱,这钱也不能动。

    做了安排,然后林雨桐就给王曼丽打了电话,那边接电话的却说王曼丽不在。

    不在?

    之前还说她会守在那边。

    林雨桐也没多想,挂了电话,一回头就见四爷一脸沉思之色。她还问:“怎么了?钱不能这么处理?”

    不是!不是钱的事。

    四爷就问:“俞敏慧会私下行事吗?”

    只为了私人恩怨。

    可说到底,桐桐跟她有什么私人恩怨?便是跟原身这种未婚夫妻的关系,那也是两人都不愿意,才没有走到一起。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谈不上恨!

    怀疑自己和桐桐是工党?那欧阳白就清白不了。她不会愿意把欧阳白陷入里面。所以,这里面针对的可能性就不高。

    如果不是刻意针对,那么她掺和在这里面就不是私人的原因。

    四爷这么一说,林雨桐恍然而觉:“诱饵!陷阱!”

    是!也不完全是!

    只有在你打算去救那些在押人员的时候,那才是诱饵,才是陷阱。

    林雨桐就问:“你说,这件事都有谁知道?钱通有没有可能知道?郝智有没有可能知道?”

    不清楚。

    “所以,你才得去试试两人。”四爷这么说着,就提箱子出门,“你先去找钱通,再去找郝智……”说着,就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明白了吗?”

    林雨桐听的胆战心惊,“……这万一要是玩砸了……”

    “你要做的事回避不了,那就别考虑身上会沾上泥的可能性。”四爷说着,就拍了拍她,“泥沾染上了,可能是你蹚浑水了,也可能是无辜被人家给溅上的……这尚且有辩解的余地……到时候再想办法清洗干净……别怕……”

    没怕!就是觉得吧……有些弄险!

    “完全不了。做过就得留痕迹,而且,既然是有目的的诱杀,拿他们自然是会加紧秘密处决的速度。”四爷说着就起身,“我得去问问,甄别工作做的怎么样了。你自己出门小心点,别仗着艺高就傻大胆。”

    明白!

    看着四爷拎着箱子离开,林雨桐换了衣服正准备出发,王曼丽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刚才打电话找我了?”

    “嗯!”林雨桐也没问王曼丽是去干嘛了,只道:“那东西我收了,然后叫我家这位想办法把东西转到财神的手里……”

    里面没提一个名字,但王曼丽明白了这意思,那么多的钱全给白雪梅,叫她拿着用钱生钱去了。她也不用问那到底是多少钱,她们几个人,没那么些个虚的。敢把后背给她们,在金钱上分的没那么清楚。

    电话里说话不安全,没说多余的话,两人就分别挂了电话。

    林雨桐手摁在电话上都有半分钟,还是没问。她觉得,要真是有这样的诱杀行动,至少王曼丽是该知道的。便是没有通知她,但是她有监听电台的习惯,只要没事,电台就是打开的,然后挂在耳朵上听,不听她自己反倒是不踏实,跟强迫症似的。因此,有什么秘密,尤其是内部的秘密,她一般都是能洞悉的。可就是一点,她这人嘴紧,那是什么话都在肚子里搁,从来不说的人。当然了,要不是她这个性子,戴也不敢信任她用她。

    收起了打探的心思,开着房间里的灯,她就直接准备出门了。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张纸静静的躺在门内侧,这是有人之前从外面塞进来的。

    四爷刚出去,然后她换衣服,跟王曼丽打电话,前后也不到十分钟。

    她弯腰,将折叠好的纸张捡起来,上面是几行字,分别是五个地址和一家银行的保险柜。

    这玩意是什么意思?

    纸张来回的翻开了几次,用显影水,用火烤,一点用处都没有,用鼻子再闻一闻,没有别的味道,不像是隐藏了别的信息的样子。

    这是干嘛的,谁的地址?看来还得抽空去看看才行。提供信息的人,她也有猜测。估计跟那个门童一样,是工党的人。这跟之前提供的郝智信息的人是同一个人。

    既然是可信的人给的,那这位东西必然是有用处的。将她小心的放好,这才出门去了。

    这酒店里有郝智的眼睛,但同样的,酒店里也有自己人的眼睛。之前郝智就犯了一个错误,他当着四爷的面给酒店打了电话,来验证四爷说的,房间里是否有钱太太送来自己的茶叶咖啡香水之类的东西。他一个电话过去,两分钟时间就回过来,验证了这件事。那么,他的眼睛只怕这会子早被工党的人锁定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不用问四爷都跟工党的人说过了。

    因此,哪怕这里藏着眼睛,她出门也很放心。谨慎归谨慎,可也知道,万一有漏洞,身后一定有人帮你把这个窟窿给补上。

    这种感觉还不赖。

    她心情不错的下楼,心情不错的跟酒店的前台打了招呼。出了酒店林雨桐就发现,自从住到这里,每次进出,都能看到经理。

    这经理还真是尽职尽责啊!但这……太明显了。

    这次,她主动靠近前台,然后冲经理点点头,“钱是赚不完的,不用这么辛苦不停的加班,赚加班费吧。”

    经理一愣:“您说的是!”

    看着林雨桐一笑,然后走远。经理也不由的笑了,确实,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

    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忙忙叨叨的还没顾上吃饭。随便找了个摊位,要了两笼包子一碗馄饨,再顺便确定一下后面到底有没有尾巴。吃完饭,叫了黄包车往百乐门,从百乐门的后门出去,这里的车是最多的,从这里随便偷一辆车还不算是太难。开着车去钱通家。

    这回,她不打算走正门了。不能惊动人的意思就是,除了钱通,谁也不能惊动。

    钱通比郝智低调,郝智住的地方,几十号人守着。但是钱通住的地方,除了钱太太,就是保姆了。钱太太就是个普通的女人,保姆也是普通的保姆。但你要是认为这里好进,那可就错了。光明正大去做客容易,守着这里的人不会干扰钱太太的生活。但是想偷着进去,门口卖炒栗子的,卖烤番薯的,挂着卖香烟的箱子卖香烟的,还有挑着担子卖包子的,提着篮子卖菊花的。钱家两边和对门,甚至包括后面住着的人,可都是jun统的人。

    车子开到这一片,林雨桐开的慢,得看看从哪里进去方便,可对面的车灯一打,正好看见站在钱通家门口的周天南。他好像刚才钱通家出来,从裤兜里摸车钥匙呢。

    对面开车的是个二把刀,远远的就开着灯,不停的摁喇叭,还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林雨桐将车停在路边,周天南也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那车一过去,周天南一回头,隔着车窗的玻璃,林雨桐跟周天南来了一个面对面。

    当然了,林雨桐想避开周天南,这个很容易。但是,此刻她想进钱通家,找机会哪里有逮住机会方便呢。她基本可以确定,周天南就是胭脂。胭脂看见自己在这里,就回明白自己要干什么,然后他……就不会看着不管。

    那辆车终于开过去了,林雨桐也启动车子,从周天南面前开了过去。

    周天南左右看看,也开着车,一掉头,跟着林雨桐的车子就走。林雨桐的车速不高,周天南在后面摁了三下喇叭,林雨桐将车就靠边开了,叫周天南先走。周天南超车走在林雨桐前面,到了岔路口拐弯,然后再拐弯,就拐到了钱通家后面的巷子,然后停到一家人门前。林雨桐远远的停了车,将车停在暗影里,自己只身靠了过去。

    在暗影里,她就发现周天南站在门口的那一家,二楼的窗户有点问题的。那里有望远镜是对着钱通家的,可以说是二十四小时保护。

    钱通到底是老jun 统了,将自己家那也是经营的滴水不漏的。想混进去,不动声色确实是难。

    不过有周天南就方便多了。他转身摁了那户人家的门铃,林雨桐能远远的听见他的说话声。

    那边开了门,就听他道:“怎么你一个人?小贾呢?”

    “小贾睡下了!”就有人道:“我俩刚换班,他凌晨四点还得起呢,要……要我叫醒吗?”

    “算了,不用!我怎么还听见呼噜声了……哎呀!可千万得有一个人是醒着的,你可别被他给带的睡着了……”

    “不会!怎么会?周主任您是有事……”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们这些小子给惹出来了。前面巷子的小王,你说贼头贼脑的,一个劲的盯着站长家看……看什么看?看的站长太太以为是歹人,吓的都不敢在家里呆着。要你们保护,不是叫你们监视,明白不?”

    “怪不得今儿站长太太跟站长吵起来了……原来是……”

    “不许偷窥听到没?要是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听到一些不该听的,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在外面乱说。我今儿过来,是专门给站长太太解释这件事的,我们是保护,不是监视,不是偷窥……好容易把人家给说通了,我这不得过来叮嘱你们,给我长点心,别贼头贼脑的。你说你们一个个的,工资不少拿,奖金之外,站长还掏腰包给你们补贴,光是补贴就是工资奖金的好几倍。那咱们是不是得对得起这份工资……拿这么多钱,风不吹日不晒,冬天暖夏天凉的,好吃好喝的,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的……可得对得起这份待遇知道没?好好给我干,我可不想再因为这事被站长叫过来……”

    “是是是!一定一定!”

    “那什么……也不是批评你们的意思,就是给你们提个醒。这个活啊,也确实是枯燥……”

    他在那边絮絮叨叨的,一边说一边往里走。他一进去,林雨桐逮住这半分钟的空档就翻进了后墙。

    然后听见周天南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为了怕你们睡着,我叫人在干货点定了一批瓜子花生糖,半个小时后叫人给你们送来。晚上嘴里有个嚼头,人不犯困……”

    是说能给自己争取半个小时的时间。

    但自己真要是按照半个小时这个时间点出去了,不是将他给暴露了吗?

    进来请他帮忙,出去就不用了。

    周天南不能在这里多呆,该说的说了,他赶紧的走,得去叫人给送干货来。

    林雨桐在墙里听见了他开车离开的动静,还是没有动。一直等到有干货店的人送干货,然后又走了,如此……再等了半个多小时,钱通家客厅的灯灭了。二楼的灯亮了。然后书房的灯灭了,卧室和卫生间的灯亮了,林雨桐就知道,人家两口子准备休息了。

    她这才绕到前院,轻轻的开了门,保姆已经休息了。一楼静悄悄的。她悄悄的上了二楼,卧室里有说话声,她直接闪身进了书房。

    外面事钱太太说钱通的声音:“……你这是叫人保护我吗?你这分明就是把财神爷往外推。你说这么些人守着,要是有谁想给咱们送点啥,人家也不能上门呀!”

    卫生间之前就有水声,这会子水声更大了。怕是钱通嫌弃太太啰嗦,将所有的水龙头给打开了。

    林雨桐也没在钱通的书房乱翻,这种老特务明面上是不会留下任何叫人获得信息的材料的。她就静静的坐在桌子的前面,等外面再没有水声了,应该是钱通洗完澡出来了,她才摸到电话上,轻轻拿起来。用书房的电话给钱通卧室的电话打过来。

    钱通刚坐在床上,电话就响了,他顺手接起来,那边一个声音说:“我在书房灯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书房?

    钱通蹭的一下从床上的枕头下将qiang给摸出来了,钱太太唬了一跳,“这大半夜的你干啥?闹鬼啊!”

    就是闹鬼了!

    但这话不能说,谁都不能惊动。他若无其事的道:“突然想起来了,今儿还有一份要紧的文件没看。你先睡吧,我去书房。”

    这都几点了?

    钱通摆摆手,出去的时候顺便把卧室的门再外面锁了,这才拎了qiang黑着脸往书房去了。门一推开,灯啪的一声就亮了。

    看着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林雨桐,钱通的面色更阴沉:“什么时候来的?”

    “准确的说……在周主任来之前我已经来了,在楼下,你们不谈完,我都上不来。”她朝后面指了指,“听他训了半天人,等他走了我才屋子的。还有……你家保姆睡觉真挺晚的……害我等了那么久……”

    这是自己家!所以她没乱来!这要是真想杀谁,一个保姆晚睡能阻挡她的脚步。

    钱通的面色缓和了一下,他也不问对方是怎么进来的。rb人还想问他们那些人是怎么叫妖狐得手的呢,这不是问了也是白问吗?纯属技术问题。

    非要问,那也只有一个答案——她是妖狐。

    “小林啊,你师伯我上了年纪了,你伯母吧……胆子小,你别吓他!”钱通坐在林雨桐对面,将qiang放在桌子上,“有什么事,你也可以给家里送封信,叫保姆转交,我们可以在外面见面嘛。”

    “您不一定乐意见我呀。”林雨桐灿然一笑,“您不想叫人知道我找您,上次上门您好大的脾气,这次我瞧瞧的来。连您事先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好好好!”钱通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窗帘之类的拉着,林雨桐也确实没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那就这样吧,“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他将‘要紧’两个字咬的特别重,来表达他的强烈不满。

    林雨桐坐端正了,“师伯了,郝智找我了,下的本钱不小,只要求我袖手旁观十天。您说,这事要紧吗?”

    钱通皱眉:“叫你袖手旁观,他想干什么?”

    “反正上面要个人头,他不想死,叫我袖手旁观,您猜他要干什么?”林雨桐又把球踢过去,反问一句。

    钱通靠在椅背上,手不停的翻腾着:“他知道咱俩是假翻脸?”

    “未必!”林雨桐就道,“他有他的消息渠道。这么着吧,我再跟您提一个人,徐媛,您知道吗?”

    “跟你们一块那个……”钱通皱眉,“外行一个,你还压制不住她?”

    “她是外行没错,但是她秘密见了郝智。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是紧跟着,第二天,郝智就要求见我,并且跟我提了那么个条件。”林雨桐叹气,“您知道的,王曼丽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老师的学生,我卖您面子,她未必卖您面子。徐媛的心不向着您,她不知道怎么就跟郝智搅和在一起了。这郝智既然能找到,那私下肯定是接触过王曼丽。王曼丽的态度是无所谓,只要能交差,交上去的人头是谁的,这个无所谓。我能压制徐媛,但是我压制不了王曼丽。而我们这个三人组,您也看出来了,明面上我拿事,但向上汇报的权利却不在我身上。所以,实际说了算的是谁,您心里该有数。您说,这事算不算个要紧事?前脚郝智见了我,后脚我就来见你,这事能叫别人知道吗?我不这么来,我怎么来?”

    钱通听明白这意思了,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了:“贤侄啊!你做的对!你做的对!可这徐媛见了郝智又能如何?她还能知道什么要紧的事不成?”

    “她不行,但她身后有人。这个,您可以去查证一下。有个叫俞敏慧的,以前是中m所的,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我还不太清楚。但这个人有点神通广大您知道吗?连郝智再外面养了女人,那女人都怀孕的事都知道……”

    钱通明显一愣,从他的表情上,林雨桐能判断的出,他之前是真不知道郝智这事。

    “人不在沪上,却对沪上的事了如指掌?”钱通不能不重视,“你说的这个事情很要紧。”

    对的!很要紧。

    这个俞敏慧不会无缘无故的打探沪上的事,还打探的这个细致深入……所有违反常理的,那就是有妖。这证明沪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但自己偏偏被排除在外了。

    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林雨桐,林雨桐摇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于是,钱通明显焦躁了。干这一行的,不怕危险,不怕风险。最怕的就是这种两眼一抹黑,因为这叫人失去了基本的判断依据。于是,他说话的语气越发的和蔼了,“你是怎么想的?”

    “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林雨桐看他,“你想啊,这俞敏慧绝对不代表个人。她代表的这个组织……咱们姑且将她的这一方称为一个有未知神秘任务的组织,那么,她跟徐媛关系匪浅,而徐媛又秘密见了郝智……那么徐媛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你的意思是,她在替俞敏慧跟郝智做中间联络人?”钱通这么问。

    林雨桐点头,“这就说明俞敏慧和郝智已经联络上了,郝智又只叫我旁观不要插手,那你说,他或者他们,接下来锁定的目标会是谁呢?”

    “我!”钱通皱眉,“可好端端的,为了什么?”

    “师伯,您跟谁的交情最深呢?”林雨桐问到。

    钱通闭上眼睛,“做不过是争权夺利的事,是吧?没法子,在权力场上,就得有被牺牲的自觉。不过,谁都有反抗的权利吧,想拿我钱通下酒,也得看看他们的牙口。”说着,就看林雨桐,“这次,我得谢谢你。要不然,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媛我已经控制住了。”林雨桐就道,“人我说服王曼丽,给关起来了。我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看师伯的了。您也思量思量,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钱通见林雨桐要走,伸手拦了一下,“你等一下。”说着,他的手就放在电话上,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您要给总部打电话?这种时候?”

    钱通颓然的放下电话,“你说的对……这个时候不合适!”关系好那是没出事的时候的事,出了事,谁跟你的关系好,那也是有限的。况且,空口白话的,说什么也不顶用。其实最好还是能亲自去总部一趟,可总部在n京的大楼才刚开工,因此还没有迁过去。回n京倒是容易,可这去重青却难了。来回这么一耽搁,回来黄花菜都凉了。郝智早趁着自己不在,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对上面的关系颓然了一瞬,他就马上眯了眼睛,“你先回去,叫我好好想想。原本我没想把郝智如何的,但现在……你先回吧。”

    林雨桐就道:“进来好进来,我这出去……”

    钱通起身,“你稍微等我一下。”

    他迅速换了衣服,带着林雨桐下楼,然后开着车,亲自送林雨桐出去。到了巷子口,看着林雨桐融入夜色,这才饶了一圈回家。

    这个电话没有当着林雨桐打,但到了家,还是打了过去:“……我这边风声不对,就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他戴某人一向是神神秘秘的,多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事事都跟我说的……你也不要慌,你是元老了,查谁也查不到你身上。安心的坐稳你的位子,如今戴也忙着两党谈判的事,应该是没有心思搞其他的。你也不要太草木皆兵了……”

    等挂了电话,钱通一下子意识到,胜利之后,戴的地位越发显赫,怪不得连大公子的面子都不给,下面人也得看着他的脸色才看要不要给大公子脸……他的地位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没错!戴在jun 统中的威望,在胜利之后上了一个新台阶。这八年期间,jun 统功勋卓著,这是不争的事实。

    功勋带来的,自然是无以伦比的威望。

    他真就除了w员长的面子,谁的面子都可以不卖,又能怎么着?

    秘密行动,瞒着他这种级别的站长的秘密行动……这一晚,钱通在书房呆了整整一晚,没有合眼。

    而林雨桐从钱通这边出来,如上次一般去找了郝智。

    郝智还在他的烟|馆,看着钟表一分一秒的等时间。

    边上的女人问说:“妖狐会答应吗?”

    不知道!只看收不收那一箱子钱了。

    正寻思呢,就听窗外一个声音道:“钱我收了。”

    话音一落,人就从窗户外进来。那女人的qiang才抬起来,就被一股大力打了过来,qiang瞬间就脱手,她的手腕如同脱臼了一般。

    林雨桐将qianbg匣子卸了,qiang瞬间拆成零件,“姑娘,要杀人你们早成死人了。我都出声了,你还有拔qiang的必要吗?”

    郝智摆手,叫人下去了。他自己则起身给林雨桐倒了茶,“您能收,我很意外。”

    “本来是不想收的。但我发现,这里面似乎有点阴谋,想找个合作对方,你好似是个不错的选择。”林雨桐说着,就道,“你的人醒了吧,向来你也该知道,谁都他们出的手了。”

    “那个疯子。”郝智没想到会是她,“但林特派员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

    “知道,徐媛来见你的事,我也知道。”林雨桐就道:“但你就没想过,你办的那么隐蔽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郝智手一顿,“林特派员想暗示我什么?”

    林雨桐却不再说话了,端着茶只喝她的。

    郝智神情慢慢的凝重起来:“是不是有人想浑水摸鱼,然后推到我和钱通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谁败了,谁就得替这个暗处的人买单,“可谁会浑水摸鱼呢?”

    除了工党,再没有别人。

    如今有的可不就是这两方势力!

    而徐媛口口声声叫嚷着的,不也是要救那么叫王坤的工党吗?

    郝智冷笑:“这是要救人啊!我杀了他们的人,他们顺手还想杀了我?”

    林雨桐将茶水咽下去了,又被四爷料到了。四爷就说,如果对方不知道俞敏慧这一码事,或是说俞敏慧还没跟他联络,那他一定会将事情想到工党一方。

    那么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割断俞敏慧跟郝智任何联络的可能,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郝智在屋里踱步,来来回回,得有五分钟之后,他重新走到林雨桐面前,重重的坐下,“您收了东西,就会袖手旁观,对吧。”

    “嗯!”林雨桐点头,“我这人信誉还不错,收了钱就会办事。这个你放心。”

    “我信得过妖狐的信誉。”郝智点点头,然后突然道,“那么,需要什么样的价码,才能让我见徐媛一面。”

    “你找徐媛?”林雨桐有些沉吟,“见她不难,我是嫌弃她太碍事,才关着她的。你要是觉得不能离了她,我放了她就是了。说实话,这个人关着,我也觉得很麻烦。这都是小事,至于价码嘛……我还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卖给你。”

    “那孙三寿呢?”郝智身子又朝前倾斜了一下,“孙三寿能放了吗?我不白叫您忙一场,您尽管开价,我绝对没有二话。”

    林雨桐将茶杯放下,“郝站长,您这可有点得寸进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107、民国谍影(43)三合一

    民国谍影(43)

    “林特派员, 孙三寿不过是个小人物。”郝智保证, “我一定给您办出个大案子来,让您回去交差。您放心,功劳我一点不沾, 全是您的。”

    “哼哼!”林雨桐摇摇头, “给我办个大案子?真怕真出了案子也是个咬手的案子。你倒是聪明, 不咬你的手是吧!”

    郝智哈哈便笑:“真觉得跟林特派员说话舒服,爽快!”他笑完了才道:“那您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林雨桐看了郝智一眼,“我要你手里关于钱通的资料!所有的资料, 别告诉我你没有!”

    郝智一愣, 然后慢慢的点头, 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就透着深意,他又开了他那个跟百宝箱似得柜子,拿了一个档案袋递过去, “林特派员,您是真高明。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您的手里还有钱通提供给您的我的全部资料……”

    “不算完全吧。”林雨桐看郝智, “郝站长不愿意叫人知道的,那别人一定不能知道。”

    也就是说没有否认之前的猜测, 她的手里,确实有钱通给提供的资料。

    这些资料当然都不能算是多正面了, 两人之间,收集起来的都只能是对方的黑材料。那就是说,两人现在都有把柄在林雨桐的手里捏着呢。

    郝智点头, “所以说,你是真高明。”

    “你们之间,不管谁生谁死,我不在乎。”林雨桐扬了扬手里的资料,“但是谁要是想把战火烧到我身上,那对不起,二位,在我下泥潭之前,先扔你们下去给我当垫脚石。”

    郝智看了那资料一眼,“好!就这么定了。”

    林雨桐点头:“见徐媛的事情我会给你安排,至于孙三寿,我得回去跟王曼丽商量一下,但应该可以。至于释放的时间,我尽快,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要是顺利,明天就放人。”

    说着,就直接起身,今晚还有别的事,在这里是不能多留了。

    郝智也没拦着,就看着她从窗户又出,然后站在窗户口看着她怎么闪避院子里的保镖,但怎么从院子里出去的,他却没看到。

    转过身来,就叫人,这院子里的排班应该重新设定了,这他娘的真要悄无声息的干掉老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而出去的林雨桐,就得去纸条上的五个地方。

    这五个地方很有意思,一个是教堂的阁楼屋顶上,一个是一出废弃宅院的枯井里,还有医院的停尸房,甚至是墓地的墓碑下面。

    将这些地方都翻了一遍,收获颇丰啊,里面全是金货银货和古董。

    而银行那里,一定是在那家银行的保险柜里还放着大笔的现金。

    行了,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她又原模原样的还原回去,这一晚上竟是干了这个事了。将车停在隐蔽点的地方,如今这辆车肯定是警察要找的车,失主一定报案了。她将车丢弃之后,直接去了小楼。

    王曼丽正刷牙呢,含混的问了一遍:“这么早?你昨晚去哪了?不在酒店!”

    “找到点东西,你叫人取出来。”林雨桐说着,就往里面去,“我把地址给你,你带人去吧。这些人忙了一场,都叫大家沾点荤腥。”

    那张原始的纸条,早被林雨桐给毁了,现在只能自己手写。

    王曼丽牙也不刷了,漱口就跟进来了:“什么玩意?”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林雨桐将纸条给她:“真是好东西。”

    王曼丽有点明白了,“孙三寿的?有多少?”

    “比你想象的要多。”林雨桐就道,“我偷了一辆车去的,结果东西都没能运回来。”

    王曼丽便笑:“这么多啊!成!这种缴获是不用交公的,也确实该给下面的人谋点福利了。成!我这就去……”

    “我一晚上没睡,我守着,在办公室睡会。”说着就去大会议室,想在桌子上睡。

    “楼上房间睡去吧,我留两个值班的。”王曼丽一边拿外套一边道:“有事他们会叫你。”

    “也行!”林雨桐直接就上去了,躺床上哪里敢真睡。她得等,等到王曼丽带人离开,然后找借口见一下许丽和孙三寿。想避开王曼丽留下的人不容易,但是利用这两人做证人还是可以的。

    这一等,差不多就是四十多分钟。结果林雨桐还没起呢,就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脚步放的比较轻,到了门口又轻轻的敲房门,敲了三声之后,她才‘暴躁’的扔了一个枕头砸在门上:“干嘛?”

    外面的敲门声戛然而止,说话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林处长,周主任说是有事,我们把人安排在会议室了。”

    林雨桐就直接起身,外套也不穿,就是白衬衫军裤军靴,凌乱的头发,一脸没睡饱的表情猛地将门拉开就走。

    看起来起床气很大,将地板踩的咚咚咚的。

    周天南是在办公室里看着王曼丽及大部分属下跟着出去了之后,才特意过来的。找的理由是:“……之前问过王处长,王处长也说了愿意跟我们搭伙吃食堂的事……”

    “那就搭伙呗,这是暂时的,又不是两口子搭伙过日子,还要谈几次?”她说着就一脸不耐烦的拉着凳子,发出刺耳的磨蹭地板的声音,这才大马金刀的坐下。

    那个叫起的不好意思的朝周天南笑了笑,泡了一杯茶给端过去。

    周天南就道:“是这样的……兄弟们的伙食走我们后勤的帐,这个没有问题,大家伙大老远的来,又是上面派下来的长官,这点小意思也是我们沪上站应有的诚意……但是吧……”说着,他还看一眼这个泡茶的,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雨桐看这个表情,就跟站着哪里不走的泡茶的道:“周主任是来变相要钱的,去吧去吧!这里面还有给我和王处长开小灶吃回扣的事,你怎么这么没眼色……行了,我跟周主任谈好了,咱们应该朝上面要多少之后会通知大家的,这钱给大家分了。你在这里杵着,周主任怎么说。”

    周天南摸了摸鼻子,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那泡茶的一脸忍俊不禁的出去了,“那林处长您忙您的……”一边往出走,一边带门。

    “不用关门,孤男寡女的,又不是说什么机密事……”她靠在椅背上摆手,“门开着吧,你忙你的去……”

    如此的敞亮!虚报伙食费能从上面报销,然后在分钱下来,一般都是这么操作的。林雨桐和徐媛不会在意这几个蝇头小利,但在这点事上不叫大家吃点利,下面的人会有意见的。

    人出去了,周天南才把文件夹打开,文件夹的一半是各种报表,一半是空白的纸叶。他又摸出笔来,别的话都没有,只在纸张写了一串数字递过来,“您看这个数字如何。”

    这一串数字翻译过来是:还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林雨桐摸出笔,在下面又写了一串数字,“我的人每顿饭有鱼有肉就好,要是海鲜便宜用海鲜替代也行。但是吧,这次来的人多是北方人,可能不太吃的惯南方的菜,非要开高点,用来雇佣北方厨师的……”说着,就把文件夹又推过去。

    周南天看了那一串数字,然后马上将那张写着数字的纸连同它下面可能印上痕迹一下都取了下来,团起来塞到嘴里然后咽了下去。烧了会留下味道,干这一行的,就是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他咽下去,然后在纸上重新留下一行字,递给林雨桐,林雨桐在下面又重新还价了。他这才把林雨桐给的数字填到报表里,然后递过去:“请您签字。”

    林雨桐在报表上签了字,又退还回去:“要盖上找外面守着的两人去,大印在他们手上。”

    “那就不打算林处长了。”周南天将笔又合上然后别在衣服口袋上,这才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将写着讨价还价数字的那一页抽下来揉成团握在手里,一边去大厅,将文件夹递给之前那个倒水的,“帮着把大印盖了吧。”

    这人早看见周天南手里的那团纸了,这会子还特意看了那白纸上留下的痕迹,这才不动声色的将字给签了。

    等送走了周天南,这人还咂舌的跟边上的人道:“看见了吗?林处长还价够狠的。”

    林雨桐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一边上楼一边道:“我可是把你们这半年的烟钱都你们争取回来了。我一晚上都大家找钱去了,连眼都没合……记着,天不塌都别叫我。”

    那两人应的特别利索。林雨桐这才上去了,这次是真睡着了!

    这次睡了多久,不知道,反正困的太狠的人,睡三个小时的感觉跟睡三分钟的感觉差不多的,都是困的要死。正睡的香了,敲门声将人给惊醒,她一下睁开眼,从床上弹跳起来,都要去开门了,又重新躺下,瓮声瓮气的问外面:“天塌了。”

    “不是!”外面喊道:“关在下面的孙三寿中du了,咱们打不开门。”

    这么快!周天南的手够快的。

    她抬手看了一下表,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也到了吃饭时间了。

    到了楼下,孙三寿靠在地下室的门边,捂着肚子面色苍白,一脸哀求的看着林雨桐,“林特派员,救命啊!”

    林雨桐将门打开,单手拎着孙三寿的衣领望地下室拖,顺手还把门从里面锁上了,告诉那两个值班的,“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

    到了之前关孙三寿的房间,林雨桐看了看门上的锁:“你挺能耐呀!我告诉过你,别碰锁别碰锁,你怎么就不听呢?”

    孙三寿能不着急吗?多大的风险都得试试呀,之前有人在地下室的门那块,不停的敲击那铁门。那声音是在传递一个信息:你的老巢被端了。

    他不知道是谁传递的消息,但是在行动队的老兄弟不少,有人趁着外面没人防备传递点消息也是不足奇!他就想,既然外面没人,那自己就是开锁出去了能怎么着?还就不信她妖狐能施展妖术,结果这开了锁,从房间还没跑到地下室门口,腹部就剧痛起来。开锁的两只手也跟蜜蜂蛰了一样,又扎又疼,紧跟着红肿的跟熊掌似得。这就是中du的症状,发作的这么厉害,他心里怕了。再开一道门,很可能走不出三步就得暴毙而亡。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在地下室的门口就疯狂的喊,可能是那个通风报信的兄弟没走远,听见了,然后给报了信,再然后五分钟都不到,林雨桐就来了。

    一肚子的话在药丸塞进嘴里之后都随着药丸一起,给咽到肚子里去了。然后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不是很清醒,也看不清眼前到底是有人还是没人。处于那种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睡着的境地里。

    林雨桐悄悄的从里面出来,开了徐媛这边的门,徐媛正在床上坐着,对林雨桐怒目而视。

    “你别这么看我。”林雨桐也坐在床沿上,问说,“看你这表情,关你是白关了。你脑子到现在都没有清醒。从你开始跟俞敏慧合作起,你就掉入人家的圈套了。她是个什么格局,你很清楚。你认为她那样的人,躲在背后算计这些大佬,有多大的胜算。她连我都算计不过,还想算计郝智……其结果,必然是虽无葬身之地。拿王坤做鱼饵,你见过的鱼饵是死的还是活的?钓鱼的,你见过活鱼饵吗?你是在报恩吗?你根本就是又一次犯蠢。笨一点其实没关系,猪八戒还笨了,但人家选的合作者不一样,最后不也修成正果了。好些妖怪的本事都大,可惜啊,一个个的都作死了。你现在就是盲目的作!你也不想想,帮你救工党,在你的手里落那么大的口实,那是俞敏慧会干的事吗?”

    徐媛看她:“但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敢正面回应我,答应帮我救人的人。横竖是死,怎么着都赌一次又如何?”

    “这话也没错,但你没试过其他途径,怎么知道不行呢?”林雨桐就道,“你跟郝智见过一面?”

    是!见了一面,但随着这次被关起来,这件事就终止了。

    林雨桐看到她眼里的疑惑,就道:“他花了不小的代价,托人找我,要求见你一面。”

    徐媛皱眉:“他肯定是来问,是谁在背后查他,且把这么隐秘的消息告诉了我。”说着,她的眼睛就亮起来了,“俞敏慧既然在偷偷的查郝智,那肯定是她早就跟钱通合作了……”再加上跟钱通合作的林雨桐和王曼丽,郝智其实已经一脚踏进了死局里。他是必死无疑的。他现在一定是很着急……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她的眸子里闪过亮色,抬头正要跟林雨桐说话,就见林雨桐已经出去了,顺便还将门给关上了,只留下一句话,“他付出的代价不小,所以,我答应让他见你一面。你放心,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徐媛追问一句:“你是在帮我吗?”

    “看在钱的份上,也看在你曾经救过我和我先生的份上……”林雨桐回头看她,“我一向恩怨分明。这件事完了之后,你我恩怨两清。”

    “好!”恩怨两清,只要能救出王坤,她不介意提前消费了这最后的人情。

    那边的孙三寿,觉得过了好长时间,这个时间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可结果了,醒来看看表,才过了两分钟。再看看站在床边还是那个角度站着的林雨桐,他就尴尬的笑了笑,“林特派员,我错了,我错不该听你的话。”

    哼!

    林雨桐看了他一眼,“老实的呆着吧,别惹事。今儿是我在这里,要是换个人当家,得看着你去死信吗?好好留着你这条命吧,还有人巴巴的等着你出去呢。别折腾了,千金散去还复来,你得有这样的觉悟明白吗?”

    不是特别明白。

    谁还等着自己出去了?

    半下午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是郝智。

    重新被放出来,一出门就被郝智郝站长给接走了。再次面对郝站长,他有些战战兢兢。毕竟……他是背叛了郝智投奔了钱通的。如今……倒像是郝智花了大价钱,将他给弄出来了。

    “郝站长……不……老大……”孙三寿噗通就给跪下了,“您又救了我孙三寿一命,从今往后……”

    “先别忙着说什么从今往后,我能庇护你到几时还不一定呢。”郝智一把将孙三寿拉起来,“给你听个东西,听完你再说话。”

    说着,就将摆在角落里的机器给打开,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有些小人物,你不用太过袒护,该怎么处理,由着妖狐去处理……这也是为了你好……”

    再接下来的声音就认识了,是钱通,“是!局长。您的意思卑职已经明白了……”

    就这简单的几句话,郝智就关了机器,“这条专线上我有人,他值班的时候偶尔会录到钱通的通话内容。巧了,在你出事的前后时间段了,戴局长给钱通打了电话。这就是通话的内容。你应该就是电话里说的小人物,戴老板不叫袒护你,钱通自然是不会袒护你的。而戴老板又说是为了钱通好,那……你说,戴老板的意思,他是想把矛头对准谁,用谁的脑袋去应付大公子那边的责难?”郝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只能是我!”

    孙三寿惊疑不定的看郝智,“他们是想用我,对付老大你?!”

    “应该是这样。”郝智就道,“咱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明白这个道理吧。所以,我花了大代价,才将你暂时借出来。你要知道,他们定下目标,轻易是更改不了的。咱哥俩想活命,可不容易。”

    孙三寿咬牙:“要不,咱们跑吧!”他艰难的咽了唾沫,“往香kang,往南洋,哪里都能去的……”

    “可去了之后,咱俩讨饭去?”郝智就道,“你的钱不用想了,你藏的犄角旮旯的,人家都给找到了,没给你留下一个铜板来。而为了说服妖狐那边两步相帮,我几乎是花了所有的积蓄。这中间又有你的事,我把给你小嫂子的首饰都拿出来给人家送去了。你知道那个姓金的处长吧,仗着能上妖狐的床,那是狮子大开口,胃口大的很。你是了解我的,我的东西一般放在什么地方你也清楚……你自己去看看,里面还剩下什么了……”

    孙三寿直奔柜子,轻易的就打开,出了法币和两根金条,别的什么都没有了。他艰难转过头来,“那怎么办?”

    “就算咱们兄弟能受得了穷困,那也该知道,钱通的人一定死死的盯着咱们呢,就等着咱们跑的时候好抓现行。到时候乱枪打死更省事了,他正盼着如此了。妖狐刨了你的老巢,收了你手里的最后家底,又把我这里诈的一干二净,不就是逼着咱们就范吗?你以为人家收了钱,就真的会两不相帮。人家说不定拿了咱们的情报转手又卖给钱通了。跑?这是最愚蠢的做法了。”

    孙三寿的眼里就冒出凶光来,“不叫咱们活,那谁都别活。同归于尽干|死他!”

    “兄弟,死不是目的。”郝智给自己倒了一杯洋酒,然后示意孙三寿自己去给自己倒:“活着,且活的好好的,才是咱们的目的。人家要咱们兄弟死,咱们能怂吗?”

    孙三寿听出意思了:“老大,您说怎么办?我都听您的。啥都没了,退一步就是死,我有啥可害怕的?!您叫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很好!”郝智轻笑一声,“咱们这次,不仅要活,还得立一次大功!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孙三寿听的眼里眼里亮光乍现,“您放心,信得过的兄弟还有一些,我知道怎么干了。”

    “关键是要保密!保密明白吗?”郝智‘嘘’了一声,“七天!我们只有七天的时间。能不能活着,能不能以后在沪上横着走,就看这一回了。我把这么要紧的事,托付给你……”

    “要是玩砸了,就要命,我知道轻重。”孙三寿拍着胸脯保证。

    郝智拍了拍他的肩膀:“柜子里剩下的那点钱,你全拿走,吃饭和找人都得花钱,先拿着那些吧,要是不够,过了明天你找我拿。我已经跟一个朋友商量好了,他想接管我这个烟馆。这房子怎么也值几个钱,够咱们这次的开销了。”

    孙三寿没犹豫,拿着钱就走,“您看好吧!”

    等孙三寿走了,郝智才叫人:“备车。”

    今晚还得再去见见徐媛。

    而此刻,林雨桐和王曼丽都不在小楼,今儿收获颇丰,连夜里,很多东西都得找人估价然后登记入册,下面的兄弟分多少,这都是有数的。得早早的分下去才行,要不然人心惶惶的,都记挂这笔钱了。

    而两人一走,周天南就伪装了声音在公用电话亭给郝智打了电话:“……有人通知你,现在可以去了……”

    而此时,有人给小楼送了两桌酒菜,酒是好酒,菜是正宗的鲁菜。有财发,有酒喝,有肉吃,人就难免放松。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只管吃喝去了。

    守在地下室门口的两个值勤的,能不馋吗?今晚又开始下雨了,这阴冷阴冷的在这里站着,一站半晚上,心理多少事有些不平衡的。就有人在门卫室的方向招呼两人,“我们这里也有酒,过来喝一杯。”

    两人当然不敢去了,这值勤着呢。

    那人就道:“谁不知道你们那大门根本就不敢用手碰。就这你还怕有人进去呀?咱们在大门口,不放外人进去。里面都是我们jun 统战值勤的。你们那地下室又没关着我们的人,我们的人犯得上过去吗?”

    是这个道理!

    由喝一杯到喝两杯,这大门一直没有人要进来,两人就安心的在门房喝起了酒。

    可沪上军统战,又岂止是一个入口。郝智带着人进来,带了皮手套,摸出从林雨桐那里得来的钥匙,自己进了地下室。

    徐媛等着对方的到来,但来的这么快,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她还是吓了一跳。

    但此刻她真不怕,“你不敢在这个地方对我怎么样。”

    “我也没想把你怎么样。”郝智就道,“你上次威胁我的事,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因为知道我根底的孙三寿已经被我赎出去了。”

    “我知道!”徐媛轻笑一声,“我本也没完全指望你。”

    “你想跟我换人质!”郝智点头,“这个想法……挺单纯。但我也看出来了,你想救那个工党的心是真诚的。我这人对那种知恩图报的人还是有好感的,真的!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王坤我帮你救。哪怕是马上弄出来都行。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想法办法将她跟你关在一起,他是生是死,怎么生怎么死,你说了算,如何?”

    徐媛心里一跳,这怎么跟当初林雨桐的提议一模一样,那也就是说,当初林雨桐提议,真可能是对自己有利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林雨桐那么提议了,可这次林同意并没有旧话重提,那显然就是不合适的。

    有时候,相信一个猪队友,倒不如相信一个狼队友。想来,郝智也未必跟自己结下死仇。自己只要一个王坤而已,救出来直接送到香gang,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郝智救出了一个工党。这对他而言,许是没那么难。

    于是她便道:“我要他自由,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明白了!”郝智点头,“将他弄出来,然后给他几根金条,远远的送走他,是吧?可以!一个刀疤脸,找个人替代他,谁能确定他的身份,我说王坤死了就死了,这很容易。但是你得告诉你,你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徐媛一脸的深沉,“你应该清楚,她是想要你的命。只不过,林雨桐是想糊弄事拉倒,他却目的鲜明。”

    “此人有什么背景?”郝智又问。

    “就是什么背景都没有,才疯狂的想要立功。这和我的心态是一样的,我们跟林雨桐和王曼丽不同,她们都是有所依仗的人,风再大,人家能站稳,我们不行。在这一行,像是我这样的女人,除了不择手段的立功,还有什么?靠男人吗?男人喜欢单纯善良弱不禁风的女人,不喜欢我们这种的……用男人的话说,像是枕头边盘着一条du蛇。而且,钱通比你有背景,攀上他,也算是找到了可以抱的大腿。看看胡木兰和她的徒弟们……钱通的资历还在胡木兰之上,想攀上钱通这个关系,有什么错吗?”

    又是该死的资历和人脉。

    没错,这些东西往往比能力更吸引人。

    就像是孙三寿为什么背叛一样,因为他报上期的升迁名单,上面给批的不多。但是钱通报上去的,十成十都能批下来。人往高处走啊!奈何奈何!

    没有了钱通,想稳定沪上站,上面就不得不用自己。关系是处出来了,站住了位子,关系自然就能走动来。所以,还是要干掉钱通。

    郝智就道:“我愿意帮你救人,且按照你的意思去安顿这个人,也答应你,完事之后拿了孙三寿的脑袋给你,算是替你报仇了。有这两件事,咱们可谈合作。至于我跟你之间的恩怨,等咱们这次合作完成,我随时等着你取我性命,如何?”

    徐媛点头:“可以!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想办法叫那两位姑奶奶将你放出去,然后联络你背后的那个人……我叫你放什么消息给他,你就放什么消息给他,明白吗?”

    徐媛点点头:“好!成交。”

    “成交了?”回到酒店之后,一开门就看见静静的躺在大门内侧的字条,上面就两字:成交。

    地下室的钥匙,胭脂也有一把,他能知道两人的谈话结果,她丝毫也不意外。

    四爷洗了澡已经在床上了,催她:“洗洗睡吧,熬出黑眼圈了。”

    可也不敢泡热水澡,用偏凉的水冲洗了,就快速的上床了。热水泡了,能叫人浑身的放松。可肌肉放松了对他们这种随时准备战斗的人,却不是最好的。

    湿着头发往被窝里拱,四爷又起来拿浴巾给她擦头发,“名单已经甄别出来了,里面有十几个不是很清白的。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引导郝智往咱们预想的路上去走。孙三寿放出来了?”

    “放出去了。”林雨桐就道,“谁去做这个人去?”

    “欧阳白!”四爷淡淡的吐出这个名字。

    林雨桐吓了一跳:“你说谁?”

    “欧阳白!”四爷将她的头摁下去,“他跟俞敏慧秘密来了沪上。”

    欧阳白吗?

    “他行吗?”林雨桐不确定,“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很靠得住。”

    四爷拍了拍她:“你放心,我有数。明儿我亲自去见一见他。”

    沪上,对欧阳白来说是陌生的。

    反正就是跟俞敏慧在路上辗转了很长时间,才到了沪上。本n京跟沪上之间这么近,真不用这么费劲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俞敏慧是围着沪上转了半圈,才跟逃荒死的,两人一个一个包袱,进了沪上。俞敏慧一路低调的很,来了也不租什么好地方,更别提酒店别墅了,就是那种小弄堂,最普通的民居,租了一间屋子。里里外外住的都是力巴,租金便宜,大家都在一个厨房做饭。这种地方,俞敏慧当然不会关着他了,也关不了。当然了,她也不怕他瞎跑,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每天就给那么点菜钱,跑也跑不了。她每天打扮的还算是体面的出门,晚上回来。他一个人在这里住着,到街口买买菜然后就回来。偶尔会去附近转转,但也不敢走远,怕俞敏慧知道他乱跑,又把人关起来。这么连着几天,俞敏慧才说:“挺好,挺自觉,知道不乱跑……”他知道,她肯定还是派了人监视他的。

    这天买了菜回来,就见租住在阁楼的李大哥带着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男人一路上楼,言语上很客气,见了他在身后跟着,还热情的招待,“白先生回来了?不用做饭了,来家里吃吧,这是我请回来写招牌的先生,我正愁没人给作陪,白先生也是读书人,一定要来一定要来……”

    “那怎么好……”他刚客气了一半,就见这位被请来的先生转过身来。他的话一下子给卡主了,这不是金……金……金汝清吗?他怎么在这里?

    先是大惊,继而大喜,“你……”

    才要说话,四爷就朝他点头:“是白先生呀,那正好过来,帮我斧正斧正。”

    “白先生可有文化了。还给楼下的几个囡囡当先生咧。”李大哥热情的说着,又招呼欧阳白,“白先生一定来呀。”

    一定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这一部分的大纲很多都得推翻重新做,因此工作量就很大。之前还得抽空修改谋家,繁体出版那边催稿。孩子又放暑假,昨儿要去看电影,当然了,电影还是不错的。今儿又是汇报演出,之前不是叫学架子鼓去了吗?结业了又得表演,正儿八经的那种,得带孩子去化妆,然后带孩子去郊区的酒店,人家课外学校租酒店和舞台,郊区大概便宜吧。我从城南得跑到最城北,一个来回呀!一整天就给耽搁完了。吃完饭回来就接近八点,然后码字才码完。我准备给孩子再报班,等他上学了,我就更的早了,也能来得及捉虫了。体谅一下,现在这宝妈不容易……

108、民国谍影(44)三合一

    民国谍影(44)

    这个力巴李大哥, 是地下党d员。这里住的大都是劳苦大众, 好些不是d员,但也是工会的工友,政治立场都是相同的。俞敏慧在上面飘的时间太长了, 压根就不知道工党真正的厉害的是哪里。

    有这样的群众基础, 她又一猛子给扎了进来。这里本就是大家频繁活动的区域, 这猛的来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然得警惕,结果没想到,直接给撞到了一条大鱼。住过来这么长时间, 俞敏慧这一天进进出出的, 这些拉黄包车的, 卖报纸的,做苦力的,各个都能盯住她。可惜, 她到现在,都没发现她选的这个住处太过特别。

    便是化名为白鸥的欧阳白也没察觉异样。他不过是和善一些,闲着没事了教教楼里住着的几个孩子而已。

    这会子见四爷来了, 他将买回来的菜放回去,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往楼上去。正上楼, 就看见李大哥正往下楼走,见了他还是一脸的笑意, “白先生,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赶紧上去帮我陪陪客人,我去巷子口买一只烧鹅再打两斤酒去。”

    欧阳白松了一口气, 笑着应着,脚步越发的着急。

    等到了门口,还真有点近乡情更怯。站在门口,看四爷坐在逼仄的小阁楼里,他笑了一下,“我……我……”我可算是等到组织了。话没说出口,眼圈就红了,“我以为……再也回不去了……”

    说着,他就警惕的朝楼下看看,“去楼顶吧,这里说话不安全。”

    四爷请他进来坐,“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

    嗯?

    还没等欧阳白说话,外面就传来脚步声,是两个轻盈的脚步声,他站在上面往下看,是一楼的两个小姑娘手牵手的上来了,没有一直往上面走,二是朝他笑了笑,然后两人往通往上面的楼梯台阶上坐下来,拿出花绳来,翻着玩。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再往楼下看去,李大哥站在一楼跟谁说话,并没有急着要去买烧鹅。二楼的张大嫂手里拿着针线活,搬着小板凳在楼道里做着。三楼的葛大叔靠在一边抽旱烟……往常这个点,除了两个囡囡,大家都不在的。今儿,却都在。

    “原来……”原来我从来没有被抛弃,我就在自己人的身边。

    看来真的没是想错,自己的同志真的很多,而且无处不在。

    一时间,没有胆怯,没有怯懦,倒是多了几分昂扬的斗志,他走了进去,坐在四爷的身边:“有任务?”

    四爷点头,“回头李大哥会给你一个箱子,箱子有点沉,里面放的是金条。你要做的是去找一个叫孙三寿的人,想办法买通他,目的的是解救咱们的被军tong扣押的同志……”

    欧阳白眼睛一亮:“只我去吗?”

    “只你去!”四爷肯定的点头,“敢吗?”

    欧阳白坚定的点头:“敢!”说着,又问道,“那俞敏慧……只怕就得请大家帮我绊住她了。”

    “不!”四爷看着他,“要慢慢的叫她发现,你在跟孙三寿接触,你还敢吗?”

    啊?

    欧阳白摇头,摇完头又觉得不对:“我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是她怀疑我了,那你跟林……就都暴露了。这会很危险的!”

    四爷点头:“对!这会很危险的,所以,你敢吗?”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欧阳白低声道,“我死了我不担心,反正我如今也跟废人一样。如果能凭着我一死,救出咱们那么多的同志,那我死的也算是值得。可你跟林……你们太不容易了,尤其是潜伏到如今这种程度,真要是暴露了……”

    “潜伏下来是为了做事的。”四爷摁住他的肩膀,“要是因为怕暴露,畏手畏脚,那我们潜伏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好!就算是这样。”欧阳白就问说,“有非要这么做的理由吗?”

    “俞敏慧是谁你很清楚,这人大格局没有,但是有韧劲,那就是一旦咬上,就轻易不撒口。我们要的就是让她继续咬紧这个钩,只有咬紧这个钩了,坚信顺着这一条线查下去能将我们抓住,她才会放任你跟孙三寿接触……没错,我们的人能绊住俞敏慧,但是能绊住一次两次,第三次只怕就找不到机会了。我们知道俞敏慧,而俞敏慧手底下到底秘密统领着多少秘密调查人员,这么人员分布在那里……是不是有军方的,是不是有政府的工作人员,是不是有警察署的,这不是短期内能调查清楚的!这些人又能调动多大的能量,我们就更不得而知了。他们的任务,便是查工党。在沪上的工党地下组织。而在押的那些人员,就是他们的诱饵。营救咱们的人,是任务。不管对方设置的是不是陷阱,人都是要救出来的。你算算,这里里外外又会牵扯到多少人。如果地下组织一旦被破坏了,损失有多大,哪头重哪头轻?这点风险不知道冒吗?我们只是有可能暴露,并不意味着一定会暴露。之前不是还确认你是工党吗?这不是又没事了吗?事在人为,走一步看一步,因此,心要放在肚子里。只看眼前,别想以后。”

    欧阳白看着他:“你的意思,本来俞敏慧是想拿在押的一百多人当鱼饵,现在,要咱们三个吸引俞敏慧的注意力,你们替那一百多人做鱼饵,对吧!”

    比起散落在外围的地下党,当然是潜伏在内的工党人员更可怕,因此肯定能吸引对方。

    想明白了这些,欧阳白又道:“而且,俞敏慧这个人执拗,就像是你之前说的,咬住了不松口。一旦叫她发现,她一定会咬紧咱们这边……”

    “她盯着咱们,看着咱们救人,然后等着拿咱们的把柄。她要做的就是替咱们清除救人的障碍,她要把咱们救人的事砸成实锤……如此,就得看着咱们把人救出去,明白吗?咱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要人出了监狱,咱们才有计可施。”

    欧阳白点点头,大概齐是听明白了,“所以,我要带着钱去找孙三寿。”

    “对!孙三寿没钱了,钱全被收缴了。他现在不是身无分文也差不多。”而且,此人跟郝智还不一样。郝智想拉下钱通,不死不罢休。但是孙三寿,要是能搂一把然后逃命,他估计是很乐意的。此人对义气看的没那么重,要不然也不能就背叛了郝智而投奔了钱通,“因此,那么一大箱子钱,他会动心的。”

    “要是收了钱不办事呢?”欧阳白这么问。

    四爷就笑:“所以,这不是得适当的叫俞敏慧知道吗?她若是发现你跟孙三寿再三的接触,她就会查这是为了什么。孙三寿不是那种刀架到脖子上都敢硬抗的人。他要是说了你们之间的瓜葛,俞敏慧就算是入套了!而孙三寿也跑不了!”

    对!怎么没想到呢。这就是所谓的请俞敏慧替自己清除障碍!原来是这个意思。凡是自己办不动的地方,俞敏慧都会参与进来。

    凶险是凶险,但是这办法肯定好用呀。

    而且,金汝清他们前期肯定是做了不少繁琐的工作,才逼得这些人没有第二种选择。如今前期铺垫工作已经做好了,万事俱备了,才来找自己借俞敏慧的东风的。

    “你放心,我肯定办成。”欧阳白就道,“我还需要人员名单……”

    “有!”四爷就道,“你现在带着不安全,都在李大哥这里。需要的时候,他会给你的。另外,关于孙三寿,他的个人资料我要详细的跟你说一遍,咱们时间紧,你仔细听着。”

    好!我仔细听着。

    详细说了孙三寿的关系,又把他跟钱通和郝智的关系大致的都说了,这才递了几张照片过去:“这些都是跟孙三寿有瓜葛的人,你得将他们的脸和名字都给记住了,以防出现变故的时候用到……”

    是!

    用了十分钟,欧阳白将照片还过去:“记住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明天。”四爷看他,“这是咱们做的唯一的方案,所以,谨慎再谨慎,大胆再大胆。别害怕,你身边都是咱们的人。”

    欧阳白点头:“替我谢谢组织的信任。谢谢到现在依旧信任我,没有放弃我……哪怕危险,我也觉得我回家了……”

    四爷拍了拍他,这可真是个……单纯的人。

    这种事就得这种单纯的人去做。

    尤其是俞敏慧喜欢的还这么单纯的人,在俞敏慧眼里,只怕只以为自己和桐桐在利用她那单纯的男人,更会恨怒交加,不把自己和桐桐揪出来她是不会甘心的。

    当然了,这一点,就没有必要让欧阳白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了,四爷起身:“我该走了。各归各位吧。”

    欧阳白看着四爷下楼,路过两个囡囡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一把糖给两孩子分了,然后怜惜的摸了摸孩子的头……这才从楼上一步一步下去,跟着,葛大叔,张大嫂就都回屋子了。怕是一会子就要出工去了。楼下李大哥送四爷走,出门拉黄包车的也是自己人,很快就消失在这条弄堂里了。

    这天,俞敏慧还是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家。这栋房子的住户都已经睡了,家家户户都黑着灯,楼梯上的灯也是没有的,摸黑上楼这更好。谁也不妨碍谁!一楼一楼上去,有男人的鼾声,有孩子的哼哼声,有女人梦呓一般的哄孩子声。一切都很正常。只自家租的那个内外两间的屋子,还都亮着灯。欧阳白已经打开门了,脚步声这么明显,他听的见。直接推门进去,欧阳白正在拎着水壶给脸盆里倒热水:“吃饭了吗?我蒸了米饭,要是饿了我给你炒一炒……”

    “吃过了。”俞敏慧难得的面色柔和了起来,“你吃了吗?要是不想做饭,以后就下馆子吧。”

    “没事……我平时也没啥事。”欧阳白说着,就将水壶放回去,又坐桌子边看书去了,“你把水端进去洗吧。泡泡脚舒服!”

    两人分内外间住着。

    俞敏慧看欧阳白:“要不了多久,等事情办完了,咱们就回n京。我在n京已经给你联系好学校了,到时候去学校还教书。这段时间……你就当是放假好了。”

    欧阳白就低声问说:“你明天还是那个点出去,这个点回来?”

    俞敏慧端着脸盆往里走的脚步一顿,“……问这个干什么?”

    “哦……”欧阳白若无其事的道,“我想早起给你去街口买一碗馄饨……吃了再出去……”

    俞敏慧看了欧阳白一眼,“我每天打那里过,要是想吃,我在街口吃了再走也是一样。”

    欧阳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是……也是……那没事了,你早点睡。”像是没看见俞敏慧狐疑的眼神。

    林雨桐还真怕欧阳白给弄砸了:“还是得想第二套方案。万一砸了呢!”

    四爷摇头:“作为特工他不合格,但有些事却是无师自通。”

    什么事?

    “男人对女人,男人对喜欢他的女人……如果想拿捏,总是能拿捏的准的。”这是天性,就像是女人如果想收拾折磨男人一样,不用人教,无师自通的。

    你要是这么说,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有道理就睡吧,如今这夜里有些冷了,抱着个暖炉睡觉最舒服了。

    四爷动了动,调整了个叫她舒服的姿势,将被角给掖紧,这才笑,我这么说,她还就真这么信。

    信任有时候也被称之为一种能力。不是谁都有无条件信任别人的能力的。就像是俞敏慧,稍微多一句话,她就会多想很多。

    因此第二天出门,吃馄饨的时候,就跟也来吃馄饨的一个货郎打扮的人说:“今儿继续盯着。”

    “出去小心点,有人盯着呢。”老李低声叮嘱欧阳白,“别一下子把老底子都兜出去……你出去之后还跟往常一样逛着买菜,之前来过我这里的憨子拉着黄包车在菜市场那边等你,他知道怎么把人甩了。箱子在黄包车上,里面放着五十根,你可以告诉对方,这只是三分之一……”

    “明白!”欧阳白一身灰色的长衫,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慢悠悠的就出了门了。

    他也不知道谁在监视他,反正就是买了两个鸡蛋,一块嫩豆腐,一个小鲫鱼,一把青菜。就这么在篮子里拎着,一转弯就看见憨子,他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坐在黄包车上等客人。他到了跟前,对方才起身。然后他直接坐到车上,黄包车就动了。顺着小巷子里跑了起来。可到了岔路口,岔路口停着三辆一模一样的黄包车,车上同样坐着个穿着灰色长衫带着礼帽的男人,然后四辆车就这么四散开来,而他这边,早就下了车,进了一家裁缝铺。在裁缝铺里,掌柜的二话不说就给递了一套西装过来,还拿了发胶将头发重新梳拢了一下,再搭配上那种高高的白色礼帽,手里拿一根崭新的文明棍,跟刚才的打扮有了天然之别。此时再从店里出去,停在外面的不是黄包车,而是一亮白色小汽车。开车的还是个白人,这人黄头发蓝眼睛,唬了他一跳。

    谁知道这人一说话便一口吴侬软语,“看在钱的份上,愿意为先生效力。”

    欧阳白愣了一下,这个安排还真是意外。这个出场是很够牌面了。他摸了摸已经放在后面的箱子,看了手心里的那个地址,然后报给这个洋人。

    等车子启动了,他看见挑着担子急匆匆的追过来的小商贩,不由的愣了一下,原来盯着自己的是他呀,第一次买碗筷还是在他的小摊位上买的呢。

    车子穿过城区,然后停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巷子门口,洋人道:“再往里就太窄了。车进去容易退出来可就难了。我就在这里等先生吧。”

    好!他拎着箱子就出门了,这个箱子确实是有些重量。

    他一步步拎着进去,看好门牌号,终于找到了。然后门上没挂锁,他敲了门,里面没有应的。他又使劲砸门,里面才好容易有了人答应。

    孙三寿昨晚找几个老兄弟喝酒去了,都快天亮才回来的。一大早就被砸门声吵醒,有点起床气,一边走一边骂,可等拉开了门,他愣了一下。上下将这人打量了一下,光是这身衣服就值得敬一敬了,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先生找谁?”

    “请问是孙先生吗?”欧阳白带着金丝眼镜,越发显得文质彬彬,“我找孙三寿先生。”

    “我就是孙三寿。”他在心里将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实在想不起哪里见过这个人。

    欧阳白一派绅士风度,“一大早打搅您休息了。要不,我改天再来。”

    来都来了,别改天呀!“有什么事就说!”吊着人有什么趣儿?

    欧阳白朝里看了一眼,一脸的为难,指了指巷子口:“要是您家不方便,我的车子就在路口,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孙三寿只能让开地方:“那就进来吧。”

    家里也没什么招待的,两人随便坐了,孙三寿才道:“有什么事说吧。”

    欧阳白将箱子房子桌子上‘啪’的一声打开,太阳光照进来,顿时有点刺眼。孙三寿蹭一下起身,出去将大门关了,这才回来道:“谁让你来的?想要办什么事?”

    “我这也是受人之托,这个人是谁,那人说孙先生没有必要知道。只要知道他是给您送钱的人就行。”欧阳白腼腆的笑笑,“您看……您要是再问他是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他顺手将箱子给合上了,“要不……我再问问他去……”

    孙三寿一把将对方的手给摁住了,昨晚将那两根金条差不多不就花完了,今儿老大再不送钱来,他得重操旧业给自己找饭钱了。这么多钱摆在眼跟前,怎么就从眼前溜走呢。他咬牙道:“我向来是看钱办事,既然对方不想露面,我也就不问了。你只说,叫我办什么事吧。”

    “也不是大事,就是捞人。”欧阳白说的云淡风轻。好像那就是个普通的人。

    他一副菜鸟的样子,但孙三寿不是菜鸟:“什么人值这个价码?”

    “不是一个人,我要捞的人多。”欧阳白拍了拍箱子,“这是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二等事成之后给你。”

    孙三寿的眼神就幽暗起来:“工党?”

    欧阳白摇头:“不知道呀……不管什么党,能换钱就行,你不换吗?那我找别人吧……”

    孙三寿像是看白痴一样:“你怎么确定我会换?”

    欧阳白就道:“那人说你告缺钱。你也别指着你老大,因为你老大的房子抵押不出去,他现在也没钱了。”

    孙三寿愕然,郝智跟自己说他的真实情况的时候,房间里可就两个人,这个事别人是怎么知道的。不过那房子真抵押不出去了吗?

    这个话暂时不能信。

    不过这个菜鸟……钱先收了他的周转,办事不办事是后话。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他换了一张笑脸,“这样,这位先生,钱我先收了,您得容我想想,这么着……明天……明天还这个时间,您过来听信。可好?”

    四爷早就叮嘱过欧阳白,不用在这上面纠结,只管扔下钱走就是了。于是欧阳白听话的连一句话都没言语,只点点头说走就走。

    孙三寿看看桌上的钱,再看看头也不回的假洋鬼子,这他娘的得是多有钱才把钱这么扔。将箱子藏好,他也不睡了,直接去找郝智。

    郝智当然不可能真没钱了,像是这种老狐狸,保底的钱肯定是留着的。他又是卖房子又是卖家产的,就是要造成假象。怕的就是万一落魄了,有人上来吞一口。

    再者说,跟眼前的大事比起来,抵押这个烟|馆,实在是小事。

    可谁知道这边都谈妥了,结果有外|交部门的人上门了,人家说了,这里本是m国人的私产,后来rb占领期间,被rb人侵占了,如今想要回属于自己的房产,但是被当官的占用为私人官邸。要是,人家找到m国领事馆,事情闹大了。这房产得还回去。

    孙三寿就亲眼见了租界那边来了一队人,礼貌的将郝智给请出来了。

    这事就有点蹊跷了,好像被人专门针对了一样。郝智不知道谁在背后出手的,钱通还是徐媛身后的那个人,可是做这些的意义在哪呢。出来了也不是没地方去,他养着个女人,地方也不算是小,他暂时在那里落脚了。出了那个地方,他还有还几个安全屋,哪个都不至于叫他露宿街头。更何况还有jun统站呢,不愿意去住,那是因为不想叫钱通老这么盯着,活动不自由。

    于是,养着的那些保镖,先让跟着他的女人帮着租了院子,他自己要回属于他的地方静静,好好想想。

    一回头看见孙三寿,他招手叫对方过来:“交代你的事,你先用心去办。钱的事,别发愁。把压着的那批烟|土在黑市上出手了,钱就回来了。”

    这倒也是!

    但万一被人盯上呢?如今是处处不顺了。因此他把有人送他钱的事没说出来,只说他这边不着急,不行还能重操旧业,劫富济贫去。总能往前过的。

    可回去就想,人还是得给自己留后路。如果有人注定要郝智死,自己跟着陪绑就有点蠢了。钱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他都想着,明儿再看看风向,要是明儿郝智还是没有别的进展,或是想卖烟|土又被人从中作梗了,那他后天就想办法跑。从沪上坐船,很快就能到香gang。这半箱子钱不多,但也不少了。转道去南洋,在那里也一样能当农场主。

    而另一边的俞敏慧,路过街口的时候,蹲下来像是挑货一般跟货郎说话。因为货郎今儿的手里拿着拨浪鼓,见了她就摇,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她过去,对方才道:“您先生出门了,我跟丢了。”

    俞敏慧假装挑货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跟丢了?”

    “对!”货郎道:“有人给打掩护,撤退的很快。大概消失了一个小时左右,又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俞敏慧蹲在地上半天没动,良久才抓了一盒香脂,说了一声知道了,抬腿就往回走。可这回去的脚步却有些沉重。总觉得心里像是憋着一股子什么似得。

    回去的时候,跟前一天晚上没有什么区别。她问他:“今儿忙什么了?”

    他说:“买菜,做饭。哦!今儿炖了鲫鱼豆腐汤,你要喝吗?还有!”

    俞敏慧笑了一声:“不喝了。你留着明早下面条吧。”

    他明显愣了一下:“下面条……明早你在家吃饭?”

    “怎么?不行?”俞敏慧盯着他倒水的背影问道。

    他始终没有给她正面,“没说不行……就是家里没面了,明早也来不及……要不明晚给你做……”

    俞敏慧笑了一声:“你早上挺忙呀?”

    “哦!想买新鲜的鲫鱼可不容易。”把话题岔过去了。

    他知道,她怀疑了。这正是他期望的方向,他努力的方向,可也是危险慢慢逼近的方向。

    俞敏慧没再说别的,端着热水进去了:“那就明晚吃面条吧。”她留下这么一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俞敏慧照常出门,出门后找到货郎,问他:“你昨天在哪里跟丢的?”

    货郎指了地方,“我带你去?”

    “不用!”俞敏慧远远的看了地方,“那边有大路,你说你刚好看见一辆白色的车离开?”

    对!

    俞敏慧冷笑,这种地方压根就不是汽车来的地方。贫民窟里,汽车?“你给三号打电话,叫他开车在西街口等着我……”

    西街口是必经之处,不管朝哪边去,只要开车,只能从那里出去。

    她早早的过去,上了车,在车上静静的等着。不到一个小时,一辆白色的车从边上擦过去。看那车牌号,还是租界银行的车。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关系,“跟上去!”

    车子兜兜转转的,停到另一边的平民区。她不敢跟的太紧,只能等人进去了,她才靠过去。她不知道这里住着谁,但还是把地方给记下了。然后早早的回了车上,看他进去能多长时间。

    而欧阳白此刻又坐在孙三寿面前:“孙先生,您想的怎么样了?答应了吗?或者我直接去找郝智先生好了。他现在手头也比较紧,昨晚租界巡捕房查了黑市,听说缴获了不少大|烟……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这么大宗的出货,被人给盯上了,连锅都给端了。”

    孙三寿脸上的横肉狠狠的抽了记下,这些人果然是硬茬子,可用的人着实不少,消息够快呀。他压下再打探几句的冲动,伸手道:“名单呢?我得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您能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那就继续让这一拨人消失就好了。”欧阳白笑着将名单递过去:“您看看……”

    孙三寿知道,他所说的消失跟自己之前办的事不一样。之前的人,那就是秘密处决了,然后化为灰早就找不见踪迹了。而这批人,他们是想叫自己假借处决工党的名义偷偷将人给放了。

    说实话,这事风险太大了。而且这么大的干戈,没有钱通或是郝智的指令肯定不行。

    钱通那边他不敢去,郝智那边……他不打算去。

    所以,虽然还有三分之二的钱没挣,但他觉得真心不必赚了,早一点脱身早点好。因此,一边嘴上应着,“我得想想怎么给你办这个事,你知道的,这难度可不小。这么着吧。后天,后天你这个时间再过来,咱们再说。”心里却盘算着,晚上就弄一张船票,趁着夜里赶紧跑。

    欧阳白好像对这话深信不疑,他只点头,“那就先告辞,后天我再来。”

    他出去没多看,上了车,然后看着车子从一辆黑色的汽车边过去,他知道,俞敏慧就在那辆车上。大概等不到晚上,她就会坐在孙三寿面前,然后看到那张工党人员名单。然后她可能一声令下,自己就会成了阶下囚。还有金汝清和林雨桐……如果自己是工党,那之前在平津的那次审讯就能推翻,他们俩铁定是工党。甚至还有可能牵扯到更多的人,比如说胡木兰等等的人,所以,俞敏慧越发的会把这件事当大事来办。

    白色的车子将他送到裁缝铺,洋鬼子就跟他说再见:“很荣幸给您服务。”

    出两趟车就给五根金条,这笔买卖是他今年做的最划算的买卖。得感谢那位金先生了!还有两个小时去香gang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自己还真有点赶时间。

    不说欧阳白往回走,老老实实的等着什么时候被逮捕,只说那边俞敏慧果然用了两个小时就查到了那辆车的信息,可车子是租出去的,人已经上了飞机,而赶到机场,飞机起飞了。这条线索到这里就彻底的断了。回去找那个裁缝店,裁缝店关门了,里面的人早不知道去向了。就连盯着那一片的货郎,一下子就失去了踪迹。

    俞敏慧咬牙切齿,看着租住的弄堂里的那栋房子,她没勇气过去。她不知道那个自己一直维护的男人现在还在不在里面。

    既然没勇气进去,她就在孙三寿拎着箱子要跑的那一瞬堵在了他家的门口,用qiang抵在他的脑袋上,她心里的戾气这才散了一些:“白天找你来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孙三寿低着头,被堵进院子。看着大门外四五个黑衣人守在外面,他知道跑不了了。但是他也不敢说是工党呀,只说:“是个生意伙伴!”

    俞敏慧冷笑一声,将证件亮出来:“还不说实话?没证据我会找上你?”

    孙三寿看了一眼证件,面色一变:“你跟妖狐不是一起的?”

    俞敏慧将正将一收:“她也在调查范围之内,所以,你最好老实说话。要不然……你知道家规的,就是现在立马毙了你,也没关系。宁肯错杀,不可放过……”

    “我说……”孙三寿将箱子轻轻放下,“我不知道他是谁,他给我钱,叫我给他捞人。我的兜里放着名单,你可以看看。还有,船票也在的。我没打算放人,我就是……就是打算拿了这钱就跑的。”

    “逃兵一样是个死。”俞敏慧单手从他身上将武器和东西都搜出来,这才叫了人进来,“将他给我捆了。”

    那边捆着人,她就问挣扎的孙三寿,“这名单上的都是工党?”

    “对!”孙三寿点头,“都是工党。全部都是!”

    “全部都是?”俞敏慧不确定的问一声。

    “对!全部都是。”孙三寿确定的点头。

    那这工党可够神通广大的。这次闹不好一拎就是一大串。虽然跟之前计划的有些出入,但结果是好的就行。

    可这高兴只一瞬,俞敏慧就觉得呼吸不顺畅了,他到底是骗了她的。他果然就是工党!

    不过,金汝清和林雨桐……这两人,也真是好手段!

    俞敏慧只觉得自己觉得跟个傻子似得被人愚弄了,“好好好!”好你的妖狐,“可算叫我揪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你给我等着,看我叫你好看!

    谁愚弄谁,且不一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109、民国谍影(45)三合一

    民国谍影(45)

    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孙三寿, 俞敏慧蹲下来, 看着他:“跑你是别想跑了,按说你是必死的罪过。其一,明知道对方有工党嫌疑, 却不向上汇报。其二, 携款潜逃, 要做逃兵。这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孙三寿一头的冷汗:“我知道……我知道我必死。但您没毙了我,必是还有用我的地方。您放心,只要您有用得到的地方, 要我干什么都行。”

    还真是没有丝毫节操。

    不过这样一个人, 欧阳白之前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是视线, 那他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她没急着下结论,而是有耐心的坐在台阶上,问孙三寿:“把你这段时间的情况, 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一遍。”

    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被林雨桐抓了关了,然后刚放出来这又被逮住了。钱也被人给搜刮干净了。

    俞敏慧听了一遍,心里冷笑, 果然如此!

    妖狐!就是你了!

    你就是要逼的孙三寿一无所有然后铤而走险。

    想到这里,她就问孙三寿:“郝智呢?他现在什么情况?”

    孙三寿脑子里转的飞快, 要是她直接跟郝智合作了,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况且, 自己再一次背叛郝智的事不就被他知道了吗?到时候,眼前的这个女人觉得自己没价值,郝智再也不肯相信自己……那时候钱也没的, 立足之地也没的,连跑都跑不了,那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因此,他就试探着问说:“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徐媛的女人?”

    俞敏慧看孙三寿:“什么意思?”

    “你大概不知道。”孙三寿就道,“徐媛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了郝智养着个女人的事,偏着女人还怀了孩子,可徐媛为了报仇,把郝智的女人绑架过去了,绑架了就算了,该给这女人灌了不少迷药,结果肚子里的孩子大概受影响了……郝智这么大年纪了,好容易有个孩子……可被徐媛这女人给毁了。可徐媛不是幕后黑手……他扬言说……说别叫他知道谁怂恿徐媛的,要是叫他知道了,他跟这个人不死不休……其他的我就不是太清楚了……”想起郝智已经搬离演烟馆了,这件事这人要是查肯定还是会查出来了,所以,他又继续道,“……从烟馆搬走,说是被逼无奈,其实还不是怕这个幕后的人算计……连攒着的那一批烟|土都跟帮会联手演双簧,说是被巡捕房给查抄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跑的,但我看他这么谨慎,显然是对指使徐媛的人有些忌惮,您说,这事他要跟人家死磕,这只要对上了,就有输有赢。能跟他这个沪上站的大站长磕上的,不是钱通,就是上面的人。那他的胜算当然就小了。这不是实在没路可走了,我也不会想着跑的,您说是吧。”他这么说了,就试探着问,“您就是那个徐媛背后的人,对吧?那您得小心,郝智真打算找您的晦气呢!”

    俞敏慧皱眉,本来打算跟郝智合作的,看现在,这郝智反倒是成了绊脚石了。

    于是,她再度打量孙三寿:“羡慕郝智的位置吗?”

    羡慕……个p。

    这会子都被人逼的无处容身了,我还羡慕他?

    但对上此人的眼睛,他坚定的点头:“当年,我就是一小偷。觉得当贼偷没出息,我就当了土匪。这土匪吧,自己觉得自己很厉害不顶用,你厉害得叫人家说你离开。所以我当时就投了工党,想着也能在工党里混的官当当。那边呢,官倒是给当呢。可就是忒穷了,穷就罢了,规矩也多了。我就是钻了个寡|妇的被|窝,然后就要qiang毙我。所以我就杀了警卫跑出来了,逃到沪上。当时就跟着郝智混了,那时候他在七十六号,对外也是一号人物……他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再后来两个站合并成一个了,他成副站长了,为了保住行动队副队长的位子,我又投靠了钱通……您问我羡慕郝智的位置吗?看您说的,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能不羡慕吗?”

    “那我若是能叫你取而代之呢!”俞敏慧又问说。刚才孙三寿的话她也听明白,这小子话头的很,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说她是个有上进心的人,而且,也是对他包庇工党的一个解释,说明他肯定不是工党,因为他手上沾着工党的血呢。不光是秘密处决了那么些人,当年是杀了工党的人才逃出来的。很聪明的做法,那这个人就可以一用。

    这句话一问出来,孙三寿就笑了,“那当然好了。我做梦都想呢。不过……也不大容易,毕竟钱通和妖狐的关系可铁的很呢。”他又将郝智给他听的那段录音说出来给对方听,“戴老板心里偏袒谁,咱得做到心里有数。还有,钱通跟胡木兰的关系据说非常特别,那不管什么时候,他肯定都是偏袒妖狐,不能向着咱们的……”所以,你最好也别想着去跟钱通合作。如此,自己才有腾挪的空间。

    俞敏慧冷笑一声:“偏袒妖狐……那正好,我还怕他不偏袒呢!”

    如此,捉到的可就不是一条大鱼了!这些人一个个的跟妖狐绑在一起才好呢。

    她多看了孙三寿两眼:“你也别动心眼,觉得我会另外找人合作就得抛开你。不会的!要真想找人再合作,不是钱通,不是郝智,那还有其他四个站长,还有包括办公室主任副主任机要处等等地方,不是非你不可的。既然选你,我就会信任你。而且,别人有路可走,未必愿意与我合作。而你无路可走,会一往无前。你放心,既然选择合作,那我就会给你足够的信任和……自主权。”说着,就动手将绳子给对方解开,连qiang也还给他,顺手拉他起身,“进屋,咱们详细谈。”

    孙三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qiang收好,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看看放在院子里的箱子。

    俞敏慧回头看了一眼,正把这一幕落在眼里,就道:“放心,那些钱还是你的。以后那个人要是还来,要是能一点一点从对方那里诈出钱来,这些钱也全都是你的。”

    孙三寿心说,只要能保住这些就阿弥陀佛。在钱上他从不矜持,当时就拎了箱子往屋里跑,“那就谢谢您了,我是个俗人……”

    俞敏慧不跟他谈这个,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坐下说!”

    孙三寿点头,将箱子塞在桌子底下,这才坐下,问说:“您说,要我怎么做?”

    “之前找你的那个人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俞敏慧盯着孙三寿的眼睛,“明白了吗?”

    哦!好像是明白了。

    但是……这是太难了,所以才想跑的。

    他一脸难色的道:“……您不知道,我现在虽然能回监狱,但是……我不拿权,非得上面的人下令,我才能听令行事……要我自己做到这个……我没那么大的能量。”

    俞敏慧就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钱通和郝智现在不是该你死我活吗?可这连个人,想一下子拉下来不容易,除非有个砍头的罪名。这样,你可以去找郝智献计,拉下钱通最好的罪名难道不是释放工党,跟工党勾连?”

    这意思是叫自己说服郝智,叫郝智陷害钱通通工。做成是钱通释放工党的假象!

    是这样吧?

    俞敏慧点头,“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完成之前那个人的托付就行。能做到吗?”

    能……能吧?

    不是很确定呀。

    “只要做成了,你就能取代郝智……”于慧敏抬手拍了拍他,“别想着跑,跑不了的。但凡你动了跑的心思,你将会被直接击毙,所以,别冒险。”

    不!不会!我是个惜命的人。

    眼看着俞敏慧带人离开,孙三寿将门关严实了,心这才稍微放下一点。

    却说那边俞敏慧回来的很晚了,一边布置的查货郎的下落,一边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家里去。却没想到,走进大门,却抬头一看,三楼的房间里灯还亮着。

    这一刻,她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她想质问他,想咆哮着把心里的话都给问出来。但还是给忍下来了。她带着毫无瑕疵的笑脸,到了门口,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还在倒热水,“先洗手,不是要吃面条吗?估摸着你快回来了,我给热好了,在桌上放着呢。汤头不是鲫鱼的,今儿没有新鲜的鲫鱼,是排骨的,小排骨,好不容易买到的,炖了一天,排骨面,赶紧吃吧。”

    俞敏慧应了一声,过去慢慢的洗手,水温刚合适,“我就随口一说,你还记着呢。”

    “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不记得了。”欧阳白坐到老位置看书去了,“赶紧吃了,吃了早点睡。你明儿还要早早出去吗?”

    俞敏慧一边拧了毛巾,一边说‘是’,“怎么?有事?”

    “没事,就是问问。”欧阳白这般说着,就看着她笑了笑,再不言语。

    这一晚上,看似没有什么不同,但谁也没有睡着。

    欧阳白闭着眼睛,一动都不敢动。她知道俞敏慧又从里面出来了,就那么站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这种视线叫人浑身不舒服,睡在这里如同受罪。

    知道天蒙蒙亮,门响了一下,她出门去了。

    他知道,这计划到了这里算是成功了一半了,好歹俞敏慧没气急败坏的直接抓人,那么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但是这还不算是完,她肯定得要确定自己是跟谁见面的,所以,自己今天还得出门。

    去哪呢?

    这个得听李大哥怎么安排。

    起床之后,简单的吃了昨天剩的面条。李大哥下来路过自己的时候,低声道:“上午十一点,安达电影院。”

    “十一点吗?”林雨桐问四爷,“那我去哪边一趟,十点二十之前我回来接你。”

    “行!”四爷看他出门,“钱通那边你还得注意。”

    明白。

    到了小楼王曼丽还说呢:“当初郝智说要咱们袖手旁观,时间是几天来着,怎么没动静呀?”

    “没动静就意味着怕是有大动作。”林雨桐摇摇头,“他变着法子的叫人以为他快破产了,可这背后,还不定谋划着什么呢。”

    王曼丽只知道郝智这两天连续损失,但这背后的事,还没来的及查。这会子听林雨桐的意思,“是他自己折腾的?我还以为是钱通呢?”

    “钱通要做,不会这么小打小闹。”林雨桐一脸的笃定,“打蛇不死的事钱通不会死。他得防着郝智回过头再来咬他一口。”

    也是!

    在这沪上,敢这么惹郝智的除了钱通没别人。要是不是钱通,那只能是自己作的。

    王曼丽点头,“那咱们怎么着,就这么消停的呆着?”

    “也别呆着呀。”林雨桐就道,“监视着郝智吧,我怕闹出不可控的事来。这些人,穷凶极恶。当发现没路走的时候,那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怎么?上面催了?”

    “没有!”王曼丽就道,“你还不知道,两党正谈着呢,说实话,你是希望打还是不希望打。”

    “谁现在希望打。这么多年了,战争就没停过。在三七年之前,军阀混战,好容易有中央政府了,又得北伐……赶紧消停吧,说实话,我想脱了这军装,然后找个风景不错,气候不错的地方,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就是想过清净日子……”

    王曼丽看着林雨桐的表情,她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因此,她才失笑:“打是必然的,所以,我才劝你。徐媛的事,你少掺和。她要救的那个人毕竟是工党。”

    林雨桐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对王曼丽道:“对我来说,你不是别人。我不对你说违心的话。从今往后,我也只做不违背良心的事。”

    有些事,做过必留痕迹。不管怎么说,王曼丽对她的友谊是真的。

    在能不欺骗她的情况,她不愿意对她说假话。

    王曼丽愣愣的看着她出去,没说挽留的话,也没问她去干什么了,嘴里咕哝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敷衍我……没想到这么坦诚……”

    你都这么坦诚了,要我怎么办呢?

    王曼丽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给我接m国领事馆乔治先生……”

    林雨桐不知道王曼丽又在安排什么,准点回去接了四爷,然后赶到十一点去电影院看电影。电影票是专门的人给买好的,两人的座位跟欧阳白是前后排。其实两边并没有说话,但前后从电影院出去,向来俞敏慧还是看见了。

    林雨桐能确定她便是拍照也没拍到正面照片便是了。

    看着各朝东西离开,俞敏慧坐在车上狠狠的拉上窗帘子,吩咐坐在副驾驶上的:“再调两个人来,看住欧阳白。”

    这些人并不认识林雨桐和四爷,再说了,从电影院先后出来,一般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而俞敏慧处于谨慎的原因,并没有把更多的信息泄露给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她也都是从各个部门临时抽调组成的,很杂,这就意味着可信度要打折扣。

    所以,她很谨慎,怕从下面的人嘴里泄露了消息。

    另外,她只派人监视了欧阳白,却没派人监视林雨桐或是四爷,因为以林雨桐的手段,只要派人监视了,就肯定会被察觉。今儿这种监视,她都是小心谨慎的很,不敢跟到电影院去。敢这么近距离的盯着,那是因为沪上jun统一直就监视着这两人,当然了,这也是他们的默契。他们就是混在边上浑水摸鱼的。

    结果回去一看拍到的照片,差点把相机给砸了:“这怎么拍的?”

    不是拍着侧着脸,脸被头发挡住了,就是拍到刚好有个路人将林雨桐的脸在那一瞬给遮挡住了。照片上的金汝清,更是连被遮挡住的侧脸都没拍上,因为林雨桐总是恰好有个动作刚好把金汝清整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倒是欧阳白,很清晰的出现在照片上。

    “你们这是怎么拍的。”安排了三个人,占据了三个有利的位置,竟然还是没拍到一张能指认说那就是妖狐和金汝清的照片。

    这三个人还纳闷呢:“您叫拍的这是什么人呐?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的藏身之处,还知道我们在拍照。要不然,不会躲的这么精准。比快门还快!”

    可起来动作却很正常。

    行了!不用争执了。用这样的办法根本就抓不了妖狐的现行。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非得摁住她的手不行了!

    看来只能催一催孙三寿了。

    孙三寿亚历山大呀!抗不过俞敏慧,到底是找了郝智,“您叫我安排的事……不是很顺利!”

    “嗯?”郝智就皱眉,“哪里不顺利?”

    “黑道那些人,您是知道的。”孙三寿低声道,“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本来想找帮会那些人的,可想象……帮会那边跟戴老板的关系太紧密了。虽然人家一般对军tong 内部的事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但咱们这种事……”

    “没让你找那些有名有姓的。那些人你那三瓜两枣能指使得动他们?”郝智就道,“就要那些在道上都混不下去的……”

    “可……”孙三寿只能胡说,“可本来已经说好了,结果今儿又给我回了话了,说是不能干。听说是有人给了三十根金条呢……出手大方的很……您说……”

    别的时候孙三寿说这话,郝智当然怀疑了。但如今自己两次的事被人暗中阻拦,他不得不信孙三寿的话,觉得这应该是一拨人。

    孙三寿一看他那表情,就道:“……您说,会不会是钱站长……要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是谁来。不过,他这是逼的咱们没有活路呀!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钱通吗?

    郝智总觉得不像!

    孙三寿见他犹豫,就试探着问:“您还记得那个徐媛吗?”

    郝智看他:“怎么提起她了?”这个人本来自己是要留在最后当大用的。

    孙三寿嘿嘿一笑,“是她给了我灵感。她不是要救那么工党王坤吗?我的意思是叫她救!不光只救王坤……要玩咱们玩一次大的。关押着的工党,要救一起叫她往出救……”

    “私放工党?”郝智摇头,“你是活的腻味了!”

    “咱不放!”孙三寿就低声道,“咱只是叫人知道,这工党是被钱站长放走的。至于这些工党,从这个监狱出来,随便找个地方就地枪决了,不就完了。便是将来这事被挖出来,也不过是内部倾轧的事,咱又没真的放了工党,罪过能有多大。可到那个时候,有没有钱通可就不好说了。只要他死了,哪怕是死不了,从位子上下来了,那谁还在乎他冤枉不冤枉。您坐稳了位子之后,这点事谁还揪住不放?这事咱们就能干,不求人,也不怕走漏消息。您想办法弄条子,我拿着条子办事。不假借谁的手,任他背后有多少人想搞咱们,也不给他们插手的机会。”

    听起来操作性很强。

    但这里面是有很大的问题的,“比如,钱通疯了,为什么要通工?”

    “可您别忘了,平津站的原站长吴先斋,是基本定了罪名之后才死的。吴先斋可能,钱通为什么不可能?”郝智说着,灵光一闪,“况且,这次就是这么巧,原来平津站的两个人如今就在咱们站。一个金汝清一个林雨桐!这两人当时就在平津站,也是被查的对象,而且是嫌疑最大的对象。可凑巧的事,他们没事,出事的是吴先斋。这次,要是出事的是钱通,恰好他们在的情况下,您说,别人是怀疑这两人呢,还是更怀疑咱们?”

    咦!这倒是个新思路。

    只要钱通通工的罪名砸实了,那么他就可以去死了。平津和沪上是两个大站,两个站的站长接连通工,而且都死的莫名其妙。一次是意外,两次呢?不是她妖狐干的都不行。因为她压根就说不清,没人会信那是意外的。

    两大军tong元老级别的人物背叛,还都是在他们参与的情况下……这事压根就没法解释。也没人要听她的解释了。

    孙三寿见他好像动心了,便道:“再说了,咱们还有一个杀手锏。”

    徐媛!

    孙三寿点头:“没错,徐媛!只要咱们把王坤捏在手里,叫徐媛怎么说,她就会怎么说。”

    郝智在屋里转圈,“陷害钱通容易,可连带的陷害妖狐……你要知道,妖狐不好对付……而且,妖狐毕竟是功臣,这么对功臣,叫那么一个功臣冤死,我还真下不了手。”

    孙三寿就道:“咱们只是要钱通死,至于其他人因为钱通的死联想谁身上,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的了!大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还是功臣呢,可结果呢,上面要下手的时候,她妖狐手软了吗?上面手软了吗?当年为了党国,您尽力了。如今,您不为自己活一回,难道也不想想小嫂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您想想,孩子还没出生,要是您有个万一,您叫小嫂子带着孩子怎么过?难道上面还会因为您的功劳给您发抚恤金。您想想当年那些为党国捐躯的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的遗孀如今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别说了!”郝智低声道:“别说了,你叫我想想,叫我再想想。你这个想法……那是你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想法。”

    是的!这就是个万劫不复的想法。

    妖狐不是那么轻易算计的。就算是你算计成了,她想跑……那估计没人能拦得住,她出来想杀人,那真是想杀谁就能杀谁的。

    所以,孙三寿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都跳乱了。

    可如今没的选,要么推着郝智万劫不复,要么自己估计活不过三天。怎么办呢?那还是叫郝智万劫不复吧。顶替郝智的缺,这种事也就是说说,他的宗旨还是,逮着空就带着钱跑。

    从郝智这里出来,他是这么跟俞敏慧说的:“……郝智想下决心估计不容易,最好是得再推他一把。逼得他无路可走了,那自然就得按着我指的路走了。”

    俞敏慧点头,正寻思着怎么逼迫郝智呢。那边四爷早就算到前面了,“现在该钱通出手了。估计他这几天也正寻思着事呢……”

    “那怎么着,是我主动去找,还是等着胭脂传信?”时间紧张呀!

    “等着胭脂传信吧。”四爷笃定的道,“钱通比咱们急,可他这么抻着,就是等着你上门呢。今儿王曼丽那边没说钱通主动找你,那你就别搭理,只当忘了他那么一码事。”

    可显然,四爷料中了钱通的心思。

    这天晚上胭脂没传信来,但是钱太太打了电话到酒店,找林雨桐:“陪我去看场戏去。一个人没什么趣儿。”

    半个小时后戏就要开场了,现在才来电话。肯定是钱通临时决定的,也根本就不给林同意考虑的时间,非要见林雨桐不可。

    挂了电话,林雨桐就看四爷:“请我看戏。”

    “那你得把尾巴带上,叫尾巴也看上一场戏,这场戏才算是做完了。”四爷将披肩给她裹上,“早去早回。”

    四爷说的尾巴,是监视林雨桐的军tong 的人。只要是沪上jun统站的人,就绝对会被郝智知道的。郝智没有另外派人监视自己,那必然是军tong 派遣的人里面,有他的人。

    这次,林雨桐不会甩掉这些尾巴,得叫他们看见自己见钱通,跟钱通密谈。那么,这些人里面郝智的人就会把消息传递给郝智。

    戏园子里是最喧闹的地方,但包间的内间,也能是最安静的地方。

    林雨桐到的时候,只钱太太在呢。林雨桐只当不知道要找自己的是钱通,跟钱太太说说戏,说说闲话。这中间进来过个倒茶的伙计,林雨桐在他的虎口上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看来郝智手段不少呀,钱太太找自己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且还把人安排进来了。

    她没挑破,静静的等着钱通。钱通是戏都到下半场的时候才来的,进来的非常低调,简单的长袍礼帽,像是账房先生。

    两人谁都没说话,往离间去了。

    林雨桐进去将离间扫了一眼,这里有个小窗户,进不来人的那种。因此,她就淡淡的收回视线,看坐在桌子边的钱通:“师伯,您要见我不用这么麻烦吧。”

    “不麻烦不行。”钱通就道,“我的电话都在人家的监控之中,我敢不麻烦吗?”

    怕是胭脂将这件事捅给他的吧。

    有聪明人打配合真是一件特别舒服的事,林雨桐露出几分惊讶来:“那就真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关键是老板之前给我打电话的事被人录音且交给了郝智。以郝智的性子,我怕他会铤而走险。”钱通就道,“我不要他的命,他就会要我的命。”

    “那您打算怎么做?”林雨桐就道,“您说,我听着。”

    “他手里不光有烟|土,还有一批数量不小的军|火……”钱通低声道,“他急着出货,你说这批货出给谁,他便活不成了。”

    林雨桐了然:“工党?”

    钱通点头:“对!工党!”说着,他便道,“那个徐媛不是要救那么王坤吗?我做主,将此人暂时放出去……我做下这件事,郝智一定会当把柄紧紧抓住的。他会跟王坤接触……”

    林雨桐明白了:“您要我打配合,第一,证明您放王坤是为了钓鱼,是为了找寻失踪的那批军|火。第二,您要我去捉现成!要做成郝智卖军|火给工党的假象。”

    钱通点头,“放了王坤,王坤必然是要跟他的组织联络了。或者,你可以说,我是将计就计,想将沪上地下党一网打尽。”

    林雨桐结过他的话,“却没想到,正好撞破这一桩jun火买卖!”可这里面需要衔接的细节太多了,“比如王坤出来之后那边的工党怎么安排,怎么安排才能叫人家去打着军|火的主意……人家工党有自己的甄别程序的,不是王坤出来,人家就回相信。”

    谁知道钱通随意的摆手:“不用做那么细。你把王坤带到郝智藏军|火的地方,然后将他诱导过去就行了,只要他和王坤死在军|火库,所有的细节咱们最后再补就行了。他死了,死无对证,自然咱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是站长,你是上面派来的。咱们的说辞,就是最后结论!”

    林雨桐:“……”怪不得钱通能做站长,郝智却只是副的。这两人比起来,钱通这种毫不犹豫的做事风格,确实是比郝智强的。

    她意味深长的笑笑,“您这可是拉我入伙了。这么大的责任您叫我担着……小侄肩膀嫩,担不起呀。”

    “我知道你,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钱通就道,“只要能要了郝智的命……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你随时可以兑现,不管你为什么人,为什么事的……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林雨桐从兜里取出手帕,雪白的手帕展开往前一送,只看着他不言语。

    这是要落成白纸黑字呀。

    钱通深深的看了妖狐一眼,请这个人出手,确实是没点价码不行。首先得真诚!

    于是咬破了手指,用血写了欠条。欠条写的很有诚意,将事情的由来写在了上面,然后又写了承诺。这事由一旦写上,就是把把柄放在了林雨桐的手里,不敢违诺的意思。

    林雨桐看了看,就直接收起来:“我随时等着你的通知!”说着,就直接起身,朝窗外指了指,“这件事得快,窗外只怕有耳朵,他听不太清楚,但肯定知道你我在这里秘密见面。”

    钱通面色猛的一变,就朝林雨桐点头:“好的!明天王坤会被送出来。”

    很好!

    戏演完了,林雨桐陪着钱太太出来,然后回到酒店。而这天半夜,四爷掐着时间给郝智打电话,通风报信去了:“……妖狐跟钱通见面了,钱通会假意放了王坤……然后想让你和王坤都死在你的军|火库……”

    “妖狐答应了?!”郝智抓着电话急忙问了一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四爷含混的道,“不过她今晚情绪很好。听那话音,好像钱通答应了她一件大事,具体什么事我不清楚……至于答应没答应,你自己判断。”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将电话给挂了。

    郝智看着电话一把给摔了:“女人的话果然是不可信的!”

    孙三寿也在这边守着呢,听了这话马上就道:“许不是妖狐违背诺言,毕竟您才让人家袖手旁观几天……七天还是十天来着?可这都过了几天了……等过了明天,时间就更紧了。只要过了跟您约定的时间,妖狐就不算说话不算数……所以,老大,不能再犹豫了。正好钱通要放王坤,这就是咱们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老大!”

    郝智咬牙,猛的睁开眼睛:“那就干t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110、民国谍影(46)三合一

    民国谍影(46)

    俞敏慧只觉得这次的事顺利的很, 想什么来什么那种感觉。

    基本就没用她怎么筹谋, 然后结果自然而然的就摆在了她的面前。有时候真有一种时来运转的错觉,当然了,如果这里面牵扯不到欧阳白, 那确实算是时来运转了。

    她恍惚了一瞬, 然后收敛心神看着眼前的孙三寿:“你确定……明天会有动作……”

    “我确定。”孙三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钱通急了,要放了徐媛要的王坤,想要妖狐把王坤和郝智一起炸|死在军|火库, 郝智急了, 不是他死就是钱通亡的事, 哪里还能犹豫?”

    俞敏慧皱眉,心里却嗤笑。这钱通也未免太任人唯亲了,只因为林雨桐跟他的渊源深, 他就对林雨桐深信不疑,从来就没想过这种事可做手脚的地方颇多。他叫林雨桐杀人林雨桐就回乖乖杀人?她很可能是真会杀了郝智,但王坤这个工党却未必。

    不过这样也好, 放王坤的契机,正好方便郝智行事。

    只是不知道这郝智打算怎么做。

    孙三寿低声说了几句:“……您放心, 肯定万无一失。工党跑不了,这事还非得赖到钱通身上。”

    会不会赖到钱通身上她不关心, 她只关心工党这事,“确实都安排好了?”

    “是!”孙三寿就道,“第三监狱一半都是郝智的人, 您放心吧。您要是还想要钓其他的工党,那明天我就还得见见之前托我办事的人,得叫他们的人接应……”

    见欧阳白吗?

    也好!

    见过之后,欧阳白……得好好的跟他谈谈了。

    这一天晚上,俞敏慧回去的比往常还要晚,那盏灯还那么亮着,今儿晚上还是一碗面条,“见你喜欢吃面,还给你做的面。鸡蛋葱花的,你尝尝。”

    俞敏慧坐在桌子前,看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面,再看看放在边上的一碗滚烫的面汤,突然鼻子就酸了。这样一个人,他活着,你就还能见到他,听的见他说话,哪怕心里恨的要死,可是他在呀。只要还在,你能跟他吵,跟他闹……可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世上再没有这个人,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说话……也吃不到这么一碗热腾腾的面了。

    自从家里知道自己是干嘛的,他们会仰仗自己,会敬畏自己,但唯独少了一分关心。在认识的人里面,谁又真的把自己当回事。只他……他跟自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也防备自己。可对待自己的时候,他至少有几分是真诚的。

    真要看着他去死?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这一晚,她半梦半醒的迷蒙了一晚上,等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蹭的一下坐起来,起的晚了。她掀开被子船上衣服就出去,却正好看到他端着一碗什么进来。

    “荷包蛋!”欧阳白将碗放到桌上:“知道你不爱吃甜荷包蛋,你看看……葱花香菜点着香油,香着呢。赶紧吃!”

    俞敏慧慢慢的坐过去,尝了一口,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三个荷包蛋,她吃了一个。

    欧阳白皱眉:“不好吃吗?都吃了吧。你吃饭不定时不定点的,鸡蛋吃了扛饿!”

    俞敏慧摇头:“我赶时间……”

    “真不吃了?”他不问她赶时间干嘛,只专注于剩下的鸡蛋,直接拿着筷子端了碗就吃了起来。

    那是自己剩下的。俞敏慧看着他吃的香甜,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欧阳白还一脸无辜的看她:“怎么了?赶紧去刷牙洗脸呀。”

    那边的牙膏已经挤在了牙刷上,牙刷放在牙缸上。毛巾搭在脸盆上,脸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她愣了愣,用了两分钟将自己收拾利索了,头发拢了拢,连妆容也不化了,一副要走的样子。欧阳白又一手端着碗,一手拿包给她:“……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俞敏慧蹭一下转过身来,瞪着眼张着嘴,欧阳白知道,今日只怕就有结论了。但他还是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怎么了?”

    俞敏慧到底是没把憋着的话说出来,而是收了脸上的狰狞,只说了一句:“你能答应我……今天不出去吗?”

    欧阳白习惯的想点头,但看着她的眼睛,他把碗放下,拿了椅背上披肩给她披上,“起风了,别嫌弃披肩麻烦。”他细心的给她打理好,“以后,自己要把自己照顾好。早上再着急,也要吃早饭。白天再忙,饭要按时吃!晚上睡前,要记得热水泡脚……至于我……你看,你有你的正事要忙,我也……不能总闲着……”他冲着她笑,“以后别管我在不在身边,都要自己爱惜自己。我的记忆里,你还是那个跟我演话剧的小姑娘……单纯、热情、有活力,看见你就忍不住心情愉悦的那个姑娘……还是要活成那个样子的,那个样子最好看……”

    俞敏慧心里更不是滋味起来,看着欧阳白只僵硬的笑了笑,到底是转身离开了。

    下楼下了一半,她回头去看,他还站在门口,跟她挥手。她转身下楼,眼泪禁不住的往下流,到了巷子口,代替货郎的人还在那里守着,她若无其事的从他的身边路过,可已经路过了,她突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收拾东西,我在前面一个路口等你。”

    这人一愣:“这边不用盯着?”

    不用!

    她得感谢她这种谨慎的品行,也得感谢她向来不跟谁多解释多说话的习惯,至少那么些人,都不知道欧阳白是工党。之前监视道欧阳白行踪的那个货郎失踪了,这也就是说,这中间有很多空间可以操作。

    比如,她可以说,欧阳白的一切行为都是听命于自己的。

    对!只要这么解释就可以了。

    她这么想着,可猛的想起,如果是这样,那很多漏洞就补不上了。比如将来万一确定了金汝清和妖狐是工党,那么当时自己叫监视电影院且拍照片的那一组人就会洞察里面的蹊跷。这个谎言是骗不了人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这么发展下去,欧阳白他是必死无疑的。

    事情到了最要紧的时候了,她的精神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下面的人问,“该去楼上了,估计人快来了。”

    是!这会子她在孙三寿家,等着接头的人。如今,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她得避一避。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楼上。

    但她不想去楼上,而是指了指边上的房间,“你们上楼,我去那里。”

    果然,进去坐好,才不到十分钟。孙三寿家的门被敲响了,欧阳白一身长衫的进来了。

    从门的缝隙里,俞敏慧能轻易看到欧阳白。而欧阳白被孙三寿带进来的时候,这个厅里还残留着俞敏慧身上的香水味。他知道,她在。他也知道,一个不小心,今儿可能就是这辈子最后一天了。

    但是,没有害怕,没有退缩,心里反而格外的坦然了起来。

    俞敏慧甚至都觉得,坐在那里跟孙三寿说话的男人只是一个像是欧阳白的男人而已。此刻,他身上的气势完全不一样。

    欧阳白没工夫想俞敏慧是不是藏在哪个角落这种事,他只是细心的记着,记着孙三寿说的每句话,甚至是说每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他的小动作。

    “……今晚十点,淮西路路口,军车……”他将孙三寿说的重复了一遍,“确定了?”

    “确定!”孙三寿道,“我会在车上,到时候,希望您亲自来……记得带上另外三分之二的酬金。”

    欧阳白点头:“一定!”他说着,就抓了桌上的礼帽起身:“那就晚上见。但愿……孙先生是真的守信。”

    孙三寿笑了一下:“没有谁跟钱过不去,您说呢。”

    欧阳白点点头,抬脚就走。他现在要把这个消息送出去,至于这消息的真假,就不再他的工作范围之内了。

    出了门上了黄包车,拉车的是自己人。在路上,他把这个消息先告诉拉车的人。然后车子在转弯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拉车的人闪到了边上的店铺里,同时店铺里出来一个身形和衣着跟刚才那个车夫及其相似的人,二话不说拉着车就走。他知道,消息就这么传递出去了。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得等着,等着指示。

    而林雨桐在办公室里接到消息,说是四爷来了。王曼丽还问林雨桐:“你们这才分开几个小时,这会子工夫就又想了。”

    林雨桐摆摆手,“哪那么腻乎,只怕是有事。”她没起身,直接叫外面的人,“把人请进来吧。”

    四爷是提着暖壶进来的,林雨桐都愣了一下。

    她以为四爷怎么也会找个光鲜体面的理由,没想到四爷带来了一壶生姜红糖水,“趁热喝了,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嚷着肚子坠的难受吗?”

    早上是有点难受,但是以自己的能耐,两三针下去,就没啥感觉了。

    但是四爷一副暖男的架势,直接拿了茶杯,把杯子里的茶倒了:“不能喝绿茶!”然后倒了生姜红糖水递过来,其实这暖壶的盖子一揭开,王曼丽就闻见了。那股子混合着红糖味道的辛辣味,浓烈的很。

    这玩意的口感一定不好,但喝到肚子里肯定是特别暖的。

    这年月还有这种在女人的生理期送生姜红糖水的男人?

    王曼丽愕然的看了都有半分钟,直到林雨桐不停的吹着,然后一口一口又烫又辣的糖水喝进去,她才醒过神来,“原来你不舒服呀!要不你先回,在这边也没啥事。”

    “那边不是叫监视着郝智吗?”林雨桐就道,“不能离开,也不能走。”说着,还对王曼丽眨眨眼,好似还有什么话没说一样。而这话她却不能当着她男人说的架势。

    王曼丽‘啊啊’的应着,朝外指了指,“那你们说会儿话,我先出去了。”

    四爷跟王曼丽点点头,看着王曼丽出去。

    出去的王曼丽就放慢脚步,听里面的说话声。

    男人说:“人家叫你回你就回,在这里硬撑着,晚上又叫我给你揉肚子?”

    女人说:“不难受我也爱叫你给我揉肚子。”

    男人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感觉里面安静了有二十秒,男人又说:“爱叫我给你洗脚,爱叫我给你揉腰锤腿……赶明连路都不想走了,又爱我背着你走路了?”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惊喜,“你怎么猜出来的?不过我还真舍不得累你,我爱开你坐的车……”

    男人像是也带了笑意,“那这次回去咱们也买一辆车,以后我开车接送你……”

    “那等到啥时候去?”女人的声音带着促狭,“其实我还爱坐你拉的车。”

    “叫我拉车去?”男人戏谑的道。

    女人哈哈便笑:“不行吗?不能拉我呀?”

    王曼丽不由的会心一笑,她想,这样罗曼蒂克的两个人,也不能是工党。

    她回到办公室没十分钟,外面的人就来禀报说,那个金处长已经走了。她抬手看了看时间,就起身过去,见林雨桐还捧着红糖水呢,就道:“如今找到这样的男人可跟遇上稀世珍宝一样,得珍惜呀。”

    林雨桐只笑:“你用心找找,还是能找出来的。也别只羡慕我。”

    “怎么不留人家多说会话。”王曼丽就道,“好容易来一趟。”

    “他还有事呢。”林雨桐就道:“你是不知道,他们那边才有意思呢,那个陆参|谋……”

    正一副要聊八卦的架势,结果桌上的电话响了,王曼丽起身要回避,林雨桐的手朝下压了压,示意她呆着,只别说话就行。

    电话接通了,是钱通打来的电话,“我已经安排去提人了。你那边怎么安排?”

    “我知道了。”林雨桐就道,“这么着,我亲自去把人接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钱通再没说别的,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王曼丽抬抬下巴:“什么意思这是?”

    林雨桐这才道:“他昨晚找我了,想叫我一下给郝智摁死了。这不,放了王坤出来……”她把昨晚的交易说了,然后朝王曼丽就笑:“没想到吧,这才是个狠人。比老师可狠多了!”

    王曼丽冷笑一声:“钱通和郝智……一个走私jun 火,一个栽赃陷害,这他娘的都是半斤八两。”

    “所以,我亲爱的伙计呀,咱们这次的差事好办,不管死的是谁,都无所谓,死了谁都别觉得可惜。”林雨桐就这么说。

    王曼丽就看她:“那你希望谁死?”

    林雨桐看她:“我这不是跟钱通交易了吗?那自然还是选择让钱通活了。叫你监视着郝智,别叫他铤而走险,也是防着他狗急跳墙的。”

    “原因呢?因为老师?”王曼丽这么问。

    “不全是,但有这方面的因素。见面三分情,不看一面看一面。再一个,我查了郝智,这个人潜伏八年,上司六位,死了六位。”林雨桐说着便一笑,“这就是原因。”

    是说郝智这个人对自己人太冷酷,也是说,这个人潜伏期间没有上司的监督,曾经的履历到底有多清白这个值得质疑。

    王曼丽点头:“好!那咱们就要郝智的人头。你放心吧,他那边一动,我就通知你。这个王坤……要叫徐媛跟你一起去吗?”

    “徐媛?”林雨桐好似有些沉吟,将杯中的红糖水喝了之后才道:“还是带着吧。一是不能这么关着她,二是,王坤毕竟是工党,我需要个证人。徐媛这个人她只为利益说话,所以,此人是收买不了的。但凡她手里有你的把柄,那今儿不咬你,明儿也要咬你的。这样的人带着,我放心,大家都放心。”

    成!

    林雨桐十分坦诚的,把所有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都这么摆在了王曼丽面前,好似没有半点隐瞒一般,就这么带着一脸的坦然去接了徐媛出来,“跟我走一趟吧。”

    徐媛虽然关着,但是受到的照顾是不一样的。因此,出来的时候不光不憔悴,看着还养的神采奕奕的。

    上了车,徐媛就要问林雨桐:“要去哪?”

    “接王坤。”林雨桐这么说。

    徐媛皱眉,这跟自己和郝智说好的可不一样。郝智答应的是偷龙转凤,偷着将王坤带出去,找个人代替王坤被处死就行。如此,安排真正的王坤去xiang港,叫他重新开始生活就好了。却没想到,这一放出来,反倒是放到了林雨桐的手里。

    “是郝智办的?”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

    “是钱通叫放的。”林雨桐看她,“我早说过了,你不要冲动。你跟谁都说你是为了王坤的,现在好了,王坤真成了靶子了,谁都想拿他当棋子用。我放你出来一起去接王坤,只是满足一下你的心愿,至于王坤的以后,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

    徐媛愕然的看林雨桐:“你们要用他做什么?”

    林雨桐开车没说话:“你最好是老实的呆着,要是你干扰我,那就别怪我一点情面都不讲了。要不是看在你这事做的还算是有几分良心,我才懒的搭理你。”

    徐媛的嘴张张合合的,到底是没敢说话。只是一路上手攥成拳头,眼里的愤恨掩都掩不住。

    等到了监狱门口,那个监狱长上来谄媚的笑,林雨桐都没下车,“我来提人,废话都省了吧。人给我就行了。”

    监狱长朝后招手,然后从监狱里就押出一个带着手铐脚镣的人来,不是王坤还能是谁。他比之前更消瘦了,戴着重重的链子,站的远远的,隔着车窗玻璃跟林雨桐对视。

    这就是那个暗示自己要坚持,且叫同志们坚持下去的人,她果然来了。这次虽然只出来了自己一个,但他坚信,还有更多的人在为救更多的人在努力。她坐着没动,但他知道,她一定等着自己。看着跑过来的这个叫徐媛的姑娘,他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徐媛没有察觉到这一动作,只是呼喊着:“解开,把手铐都解开。”

    突然没有这些牵绊的王坤,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走路了,徐媛上去扶他,他没能躲开,只能由着她扶着往车上去。林雨桐伸手从监狱长那里要了文件,“我签字就好。”

    那边上了车,林雨桐也把文件递回去了,等人坐稳了,她开车就走。

    徐媛嫌弃林雨桐开的快:“他不习惯……会晕车的,你开慢点。”

    林雨桐开的慢了点,徐媛这才问说:“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打算把人带到哪里去吗?”

    “安静的呆着!”林雨桐抓着方向盘回头看了一眼,“你们现在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还是要杀他?”徐媛护在王坤前面,“你要杀他先杀我。”

    “如果你妨碍了我的大事,我不介意带上你。”林雨桐看了她一眼,“但是你确定要跟着他一起死?”

    徐媛的手往回收了一点,“我可以欠你一个人情……”

    “可为了要他的命,已经有人欠了我的大人情了。”林雨桐看了王坤一眼,“这人的命现在还挺值钱的。”

    徐媛咬牙:“他还有多长时间?”

    “过不了今晚吧。”林雨桐看她,“这样,你要还有什么人能求,那你只管去求好了。这样,我等你到今晚八点。八点一过……对不起了!”

    “你保证今晚八点之前不杀他?”徐媛再度问了一遍。

    林雨桐反问:“我说话不算话过吗?”

    徐媛沉吟半晌之后就拍了前面的座位后背:“停车,我从这里下。今晚八点,对吧!”

    “对!”林雨桐就道,“你打电话给办公室,他们知道怎么通知我。最好抓紧点,我的时间观念很强。晚一分钟都算是迟了!”

    说着,车就停在了马路边上。

    徐媛从车上下去,林雨桐一脚油门车快速的就离开了。此时,车上就两个人。

    林雨桐朝后看了一眼:“你放心,晚上咱们的人都能救出来。而你……可能还要吃点苦头。”

    王坤这下是真确定这是自己人,“你说……只要能把咱们的人救出来,豁出命都行。”

    “不用命。但是要你做的就是信我……”林雨桐将车速一点点的降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要做到信我且毫不犹疑……要笃定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能做到吗?”

    王坤点头:“哪怕是qiang指着我的脑袋,我也信。”

    好!

    相信就好。

    林雨桐给王坤在路边买了吃的,又从前面的座椅下面掏出了水壶,“吃饱喝足,然后等着……”

    等着什么?

    等着徐媛找俞敏慧。徐媛如今能找的除了郝智就是俞敏慧了。但如今王坤已经出来了,她已经没有再找郝智的必要了,那么兜兜转转的,能找的还是只有俞敏慧。

    在哪里能找到俞敏慧,她心里有数。

    所以,对于突然出现的徐媛,俞敏慧也不意外:“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轻易找我吗?”

    徐媛咬牙道:“你答应我救王坤的。可如今王坤却在林雨桐手上,今晚八点过后,王坤的命只怕就没了……”

    俞敏慧皱眉:“怎么会?”欧阳白是工党,那么林雨桐便是工党,工党是不会杀工党的,“你一定是弄错了,她不会杀自己人的……”

    “你还坚信她是工党?”徐媛冷笑,“她要是工党,那王坤这个烫手山药她就不会接。上面要王坤死,那要是王坤不死,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林雨桐的自我暴露。她会那么蠢吗?所以,除非咱们从头就开始就错了,林雨桐压根就不是工党,真正的工党是金汝清。”

    “这不可能,他们俩那样的关系……”俞敏慧摇头,否认徐媛的话。

    徐媛便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男|女关系?可谁见过他们俩上chang了?你和欧阳白还睡一屋呢?那你们是那种关系吗?欧阳白要是工党,那么……你也工党吗?”

    这可真戳到痛处了!

    对!对!对!

    这两人不一定都是工党。但金汝清如果是工党,林雨桐为何没有发现?这不合逻辑!难道真为了一个男人爱疯了。

    俞敏慧心里各种念头,但脸上不动声色,只看徐媛:“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你要抓工党,那你得先甄别吧。咱们之前犯了一个错误,老是将林雨桐和金汝清看作是一体,可这若是分开来看,或许会不一样呢。胡木兰会包庇林雨桐,却不会包庇金汝清。如此,你才能正中靶心……”

    “所以呢?”俞敏慧看她,“所以你想怎么样。”自己这么多要紧的事要处理,你只为了王坤在这里跟我掰扯。我才不管林雨桐是真通工还是假通工,反正今儿就见了分晓了。

    徐媛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就换了个角度,“那我能问问,林雨桐要王坤干嘛?”

    “将他和郝智一起炸死在军|火库。”俞敏慧就道,“所以你别担心,你应该祈求林雨桐是工党,因为炸|死的人嘛,血肉模糊,这个人可以是王坤……也可以是别人……”

    可这就是拿王坤的命去赌。

    徐媛再看她:“那你和郝智呢,打算看着?”

    “郝智会将在押的工党今晚都给押出来……”俞敏慧眼里带上了几分得意之色,“这次,是一场大戏。”

    徐媛听懂了一些,“那你还是要抓林雨桐的把柄呀。要是林雨桐不入套,今晚不出现,那么,你除了参与了诬陷钱通还干了什么?只要林雨桐没栽进去,钱通就有翻盘的可能。所以,郝智的目标是钱通,你的目标应该是林雨桐才对,不是吗?”

    因此,你得保证林雨桐在现场。

    这话也有道理,捉人捉赃,自己是先把林雨桐当工党,认为她今晚必来。可若有个万一,林雨桐不是工党,那她就不会入今晚的局,她逃脱了,那今晚安排的一切就又被翻盘的可能。若是如此,自己连同好多人,就必死无疑。

    “所以,为了确保万一……”徐媛就道,“还是想办法把林雨桐叫来,事情有她参与才热闹。”只有林雨桐就在这里,那么王坤就必须在这里。只要都在这里,趁着乱局,自己就有救王坤的可能性。

    俞敏慧沉吟了两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呆着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直接起身,给郝智打电话,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徐媛没听清楚。

    而那边郝智只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往心里去了没有。正坐在那不知道想什么呢,孙三寿急匆匆的进来:“……之前说好的两辆车没法出来了,驻防军那边严查呢……没车怎么办?监狱里的两辆车,都出去拉粮食去了……”

    这么巧?

    郝智面色一变:“不会是走露消息了吧?”

    “不会!”孙三寿心道,走漏消息也得动,如今箭在弦上了。他这会子只能道:“您平时不管这些琐事,最近这半年,一般都是每个月的这几天去后勤拉粮食的。每次也都是周主任那边通知。钱通还没那么闲,连这种事也过问。”

    也是!

    郝智沉吟,小车容易,这大卡车如今当真不太容易找的。

    军里的不行,警察局那边没有这样的车,再就是内部配置的,监狱的车不在……那只能从jun 统调了。但这种调还不能让钱通知道。他就问说:“司机班那些人……”

    “跟那些人熟也没用。如今车卡的严了。”孙三寿就道,“要用车子,得提前一天给周主任报备,然后他派了,车才能动。钥匙跟一应手续,都在周主任那里。没有他的首肯,车根本就动不了的。”

    郝智犹豫:“周南天……此人倒是油滑,谁也不得罪。”

    孙三寿就道:“他也不算是钱通的嫡系,在咱们内部,此人没多少根基,一般是不愿意得罪人的。”

    郝智叫孙三寿让开,重新拿起电话,电话打到周南天那里。

    周南天在办公室转圈圈,如今是想办法把郝智所有的路都堵住了。他想用车,只能从自己这里要了。因此,他今天一刻都没敢离开办公室,不时的看一眼电话。

    好容易,电话终于响了,他冲过去手抖摁在电话上了,可到底是耐着性子等着,等到响到第三声了,他才慢悠悠的拿起电话,一副不紧不慢的架势:“喂……”那边并没有申请转接电话的请求,直接就是郝智的声音:“老周啊,忙什么呢?”

    周天南故意踢了一下凳子,叫凳子发出移动的声音,很像是人着急起来,带动了凳子的样子:“郝站长?您有事只管吩咐!”

    在电话那边的郝智心里就松了一下,只接了自己的电话,他隔着电话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还能起立,这就说明对自己有足够的尊重。那他肯定还没觉察到如今站里的风起云涌。这就好,那么此人就能放心的用一次。

    于是便在电话里道:“有点私事,想用站里的卡车。”

    “好的好的!”周天南看着桌上并排摆着的几把钥匙,车一辆都没出去,但他还是翻了翻边上的文件,鬼知道那都是什么文件,他还是一本正经的道:“郝站长,我看了一下记录,空着的车今儿还真没有……这样,我叫他们给腾出来一辆……”

    “都出去了?”郝智皱眉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提前定好了……”周天南这么说着,“肯定是能腾出一辆的。我给您想办法……”

    “一辆可不行。得两辆车!”郝智便道,“你再替我想想办法。”

    “两辆?”周天南表情严肃了起来,按说一百多号人一辆车足够拉了,如今却要两辆,那这肯定还有猫腻呀!他就试探着道:“必须两辆吗?”

    “老周!”郝智坐在桌子上,一副哥两好的架势,“这次的事情有点急,不能说跑完一趟再来一趟……”

    “这样啊……”周天南又翻动纸张,叫那边以为他在看登记表:“这里有一辆是机要处的要,这个我可以腾出来……三辆都是站长打了招呼,还有一辆是王秘书打了招呼的……”

    王秘书是钱通的秘书,这是个活扣。若是他坚持,这辆车也可以给他的。

    那边果然就道:“我还是不希望叫站长知道的。”

    这就是非要用两辆车了。

    看来这里面的猫腻不小,基本可以断定,今晚这运送人犯的两辆车,必有一辆车是假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就接话:“我明白我明白!这么着吧,我就跟王秘书说……是我的一个朋友有点急事要用车,让他等等,等明天车都给他用。您放心,肯定跟您不相干。”

    “很好!”郝智就笑,“车我要了,人就给你打发回去了。这些人的嘴……”

    “有我有我!保证不叫他们多话!”周天南笑呵呵的,“您只告诉我时间地方,我叫人把车停过去就行。”

    等挂了电话,周天南就往出走,出了军tong站之后拐了两道弯,就看到停在一边的一辆车。林雨桐将车窗开着,他一脸热情的过去:“林特派员,您怎么在这儿?”

    到了跟前,他看了王坤一眼,只点点头,却小声道:“要了两辆车……有鬼……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111、民国谍影(47)三合一

    民国谍影(47)

    周南天送来的这个情报, 跟四爷预料的差不多。当时四爷就说, 他们不可能真放人,最怕的就是放出来的都是假的,最麻烦的就是放出来的真假掺半。

    都是假的这个不可能, 如此, 郝智就达不到诬陷钱通的目的。

    因此, 工党的在押犯人还是会转移出来的。

    那么这两辆车,一辆是为了拉伪装成工党的人员钓更多的工党出来的。而另一辆,就是转移真正的工党在押犯的。

    可这两辆车各自走的到底是哪条路呢?这个就是四爷说的最麻烦的状况了。

    这一点周天南就不知道了, 他只能把要派出去的车的车牌号, 已经预计要停的地方提供给林雨桐, 然后就得赶紧回去了。

    周天南走了,林雨桐得找机会再去给四爷打个电话,这件事还得安排人隐藏在两辆车上, 想办法留下记号才行。

    却不想王坤道:“咱们的人在狱中也不是相互之间毫无联系,他们之前已经知道了会被营救的消息,因此, 他们会配合行动,路上是会留下记号的。”

    林雨桐意外了一下, 然后跟王坤解释,“就算是咱们的人留下记号, 但我们也得防着郝智狗急跳墙。他若是给车上安装了炸弹,车开到什么地方引|爆早就是预订好的,等不到咱们的人救援, 给炸了怎么办?所以,还是得派人跟着,车的状况咱们得全面掌握。”

    这种事,宁肯枉了,也别误了。

    周天南点点头,这位同志,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历,但她非常靠谱。

    可好不容易找了个咖啡店,将电话打到酒店房间了,可房间并没有人。四爷此刻不在房间,林雨桐知道,他应该还没回来。

    四爷此刻在见齐友昌,两人面前摆着一份地图,四爷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吴淞监狱的从监狱长到下面的头头脑脑,都算是受过郝智恩惠的。这些人原本都该被定为汉奸qiang毙的,结果因为郝智的插手,都活了下来。而这个监狱长跟郝智是拜了把子的兄弟,这两人之间有过命的交情,但是明面上,这两人并不来往。所以,这次郝智要是想把咱们的人带出去,一定先做好了就地处决的准备的……但他们走的路线一定是通往吴淞监狱的……钱通早就安排好行程,他今儿会往吴淞监狱视察……”

    齐友昌有点明白了:“他为了诬陷钱通,那就得配合着钱通的行程。可钱通……”

    “昨天,吴淞监狱发生了bao动!”四爷朝齐友昌点点头,“钱通能不去吗?”

    是说吴淞监狱那边在配合郝智。

    这件事也是胭脂提供的,之所以判断钱通肯定会去,那是因为在钱通看来,今晚就是桐桐对郝智下手的时间。他想避开这个敏感的时间段。于是,正好钻入套里。

    齐友昌慢慢听明白这意思了:“您的意思是……咱们不劫持押着咱们的人的车辆……把目标换成钱通……”

    “对!”四爷就道:“挟持钱通,让钱通下令放人……”

    齐友昌点头,押送犯人的人会答应的,因为郝智从监狱提人等等的一系列操作,都用的是钱通的名义。站长下令换个地方关押,那站长下令放人有什么奇怪。

    四爷就看齐友昌:“所以,这次的任务得你来完成。”

    挟持钱通不是那么容易,怎么能做到不动声色呢,除非这人是钱通压根就没防备的人。

    “可是我跟钱通没有多少交情,半路攀交情……”齐友昌皱眉,“钱通可是老特|务了……”

    四爷笑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到时候你连我也一起挟持了就是了。他防备你,却不会防备我。等事成了之后,你就随咱们的人撤退……”

    “那你呢?”齐友昌看他,“你的嫌疑就大了。”

    这件事全身而退很难,但必须有人留下善后。自己和桐桐留下善后且掩护他们顺利撤出沪上的的概率要比其他人高很多。

    四爷没解释:“你的任务就到这里,至于后续的操作,按照规定,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如今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方向一定是真的……而钱通下午只怕就得动身了,要不然没借口磨蹭到晚上还留在监狱。对我咱们,还有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你先准备,然后到酒店接我,我还得回去一趟……”

    齐友昌知道,这边一路安排好了,还有另外一路了。

    这一路又该怎么办?

    四爷回来的时候,正见到桐桐在停车场。他也不上去了,直接上了车,跟王坤打了一声招呼,就说正事。

    他把这一路的计划说了,剩下那一路,“全看你了。”

    林雨桐还真不是很放心四爷:“郝智估计会跟着那一路的。所以,你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知道了。

    至于检查车辆的事,桐桐只跟四爷说了,至于四爷怎么安排,她就不问了。四爷必是能安排的妥当明白的,也不需要多话。

    四爷又叫人给胭脂送了消息,检查车辆很容易,只要车子的油和车里的水控制好,到什么路段必须加油,什么路段必须加水,这都是能算计好的。只要车在预订的路段出了故障,那么事先安排好的人就能接近车子进行检查。当然了,除了检查车辆之外,还能给假人犯所在的车上做点手脚。

    这边四爷刚走,王曼丽开着车就过来了。显然是来找自己的,她朝车里看了一眼,看见王坤就皱眉:“你的心也太大了,到底是人犯,怎么把手铐脚镣都解了。”

    “跑不了的。”林雨桐朝后看了一眼,“监狱里那些人你还不知道,从来不给吃饱。一碗稀粥撑一天,长年累月这么吃,一个个走路都成问题……”说着,就又问说,“怎么过来了?郝智那边有动静了?”

    “你想今晚拿下郝智只怕有些难了,郝智好像跟着钱通出城了……”王曼丽说着便是一笑,“妖狐……你这是要失手了!”

    “此言差矣!”林雨桐摆摆手,“这不是还没到今晚十二点吗?等着就是!”

    “嘴硬!”王曼丽不以为然,“走吧!跟我去盯着吧。”

    那可不行!我这边还有更要紧的事呢。

    就在林雨桐正准备找什么说辞推脱的时候,酒店的经理及时出现了,“林小姐,幸好您还在。”说着,他就递了一张纸过来,“这是一个姓俞的小姐打来电话给您留的口信……”

    上面除了半页的数字,啥玩意也没有。

    林雨桐接过来朝经理点点头:“谢谢你了,我知道了,你忙吧。”这边说着话,那边却将手里刚拿到的信息直接给王曼丽。等经理走了,她才跟王曼丽道:“该是平津用过的明码电文,你给破译一下。”

    这是王曼丽的老本行了,这种程度的破译,连笔都不用。看一个就能破译一个,三分钟后给出的答案是:“俞敏慧说,她已经请示总部了,说有急事调你过去配合,收到之后立马动身。”

    林雨桐知道,这是徐媛发生作用了。

    她当然得过去,但过去的得不动声色,最好还有点被迫的不得不过去的样子,那就是最理想的方式了。这也就是当初带着徐媛去接王坤的又一层用意了。

    其实收到这个口信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放下一大半了,等如今这么被王曼丽破译出来,她的心彻底的放下了。于是,她便皱了眉头:“叫我去配合?还请示了总部,这是不去不行了。不过我怎么觉得今儿这事有些不对劲呢。那边钱通和郝智朝城外跑,这边俞敏慧叫我去……哦!对了!她现在在哪,上面说了吗?”

    王曼丽也皱眉呢,给了林雨桐一个地址,“……跟郝智的方向南辕北辙。”

    “越是看起来没关系,越肯定是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林雨桐咬牙,“看来郝智那边还是不能脱钩的。”

    “我去盯着郝智那边,俞敏慧这边……你见机行事。”王曼丽也是疑窦丛生,这一件事挨着一件事的,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说完,她转身要走了,突然想起什么:“徐媛呢?不是跟你一起接人吗?你是带着她过去,还是叫她跟着我……”来了半天也没见徐媛过来,她刚开始还以为徐媛是去酒店上厕所或是换衣服去了,可说了这么一会子话了,也没见人过来。而那边林雨桐却好像要发动车子,一副要走的架势,那这就是徐媛并不在这里的。

    林雨桐心里叹气,王曼丽的细心和谨慎真不是随便能轻易做手脚的。这也就是四爷说的,想全身而退很难的原因了。

    再是你尽量叫人觉得你是‘逼不得已’才去的,叫人觉得你是顺势而为,但这些巧合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惹人怀疑?

    “她去找俞敏慧了。”这件事瞒不住的。

    王曼丽转身要开车门的手一顿,站在车门边上能站二十秒没动地方,在林雨桐都要以为她会回头质问的时候,她动了。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开了车门直接上车,启动打了方向盘转向,直接开着走了。

    林雨桐的表情有些复杂,却没有犹豫,也跟着启动了车子,跟王曼丽相背而行。

    两人都看着后视镜,看着对方从后视镜里消失。

    王坤也看出点端倪了,他担心的看林雨桐,“这次会跟着我们一起撤退吗?”

    林雨桐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坐好了,咱们赶时间。”

    俞敏慧指定的见面地点有点偏,在城外,而且在一处大路边的林子里。到了地方停了车,林雨桐能感觉的到,十几把qiang正指着自己。她拧开水壶喝了一口,就从车上下来:“俞敏慧,别装神弄鬼的,出来吧。叫你的人把那烧火棍都给我收起来,我数三下,要是还有人用那破玩意指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一落,俞敏慧一摆手,“收起来!她是妖狐,你们这几杆qiang,还不能耐她何!今晚咱们还有大事要办,别惹怒了她!”

    她的话音一落,林雨桐一下子就舒服了,朝这边瞄准的视线终于舒服了。

    俞敏慧在林子里喊:“开车从东面的小路上下来……”

    林雨桐这次没硬来,真就开车从东面的小路上下去了。下了坡,下面的路更难走。车一到下面就抛锚。这俞敏慧还是动了脑子的,故意选了这个地方,为的就是将自己彻底的绊在这里。

    于是,刚刚好。

    她从车上下来,徐媛就在外面等着了。她焦急的冲过来,看到王坤安然无恙的在车里坐着,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林雨桐熄火从车上下来,没搭理徐媛,而是看向她身后缓步走来的俞敏慧:“有事?说吧!”

    俞敏慧看林雨桐的眼睛:“有人从监狱里把工党偷出来了,在这里交接,此事重大,所以,我请求你配合。你刚才也发现了,我这里没几个人可用。对方的情况不明,我需要你的帮忙。”

    林雨桐伸手:“上面的命令呢?”

    俞敏慧一脸我就知道你会如此的样子,朝身后背着电台的人道:“电文给她看。”

    林雨桐扫了一眼,还真是如此。看来俞敏慧因为m国人在的关系如今确实是又抖起来了,“我会执行命令!”她看了看时间,“还有多久?”

    “六个小时。”俞敏慧也看了一下表,给了一个时间。

    林同意直接上车,“还能睡一觉。到点叫我!”然后看坐在后面的徐媛和王坤,“要说话就下去,在上面就给我消停。”

    徐媛敢怒不敢言,瞪了林雨桐一眼,到底是不说话了。

    林雨桐哪里敢真睡,表现的越是坦然,心里越是焦灼,也不知道四爷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到了差不多五点的时候,林雨桐听到有人跟徐媛汇报:“刚收到电报,车子出来了,一切顺利!”

    这是说第三监狱那边很顺利,在押犯人从牢里出来了。

    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一些。

    她躺着没动,但身上多少已经冷了。日落了,又零星的落了雨下来,天色很快就有些暗了,风一起,确实是有些冷的。

    此刻,却远远听见汽车的声音,然后在不远的地方,明显停了下来。林雨桐蹭的一下睁开眼睛,是欧阳白来了吧。

    果不其然,欧阳白拎着巨大的箱子,跟孙三寿从车上下来,然后蹒跚的朝这边走来。她睁开眼睛,从后视镜里能看见这两人的情况。

    徐媛先是愕然,然后冷笑,可却再不说话。

    俞敏慧站在车外面,敲了敲车门:“下来吧!我知道你肯定看见了。”

    林雨桐顺势从车上下去,“欧阳白?他不是你男人吗?”

    俞敏慧莫测的一笑:“到现在了,还给我装?”

    林雨桐不理她,只看见一步一步走来的欧阳白。欧阳白在看到林雨桐的一瞬,心里一松,然后手上的箱子一松手,惊讶的表情却是冲着俞敏慧去的。不理掉在地上的箱子,他一步一步的过来,然后对着俞敏慧说了一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说着,他又看孙三寿,“你是骗我过来的!”

    孙三寿狐疑的视线在欧阳白和俞敏慧之间徘徊了一遍,才对俞敏慧道:“长官,他自己带着一箱子钱往这边走,没见他们的其他人,所以我只能请他跟我一块来了……”

    这不奇怪!

    联络的跟行动的本来就不能一起行动。只要他把今晚接应的事送出去就行了。“你带他上车,没叫人发现吧?”

    “没有!”孙三寿特别笃定,“看来他们真以为我为了钱帮他们赎人,并没有发现。”说着,他就朝后看了一眼仍在半路上的箱子:“那个……我先走吧……我得看看郝智那边要不要帮忙……”

    俞敏慧也没太在意,林雨桐却一把摁住了孙三寿:“想跑?这么多人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倒是想溜了,够激灵的。”她说着,就一把摁在孙三寿的肩膀上,然后看俞敏慧,“叫你的人去将箱子拎过来,看看箱子里是真金白银还是石头砖块。要是真金白银,那就是对方真的入套了……要是石头砖块,那就意味着,对方并没有上当,你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俞敏慧看了林雨桐一眼,倒是意外她的提醒,“你看见欧阳白不想说点什么?”

    “你们玩的什么把戏,我到现在也没看清楚。你想叫我说什么,说金汝清是工党,因为从现在看来欧阳白是工党……可我怎么知道,以你跟欧阳白的关系,不是你们合起伙来忽悠我呢。所以,现在我对所有的看到的听到的,都持保留意见。但你跟孙三寿之间的对话,我大概齐听明白了。但以孙三寿的性子……我还得提醒你,再去看看孙三寿开来的那辆车,这家伙要是想跑,车上肯定还藏着一只箱子呢。”林雨桐说着,就看已经变脸的孙三寿:“你说是吧,孙队长。”

    俞敏慧一下子冷了脸,狠狠的看了孙三寿一眼,摆手就叫身后的人:“去看看。”

    果然,在孙三寿车子的后备箱里,发现了一只箱子,而且重量不轻。

    同时,那个被欧阳白拎着的箱子也被拎了过来,俞敏慧亲自过去,将箱子打开。

    箱子一打开,黄金美钞,就那么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

    俞敏慧带着几分得意的看林雨桐:“怎么样?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雨桐放开孙三寿,回头看欧阳白:“你是工党?”

    欧阳白点头:“对!我是工党。”

    林雨桐再问:“金汝清是工党?”

    “不!”欧阳白摇头:“他不是!”

    “但是当日是你去阻止俞敏慧去平津的。”林雨桐将俞敏慧要问的话直接问了出来。

    欧阳白叹气:“组织上其实安排了替代俞敏慧的人,叫她潜伏在金汝清身边。谁知道被俞敏杰给破坏了,事情就是这样。”

    林雨桐朝俞敏慧摊手:“合情合理!欧阳白没有承认,你也应该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我的男人是工党。所以……除非是要刑逼供!要不……我来……”

    “不用!”俞敏慧看着欧阳白,终是拉住林雨桐制止了,哪怕明知道欧阳白在扯谎保护金汝清,她也没有拆穿:“今儿还有更重要的事,这事回头再说。”然后二话不说将欧阳白也塞到车上,然后将车门给锁了。

    林雨桐看了看手表,时间又往前推进了一个多小时,得有七点半了,这个时间,也不知道四爷那边怎么样了。

    四爷跟齐友昌开着车,带着几个警卫,在通往吴淞监狱的必经之路上。再往前走,就是一座桥。这桥上亮着火把,不少人在桥上忙活,像是桥面出现了问题,这会子一队人正在那里修着呢。到了跟前,四爷下车去,迎面就走了一个汉子,要是欧阳白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不就是楼上的李大哥吗?

    四爷过去,李大哥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按照计划,桥损毁了。我们乔装成修路工,正在紧急抢修。从昨晚这里就守着咱们的人,从监狱出来的车现在还在二里外加油呢,狱警出动了一半,确实是不能武装营救。”

    “嗯!”四爷点头,“那就按照原计划行事。”说完,两人各归各位。

    齐友昌看了看表,“时间可不早了,钱通那里不会出问题吧。”

    应该不会!

    大概十分钟后,对面果然开来两辆车,李大哥大声喊着:“桥塌了,过不了车。退回去吧!”

    钱通就叫警卫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结果下去之后,李大哥说了:“那边还有几位长官也堵在那边了,都一样过不去的。”

    钱通皱眉,对面果然闪了几下车灯。他又叫警卫过去看看,“要是熟人就叫过来吧,回不了城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咱们把人给捎回去!”

    这一去一回不过五分钟,等回来的时候这警卫就道:“是城防营的齐处长,还有……那个跟林特派员那个……关系很好的金处长……”

    正说着,就见金汝清走了过来。

    钱通摇下车窗就笑:“这可真是巧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处理点公事,谁知道这路不通了。”四爷就客气的道:“钱站长这么晚了,还出城怕是有急事。我的事倒是不急,要不,您也别带我们回去了……我们顺便送您一程,这边两辆车呢!”

    钱通就深深的看了四爷一眼:“小林她……”

    “她很忙!”四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您知道的。”

    钱通秒懂,这就是说叫林雨桐杀人的计划不变,今晚郝智还是会送命。那自己在城里确实是不合适!他哈哈一笑便下车,“那就麻烦汝清了。说起来,咱们还真不算是外人。”他跟着四爷走的时候,还交代,“跟上两人就行了,别都跟着了。”

    四爷就说:“都跟上也行。”

    钱通一听边也就是笑笑,“那就都跟着吧。”

    也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过了桥,四爷还远远的跟钱通介绍,“那是齐友昌,还是为了那批物资的事……”

    钱通了然,到了跟前就伸手跟齐友昌握手,“我知道你的……”

    可一句话没说完,手被人握住狠狠一拽,qiang就顶在脑门上了。

    “都把qiang放下。”齐友昌扫了包括四爷在内的这一行人一圈,“都放下qiang,要不然,咱们只能同归于尽了……”

    他后面那辆车上的警卫也下来了,解开衣服,里面可都裹着炸|药呢。

    四爷手里拎着qiang此时率先扔了过去:“不要伤害钱站长,你们要什么我们都能给你,有话可以好好说。”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四爷扔了qiang,其他跟着钱通的人也都将枪扔了。qiang才扔出去,后面就涌出不少力巴打扮的人,两个人对付一个,将这些已经扔了qiang的人拉了下去,三五分钟之后,有一批穿着原来那些人衣服的人重现出现了,武器也都佩戴上了。只留下四爷一个,被五花大绑,跟钱通一样被塞到车后座上了。

    钱通看四爷,有些惊疑不定,这种情况,怎么能不叫人怀疑。

    这个金汝清要是没问题才怪了。

    四爷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那么在后面安稳的坐着,静静的等着。

    钱通冷哼一声:“金处长倒是叫人觉得意外。”

    四爷做戏也不是给他看的,这会子听他这么说,就说了一句:“钱站长,你是明白人。明白人就该明白这种时候看破不说破的重要性。你说你叫破了……等事情了了,我是叫你活呢,还是不叫活呢。其实看在桐桐的份上,我是愿意叫你活的。可你偏偏的,叫破做什么呢?”

    钱通心里一惊,眯眼再看四爷:“妖狐?”

    不等四爷再说话,齐友昌就道:“来了!”说着,他就开了车门,拉了钱通下来:“我会给您松绑,但是吧,你的命还在我的手里……”说着,就解开钱通,且用qiang 顶在他的腰眼上,“……郝智以你的名义将我们的人从监狱里带出来了,目的是什么你该清楚的,所以,帮我们也是帮你。你配合我们救人,而我们配合你交差,如何?”

    “怎么交差?”钱通冷笑一声,“我钱通混到现在是没带脑子的吗?”

    四爷结过话:“郝智安排了两路,一路是真的。就是咱们这边,还有一路是假的,去钓去营救犯人的工党地下党了……”

    钱通明白了,“工党的地下党?”他的目光扫了一遍,“这不都在这里吗?”

    没错!这些换装出来的伪装警卫们和工人们,都是地下党。

    欧阳白那边根本就不会有人过去的。

    四爷就说:“所以……那路人马……现在怕是遭遇了意外,比如汽油爆|炸等等……那辆车上拉的都是郝智从帮会请来的人,他们伪装的工党……可如今那些人成了死尸,只要今晚郝智和涉事人员都死了,你说那些人是工党便是工党,没有人能戳破你!”

    “你们没打算杀我?”这一点钱通很意外。

    “国工正在协商阶段,我们不想你这么一个人物意外遭遇死亡,从而叫你们的党国有攻讦我们的借口。”四爷就道,“所以,配合我们的人员,我们的人自会配合你们的。”

    钱通不全信这话,但又不能不赌一把。

    在一辆大卡车朝这边走的时候,桥上的人都撤了,大卡车从桥上顺利通过,可刚过桥就被人给拦住了。

    车被迫停下,然后便被十几个人给包围了。车灯打过去,站在车子最前面的不是钱通钱站长又是谁。第三监狱的狱警,那也只是狱警。里面有一半是郝智的人,有一半是钱通的人,可叫这些郝智的人正面刚钱通,他们没这胆子。之前本就做了亏心事,就是诬陷钱通的。所以,钱通带着人出现在这里,将他们拦住,一点也不奇怪。

    车上的狱警一个个的下来,钱通一声冷笑,手一摆,一声‘就地缴械’之后,没人反抗,整个就控制了。控制了之后直接打晕,捆了再度扔到车上。

    李大哥上去检查了,车上都是自己人,没问题。

    四爷这才点点头,朝边上退了一下。而那边钱通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后面就猛的一疼,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齐友昌看四爷:“要不一起走吧!”

    四爷摇头:“你们赶紧撤。要不然走不脱的!记得给钱通将药喂了!”

    桐桐提前给配置好的药,不会要钱通的命,只是会发烧昏迷,一般医生检查不出问题。过一个月之后就回痊愈了。这个人确实是不能死的,尤其是在这种两党谈判的重要阶段。而这种不像是中du的感冒症状,能为自己和桐桐争取不少的时间。

    齐友昌咬牙,将药给喂下去。然后人也推到路边,其他人基本已经上车了,说撤就能撤走了。

    李大哥给四爷松绑:“要不,再留两个人配合你?”

    四爷催他:“赶紧走!”桥另一边已经有车灯的亮光了,怕是郝智来了。

    李大哥跟四爷告别:“保重!”

    看着车一辆一辆离开,他得赶紧过去,等郝智的车上了桥之后,他得掐着时间将实现埋好的引信点燃。

    车一点点上桥,引信一点一点引燃,紧跟着‘轰’的一声,整辆车都被炸的四分五裂的飞起来……四爷脚下的地也带来阵阵余波,然后他就真什么也不知道。那种站立不稳的感觉袭来的时候,他还在想,果然没有桐桐在身边就是不行。

    王曼丽带着人远远的跟着郝智,因此,远远的就看见火光乍起,紧跟着是剧烈的爆炸声。她一脚踩住刹车,“郝智完蛋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工党的事,只知道郝智是跟着钱通朝这边来的。因此,郝智死了,她紧跟着就看表,“十点整!十点整了!郝智死在这里,那……王坤是不是这会子也死了!”

    难道之前自己想多了。妖狐果然是妖狐,要杀郝智和王坤,这两人真就这么死了!

    后面的人问:“怎么办?前面的桥过去不了。”

    想办法也要过去,得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毕竟按照时间算,钱通应该是刚过去才对,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她率先下了车,她得参观参观妖狐遗留下的战场,她到底是怎么远程操控,人不在这里,也精准的杀了人的。

    这会子心里还想着,明儿还得问问,她是怎么当着徐媛的面杀了王坤的。

    徐媛看着举起qiang对准王坤的林雨桐,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瞬间便尖叫起来了。她没有看错,她那一qiang是对准王坤的胸口的。此刻,王坤的胸口已经被鲜血侵湿了。徐媛尖叫的扑过去,掏出qiang 就朝林雨桐打了过来,林雨桐就地翻滚,然后‘无意’的撞倒了俞敏慧,她一倒,林雨桐又‘好心’的去拉,结果徐媛那一qiang好死不死的打在了俞敏慧身上,那一qiang正中腹部,应该是伤了肺了。

    刚才在得到消息,说往这边来的那一车人已经被炸死了,而十点整,这边的工党一个都没露面。俞敏慧坚持认为这事是林雨桐走漏的消息。毕竟,她在这个的消息,她之前只传递了给林雨桐。林雨桐这一路上,有太多的泄露机密的机会。

    林雨桐二话不说,抬qiang就打在了王坤身上,此刻看着喘着气的俞敏慧:“谁是工党?看出来了吗?”

    俞敏慧看着徐媛,然后对她的人发号施令:“捉住她!”

    徐媛哪里会坐以待毙,转身就跑,上了路就有一辆孙三寿的车,只要上了车,她就有逃出去的可能。

    看着俞敏慧的人去追着徐媛跑了,林雨桐一下子敲晕了孙三寿,这才赶紧看王坤。

    王坤咳嗽了一声,直接起来了。他艰难的起身,从怀里掏出刚好卡主子弹的铁片,“好枪法,分好不差。”

    林雨桐将铁片和血袋收好,重新塞到车上,那边欧阳白已经将俞敏慧手里的qiang给拿了,他紧张的问林雨桐:“她……她……怎么办?”

    “交给我办!”此时,边上的一棵树上跳下来一人,出现在林雨桐的面前。

    林雨桐看向一身黑衣的冷子秋,问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这部分马上完结,下部分准备了两个安全的,一个古代,一个现代。纠结先写哪个,要不……我抓阄选一个?

112、民国谍影(48)二合一

    民国谍影(48)

    冷子秋没回答这个问题, 只说了一句:“走你的!快!”

    林雨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再不犹豫,转瞬就跟着那些追着徐媛的人去了,再没有回头。

    俞敏慧喘着气看着冷子秋:“你们……你们……怪不得……”连王曼丽在内的人都在掩护妖狐, 怪不得此人会隐藏的这么深。

    冷子秋看欧阳白:“将她扶到车上去, 她现在还不能死。”

    欧阳白是信冷子秋的, 见她来了,他一脸的喜色,还跟一边冷着的王坤介绍:“这是咱们自己人……走!快!”

    王坤没上车, 而是跟冷子秋把陷在泥泞里的车推出来, 冷子秋又从一边抱了不少枯草和树枝来, 看这样子,是早就准备好这些东西了。将这些垫在路面上,王坤坐上了副驾驶, 俞敏慧和欧阳白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车子上了路,很快从大路上驶离,奔着江边驶去。野渡上停着一艘船, 车到了这里,冷子秋叫他们下来, 都上船,而她则拎着两只沉甸甸的箱子, 直接到了船上,解开了缰绳,船瞬间便顺风而行。

    欧阳白给俞敏慧包扎了, 才问冷子秋:“咱们去哪?”

    “过了江,就有你们的游击队接应!”冷子秋看了欧阳白一眼,“你脱险了。”

    我们的游击队?

    难道你不是?

    冷子秋也不解释,看了已经昏迷过去的俞敏慧一眼,就看着悠悠的江水出神:你们?我们?此时分的清楚吗?

    而另一边,林雨桐跟在俞敏慧的属下身后,指挥他们:“快!别叫徐媛跑了,打轮胎……集中打车轮胎……”

    徐媛全程听的都是林雨桐叫嚣的声音,到底是没逃出去,被死死的摁在驾驶座上。

    看着跟在后面慢慢走来的林雨桐,徐媛‘呸’了一声:“刽子手!”

    林雨桐冷笑一声,吩咐那些人:“将人带回去,赶紧送你们俞处长去医院。”她也说徐媛,“你别挣扎,你犯得不是死罪。只要俞敏慧没死,这事就能揭过去。看在你曾经救过我们一命的份上,我会向上求情的。另外,我准许你好好安葬王坤。”

    徐媛这才看了林雨桐一眼,不再挣扎。

    一行人乌泱泱的过来,彼此面面相觑。因为除了地上躺着还晕着的孙三寿,其他人都不见踪影了。车也不见了一辆。

    受伤的俞敏慧不见了,被绑着的欧阳白不见了,连同王坤的尸体也一并不见了。

    林雨桐先做出戒备的姿势,安排人手:“去林子里看看……”再留了两个人,“看着车辙找找,欧阳白带着受伤的俞敏慧,走不远的。”

    徐媛在一边就道:“怕是早走了。欧阳白真的一个帮手都没带?许是之前人家藏着没出来,等你们走了,他们才现身将人带走的……”

    林雨桐没说话,那边已经有人掐孙三寿的人中,在逼问孙三寿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晕过去的人哪里知道什么动静,他迷茫的摇头,“真不知道。”等转脸看到林雨桐的时候还有点瑟缩:“我不跑了……再不敢跑了……”

    “叫你跑你也不跑了,两箱子的钱都不见了。”林雨桐说着就瞪了孙三寿一眼,低声骂了一句。

    不大功夫,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一边说林子里没有藏人的痕迹,另一边说车辙往野渡方向去了。

    林雨桐看着铺在地上的树枝和枯草就问这些人:“你们说没藏人,那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你们跟着你们处长,先我一步到这里,然后呢?叫人家藏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了……到现在都没发现痕迹……”

    众人被骂的抬不起头来,也不敢说话。

    林雨桐指着另一辆车,是原来俞敏慧开来的:“将车推到大路上去,沿着车辙……追!”

    可沿着车辙追过去,追到了江边,除了看到一辆空车,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江就追不上了。”徐媛悠悠的道,然后一脸嘲讽的看林雨桐,“妖狐的神话打破了!叫工党就这么从你的眼皮子底下给溜走了……”说着,就哈哈大笑,很有些幸灾乐祸。

    林雨桐不理她,直接去问孙三寿:“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工党在押犯,只有一个疑似工党的欧阳白,一个被我击|毙的王坤……那么俞敏慧之前说的释放工党……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孙三寿不敢不说,“……去淞沪监狱了。”

    林雨桐面色一变:“上车,都上车,快!钱站长正好也去淞沪监狱!快!钱站长要是出事了,你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钱站长……钱站长……醒一醒……”王曼丽不停的拍打着钱通,但无奈,钱通好似有些发烧,整个人糊里糊涂的。

    她招手叫了两个人,“拿车上的帆布篷,做几个担架,这些人,今晚就是抬也要抬回去。”

    说着,她又把视线投到四爷身上:“金汝清……”

    他晕倒的位置距离钱站长和钱站长的警卫连同司机们晕倒的位置,都有一些距离。王曼丽朝桥边走,举着火把在地上寻找。这引信燃烧,必然是有痕迹的。地上黑黑的那条印记很清晰,比正常的遗留下来的痕迹要清晰的多。她猜测,可能是考虑到天气的原因,怕不能很好的引燃,因此,这引信是泡过煤油或是汽油的。这样得到话,就能保证在小雨或是潮湿的环境里也能顺利点燃,但唯一的坏处就是痕迹会比正常的引信更明显。她蹲下来看了又看,从引信的长度,到燃烧的速度,再到点燃后爆炸的时间,然后反过来推……

    这一推演,她就不由的回过头再去看金汝清晕倒的地方,如果一个人点燃了引信往回跑,能给他跑出去的距离也就那么些。所以,金汝清不是被谁打晕的,他的脖子位置并没有痕迹。他是被这爆|炸的余波给震的晕倒的。

    那也就是说,杀了郝智的就是金汝清。

    这个可以理解,许是他跟妖狐夫妻档联手杀人呢。可紧跟着问题就又出来了,如果是这样,钱通连同他的人有必要叫他们这么晕着吗?若是想证明郝智的事情与他们无关,那不是该越走越远才好吗?晕倒在这里,还是从后面被人袭击晕倒,这就说不过去了。第一,金汝清没这样的能力。第二,没有这个必要。第三,他们这些人的外衣都被扒去了。

    再看看这里明显的卡车车轮压过的痕迹……王曼丽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而这件事……妖狐肯定知道,但是她隐瞒了自己。

    她不动声色的将这些痕迹清理了一些,金汝清点燃引信炸|死郝智这事她不想交人知道。处理好这些之后,她才指挥下面的人,把叫不醒的人往桥的另一边抬,哪怕是从沟里再翻一次,也不能耽搁。

    有几个钱通的警卫很快就被叫醒了,王曼丽过去问他们,从钱通过桥遇阻碍,一直到金汝清过来请人,再到钱通被齐友昌挟持,连同金汝清都被绑了,他们又受到了袭击这些都说了。他们知道的也就是这些。

    王曼丽听的皱眉:“你是说,金处长也被人绑了?那就是说,他是被人利用了?”

    这人很肯定,“肯定是绑了。他还说,不要伤害钱站长,什么条件都答应之类的。”

    王曼丽就点头,从这里看,除了最后那一步杀人留下了痕迹,其他任何地方,金汝清都有辩解的余地。好像每件事都跟他无关一样。而杀了郝智这点痕迹……其实无所谓。他可以解释是为了帮妖狐,而妖狐是为了帮谁呢?为了帮钱通。偏偏,帮钱通一起算计郝智的事,自己知道且允许。

    好手段呀!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他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你能将人锁定,必然是他无疑的。可是……就是没有证据。

    若是别人,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现在就毙了他也就是了。

    可偏偏的,这人是妖狐的男人。

    她欠了妖狐不止一条命。

    人带过去,能上车的挤到车上,没清醒的也都塞进去,直接调转车头,往城里去。回城的路上,跟几辆车走了个面对面。

    林雨桐先下了车,朝这边一步一步走来。

    王曼丽将qiang上膛,拎着qiang就走了下去,两人站在辆车中间,两边的车灯照着,两人都在距离对方两步的时候同时停下了。

    王曼丽看着林雨桐,林雨桐一点也不心虚,就这么对视着。

    好半晌,王曼丽才问:“你的事办完了?”

    “完了!”林雨桐点头,“王坤死了,想来郝智也死了。”

    王坤死了?

    “你杀的?”王曼丽这么问。

    林雨桐点头:“我身后的那些人,他们都亲眼看见我杀了王坤。”

    “尸首呢?”王曼丽问道。

    “徐媛误伤了俞敏慧意图潜逃,我们在追徐媛的时候俞敏慧带着欧阳白和在车上的王坤的尸首一起跑了,已经坐船离开了……”她这么说。

    王曼丽就看林雨桐,然后怒极而笑:“你杀了王坤,徐媛却误伤了俞敏慧?”

    “她本想杀我,没想到伤了俞敏慧……”林雨桐耸肩,“运气好而已。”

    “那追一个徐媛要出动那么多人?”王曼丽咬牙,“以你的身手,徐媛能跑的了?”

    林雨桐捂了捂肚子,“来例假了,身体不是很舒服。”

    王曼丽‘哈’了一句,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是啊!发挥失常有什么办法,毕竟女人都有那么几天。再是强悍,也逃不过生理期的生理痛。

    行!你是真行。

    王曼丽扭身上车,“你上我的车,从今天开始,你归我管。这件事我得向上汇报……在没有正式结论之前,你老实呆着吧。”

    林雨桐将手里的qiang扔过去,一点也不反抗。到了车上,看到晕倒的四爷,她挨着四爷挤着坐了,然后一点一点的给按摩穴位。进了城,他已经清醒了。

    王曼丽没有审讯林雨桐和四爷,而是以林雨桐身体不适为由,将林雨桐留在小楼里养身体。而四爷也被留下来,照顾林雨桐。

    既来之则安之,两人就在这里呆着了。

    王曼丽不想处置林雨桐和四爷,但必然会深挖这件事。

    毕竟,这绝对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完成的,每一个步骤的配合,甚至是钱通的消息,安排的这么紧密细致,便是妖狐拔根毛能变出分|身出来,也绝对不可能一天里做好十件八件事的。她得弄清楚来龙去脉,然后找出除了妖狐之外的人来。

    事情只要问孙三寿,那么就都清楚了。他是唯一一个接触过郝智和俞敏慧的人,因此上,他知道差不多全盘的计划,再加上时而出没的徐媛,事情基本就能还原回去。

    但偏偏的,徐媛和孙三寿的证词里,都坚称林雨桐不可能是工党。

    “我们亲眼看见林雨桐一qiang打中了王坤的胸口……王坤绝对没有活着的可能……”

    然后当天,警局那边就有消息,说是沿江没有找到俞敏慧和欧阳白的踪影,但是在江里打捞起一具尸体,满脸疤痕,且是被一qiang打死之后抛|尸江里的。

    王坤的脸辨识度本来就不高,再在水里泡了,又被鱼虾啃食过,另外……徐媛跟王坤真心不熟,当年有过庇护之恩,后来见面也都是匆匆的,而且都不是在光线特别好的地方。因此,她其实是认不准的。

    但看着手上和脚上那种因为长期戴着镣铐遗留下的痕迹,她笃定:“这就是王坤。俞敏慧和欧阳白没有带他的尸体过江,而是把他扔到江里去了。”

    王曼丽问法医:“伤口呢?子弹呢?发现什么了吗?”

    “在水里浸泡的时间不短了,而且捞尸人没有保护好尸体,用的捞尸工具对尸体造成了二次伤害,什么也检查不出来了。”人家是这么说的。

    王曼丽点头,心里却道厉害。这一定是工党为了掩护妖狐预先就做好的补救措施,为的就是替妖狐洗清嫌疑。

    紧跟着,中tong那边发了通报,说是曾被jun统胡木兰审讯过的欧阳白,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苏区。因为m国记者拍的照片里,有欧阳白的影子。

    这张照片给王曼丽送来了,照片里除了笑容灿烂的欧阳白,还有一个不太清晰的女人在更后面的地方。她用了放大镜再仔细看,那人便是俞敏慧,好像是躺在医院的躺椅上养伤的样子。

    那么,这张照片想说明什么?说明通工的不是妖狐,而是俞敏慧。

    不用查也知道,这是工党刻意泄露的!

    证据铁板钉钉的,任凭你知道所有的事都有妖狐的踪影,你也没法定她的罪。

    林雨桐的事差不清楚,至于说金汝清的事,王曼丽觉得还得等,得等钱通醒了,再听听钱通怎么说。

    可钱通的烧就是退不下去,医生说感冒的症状很严重。

    王曼丽看着脸色驼红的钱通,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就问医生:“有没有可能不是感冒……而是中了某种du……”

    医生摇头:“还有这种药吗?我还真没见过!”

    没见过不等于没有。

    她干脆带人去酒店,查林雨桐有没有买药,不管是中药还是西药,或者是稀奇古怪的东西。药肯定买了,方子给经理,经理给买的,经理给按方抓药在家里熬的,但这些当然不会泄露出去。

    因此,还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王曼丽揉了揉眉心,站在林雨桐的门房外:“这一次,你同样干的很漂亮。若不是我跟着你来沪上,换任何一个人过来跟你组队,只怕都会认为你清白无辜。是啊!你也必须清白无辜!”

    林雨桐在里面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直到王曼丽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看四爷:“孙三寿死定了!”

    知道的太多了!

    工党被放跑这事王曼丽一定是秘密汇报给了戴老板,她不会叫更多的人知道,以至于丢了军tong的脸。而且,两党谈判期间,不能叫人知道,国党之前扣着工党的人不放。

    四爷就问:“几天了?”

    “三天了!”从事发到现在三天了。

    那么送了被营救出来的人员之后,沪上地下d的人也该各自归位了,“再等三天……”

    再等三天,若是一切太平,那就能谋划着离开了。

    却在两个人谋划着离开的时候,被送来的早饭包子里夹着一张纸条,应该是胭脂送来的。纸条上说:不要轻举妄动,静待消息。

    而王曼丽也在同一时间,见到了一身贵妇人打扮的白雪梅。

    白雪梅是跟着一个m国人身后来的,她笑着从坤包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约瑟将军的副官,有一份公函你看一下。”

    王曼丽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意外的看白雪梅:“军校交流名额……你竟然说动了老严……”

    白雪梅摇头:“不是老严,是老师的意思。这里面有老师的人情在!老师的原话是,既然你再无法信任她,却又不忍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杀她……那就送她走吧!”

    王曼丽苦笑:“我当初给你们寄信的时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变成哪样……她都是妖狐。”白雪梅再次把公函往前一推,“放还是不放?”

    “事情我汇报上去了,老板先让我调查,具体的批示还没有下来。”王曼丽拿着白雪梅给的公函,“这上面有毛主任的签字,却没有老板的……”

    “所以,我才来找你!”白雪梅就道,“要不然,我在n京呆的好好的,何苦跑这一趟。放人不放人,现在你来决定。飞机就在机场,你如果放人,今儿就能走。当然了,戴老板要是怪罪下来,这责任还是得你担着。她是我的战友,你也是。坑谁都不是我的本意……你自己拿主意。”说着,她就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好似在卡着时间等着她拿主意。

    王曼丽轻笑一声,抓起笔直接就签了字,然后直接扔给白雪梅,“最好在工党战败之前,不要让他们回来。”

    白雪梅‘嗯’了一声,“这个我安排!”说着,就叫那个副官先等着,她自己朝楼上跑去。

    林雨桐和四爷以为先等来的会是胭脂的消息,却没想到等来的会是白雪梅。

    白雪梅站在门口,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开口只说了一句:“跟我走,什么也不要问。”

    什么都不用问,可看到那个m国人的时候,林雨桐心里还是有了猜测。

    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走,至少得把消息送出去。

    林雨桐就说:“我得回酒店一趟,东西没拿。”

    “行李我帮你拿来了,在车的后备箱。”白雪梅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需要的都有,不用操心。”

    林雨桐还要说话,四爷一把给摁住了。白雪梅去酒店拿了行李,那么酒店的经理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事,那么此刻,这辆车一定是被监视跟踪的。只怕沿路有不少自己人!

    果然,到了机场,搬运行李的人里,就有一个四爷面熟的人。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人。

    在这些行李里,林雨桐发现了一只熟悉的箱子,封条还在。这就是那只让四爷托人带给白雪梅的箱子,没想到又被白雪梅给带回来了。这里面可都是金条和美钞!

    她摸着这只箱子,看白雪梅:“这里面有王曼丽一半,你不该都带来。”

    “少废话。”白雪梅看着林雨桐,眼圈有些发红,“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用钱的地方多。我们在国内,还能少了钱捞。管好你自己吧!”

    林雨桐伸出胳膊抱她:“……以后跟老严好好的……”

    白雪梅点点头,艰涩的‘嗯’了一声。

    林雨桐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写着两行血字的手绢,递给白雪梅:“这东西对我没用了,你留着,或者给冷子秋也行。钱通欠我一个人情,如果需要,你们替我讨回来吧。”

    白雪梅看着这个东西,她现在只当是念想留着,却没想到,被送走的妖狐隔着千山万水,还能靠着一方手帕救她们一命。当然,这是几年之后的后话了。

    两人说话,也不过两分钟的时间,这点时间,足够四爷跟那位混进来的自己人交换了消息。

    那人说:将计就计,先离开再图谋之后。

    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上了飞机,穿过了厚厚的云层,从窗户看出去,那黑云之后,亮光隐隐。想来,要不了多久,这黑云必将散去,旭日的霞光必将普照这片大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这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到这里就不得不完了。然后在读者群征集了大家的意见,古代和现代题材选择的话,选现代的人数更多。那咱们就先开现代的,把古代的顺延下去。今晚稍晚的时候,转战下一站——《欢喜人家》。

113、欢喜人家(1)二合一

    欢喜人家(1)

    热死了!

    浑身汗黏黏的难受。

    这还没睁开眼睛呢, 就觉得是那种车猛的刹车的感觉, 然后人不由的就朝前扑了过去,身体不由人掌控,眼看这就撞到前面的椅背了, 一双有力的手一下子将她给拽住了, 然后这只手一直没有撤去。

    她低头看那只手, 粗糙的有力的,甚至是看不出男女的区别的手。顺着这双手看过去,是有力的胳膊, 胳膊肘往下的地方, 被太阳晒的黑黑的, 胳膊肘往上,一半黑一半白。这是长期穿短袖造成的。不穿短袖了,这黑白分明的胳膊就露了出来。

    从胳膊挪到人脸上。这看起来是个晒的黑黑的妇女, 眉眼这会子被乱七八糟的因为汗水而粘在脸上的头发挡住了,看不分明。顺着脸庞往下看,脖子一圈是黑的, 脖子下面的肌肤跟胳膊上那点白的地方一样,雪白雪白的。

    这是个底子生的很不错的女人。

    只是, 她身上穿着那种圆领没有袖子的碎花褂子……这种衣服后来很少有人穿了。而且,她里面的文|胸穿的不合适, 那都不能被叫文|胸,只能算是一种老奶奶款式的半背心褂子。因此,她那个……长的虽然澎湃, 但是看着臃肿又累赘。裤子是黑色的裤子,看着特别热。脚上是偏带的布鞋,光着脚穿着,脚面上颜色也偏深几个色号。

    女人对急刹车可能比较好奇,探着头往前看,想看究竟。但车严重超载,过道里挤的都是人,是看不出去的。

    林雨桐这才转脸看周围,从衣着打扮不难判断,应该是九十年代吧。

    九几年?不知道。

    如今坐的是客车,座椅不是很舒服,从哪到哪的一趟车,她这个位置也看不见。

    于是,她便从车窗看出去,外面熙熙攘攘,好像人群在朝车前的那个方向移动,听那意思,是有人在打架。她的关注点不是这个,此时,她看见了车站的招牌,京市东客站。

    也就是说,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京市。

    她也不知道原身这要去哪里,但是按照车子要转弯的这个角度来说,应该算是要进站了。不过这进站的路被前面闹事的给堵住了,暂时进不去了。后面的车辆一辆挨着一辆的摁喇叭,嘈杂成一片。还有的骑着人力三轮车的往前凑,吆喝着两块钱就跑一趟。

    因为不知道拉着自己不撒手的女人是谁,她也没有贸然说话。紧跟着,车里就有人喊了:“师傅,开车门,到地方了就从这里下吧。”

    司机吆喝着说不允许在这里下车。

    可前面闹的也不知道啥时候结束,不知道是谁踩了气门,后门直接打开了。

    女人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这就到了?”然后拉林雨桐起来:“你先下去,看着别叫人把咱们的包给拿走了。”

    哦!

    林雨桐就挤着下去了。行李在车顶上放着呢,有人已经爬上去往下扔行李了。林雨桐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还是这女人利索,手里拎着四五个破旧的布包,还精准的抓住两个蛇皮袋子,一手抓着一个往路边挪。

    林雨桐过去接了一个:“我来!”

    “妈能行。”女人说着,就挡开林雨桐,“乖,跟紧妈。到那边妈给你买汽水。”

    妈?

    好吧,妈就妈吧。

    林雨桐看看手脚,目测一下两人的身高,原身怎么也都是大孩子了,身高至少在一米六五了。她硬了抢了一个袋子拎着:“没事,我拎的动。”

    女人笑的很灿烂,随手抹了一把脸,就拎着东西三两步的到了路边的树下。

    树下有卖汽水冰棍的,老太太开了一瓶汽水,“五毛,瞧把闺女给热的。”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东西放到脚边,尽量的都放在手脚能够到的地方,从裤腰里摸出一把零钱出来抽出个五毛递过去,然后咽了一口唾沫叫干渴的嘴舒服点,却二话不说的将汽水瓶塞到林雨桐手里:“桐桐,喝。”

    汽水不是很冰,橘子味的,林雨桐喝了半瓶,然后摇头,递给女人。女人不要:“妈不渴,你喝。赶紧的,还要还人家瓶子呢。”

    林雨桐哪里会再喝?硬是塞过去:“没有白开水解渴,你喝吧。”

    老太太就催:“赶紧喝吧,这闺女懂事。”

    女人脸上的愁苦好似随着这一声夸赞瞬间便消散了,三两口喝完。

    边上就有一穿着背心短裤大拖鞋蹬着三轮车的中年男人吆喝着问呢:“妹子,乡下来的吧?走亲戚呀?住哪?两块钱我一准给你拉到地方……”

    两块钱呢!

    女人看看汗湿的闺女,咬咬牙:“东平胡同,知道地方不?”

    “这哪能不知道呢?走着!”那边车子一蹬,就靠了过来。然后下来帮着把行李往车上放。

    光是行李就塞了大半个车兜子,等然后母女两坐在车沿上,才扶稳,车就动了。这师傅摁着前面的铃铛不停的摁着,嘴里还一个劲的喊着:“让让……让让……都让让……”然后三轮车就从人群里左穿右穿的给穿过去了。

    林雨桐习惯性的看着周围,嘈杂吵闹还有中暑带来的不舒服,叫她头疼恶心。她的眼前,晃过的私家车面包车的车牌号,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记住了,那块打架的人的脸,还有从警车上下来的警察,每张脸似乎一下都清晰起来。

    习惯性的记这些,可这原主的脑子能这么清晰的记住这些,也是厉害了。

    正头疼呢,车子就转绕,从大路拐进了小街道,自行车摩托车有,但是汽车没有。两边的大槐树投下来的树荫将路面都铺面了,一下子变的清凉起来。

    蹬车的师傅的速度一下子就放慢了,回头问说:“大妹子,这去东平胡同哪一户呀?”

    女人像是走神了,又像是有些紧张,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手帕来,手帕解开,里面是一张纸。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三行字:京市东平胡同九号。

    落款是:林东来。

    日期是: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九日。

    林雨桐扫了一眼便记住了,这张字条很老了,十多年之前留的吧。

    果然就听这女人的声音有些紧绷:“东平胡同九号……也不知道如今搬没搬走,还有没有九号?”

    “有!还没搬呢。”蹬车的师傅好像对那个地方挺熟悉的,“九号院子里住了好几户人家,你们找哪户人家?”

    林雨桐以为女人会说那个叫林东来的名字,却没想到她的嘴只是张了张,就又闭上了,“到了九号门口就行。”说着,小心的将纸条包回手帕,又谨慎的揣起来了。

    这师傅挺知趣的,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

    醒过神来,这车已经在胡同里穿梭了。这大大小小的胡同,跟迷宫似得,林雨桐特意去记,不算是迷路,意外的是女人,好似对这种胡同也不算是特别陌生。反正不管怎么绕,她都很淡定。再绕过一道弯,车就停下来了,“九号到喽……”

    他这么高声的吆喝着,就有一个围满人的地方让开了一点位置,众人都回头看,这九号又回来什么人了。

    还有人认识蹬车的师傅,就搭话了:“老廖,今儿没闲着。”

    “没闲着,拉趟活去。”老廖说着,就帮着往下搬行李,“来喽,搭把手放在里面……”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帮忙,转眼东西就放里面了。老廖还问:“瞧什么热闹呢?”

    “还能有什么热闹……老林家跟老金家又闹起来……林家的外孙把金家的大宝孙给开了瓢了……”说着,就又问:“你拉的是谁家的亲戚……”

    老廖也不知道啊,回头看着母女。女人的心思不知道飘哪去了,林雨桐才提醒:“妈,没给这大爷钱呢?”

    女人这才醒过神来,摸出两块递过去。

    门口一大娘挺热心的,“你们找谁家呀?”

    女人不答话,只说了一句:“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行李……”然后就跟提了一口气似得拉着林雨桐往院子里去了。

    绕过照壁,就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两个女人此时站在院子里,周围也围了一圈。

    时髦的那个嚷道:“我们家庆生谁家的孩子不招惹,偏找你们家孩子招惹?头上破点皮,三百都不成。我告诉你宋兰兰,你还别得寸进尺!”

    那被叫宋兰兰的女人也丝毫不让,“林东方,到底是谁得寸进尺……”

    还要再骂,突然就听到一声:“你就是林东方。”这一声是林雨桐原身的妈发出的。

    时髦女人愣了一下:“谁叫我?”

    女人拉着林雨桐霍开人群进去:“是我!”

    林东方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你认识我?”

    女人点头,又摇头,“我没见过你,我听过你。我叫苏宝凤,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苏宝凤?

    这名字还真有点熟悉,可这一时半会的还真就想不起来。

    苏宝凤看着对方的反应,眼里慢慢暗淡了下来,“我……”

    “谁是苏宝凤。”正房的帘子突然被掀开,里面出来一白胖老太太,眼里全是急切,“谁是苏宝凤?”问完了,老太太看见了,她三两步走过来:“你就是宝凤?”她上下打量她,“你怎么才来?”

    苏宝凤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有些发涩:“您知道我?”

    “知道!知道!”老太太就看林东方,“你忘了,你弟弟……当年……”

    林东方恍然大悟:“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苏宝凤猛地一拉林雨桐的手,将她往前一推:“桐桐,这是奶奶和姑姑。”

    啊?

    “啊?”老太太和林东方都唬了一跳,被眼前这个大姑娘给晃花了眼了。

    林雨桐能听到,耳边‘哄’的一声,各种的碎碎念的声音一下子全都钻了过来。

    “这女人谁呀?”

    “林东来的媳妇?”

    “林东来都有闺女了?”

    “坐牢出来,蹦出这么大一闺女啊,啥都省了……”

    林雨桐满脑子的都是:林东来……媳妇……闺女……坐牢……出来……

    当事人愣住了,看热闹的更热情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正热闹呢,听到后面一痞痞的声音:“嘛呢?嘛呢?看戏呢?来来来,一人两毛,不掏钱不让走啊!去电影院得买票,去录像厅你也得掏个场次费……我们这活话剧演着,您不能白看不是?来来来捧捧场,一毛两毛不嫌少,三块五块不嫌多……二大爷,您赏脸……”

    就有人喊:“东子,你还乐呵呢?往里面去瞧瞧去……”

    “瞧什么?嫦娥下凡了……”说着,人就从照壁绕过来了,可却侧着脸跟边上的人说话呢。这人吧,长的很可以。一米八往上的个子,壮实,线条又好。蓝色牛仔裤,白色的体恤衫,小平头,笑的阳光灿烂,一口的白牙冷森森亮闪闪的。正过脸来,长眉星目高鼻梁,这张脸这气质,说实话,林雨桐觉得长相能得九分。要是不说话,不那么一副腔调,这是个很有气场和魅力的……男人。

    正过脸来的男人看眼前的局势愣了一下,然后问他熟悉的人:“妈,姐,怎么了这是?听说庆生那臭小子又打架了?”

    林东方疾步走过去,低声道:“东子,苏宝凤来了……”

    啊?

    “哪呢?”林东来左顾右盼的找。

    苏宝凤脸上的笑没有了,拽着林雨桐一步一步过去,“林东来!”

    林东来好半晌才从苏宝凤的脸上找到当年的影子:“宝凤?你……你……”

    “你走两个月,我来找过你,我发现我怀上了……可我来了,听见人家说警察到处抓你,你跑你的没影了,过年都不敢回家,我也没法去你家,就又回去了……第二年八月,生下闺女……”她狠心一把将林雨桐推过去,“……村里的情况你知道,穷。闺女聪明,初中毕业考了全市第一……市里的高中抢着要。可村里到我们石门市交通反倒是不如到京里方便,我就寻思,别耽搁孩子,叫孩子在京市念书。当年人人都想考大学,你也说要考大学……那闺女肯定要考大学……我把闺女养这么大,还能继续供……生活费啥都是我的……你就叫孩子在这里好好念书……多别看点别叫人欺负,成不?”

    “……成……”他随口这么应着,其实是真没反应过来。

    成就行了。

    苏宝凤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给林雨桐塞到手里:“拿着,回头妈再给你送来……你不许往回跑,要听话……妈走了……”

    没给林雨桐丝毫反应的时间,人就往出跑。

    林雨桐低头看钱,钱里面还夹着两片花椒叶,想来她还晕车吧。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钱,是不是要从这里走着去车站。她来不及多想,将钱全塞给林东来:“爸……你把我妈送上车……”

    一句‘爸’叫的林东来更蒙了,还真就拿了钱追出去了,把人追上了,还没反应过来。

    苏宝凤看了他一眼:“你别怕……我已经嫁人了,还生了孩子,过来不是纠缠你的。”

    “不……不是……我没那么想……”那么爱贫嘴的人,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些年孩子是我爸我妈帮着带的,我哥嫂也挺照顾,可我侄儿大了要娶媳妇,我弟弟都二十八了,连个对象也没有。我早十年就嫁了人,那人老实,可他前头的老婆给他留了个儿子,那孩子也十八了……我有心把桐桐带到身边,可那边一个大小伙子,屋子也没几间,大闺女了这么住着,我怕出事,也怕人家闲言碎语的。再加上,县城的高中都不成个样子,教高中的老师本身才高中毕业,去石门市吧,路上得转四五趟车,她一个姑娘家,连个伴都没有。好些人都说女孩子,上出来也没啥用……我闺女本来就不该在山沟沟里的,我不能毁了孩子……”说着,她就停下脚步,恶狠狠的看林东来,“你要是敢耽搁孩子开学,就给我试试。你把我们娘俩害惨了知道不……”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混着脸上的汗水,狼狈的叫人也跟着想哭。

    林东来被哭的心里发堵,刚好老廖又转回来了,见苏宝凤哭,就喊道:“东子,你别欺负人家乡下来的妹子……”说着,又说苏宝凤,“你别怕,他就是嘴上混,人不坏!”

    “滚蛋!”林东来一把抓住老廖的车头,将老廖揪下来,自己骑上去,然后说苏宝凤,“你上来……我送你到车站。”

    “不用,我自己认识路!”那个冬天,她在这一片的胡同里,饶了整整一夜。

    “可你闺女叫我送你上车。”那孩子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亮的很。

    苏宝凤恼了:“你闺女!”

    成成成!我闺女!

    他蹬着车还在想,我怎么这么突然的,就多出一闺女来。

    “亲生的对吧?”他不死心的这么问。

    这一句彻底的把苏宝凤激怒了:“林东来你什么意思?”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就是吧……有点意外呀!

    意外的何止是林东来,这一片全都沸腾了,到处都充斥着一个消息:那个林东来有闺女了!

    林雨桐站在这里,就被人这么观摩。

    看看看!看什么?

    热死人了。她自顾自的去水龙头那边,拧开,洗脸,然后用水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拢了拢,用手梳理了梳理,也不扎马尾了,彻底的扎成丸子头。

    这姑娘的手粗糙,皮肤干燥有些黑,应该是经常干农活导致的。她这么自由自在的,一点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在围观她,洗完脸一脸一手的水珠子还顺手一甩,甩到围观着的脸上身上。刚好一孩子拿着跟冰棍近距离围观呢,然后水珠子甩在冰棍上了,把人家孩子惹的哇哇哭,气的人家孩子奶奶嘀咕了一句:果然是那王八蛋的闺女。

    一样是厚脸皮的混不吝!

    这一句一下子把林家白胖奶奶给激活了,将林雨桐往身后一拽:“说什么呢?有那么说人家闺女的吗?嘴上积点德吧。”说着,就拉着林雨桐往屋里去。

    屋里有些阴凉,老太太拿着把大蒲扇,坐在林雨桐边上给扇着:“你叫什么呀?”

    “林雨桐?”应该是这名吧。

    好听!不是丑到不能见人的名。

    “多大了?”老太太又问。

    我还真不知道多大了,那个纸条上写着一九七七年,按照推算,那个时候苏宝凤怀孕的话,这个孩子应该是七八年生的。

    但是她拿不准,想着要来上学,这总得有户口本这类的东西吧。

    这才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行李还在门口呢。”

    “丢不了!”外面回了一声,是林东方,“搬进去,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东西不老少了,两床被褥,薄厚都有,崭新崭新的,连带枕头枕巾都带着呢。还有床单被罩两套。又有新衣服两身,各种的布鞋一包袱。但是没见户口本之类的资料。

    林雨桐比较有经验了,到底是在一双棉布鞋里,摸出了要找的东西。除了户口本,还有身份证,以及……中考成绩单和市重点的录取通知书。

    户口本上显示的出生日期是一九七八年八月十日。

    “十六了!”林东方叹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不咋好的样子,“跟金家的那孩子一般大!可你看看,金家人家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咱们家呢……咱们家的孩子……”

    “行了!”老太太呵斥了一声,“你絮叨这些老黄历做什么。要不是你整天把这些挂在嘴上,庆生能把金家的孩子给打了?赶紧出去买只鸡去,我给炖了,回头给那小子送一半去……”

    林雨桐歪在沙发上,中暑叫她昏昏欲睡,可边上的人说话,这一声重一声轻,一下子远一下子近的飘进耳朵里……等等,好像忽略了什么。

    林家的外孙把金家的大宝孙给开了瓢了?

    是有人这么说过的吧?

    林家的外孙,是林东方的儿子。

    那个金家的大宝孙……姓金呀!真是好巧!

    可听这意思,林家和金家关系好像不大好呀!那要真是四爷……呵呵,我的四爷呀,那真是好巧好巧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114、欢喜人家(2)三合一

    欢喜人家(2)

    中暑的感觉不是太好, 现在就想睡一觉。

    林奶奶像是发现了林雨桐的不舒服:“怎么了这是?困了?”

    林东方就道:“别碰孩子, 叫她睡会。肯定是半夜起来赶车,这一路上给孩子累的。”说着就起身:“我把风扇给打开。”

    吊扇吹的呼呼的,叫人稍微舒服了一些。然后林雨桐迷迷糊糊的感觉的到, 那两人里面说话去了。

    “这孩子……真是东子的?”林东方小声嘀咕, “你说……这猛不丁的……”

    “一看就是咱们家的, 你把你这么大的时候的照片翻出来看看去……”林奶奶哼了一声,“这满胡同的人今儿可都瞧见了,咋没一个人说不是呢?侄女像姑, 你现在是拾掇的利索的, 往前倒个二十年, 你也就那样……以后少给我说这个……再说了,这事瞒的了人吗?去苏家那村子随便打问打问就知道了的事,能作假吗?”

    “那倒也是!”林东方一边擦汗, 一边就道:“我就是发愁,本来在里面呆了那么多年,才出来没几天, 这婚事就叫人发愁,谁家姑娘乐意咱家东子?给介绍的不是带着孩子的, 就是死了男人的寡妇,还都是乡下来的……如今东子又多出一闺女来, 更没人乐意跟他了?您倒是心大,那么大一孩子,说接着您就接着了, 也没问问我爸……”

    “问啥呀?”林奶奶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我跟你爸,担心的压根就不是东子成家不成家……你说说,这从里面出来……出来是出来了,可这整天的不着家。出去好几天,都不带进家门的……心拽不回来有啥用。家是啥呀?家是有个媳妇就行了?不是!闺女呀,这家呀,就是你走哪,心得先挂着的地方。这不,从天上给他掉这么大的一个闺女来,他不回家试试?孩子得管,心得跟着操。孩子要上学,要过的不比别的孩子差,得要啥?得要钱!想叫他自个的闺女过的好,他就得好好的找个稳定的工作,干活,然后养孩子。这孩子是啥?是拴着他心的那根绳子……以后不许你说三道四的……去去去……去买鸡去,我咋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有两裙子还没扔,我给改改……”

    “改什么改?”林东方压着声音就道,“没有当姑姑的开服装店叫侄女穿旧衣服的,您诚心挤兑我是不是?我把庆生放您这里这么些年,东子回来也没嫌弃……我能嫌弃我亲侄女?我就是跟您打个预防针……东子的婚事以后肯定更难了……”说着就往外走,“得!您还是给孩子在我那屋收拾个床铺吧,我出去买鸡去。衣裳的事你别急,吃了饭我带她去店里叫她挑……”

    林奶奶果然就不找了,“那也成呀?”说着又想起来了,“庆生呢?这不能把人家孩子打了,就不着家了吧?”

    “被李建国拎去教育去了。”林东方很不耐烦的样子,不愿意多说,“再割两斤牛肉,今儿包顿饺子?”

    成!

    林雨桐听到这里,就真的睡着了。至少这母女俩听着靠谱,这就行了。

    林奶奶出来,蹲在林雨桐边上瞅了又瞅,然后点头:“是老林家的种!”

    “是吗?”身后悄悄走一人进来,“我瞅瞅。”

    “小心声!”老太太也不回头,就去里间去了。

    来人是一黑壮的老头,背着手弯着腰,又看了一遍,然后跟着老太太进屋默默的帮忙去了。

    “都听说了?”林奶奶就问。

    “听说了。”林爷爷嘿嘿一笑,“你也别发愁,我这不是还没到退休年龄吗?还有三年多,这才能退,孩子……也该上大学了……那时候东子也能成个人了……”

    而此时的林雨桐,恍恍惚惚的,却像是回到了那个叫苏村的小山村。这原身在小山村是个名人,打从一出生就是。

    村口那个苏大福家,出了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那家的闺女苏宝凤跟城里来的知qing搞对象,结果人家回去了,她肚子里有了。因此,这个孩子就尤其有名。

    在这些记忆里,小姑娘慢慢长大之后,也问过她妈:“你干啥要生我?”

    是啊!干啥要生呢?

    苏宝凤那时候是坚信林东来是会回去找她的。当年他说是回去跟家里说一声,但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一点音信也没有。她又发现她怀上了,快过年了,按照他留着的地址去找他了。可才进了胡同一打听,人家就说,林东来早跑没影了,公安正抓他呢。那是七七年的春节前夕,是七八年的年初……那个时候被公安抓,是特别严重的事。况且,他还跑了。跑的不见踪影了。

    那怎么找呢?她不敢找了,一个人在胡同里转悠,也不知道是心不在焉还是胡同太绕,愣是在那个冬天的雪夜里,在胡同里转悠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回了家。

    回来之后心里就搁下事了,还不敢跟家里说。茶不思饭不想,等家里发现肚子大了,到医院去流产,人家要开证明的。还要什么结婚证啥的……可苏宝凤坚决不嫁人,“我要是把孩子生下来,谁还从我要啥证?我还就生了,等林东来回来……肯定会找来的。他走的时候说了,他会回来的。”

    苏大福两口子有仨孩子,老大和老小都是小子,中间夹着的这个是个闺女。对闺女疼的呀!两儿子只念了完小,闺女却把初中都念完了。在那个时候,初中毕业回来当个民办教师就能挣工分。当民办教师的她因为怀孩子,人家说作风不好,也不叫干了。

    她就是丢了这个饭碗,也要坚持生孩子。拧不过她呀!耽搁来耽搁去,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大了,再做流产手术对当时的苏宝凤的身体而言,可能就有危险了。于是,孩子就在这种情况下出生了。

    添了一口人,苏大福把大儿子两口子分出去单过了,只带着闺女外孙和小儿子过日子。那么几年,虽然流言蜚语多,可也就那么过来了。这一过,就是五六年,小姑娘五六岁了。可苏家的小儿子也成年了。成年就得给说媳妇,可谁家一听家里有这么一个没出嫁的姑奶奶,人家都不乐意。苏宝凤这也等了林东来七年了。七年了没有一点音讯,时间和生活将人磨的不得不面对现实。

    于是,苏宝凤嫁了。为了不叫闺女跟过去受委屈,她不带孩子走。但每个月给孩子生活费抚养费,叫爹妈帮着照看。为了不跟闺女疏远,她也没远嫁,就是从村头嫁到了村尾,嫁给了死了老婆,留下一个八岁儿子的鳏夫卢大头。婚后,苏宝凤又给卢大头生下个儿子,取名卢不敢。

    在记忆里,卢大头是个老实憨厚的人,是个有些讷言的庄稼汉。生的不咋体面,黑不溜秋中等身材,娶到苏宝凤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苏宝凤进了门当后妈,卢家前头那孩子卢小勇跟他爹一样,不爱说话。她也供人家孩子念书,但是无奈,那孩子在念书上不算是灵性,念不动了。小学念完,就不读了。倒是她自己生的那个小子,如今瞧着性子更灵性些。现在才九岁,原本取名叫小敢。他哥叫小勇,他叫小敢。但这小子淘气,没有他不敢干的事。苏宝凤对他不像是对闺女那么好脾气,闯了祸就揍,问的最多的话就是:“还敢不敢了?”答的最多的话就是:“不敢不敢不敢了!”然后要上学了,去派出所登记户口的时候,人家问这小子叫什么,他说叫‘卢小敢’。人家没听清,问说:“什么敢?”他立马就答:“啥都不敢!不敢!”

    于是,登记成‘不敢’了。

    **十年代,供养一个学生对小山村的农民来说,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小姑娘很聪明,考试从来都是第一,从村里到镇上,从镇上到县城,都是第一。

    孩子的求学也异常艰难。村里只有小学一二年级,三年级得去镇上,那个时候要去上学,就得翻山。这个山一翻就是四年,后来考到了县城的中学,能住宿舍了,为了省钱,也为了不赖在家占屋子,叫人家不好给小舅舅说亲,小姑娘半学期都不会回去一趟。都是苏宝凤和苏家人给送钱送粮食。放假回家,在苏家住一住……偶尔去卢家也住。

    苏宝凤觉得拖累了弟弟的终身大事,就说这孩子上了高中就送京市,去找她亲爸去。其实,也是怕人家相亲的女方觉得苏家要供养一个高中生,家里更穷了。毕竟,老人老了,不得孩子的小舅舅分担呀。其实,也确实是小舅舅分担的多些,他不拖家带口,给人打零工挣的那点,全补贴到外甥女身上了。

    她有心把孩子带到卢家,可村里有些人的嘴贱呀。说什么母女俩嫁给父子俩,这家里就没有外心人了。话里话外,是觉得该把原身小姑娘嫁给卢小勇。

    卢小勇十八了,原身这姑娘也十六了。

    人言可畏的道理苏宝凤明白,所以,哪怕舍不得,但还是得走这一步,试着送孩子去找亲爸,总是一条路呀。也因为明白这一点,因此,当妈的一提出来,当闺女的就应下了。

    记忆里,除了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剩下的全都是不大的山村,是姥姥家门口的大皂荚树,是树下乘凉的人们,到处撒欢的大黄狗,还有追着大黄狗跑的大白鹅。

    不知道怎么的,潜意识突然就担心了起来:也不知道妈顺利坐上车安全到家没?

    才这么一想,猛的就清醒了。这一清醒,就轻松多了。这会子满屋子都是香味,饭菜怕是要好了。开着风扇,还是热的一身的汗,京市的夏天,是真热。

    起身看看,屋里没一个人。她这才看清屋子的格局,这就是一个四合院的正房。之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如今所住的地方,这就是个大杂院。而且里面改的不怎么规整了。林家住的是正房,一进门就是厅堂。如今这厅堂就是一套老沙发老茶几,外带一个老式的柜子,上面放着电视,电视边上,一边是暖水瓶和茶壶那些东西,一边是一些瓶瓶罐罐,都是家里日常用到的。还有几个板凳,挨着墙放着。厅堂的两边各有一间,朝东拐应该是上房,长辈应该住那边。西边这边……原来本也该是只一间屋子的,但如今看……是两个门,应该是把一间屋子给隔成两间,方便居住了。

    之前听那意思,这家里是住着五口人的。再加上自己,那这空间也着实是不大。

    这么想着,她就出了门。大门东边,借着原来游廊的地方,改出来了厨房。厨房是两间,都不大,里面都有人忙活。紧挨着正房这边的,是林家的。紧挨着东厢房的……里面忙活的是你个跟宋兰兰吵架的女人,应该是金家的吧,

    她站在这里看,那边宋兰兰一眼一眼的拿白眼看林雨桐,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刚好被拎着两根葱回来的林东方听见了,三两步过来就拉林雨桐,“以后离那个女人远点,听到没?”

    离谁远都行,我这不是……怕那是四爷原身的妈吗?

    她就道:“为什么呀?我瞧那阿姨长的还挺和气好看的。”

    “嘶!”林东方不乐意,“你哪头的呀?和气好看的得是你姑,明白没?”

    那边正跟林家较劲,搁在厨房大热天炖鱼的宋兰兰又哼一声,端着砂锅回屋去了,回去还跟婆婆道:“那闺女看着还行……可怜见的,就是不会托生,怎么就给林东来做闺女呢?”

    “你小声点。”金奶奶朝屋里看看,“别吵到孩子。”

    “思业没事吧?”宋兰兰皱眉,“也就是破点皮出点血,医生检查也没事……这怎么还不醒?”

    “昨晚本来就一晚上没睡看书呢……”瞎担心。

    林雨桐没如愿的等到疑似四爷的小伙子出来,就被林东方拉进屋子,“饿了吧。马上开饭……对了,要去厕所不?厕所在外面胡同里……”

    一条胡同一个厕所,这个不是很习惯。

    但今儿半夜起来准备赶车,也就吃了五个荷包蛋。没怎么喝水又出了那么多汗,不需要去厕所。她摇头:“我去洗把脸。”

    还是不死心的想等四爷起来。

    水龙头上洗了半天,那边饭都上桌了,也没见人出来。得,还是先吃饭去吧。

    牛肉馅的饺子,凉拌的鸡丝,鸡汤留着,“晚上给你们下面吃。”

    黑壮的林爷爷脖子上搭着毛巾,把饺子往林雨桐面前放:“赶紧吃,不够还有呢。”

    “一块吃吧。”林雨桐摆桌子,几盘凉菜,一人一盘饺子。确实还有没下锅的,林雨桐就朝外看,不见林东来回来,她觉得得客气的问一声:“不等我爸了?”

    送个人也该回来了。

    又是一句爸叫的,林家三口先不自在。林潮升这老爷子还嘀咕了一句:“那瘪犊子也当老子了。”骂完了,觉得在孙女面前这么骂人不对,就又赶紧道:“不等了,他在哪都饿不着。”

    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大姑娘,说实话,怪不自在的。

    至少老爷子是一口饺子一口酒,占住嘴别说话了,怕把小姑娘给吓到。

    这不自在也叫林雨桐不自在。老太太搁在边上不停的夹菜:“……这个鸡丝是你爷爷的拿手菜,他在厂里的招待所食堂上班,最拿手的就是这个菜,招待上面的领导,每回都必点的……别只吃饺子,沾着酱油和醋……你习惯哪个……这个是酱油这个是醋……”

    越让越是叫人浑身不得劲。

    正别扭的觉得该说点啥的时候,外面吵吵嚷嚷的进来两人。一个穿着警服的……应该是见过的人,今儿在车站门口,那块有打架的,警车上下来的就有他一个。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公文包,拎着一少年的衣领给提溜回来了。少年嘴咧着,男人不停的说着啥。才一脚踏进来,林东方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李建国你放开我儿子……你干啥呢?我儿子我会教……”

    “也是我儿子呢,我儿子我不能教呀!”这个被叫做李建国的男人顺势坐在饭桌上,“哟!饺子呀!肯定是爸的手艺……”

    “别叫那么亲热,离婚了!这是我爸!”说着,她把手里的筷子丢过去,说那个少年:“挨着你表妹坐,吃饭!我给你们拿筷子去。”

    李建国抓了那筷子就吃,扭脸朝林雨桐笑:“东子还真有一闺女呀!我还当那些人说着玩了。”

    “姑父好!”林雨桐问了一声好。虽然离婚了,但看这样子,也不像是离的那么干净的。

    那个该是李庆生的熊孩子,坐在林雨桐边上,上下打量林雨桐,嘴角一撇一撇的,“我表妹?天上掉下来的?人家天上都掉林妹妹……可我呢,我这掉一什么妹妹?黑不溜秋的,干巴巴的柴火棍似得……”

    嘿!这小子!

    老太太的筷子抓起来想敲外孙,谁知道天上掉下来的孙女说话了:“黑怎么了?黑是劳动人民的本色!爷爷还黑呢,怎么了呢?”

    林潮升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啊啊’了两声,“是啊!黑怎么了?”

    “嘿!”李庆生坐端正了,朝他姥爷一眼一眼的使眼色,“您这变的可够快的,这就投敌叛国不向着我了?”

    “胡说什么,妹妹你是敌人呀?”老太太和稀泥,主要是怕人家孩子刚来,再给恼了。

    李庆生可不觉得这个妹妹是爱恼的人,那小嘴吧嗒吧嗒的,啥话她都接的上。本来也要适可而止了,可姥姥二话不说,把凉拌的鸡丝从桌子上拉走放那个妹妹跟前去了,感情我在这个家长了十几年,地位就这么被取代了?他瞅着林雨桐一筷子一筷子带着点故意劲儿的夹那鸡丝,就道:“还真就是我敌人了!以后,你给我乖乖的听话,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着啊?”林雨桐看他,“欺负我呀?呵呵哒……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哎呦!”挺对脾气呀。李庆生也笑,“小丫头挺狂呀。你要知道,这里我是主场……”

    “呵呵呵……您还真不拿自己个当外人。”林雨桐知道这小子没恶意,林家人也都只笑看着,就知道这个家里一般的家庭气氛什么样了。真整的太严肃,谁都不自在。她就道,“你怎么就主场了?你姓李,这家姓林,我姓林,您说说,这是谁的主场?欺负我?在我家欺负我呀?哎呦,我好怕怕呀。所以,以为乖乖的,要不然我叫你知道什么是寄人篱下……”

    “嗐……你挤兑我是不是……”李庆生看他姥爷,:“您听听……她挤兑我,她说我不姓林……”

    “你本来就不姓林嘛!”李建国乐呵呵的,“那你在人家家里,就得有当客人的自觉……”

    “就是!”从外面进来的林东方紧跟着就接话,“你想以客欺主呀?边去!”说着,递了筷子过去,又揉林雨桐的头,“对!对他就得这么收拾,千万别手软。”

    林雨桐这边应着,那边却把鸡丝往李庆生那边推了推。

    林家人就发现,这孩子特别有分寸和家教,给她她吃了,但吃也只夹对着她的那个方向,整盘子菜,下去了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塑形还是完整的。

    这么一打岔,林家人也自在了,反正这孩子在家里跟林家人的气质很搭,融入这个环境一点也不违和。

    饭吃的很快,林雨桐见李建国像是有话说,因此一吃完饭,她就收拾碗筷,“我洗碗筷,我会收拾。”

    “那哪成啊?”老太太顺手把厨房锁了,摸了十块钱给林雨桐,然后叫李庆生,“生子,带你妹妹去外面买雪糕吃……”

    李庆生穿着拖鞋踢踢踏踏的出来,“跟紧我……别把你给丢了……”

    林雨桐就回头看,李庆生一乐:“你心眼还挺多,知道我爸是有话说呀。”

    “你知道你爸要说啥?”林雨桐靠在胡同里的树下,跟李庆生打听。

    “能说啥?”李庆生数着手指头,“第一,舅舅的工作。第二,你的户口。第三,你的学校。第四,关于我和舅舅分别打架的事……”

    林雨桐点头,所以,自己能得到的信息是,林东来没有正经的工作,自己的户口要迁过来可能还有点麻烦,因为没参加京市的中考,所以高中想择校转学有一定的难度,尤其是找好学校。至于那个第四点,林东来今天打架能被李建国知道,那么基本可以判断,在车站门口引起骚乱的打架者,有林东来。

    “有一个爱打架斗殴的儿子是挺糟心的。”林雨桐想想那老两口,看看眼前这个疑似给四爷原身开瓢的少年,又想想林东方两口子,摊上这种儿子,闹心呀。

    这话成功的叫李庆生不乐意了。林雨桐顺口又接了一句,“要是摊上这么一爹,那得更糟心。”

    李庆生本来怼她的话都到嗓子眼了,愣是给憋回来了,想想她这话也还真对。

    林雨桐却边跟李庆生压马路,边琢磨这事:林东来暂时没工作,这个不要紧。如今好些单位要下岗,差不多都快没正经单位了。这个可以暂时不考虑,如今这大好时代,干点啥都挣钱。再来就是户口……户口不好办,但架不住李建国是警察,自己又确实跟林东来是父女关系,有这么一熟人帮忙,也就好办了。剩下的就是择校,这择校什么时候都是麻烦事,其实择跟成绩匹配的好学校……对自己来说,完全没必要。随后要跟林家的人说说,找一离家近的,普通高中也行。

    她朝李庆生看了两眼,“你上哪个高中呀。”

    “啊?”李庆生挠头:“你知道什么呀?我……上学比别人晚了一年……今年也才中考完……”

    “怎么晚了一年?”林雨桐左右看看,“贪玩?”

    “瞎打听什么呀?还能叫你没学上呀?大不了跟我一个学校,育民中学听过没?老牛了!校体育队篮球队牛到家了……我跟你说,咱们院里,我、金思业、萧遥,可都是在育民中学。”

    金思业?

    林雨桐有数了,就顺嘴问了一句:“育民中学?远吗?”

    “那不!”李庆生一指:“马路对面那就是。”

    斑驳的铁栅栏门,上面挂着横幅——祝贺我校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被本科院校录取。

    多少个学生不知道,反正是就那三个考上本科了。

    她戏谑的看李庆生,这是老牛老牛的学校?

    李庆生怒道:“你别那么看着我!今年咱们运气好……”他再往后面指,“看见那几栋楼没?今年新盖起来了,九月份就要用了。区里要把三所高中合并到一起,都迁到这边来。合并过来的两所还不错,算是区重点了,他们是校区小,房舍老……”

    “那这育民中学的校长倒是聪明……”用硬件引进软件。

    “小丫头懂的不少。”李庆生朝学校一指,“你要是想进这所学校,那容易。西厢住萧遥她爸,就是你嘴里的聪明人。他是校长……只要咱家开口,他肯定办好……”

    “跟咱家的关系好?”林雨桐又试探的问了一句。

    李庆生脸上的笑一收,“……以前挺好……好到舅舅为了他妹妹做了十多年的牢……他郭家欠老林家欠大发了……”

    嗯?

    林雨桐扭脸看李庆生,像是要确认什么似得。

    李庆生这才恍然,刚才真是多嘴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那什么……我舅舅不是坏人……也不是不要你妈跟你……是萧遥她姑姑,也是咱院子……他们一块长大,还有金家那小子他爸,他们……反正好像关系挺好的,萧遥她姑上大学的时候被人欺负了,怀了孩子了……那王八蛋不认账,然后舅舅就跟金家那个谁找那王八蛋去了……不知道怎么着的,反正把人打的不轻,然后那边还有点权势好像,反正人家给告了,舅舅就跟金家那谁一起跑了……跑了好几年,得有五六年吧,金家那谁回来了,说是看孩子还是啥的,我爸给把人逮住了,结果不知道咋弄的,他拘留了半个月就出来了,没几天舅舅就被逮住了……不巧,刚好赶上yan打了,一下子给判了十二年。后来又减刑了两年,这不,才回来不到半个月。你可别瞧不起我舅,我跟你说,在这一片,只要报我舅的名,谁都得客气几分……倍有面。”

    林雨桐呵了一声:“我再问你三个问题,成吗?”

    李庆生点头:“成啊!你问。”

    “第一,萧遥她姑现在人呢?第二,你们是不是怀疑金家的那个谁出卖了你舅舅?第三,你舅舅是不是被你爸亲手给逮进去,然后你爸你妈离婚了?”后两个问题是需要确认,第一个问题是真不知道。按说,这一切的起源都是这个萧遥她姑,可李庆生后面的话里再没听过这个人。当年林东来是为了一个姑娘跟人家拼命,为此还搭上了最好的年华。她得知道,这个女人以后会不会出现在林东来的生活里。毕竟,她得考虑此人对她以后的生活影响系数有多大。

    可这些一问出来,李庆生就跟见鬼似得看林雨桐,“你猴精猴精的!还真没你不知道的。没错,金家就是叛徒。打人也有金家一份,为啥舅舅坐牢坐了十年,金家那谁没事?说得清吗?责任全叫舅舅给担着了。你说,他家是不是咱家的仇人?我告诉你啊,以后离那个金思业远着点……还有我爸我妈的事……是!我爸当年真是好心,找舅舅说是自首的,想着很快就出来了,却没想到后来出了变故,舅舅判刑,我爸还被降职了,说是包庇小舅子……我妈又说我爸拿舅舅的人头染红顶子,这不就闹崩了吗?两人闹的厉害,都忘了我要上一年级了,我就比别人迟上一年学。还有你说的那个萧遥她姑……听说是出事没几天,欺负她的那个男的家,大概不想把事闹大,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反正给争取了一个交流学习的机会,是去了香gang,那一年国家开始往外派留学生,但萧遥她姑没资格,只能先去香gang……不过听说在香gang没呆几年,就又去了英国,这些年一直在英国……你以后在奶奶面前可别提这个女人,奶奶烦她的很。反正这么些年,几家人因为这事闹的妻离子散的……不说咱们家了,你爸你妈,我爸我妈,还有金家……那边也是天天吵吵,就差离婚了……就是萧遥他爸妈,好像是这事出了没多久,她爸她妈也离了,她爸这些年也没再婚,她妈后来出国了,一直没回来……你可怜,我可怜……萧遥也挺可怜……”

    “怎么听你这话,萧遥她姑整个一红颜祸水呀!”林雨桐跟着他又往回走,“人家过的怪滋润,几家人跟着受难。上哪说理去?”

    谁说不是呢!

    回家的时候李建国已经走了,林东方带林雨桐去服装店,选了几身衣裳两双鞋,睡衣内衣袜子日用品都给买齐了,又顺便带去澡堂子泡澡,再去理发店把头发都给收拾齐整了,才带回家。

    人靠衣裳马靠鞍,一收拾利索了,瞧着顺眼多了。

    走回来碰上不少乘凉的街坊,一个个的都跟瞧新鲜似得,远远的,林东方就跟林雨桐打气:“别怵,听到没!昂首挺胸的走,咱老林家就得有这个气势……咱又没干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的事,走到哪你都得站的直溜,走的端正……”

    成吧,我把这胡同当金銮殿,有气势吧。

    人家问说:“这就是东子的闺女?”

    林东方提点:“这是胡大爷,胡大爷是这个……”她挑了拇指。

    林雨桐马上跟着叫大爷,顺便说句:“……给您请安,您吉祥。”

    皮皮的劲,“嘿!还真就随了她老子了!”

    林东来回来的晚了,把人送到车上,时间还早。但是回家吧,回去该说啥呀。找了几个老兄弟喝酒,到了点了都嚷着回家。

    一个说:“真不能喝了兄弟,我家那小子我媳妇管不了,我不回去他得翻天。”

    那个说:“我媳妇还怀着呢,我们家老大这几天正闹脾气,我得回去……”

    是!一个个的成家立业了,都急着回家了……有啥了不起,谁家还没个孩子了?!

    摇摇晃晃的回来了,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不想动地方,院子里的自来水还开着,听那声就知道,是生子那小子在院子里冲澡。想想,也不知道那孩子今儿在家怎么样了,要不然悄悄的叫生子这小子过来问问。他侧过身去,朝后面‘嘶嘶嘶’的……结果还没嘶嘶完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您这干嘛呢?”

    啊?

    林东来这么一扭头,看见一俏生生的姑娘,天黑也看不出来皮肤黑了,反正瞅着超级顺眼的那种……心里突然觉得酸酸涩涩,又有点小骄傲,一张嘴果然没吐出象牙来:“我瞅着你得努力的长才能不白瞎你爹的好基因呀!”

    说完就后悔!得!才一搭话就把人给得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115、欢喜人家(3)三合一

    欢喜人家(3)

    长的丑吗?

    不丑!记忆里年轻点的苏宝凤确实是个美人, 这个长的得有九分的林东来年轻的时候看上的姑娘, 丑的了吗?所以,两人的孩子必然是不会丑的。

    今儿理发的时候看了,五官长的着实不错。

    林雨桐挨着林东来在台阶上坐了:“这人长的好不好看, 一看肤色, 二看脸, 三看身材,四看气质,五看着装打扮……”她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划拉:“这肤色, 不光是要白, 还要要饱满气色好。不管生的白生的黑, 你这气色好了,看着就精神。可这气色怎么算好呢?首先,你得保证充分的睡眠……换言之了, 就是早睡早起……”

    一套一套的。

    林东来点头:“那早早睡呀……怎么还不睡?不习惯?”他觉得找到了谈话的入口了。

    林雨桐的腿往前一伸,舒展了一下:“回家了我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很习惯!只是《弟子规》的头一句是怎么说的?弟子规,圣人训, 首孝悌……您明白啥意思吧?就是说这做人呢,第一要做到的是孝顺父母……您说, 您送我妈去车站了,我没有接到回复怎么能安心?这安心的去睡觉了, 就是不孝。您这么晚不回家,我这做子女的当然要担心了,时间要是再晚点还不回来, 我就该出去找去了,要不然怎么能踏实的去睡我的美容觉呢。所以,我说这么些,想表达的意思……您听懂了吗?”

    大概齐是懂了吧!就是说以后养的不好是自己这当爸的过错呗。晚上不着家,害的闺女不能踏实睡觉,这是不对的行为。是这个意思吧。

    “当然也不全是这个意思。”林雨桐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您以后慢慢领悟深层次的意思。不过现在,您得赶紧回,坐在这里无颜面见江东父老,那也是无济于事的。况且呢,这‘出则告,反必面’可是圣人的教诲,您得听。”说完,真就这么走了。

    留下林东来愣愣的,这都说的啥玩意这是。

    这边才起身,那边咳嗽了一声,从黑影里出来个推着自行车的人,是西厢的萧泽萧校长,“那个……东子……我不是有意听的……”

    有意听的也没事呀,他正好急着等人来解惑呢,于是凑过去:“那个萧老师,这个‘出则告,反必面’是个啥意思?”

    萧老师一扶眼睛:“这个你不知道啊?你高中毕业了呀。”

    “你这人……我们那茬小学没念完就闹w革了……”也不叫学那老一套的东西了!林东来催促,“赶紧的,到底知不知道呀?”

    “这个出自……”萧泽才开个头,就被林东来打断了,“您别从三皇五帝那块给我整,你就说这六个字啥意思,简单点的,说的复杂了我也记不住。”

    “就是你出门的时候,得告诉你爸你妈一声。回家了,得见见老爷子老太太去,告诉他们你回来了,别叫父母跟着担心。”萧泽就轻哼一声,“孩子这是教训你呢。家里老人记挂,她又刚来,你这么晚不回家……说你这不像话,明白不?”

    “嘿!”林东来就眨巴眼睛,“我这是闺女吗?这是姑奶奶呀!一来就教训她老子……”说着,便嘿嘿笑起来,一胳膊拐过去从后面勒住萧泽的脖子,“萧老师,不是我吹,我这闺女怎么样……”正问着呢,突然想起什么:“你今儿不是不在家吗?连你也知道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问问谁不知道吧。”他一把拍开林东来,“起开起来,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是?”林东来怒道,“怎么……怎么就坏事了?你们就是羡慕嫉妒……我这闺女蹦蹬就那么大了,你们这是不服气……”

    爱咋咋的!

    “你当养个大闺女容易呀?”萧泽回头就道,“你养着吧……养着养着就知道了。”

    闹心!

    林东来一步一步的往回走,站在院子里看着家里之前还亮着的灯一下子熄灭了。这是老两口听见自己回来了,才睡下吧。

    之前没人说,还真没发现。今儿倒先被孩子给教育了。

    是!今儿这事得跟爹妈一个交代的。

    手插在裤兜,一点一点的往家里挪,后面急冲冲跑进来一人:“东子哥。”

    林东来回头:“是红云呀?不是今晚值班吗?怎么又回来了?”

    金红云左右看看:“不舒服……请假回来了……那什么……听说……”

    “不用问,就是!就是就是!成了吗?”一个个的消息怎么就那么灵通了,比拿着大喇叭喊还管用。他说着,就干脆往家里去,结果衣服被人拉住了,还是金家这丫头,金红胜的妹妹金红云,“干嘛?”

    金红云低声道:“……今儿的事……谢谢你了……要是被大爷和大妈知道你又打架……”

    “行了!”林东来甩开她的手:“哪那么些个见外话。”

    他这边三两步的进了屋子,却发现茶几上饭菜放着呢,她闺女抱着胳膊正在沙发上坐着呢。这不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煞气。他不知道怎么的了就心虚了一下,掩饰般的道:“怎么还不去睡?赶紧去吧!”

    “估计你今儿在外面没咋吃饭……”林雨桐指了指桌上的饭,“奶奶给你留的,我刚才给热了热,吃了再睡吧。”说着就回屋,刚才有人跟林东来说话,她在里面听见了。

    这个红云是谁,今儿因为她又打架了吗?

    哎呦!找这么一个爹,比养儿子操的心还多。养孩子不听话还能揍,这爹吧,你还打不得骂不得,甚至说你都说不得。

    累心呐。

    反倒是外面看着饭菜的林东来,心里怪不得劲了。坐下来三两口吃了,到底是敲了老两口的门,推门进去了。

    灯也亮了,老太太在床上坐着,老爷子在床头靠着,都没睡。

    他搬了板凳,跟犯了错的孩子似得坐下,“爸妈……那个……孩子的事……当年我回来的时候,就跟你们说……我在乡下谈了个对象,打算回来的结婚的……后来不是出事了吗?出事了我就跑了,走的时候给家里留了字条,说她要是找来,就叫她在家呆着……等我回来……我那时候就寻思,她要是不来,大概是变心了,嫁人了。实在是也没想到会有孩子……我这心里真挺不得劲的……”

    “那你怪谁啊?”老太太擦了一把眼泪,“你是活该!你是把人家坑惨了你知道不?那个年月,一个大姑娘生孩子,你叫人家怎么活?还有孩子……你看看孩子那双手没?手心里都是老茧。你跟你姐都没遭过这罪……”

    “是……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我没多想……”林东来低头认错,想想确实是不值。

    “那时候错了,那今儿呢,为什么打架的?你姐夫今儿专门过来了,你说你啥时候能懂事?那老金的老姑娘,咱们不惜的要!我跟你说,跟老金家远着些……”老太太朝外指着,“刚才你们是不是在院子里说话呢……”

    “妈,挨不上的。当年那事吧……您不是都不叫我姐跟金家闹吗?我还当您心里……”

    “不闹,那是闹了没用。一个院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泛泛之交就行……那姑娘想啥呢当我不知道?你离她远点,我宁肯你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愿意你娶金家的姑娘。”老太太说着,朝西边指了指,“再说了,孩子刚来,你这当爸的马上结婚,孩子咋想?”

    什么跟什么就结婚?

    “我不结婚!”林东来瞪眼,“我有闺女了,我有闺女养老,我结啥婚呀?您把心放肚子里去。成了,就这事……”这么说着,就想起身回房。

    “你坐下。”一直没说话的老爷子声音不大,但脸上的表情全不是那么一码事。

    林东来还真不敢动了,坐下听训。

    老爷子就道:“你也知道你这是当爸了……人家当爸的小年轻,都知道挣钱给孩子买奶粉,你呢?孩子吃啥喝啥……”

    “我知道……我挣钱去……以后我闺女的花销我负责,按月我给家里交生活费……我们爷俩的。成吗?”林东来这么说。

    成啊!只要不违法,也不一定是非得正式工作。只要每天出去能拿钱回来,能自力更生的养活自己,那就算是老两口闭眼了,也能放下心不是?

    等到人出去了,老爷子关灯睡觉:“人家都当是坏事……可咱知道自家的事,这真是好事。”

    “是好事!大姑娘了,懂事了。姑娘家也体贴……”

    体贴的姑娘白天睡了一觉,晚上不咋能睡着。这房间真不大,还是两人共用一间房。房间里原本放一张单人床,也还罢了。如今是单人床没变,倒是把摞起来的箱子放下然后拼起来当个床用了。林东方睡箱子,把床给她睡了。另一间房跟这边格局是一样的,是李庆生跟林东来甥舅俩共用的。每个房间都七八平的样子,还不是通透的能通风的格局,夏天住着,其实挺遭罪的。

    躺在这里不用盖,闻着那个蚊香味,林雨桐把自己给摁的睡着了,睡了好早起,早起看四爷呀。

    早起两人是在洗手池边相遇的。

    林雨桐这边还好,是新牙刷新毛巾,四爷那边比较有障碍,牙刷这东西不换一次不舒服。趁着这会子天才蒙蒙亮,院子里没人。林雨桐将手里的牙刷递过去,低声道:“我还有备用的,我去拿……”

    结果这么心里一动,伸手从试着从空间里拿,哎?拿出来了。

    她一脸惊喜,四爷就乐:“收敛着点。”

    林雨桐顺手拿了一条新毛巾递给四爷,两人一边刷牙一边低声说话。

    “怎么样?还有哪儿难受?这情况你知道多少?”跟做贼似的。

    其实四爷不是完全没有感知的,外面吵吵嚷嚷的,他是知道的。再加上一晚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记忆,他基本把事情差不多给串起来了。

    他一边刷牙一边‘嗯嗯嗯’的,林雨桐却忍不住在那边笑。

    瞧瞧四爷现在的形象,胡子才以绒毛的形式爬出来,这个粉嫩粉嫩的劲儿哟!

    不过说实话,小伙子挺阳光,挺有孩子王气质的这么一个小伙子。至于学习嘛,能考上那种高中,那么程度也就别报太大的期待。

    四爷被她笑的也不由的一乐,“这是赚了……笑什么笑?”然后看了正房一眼,“林家的人还行?”

    很行!

    那就成了。

    还要说话,西厢的门一想,一个斯文的中年男人出来了,戴着眼镜,也是一副洗漱的打扮。如今这是一家一个水龙头,各家有各家的水表,不混用的。人家就在边上站了,“起来这么早呀?这是桐桐吧?”

    连名字都知道了?!

    林雨桐把嘴里漱口的水吐了:“萧老师好!”

    “好好好!”萧泽连连点头:“院子里多了个姑娘,我们家萧遥回来就有人玩了。她去夏令营去了,也就这几天,该回来了。等回来了,你们小姑娘一块玩呀。”

    好呀!

    人一多,她跟四爷没法说话了,只能用眼神交流。

    一个说:吃完早饭去外面。

    另一个说:胡同口。

    结果等不到吃完早饭,两人都得去上厕所。厕所在胡同里,这个可以一道过去。可出去了也没法说话,路上都是跑着上厕所的人,男女又分开排队,都知道两家关系,都知道林雨桐刚来,两人要说话才奇怪。以大家的八卦能力和这胡同里传播八卦的速度,两人真就是撒泡尿的工夫,大家都得知道这两孩子关系看着还挺好。

    好吧!谁别搭理谁,各自排队吧。

    一个个的憋着呢,还问林雨桐:“孩子,你妈咋没跟着留下?可怜见的,一个大姑娘带着孩子咋过了这么些年的?”

    这么些话背后议论就完了,问到当面是几个意思?

    林雨桐才要说话呢,结果跟在她后面隔着两个人,她没咋注意的一个姑娘说话了:“刘大妈你有意思吗?问人家孩子这个干嘛?诚心戳人家孩子呗!”

    这刘大妈那眼色就朝其他人乱飞,然后就道:“红云呐,也是我不会说话……不过,大妈不是诚心坏你的事……你得想想,进门就给那么大一闺女当妈……”

    林雨桐回头就看了这个红云一眼,她就是昨晚跟林东来在院子里说话的姑娘吧。

    这姑娘……多大了?得有二十七八了。

    “都三十了!”不知道谁八卦的跟人嘀咕了一句。

    哦!三十了!其实不算大。

    对了,林东来多大,也就三十四五吧。要说年纪合适,那是挺合适的。不过这姑娘挺泼辣,瞧着林东来也不像是有意思的那种。

    正琢磨了,就听见这姑娘被人议论的烦躁,朝男的那边喊了一声:“小业,你拿纸了吗?”

    林雨桐‘噗嗤’的笑了出来,她都不敢去看四爷的表情。

    红云还跟林雨桐介绍呢:“看见了吗?穿白背心的就是我侄儿……你们一般大,要好好玩知道没?”

    林雨桐‘啊啊啊’的虚应着,然后朝厕所指了指,“该我了……我先进去……”

    上个厕所真是遭罪,回来得站在水池边洗上好一会子才觉得没味了。李庆生一脸没睡饱的起来:“你一乡下来的丫头,还挺讲究。”

    “乡下怎么了?”林雨桐撒他一脸的水珠子,“乡下天大地大,到处都能成为五谷轮回之所……”

    “嘿!随地大小便被你说的这叫一文雅。”李庆生嫌弃的将脸上的水珠子抹掉,一扭脸看见金思业也过来洗手,他顿时啧啧有声:“哟!不装病了,继续怂呀!”

    这种欠揍的小子呀,四爷一边洗手一边道:“鸡汤鱼汤的喝着,嘘寒问暖的家里人问着,挨打挨骂的又不是我……怂就怂吧……谁舒服谁知道……”

    “哎呦!”不正面刚了,“变性了这是?”他凑过去,低声警告,“我一会子就找楚词游泳去,谁要是来故意搅局谁是孙子!我跟你说,他是我女神……你最好识趣点……”

    哟!原来是小伙子抢姑娘的戏码。

    四爷就特宽容的笑:“哦!是吗?我识趣我识趣,肯定不搅局,她又不是我女神……”

    不是你女神?

    “我就说你这孙子不是好玩意,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吧……”昨儿还为了楚词跟自己干架呢,今儿就不是女神了,“那你倒是说说,你女神是谁啊?”

    “你妹!”四爷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桐桐一眼,走了。

    那边李庆生却忍不住回骂一句:“你妹!”这孙子怎么骂人呢?

    骂完人回头一看桐桐,笑的那个荡漾,他气的直跺脚,在院子里又不好喊,只一眼一眼的剜林雨桐,“洗完就回去!”对着男孩子笑的那样像话吗?果然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金思业那样的有啥可看的。

    林雨桐回去吃饭去了,林东来破天荒的早起了,正跟老太太说话呢,“家里户口本呢,吃完饭我先找我姐夫去,看孩子的户口怎么弄……”

    “要我去吗?”得去的吧,“肯定得回一趟老家……”没有迁出,就不能迁入。

    还得各种证明。这种没有结婚证,孩子随父亲落户非常麻烦的。

    后来dna发展的很成熟了,有了亲子鉴定这个要求,但现在怎么回事,林雨桐是真不大清楚。但记忆里,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属于管理比较混乱的时间段,好些地方这都是卖非农业户口的。想成为城里人,缴纳一两万块钱……各地有点差异,但京市这边不知道。

    林东方就道:“李建国昨儿就把户口本拿去了,只叫你今儿过去就成。这事抓紧,户口落下了,才能给孩子找学校。”

    那成吧!早饭简单的很,馒头小菜……有四根油条,两碗豆浆,是给林雨桐和李庆生的。

    林雨桐抓了一根油条劈开两半,给了两老人。又把李庆生的拿了一根,劈开给了林东方和林东来。相当于大人吃半根,他们吃一根。

    她又抓了馒头一掰两半,她一半,给了李庆生一半。

    李庆生看着愣住的大人,再看看手里的半拉子馒头,在林雨桐瞪眼说出‘吃饭’的时候埋头吃饭去了。

    林东方呵呵笑:“家里这当家的要变了哎!老太太,来了个抢班夺权的。这往后家里听谁的?”

    “听小姑奶奶的嘛!”老爷子笑哈哈的,说老太太,“不差那点钱,以后多买几根。”

    吃了饭,林东来把闺女叫到边上,把昨天的钱又塞给林雨桐,又另外给了五十,“我这几天大概不在,得给你处理户口的事。你在家听爷爷奶奶还有姑姑的话,出门别乱跑,叫你表哥带着你。”

    这是要回苏家村呀!

    她这么问,林东来点头:“肯定要回去,还得去村里开证明,证明当年插队的时候,在村上办过婚宴……如此的话,这在当时也属于是事实婚姻。那个年代……这种事很多,你别操心……”絮叨完了,才明白闺女的意思:“你想跟着回去?”

    那肯定是想回去看看的。

    “不行,过段时间吧。你昨儿刚来,今儿就带你回去,你妈以为我不要你,又把你给送回去呢。”说着,就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声:“你姥姥家这些年也没搬家,一直在村口住着呢?”

    林雨桐点头:“是!还在皂荚树下。”

    成吧!

    林东来出了门,在胡同口靠了一会,就出门找了几个朋友,一人借了点钱,凑了五百。苏家需要啥,给苏宝山娶媳妇,当下最需要的就是钱了。

    五百块钱不多,先拿这些过去了。

    因此,从李建国那里拿了他列的单子,标明必须开好哪些证明之后,他就启程去了苏村。当年走的时候,他以为他三天就能回去,就能娶苏宝凤。可谁知道,再回来,却已经相隔了十七年。

    县城还是有些变化的,可这镇上真没多少变化。

    在镇上下了车,走不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小窗口。那是路边一户人家,家里的老太太会做酸枣糕,因此,就开了个小窗口,做点生意。早年,老太太是偷着卖的,宝凤爱吃那个。他走的时候,答应宝凤说,回来给你买酸枣糕。

    她对着他笑:“买两斤。”

    他说:“我给你买十斤,留着慢慢吃。”

    枣糕涨价了,但也吃的起。他说买十斤,可惜只剩下两斤多一点了。只能买两斤。

    拎着两斤站在苏家十多年都没变的大门口,他实在是鼓不起勇气敲这个门。他蹲在大门口,就像是当年等宝凤出来一样,小二十年的时光,就这么不见了。

    有村里的孩子看见苏家来客人,上地里喊人去了。苏宝凤听到喊声,先扔下锄头往回跑。

    卢大头在后面喊:“你急啥嘛?”

    “孩子送去了……我怕再给送回来。”苏宝凤看了卢大头一眼,“你别小心眼,要是不放心……你就跟我去……”

    卢大头利索的放下锄头,“好的!我去!”

    苏宝凤:“……”能说啥,只能白眼翻了卢大头一下,将裤腿放下去,跟在卢大头后面急着往娘家赶。

    在门口,果然看见林东来。

    苏宝凤一步一步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就酸了。那时候她悄悄的出门,总是用手捂住他的眼睛,趴在他背上叫他猜她是谁。

    如今想想,多幼稚的游戏。可为什么那时候两人就能玩的那样乐此不疲呢。

    眼前的人站起来,他跟当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副样子。此刻,他起身,抬头看她,眼圈却是红的。他动了一下,有东西递了过来。

    “什么?”她问。

    “酸枣糕。”他这么说。

    “多少?”她紧跟着追问了一句,泪珠子却在眼眶里打转。

    “两斤。”他马上给回了一句。

    “就两斤呀?”当时不是说回来买十斤吗?

    “人家就剩下两斤多点了。”我不是忘了当年的承诺,跟你说过的每句话,我也都记得。

    苏宝凤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可以了……”

    不是说枣糕买这些就可以了,而是……你没有真的忘了我,这对我来说,就可以了。至少证明,当年的决定没有错。

    苏家人回来,远远的看着。卢大头蹲在门口,讷讷不言。那两人呢,你看我我看你,面对面掉眼泪呢。

    苏宝山冷哼一声,抡起铁锹就要砸过去,苏大福一把给拦了:“别闹腾,进屋说话去。”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小桌子小板凳的。

    苏奶奶就急着问:“桐桐呢?是不是孩子在那边不好……”

    “不是!”林东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朝苏家人噗通跪下,梆梆梆就磕头:“叔,婶,我对不起二老。我知道现在说啥都没用,但这头我得磕,孩子您二老给照看大了,我林东来一辈子都欠苏家的,都欠宝凤的。”

    苏家外面乌泱泱看热闹的,这一跪,算是把苏家人的脸,把苏宝凤的面子给兜回来了。

    他也不嫌弃丢脸,就说他坐牢的事,“……也是当时年轻,下手没轻重,一个院子里住着的妹子叫人给欺负了,当时就是帮人出头去了……结果防卫过当了,就进去了,前半个月才出来……当时我走的时候给家里我爸妈说了,宝凤要是找到家去,就留宝凤在家里。要是宝凤不愿意等,找到更好的人家,那咱不能拦着……我是真没想着不要宝凤……这些年,叫宝凤受委屈,叫您二老遭罪,叫大哥大嫂和宝山跟着受累,都是我的过错……”

    事情是这么事情,话的清楚明白。阴差阳错,世事弄人,你就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可你能咋说?

    苏宝凤不能哭出声叫人笑话,就那么干流泪的哭,哭的人整个都要抽过去了,双腿软的都要往下倒,苏大嫂就叹气:“行了……这都是命……”

    当年,你要是进了林家门问人家爹妈了,那当年就该在京市了。

    如果当年只守着孩子就是不嫁人,如今这么着……不好歹还是一家人吗?

    到了如今了,说啥呀?

    苏宝凤抹了一把脸,岔开话题,“你别瞒着我们,桐桐到底咋了?”

    “真是为孩子户口回来的。”林东来这么一说,那边苏大福就把人扶起来了,“这么说……咱们桐桐也吃商品粮成城里人了……”

    “我是她爸,她随我的户口,能落户。落户了,上学就容易。”林东来坐在小板凳上,“今儿我回来,她还想跟着回来。我一寻思,我这带她今儿回来,您再以为我给您送孩子回来的……再说了孩子坐车也累了,昨儿她妈一走,她就睡了一大觉。我就没让跟来,以后放假,或是周末,想回来就叫她回来……”

    苏奶奶就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她也坐到边上,“你爸妈……要是有啥意见……”

    “您多想了。”林东来给两人宽心,“我这次主要是办事来的,我爸我妈还说,等以后安顿好了,要亲自登门道歉道谢。我家里人口也简单,就我爸我妈,我姐和我外甥也常住家里……桐桐是姑娘家,我有管不到的地方,我姐都能照看到。昨儿就带着出去买衣服洗澡理发,姑侄处的可好了。跟我外甥只差了一岁,开学一起上高中,两人在家有伴……一点也不见外。”

    不管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听着好歹叫人放心了一些。

    只要家里没后妈,孩子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苏家村那边啥情况,林雨桐也不知道。李庆生要出去玩,老太太就非得叫住:“带上你妹妹……她人生地不熟的,你带着她认认人。”

    林雨桐不想去的,但在院子里看见坐在他家屋檐下看书的四爷悄悄点头,也就应了。跟跟屁虫似得跟李庆生出去了。

    李庆生都能烦死:“我约了人了,要不……我带你去书店,你在书店等我……”

    成!

    李庆生一走,四爷就来了。白短袖黑裤子白球鞋的阳光少年就这么撑着自行车在书店门口。林雨桐这才出去上了四爷的自行车,为了避免熟人看见,四爷骑得的是风驰电掣,到了附近的公园才下来。

    进公园要门票的,所以,里面的人应该不多。花了五毛钱进了里面,找了凉亭坐了。

    用四爷的话说,咱把日子过惬意点就行。别的追求也没有了!

    林雨桐就问说:“金家能惬意起来不?”林家好像还不行。家里的条件很有些捉襟见肘。早饭油条不是人人都吃的,这不是老太太抠唆,应该是还过的不宽裕。

    那金家呢?

    四爷摇头:“跟林家人口一样,六口人。原身的爷爷叫金有财,奶奶姓白,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在老太太之间的绰号叫‘馒头’。金有财是老司机,如今年纪大了,在单位的修理车间,再有两年也退休了。奶奶呢,在街道办,打杂的,年底也退休了。原身的父亲叫金红胜,酒厂的厂办主任。小酒厂,眼看这就倒闭了。这几天说是引进资金去了,没在家。母亲叫宋兰兰,百货公司售货员。家里还一小姑,三十了,没嫁人,叫金红云。”

    金家就这么一个情况,但现阶段看,是比林家要宽裕。各个都是有工资的,只有一个花钱的学生,日子相当有油水。可这日子只怕马上就要不怎么好了,老两口退休,年轻的两口子那工作和单位,眼看就是要下岗的。剩下一小姑,也都三十了。到了这个年纪,要说不嫁人吧,那就老碰不上合适的。可要是碰上合适的,那也是说嫁就嫁了。而且,小姑子的钱不会拿来补贴家用。

    所以,说到底,这还是俩穷人家的孩子。

    两人正说话呢,就听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年纪还都不大。刚转过弯来,林雨桐都无奈了,李庆生啊,不是说带你的女神去游泳吗?这么一群一群的,干啥呢?

    李庆生显然也看见林雨桐和……他不想见到的人了,三两步窜过来就扯林雨桐:“干啥呢?不是叫你在书店等着吗?本事大了,自己跑出来了。跑出来就算了,怎么还跟他在一起?”

    “我跟谁一起了?”林雨桐把这熊孩子的手拍开,“烦人不?这一片就这亭子凉快,要不然你们怎么也过来。”

    “就是!”后面跟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白短袖黑裤子,“这里凉快,就在这里歇歇吧。”然后问李庆生,“这就是你表妹呀?怎么不叫来我们一块玩。”

    “她会玩什么呀?我这不是打算叫你们一起游泳去的吗?”李庆生凑过去,“她又不会游泳……你现在不想游,要不,等下午……下午咱们再去……”

    傻小子!没看见人家姑娘大热天的穿着长裤还是黑色的吗?坐在那里把手都捂在肚子上了,肯定是来例假了不舒服呀。

    她就给四爷使眼色,然后起身:“我乏了,想回家了,你带我回去呗。”

    话一说完,除了四爷,都诡异的看她。

    李庆生气的跳脚:“……你……你……你一个女孩,叫人家骑车带你,啥意思明白不?”说着,就急着跟众人解释,“我妹没那个意思……她就是不懂……”然后还不忘了拍林雨桐几下,“你是不是傻?你说,你是不是傻?”

    哦!这是女生坐了男生车后座都该脸红的年纪……

    林雨桐脸也红了,憋笑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116、欢喜人生(4)三合一

    欢喜人家(4)

    成为少年最烦恼的便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感觉每天都无所事事。原本四爷和桐桐还想着, 没事就出去溜达溜达,可着城里先玩呗。结果呢?自从李庆生觉得桐桐透着傻气以后,就不怎么让桐桐走出他的视线了。

    不出门吧, 奶奶唠叨:“去吧, 得熟悉熟悉。要不然到学校那些孩子欺生。”

    自己出门还不放心, 非叫李庆生给带着,“生子,不能扔下你表妹自己去玩。她人生地不熟的, 现在外面的坏人多……”

    感觉就跟出门就能被拐卖掉的孩子似得。

    然后生子也觉得自家表妹有点啥也不懂, 那就跟着吧。这个时候的孩子玩的就那些了, 电影院也去,有好片子才去,没好片子也不好玩呀。录像厅, 当然更想去,但这一片的录像厅没有一个敢接待他的,买票都不行, 他老子李建国是警察,招惹不起这位爷。于是, 剩下的活动就不多了。要么无所事事是的到处闲逛,要么就是把多余的体力消耗在运动场上。游泳算一个, 一个个的急着约姑娘一块去游泳……但这要是带上妹妹去,换上泳衣……还是算了,也不去了。那就召唤人, 打篮球踢足球,玩乒乓球。周围的大小厂子,里面都带着运动设施的。呼朋引伴的,那就去呗。

    四爷也想去的,主要是桐桐不在跟前特别不习惯。但是金家人不让了!这不是受伤了吗?又因为这个伤,还收了林东方三百块钱呢。你说你家孩子这就活蹦乱跳的,屁事没有,讹了人家大半月的工资……这也不像话,于是没伤也不行,在家干啥都行,就是不能叫林家人知道你没事。于是,就在家呆着吧。

    林雨桐其实之前见四爷的时候已经看了伤口了,真没啥大毛病了。

    跟着林庆生出去,没啥好玩的,除了熟悉地形,认识了几个少年之外,就是每天得遭遇一拨这熊孩子一副智力超群的样子来哄骗她的零用钱。每天林雨桐也乐意被他骗一些,放个长线嘛。能用零钱打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晃荡了两天,林东来回来了,户口也就办妥当了。

    剩下就是上学的事,上学的事林雨桐事先就说了:“就在胡同口那个育民中学,近便。”

    林东来才被放出来,跟这个社会脱节十多年了,不知道现在这上学早跟早些年他们上学的时候不一样了,这国家重点与市重点,市重点跟区重点,区重点跟普通中学,那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对他来说,孩子说上这个学校,那就上这个学校。

    因此从不知道怎么求人的林东来,抽着晚上的空档,专门跑去找萧泽了。

    当年就是为了潇湘打架的。这种事情……咋说呢?过去了就过去了呗,至于恨不恨的,人家当时也没求着咱,对吧?

    家里人不爱跟金家和萧家的人打交道,但这一个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了,当年真就好的跟一家人似得。你说如今这……弄成这样,谁也不想的。

    他也没跟谁说,晚上了别人都睡了,他就自己过去了。这院子里的人,以前从不锁门的,如今倒是门户紧的很。他敲了两声,里面就应了一声,然后门开了。

    萧泽睡下了都:“你是说孩子上学的事吧?进来!进来说!”

    林东来就把成绩单给递过去,脸上都是笑,得意的都快溢出来来,嘴上还谦虚:“您给看看……到底咋样。这以前跟县城上学呢,听说那边的老师都是高中毕业的,你说这样的学历教初中生,教的明白吗?这孩子在县城排名好,可在京市,到底怎么样,还得您给看看……”

    打小一块长大的,东子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看那得意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的成绩一准不差。可等接过来了,这一看之下,人家这孩子的成绩确实是……数理化三科满分。语文一百一十五,英语一百一。这以一百二的满分看,这相当不错了。唯一有点差的就是英语。但以县城如今的教学质量来说,英语全靠自学,人家英语学的好的如今在南边的城市一年赚的也在县城十年赚的都多,所以压根就留不住老师。他所知道的,好些乡镇的中学,那都是老师现学现卖的。所以,这孩子能把英语学成这样,那肯定是下了苦功夫了,“我跟你东子……你可能不太知道我们学校的情况。说实话,这孩子的成绩放在咱们京市,也是能考一考四中这样的学校的。但这转学就读就不一样了,国家重点你别想了,但市重点的话,你要是愿意,我还认识几个朋友,我给想想办法。我这边呢,是个普高,升学率不高。我是找了教委的老关系,这才拨款把校舍盖了,先走了一步,如此,这就把区里的两个重点给迁过来跟我们合并。老师也都跟着调过来,另外,咱们还有别的措施,第一,返聘退休老教师。第二,免费录取尖子生。市里的孩子看不上咱们,但是没关系,学校的老师已经去县区招人去了,尖子生免除学费和杂费。考的好了,咱们有奖学金。目的呢,就是想打造一所市重点出来。生源好了,这升学率自然就上去了……”

    林东来听出来了,这不用自己求,他急着想招自家孩子的吧。奖学金不奖学金的这个没问题,区重点其实也很好了……他就问说:“你家萧遥你叫她在哪读?”

    “我家那孩子野,我不看着不行,肯定是我在哪她在哪。”自家孩子的成绩真挺愁人了,“怎么了?”

    “你这教委的关系挺硬的!”要不然资金不能说拨就拨,“要是想叫你家姑娘上好点的学校,不说国家重点,这市重点是没问题的吧。”

    那是!

    “那就行吧,叫桐桐跟萧遥在一个班就行。”我不信你能把你闺女给放到老师配备的不好的班级去。

    嘿!你这一招倒是聪明。

    萧泽心说,这一个院子如今就有四个一般大小的,我偏着谁不偏着谁呀?

    需要的入学资料之类的都给萧泽留下,入学手续萧泽给办。他从萧家出来,红云就在水池边挥着毛巾叫呢,“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东子左右看看,下了台阶过去:“有事说事,跟做贼似得,干啥呢?”

    红云朝萧家扬扬下巴:“去他家干啥?为孩子上学的事?”

    “你管呢?”东子手插裤兜,浑身懒洋洋的,“行了不早了,我困了……”

    “不是……孩子上学的事……你找我呀。”红云急忙道,“我一同学,他表姨夫的哥哥在四中……我今儿在家,听你妈跟别人说,说你闺女成绩可好了,那就走走后门能怎么的?要不,明儿你跟我去……”

    “不用!”林东来就道,“都说好的事……也不看看谁闺女,没老师教都学那么好,这有好老师随便点拨……”

    “就算是在萧老师那里考第一,那也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红云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牙缸一收拾,“就这么定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去说去……你把孩子的成绩单给我就行……”

    “成绩单在家放着呢。”猛不丁的后面一个说话声,正是宋兰兰。她是出来洗衣服的,夏天的衣服犯不上用洗衣机,换下来的衣服当天就洗了。结果刚要撩帘子,就听见小姑子跟人家拉扯,自家儿子也是直升到育民中学,那是差了两分没考上区重点。如今区重点合并过来他心里舒服了一点了,结果小姑子说她还有别的关系。这关系不给她侄子用,倒是上赶着想给人家当后妈,给人家闺女用。这心果然还是外向。一听都要成绩单了,她哪里能忍?撩开帘子就出来了:“思业的成绩单在家放着呢,你说你,孩子上学是大事,你这没有八|九分的把握,怎么能随便答应?先给咱们家办,办好了,想帮谁那也是熟门熟路的。”

    林东来左右看看,“我家孩子真不用,在家门口上学挺好的。别的学校……路上就得耽搁两小时,没这工夫。”说完,抬腿就往家走。

    一掀帘子,一家子老小都在屋里坐着听外面说话呢,桌子上摆着半拉子西瓜准备切呢,“干嘛不吃呀?”

    林东方‘嘘’了一声,朝外指了指。

    果然,外面马上就响起吵嚷声。

    “嫂子我说你怎么回事?小业的成绩你知道,进区重点都难,能直升过去刚好赶上合并就不错了。太好的学校,对小业不好……”

    “哟!这话说的……对小业不好,就只对人家好了?人家知道你是谁吗?自作多情上赶着往上贴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我上赶着?上赶着怎么了?你要不是上赶着能嫁给我哥……要不是你,我哥跟东方姐早成了……”

    嗯?

    林庆生和林雨桐同时朝林东方看去。

    “看什么看?”林东方举起刀咔嚓一下,将西瓜劈成两半,“吃瓜!”

    可不就是在这里吃瓜吗?

    事情很复杂,长辈们的青春也很灿烂呀。瞧这爱恨情仇的,一出一出,关系复杂到你想不到。

    外面姑侄俩再吵啥林雨桐没听见,只恍惚听见隔壁的老太太将两人给骂回去了。

    睡觉的时候,她就看林东方:“姑,你不打算跟我姑父复婚?”

    “连你这丫崽子也催我了?”林东方抬手将灯给关了,“还轮不到你管我,睡觉!”

    “撵走你我就能独占房间了,可不得我催催吗?”林雨桐就笑道:“姑,差不多得了。当年的事不能赖我姑父。”

    林东方蹭一下就坐起来了:“你这才来几天呀,事你就摸的门清了。是不是你表哥跟你说的?”

    嘴怎么那么快呢!

    被训斥嘴快的林庆生,给林雨桐更是一个冷眼加一个冷眼的往过抛。林雨桐才不搭理他,听见外面宋兰兰喊四爷:“小业,打瓶酱油去。”

    那边话音一落,这边林雨桐就麻溜的起身往出走。

    李庆生马上伸出腿挡住林雨桐:“去哪?”

    “厕所!”林雨桐从这熊孩子腿上迈过去:“要我给你排队不?”说着话,人已经先出去了。

    上厕所?

    哄谁呢?

    他马上就要追出去,可这在家光着膀子呢,还得赶紧回去套个背心去。得!出去的时候晚了,这丫头早跑没影了。他朝着小卖铺的方向就追。结果远远的就看见金思业跟自家表妹,在树下说话呢。一个背靠着树站着,另一个站在对面,手还撑着树,把靠着树的那个圈在怀里一样,从边上看,两人就跟要贴在一起了一样。

    靠!这一直是梦想着跟楚词在一起的时候的动作,这动作在心里排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做呢……等等……这两人什么时候一块的?

    他没过去,还不好叫嚷的人家都知道。只靠在胡同边的墙上等着。

    林雨桐和四爷一个院子住着,院子里几乎是天天有人,说个话真不是特别方便。这几天都是晚上去上厕所的时候在外面单独呆上一会子,至于白天……也不能总是一起上厕所。那就是谁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另一个悄悄跟过去,说是的时间真不多。

    四爷也吐糟呢:“这家也还行……就是饭是真心不好吃……今儿还是没吃饱。”

    “晚上吧……晚上我给你放你家厨房里……”结果话没说完,远远的看见萧泽骑着自行车回来了,两人利索的散了。

    四爷拎着瓶子打酱油去了,林雨桐真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回家。上厕所出来萧泽已经过去了,倒是碰上了挡在胡同中间的李庆生。

    李庆生哼哼冷笑:“……小丫头,别瞧这乡下来的,花花肠子一点也不少。”说着,脸上的表情一整:“说,你看上他啥了?”

    林雨桐掏了五块钱在手里扬了扬:“我的事你往后少管。要是答应了呢,我就一周给你五块钱。要不然……”

    李庆生怒道:“我是富贵不能淫,少来这一套。你当我是为了害你的?你傻不傻?!你对着镜子照照你去,土里土气一黑妞,你再看看人家楚词……我告诉你,那小子喜欢楚词……为了跟楚词在一个学校,他各科都有一道大题没答知道不……”

    知道知道!

    林雨桐点头:“我只问你,这钱你到底要不要?不是要跟人茬舞吗?不是想买磁带吗?不是身上就剩下两块钱了吗?要不要……”

    “要!”李庆生一把抢过去,“我可警告你,他家可没好人。”

    “我跟他商量点事,不是你想的那个。”这小子嘴巴不严实,还得继续哄他,“你别问什么事,我怕你嘴上跑火车,给我泄露出去了。”

    这话李庆生倒是有几分信的,要不然没道理呀,才见几天就喜欢上人家了,确实是没怎么接触嘛。

    他还不放心的再问:“到底是啥事……透漏点……”

    “英语……英语的事。”林雨桐敷衍他,“我看见他看英文原版小说,就问在哪里买的……顺便问问他在哪儿练习英语口语的……”这么一说,她有点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很好的见面机会吗?出去学英语呀!“我打算去大学的英语角,听说那里有外教,我明天就去,你去不去?”

    不去!

    一听英语就头疼!

    李庆生这回真信了:“学个英语你们弄的神神秘秘。咱们俩家一般不怎么来往,但不是说彻底不来往。这几天不说话,那不是我刚把那小子打了吗?平时见面问候还是有的。有事你去问呀,跟做贼似得,小气!”

    “那你把五块钱还我?”林雨桐伸手,“磁带也别要了。”

    别!别呀!

    他拿着钱就跑,花了才放心。

    林雨桐看着他跑远,不由的就笑。这孩子挺有意思的。

    回去的时候萧泽正在林家呢,林奶奶不热情,但也不冷淡。见林雨桐回来了,奶奶就说:“快看看……通知书给你送来了。开了学就去报名。”

    如今的通知书就是一张纸,打印出来的模板,将姓名日期填上,然后章子一盖,就算是成了。

    林雨桐看通知书下面多了个印章,上面是‘特招’两个字,“这是……”

    “盖上这个章,就是只拿这个就行。什么费用都没有。”萧泽就道,“你的成绩我看了,除了英语稍微差点,其他的都好。以后这还得把你的英语抓紧……”

    “我正想这事呢……明儿我就去大学,找英语角,很多大学生放假都没回家,我找人家说话,练一练,我学的都是哑巴英语……”当着萧泽的面说出来了,林奶奶就更不会反对。

    萧泽果然点头:“这很好!要是我家萧遥有这么懂事我可省了大心了。”说着,就带着几分恭维的跟林奶奶道:“您说,这孩子到底随谁了?不说生子了,就是东方也不是个爱学习的。老林家这是改换门庭呀。”

    林奶奶爱听这话,“还是吃苦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一个个的都送去吃两年乡下的苦,就都省心了。这回可谢谢你了……”

    “婶子……您要这么说……”萧泽一下子就坐立不安起来,“您要这么说,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当年我就说了,生子的事,我全力以赴。他工作的事,您也别发愁,这学校不是合并吗?像是这水工电工都需要人。这都属于学校的正式职工了,搁在后勤上,清闲又稳定。您回头跟生子说一声,他要是愿意,晚上把身份证给我送过来,这事我给处理到头。”

    如今上哪找这工作去?

    清闲又体面。

    林奶奶一时间有些动容,可林雨桐心里一叹,林东来未必愿意。

    果然,林东来回来一听就摇头:“……就因为当年那点事,我能讹人一辈子……”

    “啥叫讹人呢?”林奶奶就道,“那是他萧家……”

    “好了!”林东来就起身,“这事不要再提。我宁愿人家欠着我,我也不愿意我欠人家的。这事就这么着了,我就不信了,我还就养活不了这一家子了……”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又出去了。

    林奶奶气的直骂倔种,回头见林雨桐在,就摆摆手:“回屋去睡吧,别等你大姑了。她去进货了,啥时候还不一定,你早早睡吧。往后别学你老子!”

    林雨桐‘哦’了一声,等老太太回屋去了,她钻到厨房去了。

    厨房里啥都有,下了点面条,给四爷留了一份偷偷的送到隔壁的厨房出去了,剩下的全端回家。李庆生还没回来,给他留了一碗。剩下的都在锅里,她出门去找林东来。

    林东来果然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抽烟呢,林雨桐挨着他坐了:“奶奶睡下了,回家吧。”

    “你倒是心大,你就不怕你爸挣不来钱,叫你跟着饿肚子。”林东来揉了揉闺女的脑袋,这孩子身上的衣服还是姐姐给买的,每天都在换,可换来换去的还是这两身。看人家小姑娘漂漂亮亮的进进出出的,这滋味还真有点不好受。

    林雨桐拉他起来:“你要养不起我,我养你也行。”

    一句我养你,叫林东来鼻子都酸了。他这种从牢里出来的,出去了人家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用人单位压根就不敢用。也有那种歌舞厅卡拉ok要人做保安的,工资给的还不低。但是他不能去呀!答应孩子的,晚上要早早回来,他就想找个能早早下班的,叫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跟着不用担心的。

    况且,他现在看着那些在那种地方上班的年轻小姑娘,心里老不得劲了。那些姑娘比自家孩子大不了多少,他造不那个孽了。

    “你老子没那么没出息。”他搭着孩子的手起来,好像这只手能给他多大的力似的。

    回去的时候,四爷正在厨房偷吃呢。年轻的身体就这点不好,总吃还总饿。要是吃的不顺口了,那真就是遭罪。尤其是被桐桐养刁的胃,遇上厨艺不佳的人家,那真是煎熬。

    林东来瞧见了还点了点四爷,“偷吃呢?”

    四爷连忙摆手,叫他别声张。

    林东来哈哈笑着,就被林雨桐赶紧拉屋里去了。叫金家人知道了,以后给四爷开不了小灶了。

    看着桌子上的饭,看看老太太那边已经熄了的灯,林东来知道,这是闺女做的,“好吃!”鼻子还是酸了。真的特别好吃。

    林雨桐这才坐在边上问:“我还没来得及问,回老家去……我妈还好吗?送我来……她怕也是不习惯。”

    “村里的小学正在装电话,她说等装好了,就给你打电话。”林东来朝萧家指了指,“那边有电话,我把电话号码给你妈留下了。”

    那就好!

    那边肯定记挂上学的事,今晚上写封信,明儿送邮局去,叫老家好放心。

    第二天上班的上班去了,林雨桐背着个包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看书的四爷,然后奶奶道:“我去学英语了,下午再回来。中午我在外面吃。”

    “带钱了吗?”老太太摸裤兜,“再给你五块!”

    钱没掏出来,人已经跑远了。

    那边四爷也把书收好了,跟家里说了一声,就往外走。两人在胡同里,一前一后,到胡同口,这才上同一辆公交车。便是在车上,也没说话,这一站上的都是附近的人。还有人跟林雨桐和四爷搭话呢,去哪玩呀,什么时候开学云云。

    直到坐了几站下车,两人才轻松起来。

    四爷翻他的裤兜:“三块钱的零钱,不够两人的饭钱。”身体年轻是好事,但弊端就是不得自由。不管人身自由还是经济自由。

    人身自由暂时不要想了,其实开学大部分时间还是能在一起的,这主要就是财产的不自由。

    空间存着不少钱,但你这钱得来路明白,要不然就是麻烦。

    主要是,原身亲妈那边,过的不容易。还有苏家,要给小舅舅结婚,这都是钱财能解决的事。

    林雨桐拉四爷:“光玩也没意思,找个赚钱的门路。”

    四爷一脸的盎然:“干点没干过的。”跟玩一样的!

    可啥没干过?

    结果还真没干过——练摊!

    古玩街,找个阴凉的地界,一块白布,几张红纸,一把剪刀,两个马札,足够了。

    如今正是外国游客多的时候,现场剪纸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更何况,两个英文说的贼溜的孩子,这种吸引力就更大了。

    但是林雨桐的剪纸水平,不是太行呀。

    能剪出来的,也就是龙凤呈祥、鸳鸯戏水,胖娃送福,双喜临门这些。还会剪几个小动物,但这架不住四爷会编故事,坐在那里跟人家老外侃呢,这每个图样都能说出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来,而且要价也不高,五块一个,人民币就行。

    这玩意倒是好卖了,但是包装不容易。他也是能耐,跑到人家书店,把那种老版的,压在仓库里的书,什么唐诗宋词之类的,都按斤买来。买一个剪纸五块,买一对剪纸八块,还送一本书。将剪纸夹在书里,比什么包装都好。

    这玩意,剪出来的一般都是成对剪出来的,十几分钟一对,十几分钟一对的,一上午卖了三拨客人,挣了小一百。

    导游搁在边上不听的搓手,意思是要回扣。

    咱们就是出来玩顺便赚钱的,明儿就换地方了,还想要回扣,玩去。

    两人东西一收,吃饭去了。

    下午两人又在街上捡了两个散客,给人家做导游去了。两人都是m国人,第一次来a市,看的又是老建筑,这些东西,谁有四爷和桐桐清楚?两人能把一件东西的前世今生给说的明明白白。因此,拒绝了对方的晚饭邀请,还赚了五十美元。

    美元这东西,不用在银行换。做旅游这一行的,这些导游如今最喜欢的还是美元。他们攒的多了,在黑市上赚差价,也不少赚的。自家这边数量不多,直接跟他们兑换人民币了。这个时间段,据说是黑市上一美元能兑换十元人民币。但跟人家导游换,一美元人家给按照六块五算的。这也行了。

    五十美刀,换了三百二十五。那导游多给了五块,算是三百三,“小兄弟,以后还来找大哥,大哥绝对不会坑了你的。童叟无欺的价!”

    再找你才怪!

    抽出四百给老家寄回去了,直接寄给苏大福。

    剩下……也没剩下多少了,之前剪纸是需要成本的,再加上两人的饭前路费,基本这就完了。不过挺好玩的,想去的地方也去了,想浪的也浪的,钱也挣了,可以打道回府了。

    四爷就说林雨桐:“以林东来的能耐,别的行业不行,但这旅游这一行,他还是能干的。”

    这倒也是个方向。他那人不怯跟生人打交道,对京市又熟悉。外国人的钱虽然好赚,但是吧,国内线路也很好。前期,光是单接来京市的游客,都能挣的盆满钵满。

    但要叫他干着一行,就得叫他看到这一行的利。

    于是,第二天她跟四爷两人各干各的,四爷人家找到个长期能接活的工作,在古玩街,找了个装裱店,先干装裱去了。

    那里不光是装裱,还有修补瓷器这些。住的胡同里原本就有一在当铺里干过的老先生,原身挺喜欢听那老先生说故事,常去,所以,他会点跟这个沾边的也不至于叫人怀疑。

    如今这钱还是比较好赚的,趁着这个时机,捞一把,在限购之前,买上几套学区房,买上几个旺铺,那这一辈子完全可以干点惬意的工作,舒舒服服的躺一辈子都行。

    所以,这得抓住时代的机遇呀。

    身份所限,来钱的门路窄,但瞅准了路子,攒起来说快也快。

    林雨桐单独又跑一趟,这一趟是去皇陵了。这一次她没选外国人,而是选了华侨。他们能听懂国语,对历史有点基础的。在皇陵,林雨桐一个一个说过去,人物事迹生平,详尽详实又妙趣横生。本来半天的皇陵之旅,硬是游了一天,回来的时候都晚上八点了。

    四爷还在老地方等着呢,“怎么这么晚?”

    林雨桐这时候才感慨:“感觉……感觉我本来就是跟你在一块的。”

    你的来处,才是我的归宿。

    四爷明白这话的意思了:“去了皇陵。”

    “上了香了。”我替你上的。

    那就行了!

    说起这个,两人一路上就有点沉默。回去的时候林家都急疯了,林东方也回来,正骂李庆生呢,“你就不能跟着你表妹?这么大的京市,跑丢了怎么办?一个女孩子……”

    正说着呢,林雨桐回来了。

    林东来正准备出门去找李建国报警呢,结果人回来,“你去哪了?不会做公交,就打出租呀。到家付钱也行……”

    林雨桐赶紧将门给关了,从兜里掏出三张一百大钞来:“爸,这钱你明儿帮我寄给我妈。”

    林东来脸都白了:“哪……来的……”女孩子学坏很快的,“钱有爸爸去挣,不用你操心这个……”

    “不是……我当导游去了。”她把钱放在桌上,“捡了一个散团,都是华侨,去了一趟皇陵……就挣了这么多……爸,您要不放心,跟我一块去呗。咱们爷俩还能挣双份的。最不行,还能给我做保镖。”

    林东来捂了捂口袋,兜里有三十块钱,是今儿蹬三轮挣来的,他刚才还得意,觉得这虽然辛苦,但是比拿死工资强吧。谁知道孩子出去一天,拿回那么些来。

    李庆生摸了摸那钱:“也算我一个呗。这来钱太快了!我爸一月才多少工资?比这多不了多少吧?”

    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好的。也因人而异!

    导游费事先是说好的,但你要是做的好,小费是不会少的。首先,你得真说的好。其次,是你得讨人喜欢。

    有这两点,收入会比一般的导游多的多。

    “可这就算只挣你这十分之一,那也不少了。”李庆生就道,“不就是到处跑跑,动动嘴皮子。我感觉我就适合这一行……我哪天都得出去到处逛去,嘴也没闲着,可扯的都是没用的……”一个挣钱,一个还得花钱,这一来一去,差的远了。

    林雨桐就继续填柴火,“是啊!现在很多苦力活看着是不少挣,但要是往后想的话,这一行没发展前途,因为没技术含量呀。可旅游就不一样了,如今国家重点扶持第三产业,大力发展旅游业……先慢慢的摸索一段时间,攒点钱,也开个公司去。想想那钱,还不跟雪花似得往家里飞呀。”说着,就抬头看林东来,“您明儿先跟我当一天保镖,我想给我小舅舅攒够娶媳妇的钱行吗?这个钱挣够了,我就不去了……”

    林东来被闺女扯着袖子摇,还能说啥呢?

    林雨桐洗了澡躺下了,就听见林东方低声给林东来道:“去试试吧。一个从乡下来的孩子都敢出去给你趟路,你有啥不敢的?”

    敢!怎么不敢了?!

    本来还谋划着说,叫几个兄弟暂时弄个搬家公司试试。活虽然是累人的活,但往后未必没有前途,但闺女今儿突然说的这个事吧,倒也不是不能试。

    成!明儿就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117、欢喜人家(5)三合一

    欢喜人家(5)

    带着林东来找活, 林雨桐不找那种老外, 因为就林东来自己干来说,他带不了这种的游客。还有像是自己之前带的那个华侨,那种规格的也不行。那些人的文化层次决定了你跟人家侃大山那一套, 可能不大好使。

    侃大山那一套, 当个乐子听行, 说的太虚了人家不见得爱听。

    所以,这个客户群体你得找。

    之前她就观察好了,好酒店住的也有那么一类人。这类人的钱还是比较好赚的。

    这两年不是开始流行‘学习考察’吗?不管是下面的政fu单位, 还是企业, 一说就是引进外资去了, 一说就是考察学习去了。但这出去的队伍正儿八经的考察的少,打着这一股子风,出来玩的人更多。而且, 队伍里一半都是带来的家属。许是真有考察的,但另一半绝对不是来考察的。

    这一部分人,她们更需要导游。她们的需求不同, 不爱听那些正儿八经的介绍,就是去一些大家都去的地方, 比如看个升旗,去个皇宫, 再爬一爬长城。剩下的时间,就是吃和购物。哪里的东西又好又便宜,哪里的东西吃的最有牌面。要是你再能充当一把照相师傅, 不耐其烦的帮着拍照,那一个团你跟上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

    因着林雨桐连着两天在这里都接待的是纯粹想游览的客人,之前就有个胖胖的,烫着大波浪,涂着红嘴唇的女人瞧见了,还说她家闺女,“你看着京市就是不一样,人家不比你大,你看看人家这英语说的,溜溜的!”

    今儿一早,在酒店门口,林雨桐又碰上这人。她先朝人家客气的一笑,人家也客气的朝她笑。

    两人这不就搭上话了吗?林雨桐问她们昨天去哪玩了,她说了她们去哪了。林雨桐又告诉她们这些地方花钱的陷阱在哪里。又告诉她们哪里的好玩,哪里的东西齐全,哪里是有水货,比如服装香水化妆品这些等等。

    没来过的人,光是听这一堆地名,就直接蒙圈。更何况还有相差一个字的地名,走错了就真南辕北辙了。林雨桐又故意的,把这些地名的区别跟人家说了,可对于对方来说,这其实是越说越乱了。

    林东来就偷笑,他大概齐是明白怎么操作了。这不就是光明正大的给人下套吗?

    果然那边越听越头大,就问呢:“你今儿要是没事,就带带我们呗。”

    “我出来主要是练英语的……就这我爸还不放心……”她指了指林东来。

    以林雨桐的见识,都觉得林东来的长相能有九分,可见其长的是真心不错的。那这对于没林雨桐见的世面广的妇女同志,林东来的长相真能打十分。

    这看脸的世道啊,像是这种中老年妇女团,一是喜欢乖巧讨人喜欢的孩子,二是喜欢这种长着养眼,总能给予她们一些肯定的英俊男人。要说林东来会办事呢,带这种队简直平趟,去买衣服,绝对不会叫女人尴尬。偷着跟人家买衣服的沟通好,身材胖的,绝对不叫拿瘦版的衣服出来。客人试衣服,不合身绝对不说衣服的号码小,只挑拣什么颜色款式的毛病。

    只要进了服装店,只要有合适的尺码,家家都有衣服能卖出去,而且价钱还不低。

    林东来慢慢的占据主动,林雨桐就退居后面。然后还能收到店家给塞来的回扣,多少是点意思。但一条街转下来试试,那兜很快就鼓起来了。

    晚上回来一算,连带导游费下来七百多,小八百块。

    林雨桐就说:“吃回扣这个,不能长久干。”能游说的客人自己买,那是你的本事,你能吃到回扣的多少跟你自己的能耐挂钩。但不能强迫客人买东西。

    “咱自己不能干这事。”林东来一边整钱,一边就道:“至于别人……还是等咱们开了公司之后再说了吧。”

    今天挣的,跟昨儿林雨桐挣的,整合了一千多,抽了一千出来:“这个……明儿给你妈寄回去,有这钱够你小舅舅结婚用的。你就别跟着我再跑了……”越晒越黑。

    今儿接的这个,今儿还不算完。连着约了林东来十天。这十天都有活干,不可能每天都跟今天似得,赚这么多,但便是赚的少了,一天除了他的吃喝,至少也有七八十的收入,这就很好了。

    林雨桐把钱接了,那边林东来就出门。

    “多晚了,不累呀?”出门干啥?

    “你去睡,爸去找朋友租一辆面包车……”

    这是摸到门了。

    没错,这有车没车就是不一样。

    第二天,林雨桐给苏家寄了一千一。

    多出来的一百吧,是为了凑整数的。林东来上次去的时候给了五百。后来林雨桐又给寄去了四百。这次给上个一千,那是一千九百,差一百就两千了,那就凑个整数呗。

    于是苏家接连着收到了两张汇款单,落款都是林雨桐。

    汇款单拿着,苏大福不敢去取呀。叫了苏宝凤回来:“……孩子这是咋回事?寄这么老些钱来。要不去看看……”

    “不用!”苏宝凤怀里还揣着闺女寄回来的信呢,信上把林家的事都写的清楚明白。包括林家的每个人,都是什么喜好,对她都是个啥态度。没有刻意的隐瞒什么,信上还写了林家以及周围的人都她爸婚事的议论,甚至包括邻居的姑娘喜欢她爸这些,她都一五一十的写上了。

    信的末尾还说,她不怨恨送她离开,这一走,她有更好的前程,也有了更多的家人。然后孩子又说,等将来,她在城里买房了,要把姥姥姥爷接过去,要管弟弟上学,要让家里人都过日子。

    因此,她就说:“给了就拿了,办喜事也宽裕些。”

    苏大福就看看蹲在门口不说话的卢大头,给闺女使了个眼色。谁都知道,一个孩子哪里来的钱,这钱还是林东来给的。

    林东来为啥给?

    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突然多了个闺女。不仅没见抱怨,反倒是尽力的去弥补,这说明啥,说明对宝凤还是有感情的。

    有情有义,城里人,两人还有一孩子,一拿就拿出两千来,这证明日子过的好。

    比起村里的日子,卢大头心里慌了。他怕女人撇下他走了!

    从娘家回去,苏宝凤在厨房做饭,男人在灶膛前烧火,大勇在院子里做木工活,该到娶媳妇的年纪了,他在给他的新房打家具。小敢不知道野到哪里玩去了,还没回来。

    厨房的气压有点低!

    苏宝凤将手里的水瓢往水瓮里一扔:“你整天的丧眉耷眼的,想干啥呀?有啥话就说,憋在肚子里下崽呢?”

    “你要是想走……那得把小敢带走。”卢大头瓮声瓮气的道,“要不然,我不跟你离婚。”

    苏宝凤给气笑了:“你还挺有心眼呀。这是打算叫你儿子也吃商品粮呗。”

    “那要不然呢?”卢大头往炉灶里塞了柴火,吸吸鼻子,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多此一举的解释了一句:“眼睛进灰了。”

    哭了呀!

    “没出息!”苏宝凤骂了一句,将信给卢大头递过去,“桐桐写的,想问写啥你就问呀。憋的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你累不累?”

    卢大头拿了信,却又放回案板上:“我不看,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信你!”

    “真不看?”苏宝凤问道。

    “真不看!”真要是看了……我成啥人了。我越发比不上林东来了。都说林东来这不好那不好,但他当年走的时候可不知道宝凤怀了孩子,如今那么大一孩子送去了,他连多不问一句都没问,宝凤说是他闺女,他立马就认下了。这是啥?这就是信任。

    宝凤的品行上没毛病。

    “我知道,你要是不想跟我过了,你就会告诉我。不会瞒着我这个那个的,你不是那样的人……”卢大头闷着头,“我就是觉得……跟我过的这个日子……叫你受苦……我知道,只要你愿意去城里,林东来不管咋想,都能叫你过的舒舒服服的……我没本事,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

    “你把心放肚子里去吧。”苏宝凤转身揉面去了,“孩子这几年在县城上学,生活费学费的,你挣的钱拿回来大部分都补贴进去的。不管是你,还是大勇,没说过一句不愿意的话……那一年,孩子白喉,你背着孩子就跑,一气跑到镇里,拦着车就把孩子往医院送……迟一点就没了她的小命了……我不是没良心的人,孩子也不是没良心的人。把心搁在肚子里,好好过日子吧!”

    一说当年的事,卢大头倒是不好意思了,直接起身出去:“不是应该的吗?说那些干啥!”

    苏宝凤轻笑一声,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跟卢大头,或许不是所谓的爱情……可是,人也不能靠爱情过一辈子,她对如今的日子就挺知足的。

    又等了两天,村里小学的电话接好了。苏宝凤第一个过去,拨通了电话。

    这都傍晚了,林雨桐刚从外面回来,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呢。这院子里住的人多就是一个不好,内衣不好意思往出晾晒,就搁在屋里阴干呢。不过方便的地方就是晒被子特别方便,老太太特别爱晒被子,大夏天的那厚被子都不盖的,就这也是三天两头的拿出来见见太阳。

    夏天的衣服过一下水就好,洗的刚晾上。就听到西厢的电话响了,响了三声,被接起来了。大夏天的门窗都开着,里面的声音就传出来,是个女孩的声音:“喂!我爸不在家。”

    那边不知道说了个啥,她就又来了一句:“……找谁?林雨桐是谁?没这人呀!”

    林雨桐?!

    林雨桐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喊:“有!有林雨桐这人,来了来了就来了……”

    话音没落,人就已经进来了,一眨眼,手里的电话换了主人了。

    林雨桐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特别大:“……桐桐,我是你妈……”

    我知道你是我妈。

    “妈,你声音小点,我听的就更清楚了。”她这么说。

    那边果然就正常了,边上围着一堆人,苏宝凤也不知道该说啥,憋了半分钟才憋出一句:“入学的事都妥当了?这个可不能耽搁。还要准备啥东西不?”

    “不用!”林雨桐就道,“这边什么都好,就是不如老家凉快。再就是挺想你,想我姥姥姥爷舅舅舅妈的……等天凉了,再叫我姥姥给我做一坛子腐乳呗,我就想那一口了。”

    孩子离开了,什么都不习惯,家里会担心。可什么都习惯,家人就该失落难受了。

    林雨桐这么一说,苏宝凤果然就高兴,“……成,我肯定跟你姥姥说。趁着如今日头还好,我给你晒点豆腐干……”

    手工的豆腐干比机器加工的要好很多。它是经过几蒸几晒才能成的,一斤豆腐能晒出四两就不错了。特别费工夫。

    但这玩意不贵,属于家里置办的起的东西。

    林雨桐就道:“还有萝卜干……多晒点,包包子放猪油,比肉都香……”

    苏宝凤不由的就笑了,周围瞧热闹的也笑,说这孩子出门净想着吃呢。

    气氛挺好的,林雨桐跟她定下时间,“您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我有时候会出去学英语的。这样,每周六晌午十二点,我给您打过去,您在学校等着就行。”

    村子只有那么大,学校就在村子中间,走过去三五分钟的路,“您要是有急事,也能打过来,暂时就打这个电话……”

    “成!”苏宝凤拿着电话又叮嘱,“那你要听话,要有眼色,要抢着多干点活,别给人添麻烦……”

    林雨桐一句一句应着,打了十几分钟,这才挂了电话。

    边上这个应该是叫萧遥的姑娘,手里拿着苹果,咔嚓咔嚓咬着,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一脸好奇的看林雨桐,见林雨桐把电话挂了,她抓了个苹果递给林雨桐:“我听我爸说了……原来是你呀。他说的时候我太困了,没咋细听,要不是你耳朵好使,都把你的电话耽搁了。”

    这姑娘刚才在睡觉,脸上还有睡觉压下的褶子呢。

    林雨桐接了苹果,“打搅你睡觉了,要不……你继续睡……”

    “不睡了,我睡一天了。”说着就摸肚子,“你刚才说的萝卜干包子,说的我都饿了。林爷爷是早班还是晚班呀……”

    “早班,这会子也该回来了。”林雨桐起身,就让了她一下,“要不,去我们家那边吃点。”

    “好啊!”她利索的就起来,然后把一兜的水果捡了一大半出来拿着,“走走走!我都想林爷爷的手艺了。”

    家里大人好像总隔着什么,但是对孩子应该还是都不错的。看萧遥这样,好像去林家吃饭是特别正常的事。

    一出屋子她就喊:“李庆生……金思业……吃水果了……自己洗呀……林奶奶,小饭桌在哪搁着呢……”

    她这一喊,把几家人都搅和了。

    林奶奶拿了小桌子出来给撑在院子里,“不睡了呀?晌午饭还给你留着呢!”

    金奶奶也出来了,“思业还没回来……拿过来我给你们洗洗……”顺手的把林雨桐手里拿个没洗的也收走了。

    李庆生一进院子,两人跟生离死别了一次一样,恨不能抱一块亲一口。看的出来,两人关系是真好。

    林雨桐顺便去厨房,把半拉子西瓜切了一半端出去。

    西瓜才放下,那两人蹭一下快速的各自拿了一块,都挑最大的拿。李庆生见林雨桐没有,就挑了一块递过来:“看你挺机灵的呀,挤兑我从来不手软,你倒是上啊!压根别跟萧遥客气。你可别被她欺负了,要不然我可不认你……”

    正说笑着呢,有人推着自行车进来了。这自行车往院子里进,这上下台阶的,总得发出点乒铃乓啷的声音,“……哟!这小姑奶奶回来了?”

    “您这老姑奶奶还没嫁呢?”萧遥将嘴里的西瓜子吐出来,“我们这回夏令营有一带队老师,长的还行,我还要了人家的联系方式,您要不联系联系去……”

    金红云一边撑车子,一边道:“你省省……”

    “省什么呀?”金奶奶那边撩着帘子,“连孩子都为你操心了,你还不知道愁!你就是紧赶慢赶的结婚,还不定多大才生孩子呢……”

    “生什么孩子呀?”金红云就道,“生孩子多麻烦的……还得自己喂奶自己养,啥时候才能养成?等他三十岁懂点事了,我都六十多了……一辈子啥也别干,就养孩子去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金奶奶就从里面出来,“谁家的孩子不是那么麻烦养大的?你都三十岁了,都没见你多懂事,你还指望孩子三十岁懂事呢。拉倒吧!你就是今儿结婚,明儿生孩子,到了七十岁,你都甭想消停……”

    “所以说,我就不生嘛!生下来,辛苦养大,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才……”

    这话说的萧遥哈哈便笑,“那您想干嘛呀?想捡一现成的孩子给人当妈呀……”话没说完,桌子下面,就被李庆生踢了一脚:你是不是傻?听不出来这话里有话呀。

    萧遥差点噎住,嘿嘿憨笑两声:“云姑姑,我胡说的。”

    金红云像是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似得,搬个小板凳坐过来,挨着林雨桐,“也不算是胡说吧。我是真没打算要孩子……如今嘛,一家一个孩子也够了。只要孩子争气就行了。我就觉得吧,只要真心对人好,人总是能感觉到的吧。你说呢?”

    林家老太太切菜声都停下来,跟金家这亲事绝对不行,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就要出去,谁知道自家孙女来了一句:“我也说不好,不过我妈总说,孩子还得是自己的亲。我姥姥也说,这猪肉永远贴不到羊身上……”

    “咳咳……”李庆生被这话给呛了狠狠一下,起身跑一边顺去了。

    林老太太不知道在切啥了,忍着笑,又咚咚咚的切开了。

    林雨桐还继续跟金红云搁那说话呢:“……这些都是老话了。我妈说,这些老话,还有老人的话……都得听,不听真得吃亏。就像是金奶奶刚才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之前看到报纸上的报道,这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应该是二十三岁到三十岁……您要是今年结婚,今年怀孕,算是能抓住适孕年龄的尾巴……”

    她这么一本正经的肯定了金奶奶的话,然后还朝人家点头。这被拒绝的还不好冲着人家孩子发脾气,毕竟……人家孩子可能不懂呀。

    金奶奶面色变幻了几次,嘀咕了一声‘小滑头’,然后冷着脸叫金红云,“回来就跟孩子在那玩,你是三十了,不是十三了。过来搭把手,把谁当老妈子呢?”

    金红云倒是没恼,还是揉了揉林雨桐的脑袋,“你这小嘴,嘚吧嘚吧还挺能说。”

    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大人们都走了,剩下三个人在院子里,李庆生重新坐回来,就被萧遥招手叫走了,就听她低声问道:“我这走了一个月……什么情况这是?云姑姑看上我爸了?是想捡我当闺女吗?”

    李庆生扭过来看了林雨桐一眼,两人眼神一对上,李庆生觉得自己悟了:对啊!这小院里不是还有一个单身带着孩子的男人嘛。

    他嘿嘿嘿的笑,然后摇头,“不是很清楚……我早上一起来就出去玩,回来就都该睡觉的时候了,大人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他试探着问萧遥,“你啥意思?不愿意?”

    萧遥龇牙咧嘴,“她……那人不算太有心眼,又不打算再生孩子……我觉得还是能考虑的。”

    啊?

    林雨桐在下面踹李庆生的腿,示意他:少掺和。

    四爷今儿回来的很晚,然后偷偷的塞给林雨桐一个东西,避着人一看,林雨桐险些笑出来,四爷递过来的是个坠子,用红绳子穿着挂脖子上那种。坠子是个心形的,纯银的。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他帮着给人洗银首饰的时候从溶液里提炼出来的碎银熔出来的。

    这都能做金银匠了。

    装裱铺子门口,隔出个两平米的小柜台,有个老头做这个金银器的买卖的。结果他又给人家帮忙弄那个去了,“没工资吧?”

    “拿了人家这个还想要工资?”四爷指了指那坠子,“小十天了,就攒下那么一点。”以后每十天攒个珠子,看啥时候能攒出一对镯子出来。

    没工资就没工资吧,谁也不在乎工资这东西。四爷愿意干,就让他干去呗。

    四爷还道:“那是老手艺人……不少失传的手艺,他还会点……”

    有好匠人的时候,你没时间学。这会子没好匠人了,你倒是空时间多的不知道怎么打发。

    两人在水池边嘀咕,李庆生一扭脸瞄见了,就高声问道:“你俩悄悄说啥呢?”

    烦人!

    “师大那边的英语角人多,你去不去?”林雨桐回身就问了一句。

    一句把熊孩子给怼回去了。

    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各家端了俩菜往外面桌子上一放,叫几个孩子吃饭去的。端来的都是好菜。林家的炖猪蹄,红烧肉,金家也知道自家的饭菜不好,叫金红云去买了半只鸭子,又给炸了花生米。萧泽回来的晚,他本来也不常做饭。今儿闺女回来,他在外面包了油炸的小黄鱼,这就凑了一桌子菜。

    这边筷子拿到手里还没上桌呢,结果院子里前后回来两人。

    四爷原身的爸金红胜回来了,他也走了得有小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林东来出来了。

    而林东来兴冲冲的回来,借来的面包车还在胡同口停着呢,他打算先把钱放家里,然后再出去给车加油去,却不想急着跑进院子,一个从照壁这边绕,一个从照壁那边跑,绕过来了,走了个脸对脸。

    除了林雨桐和四爷,这院子里的人就跟摁了暂停键一样。

    金红胜有些微微发福,但看着还是人高马大,很有些威严的样子。他脸上的笑都扬起来了,在看到林东来的一瞬又僵住了。

    宋兰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喊金红云,“你哥回来了,开饭吧。”

    院子里这才活了起来。

    那边金红胜看着林东来,才算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之前不是听说在年底前后吗?这是提前了?”

    “立了点功,减刑了半年。”林东来点了点头就朝院子看,见自家闺女迎出来了,就把钱包递过去,“先送回家,我去给车加油,马上回来。”

    “加油叫思业去,家里有油桶子……”金红胜拉住林东来,“提回来明儿直接加了就行了,你就别跑了。菜都是现成了,我还带了两瓶好酒回来……叫上老萧……还有建国,咱四个今晚喝一场……说什么都不能走……”

    非拉着不让。

    四爷就起身,示意那俩也跟着起身:“那我们出去吃烤串了!”

    金红胜马上就摸钱包,林东来摇头:“不用,桐桐身上带着呢。”

    四爷身上也有,但没言语,反手接了金红胜的钱包,顺手拉桐桐,然后示意其他俩人跟上。

    油桶在墙角放着呢,李庆生顺手给拎了,金红胜还喊呢:“顺利叫你爸过来。”

    李建国得了信儿就叹了一声,用自行车带了两箱子啤酒过去,“你们几个好好的,别闹事!”

    看起来有事情要谈的样子。

    李庆生心里长毛:“要不要回去听听?”

    谁愿意去听?

    四爷带桐桐往前走,“吃羊肉的上火,吃牛肉的吧。”

    “要肥瘦相间的,再要两个腰子吧……主要是牛筋……”一说还真就想了。

    四个人坐在那吃饭,萧遥小口小口吃着,突然问林雨桐:“你是不是挺讨厌我,也讨厌我们家里人的……”

    “没有呀。”林雨桐把腰子给四爷,看萧遥:“你怎么会那么想。”

    “我爸……我爸总说我们家欠了你们的……其实我姑姑……我姑姑这些年挺后悔的,还托人回来给生子叔向有关部门反应过,反正就是想把当年的案子给翻过来……不过,好像也没啥用……”萧遥转着手里的肉串,“而且我爸把生子叔回来的事跟我姑姑说了,她好像有回国的打算……”

    李庆生差点炸了:“回来干啥呀?我爸我妈因为这事都离了……”

    “我爸我妈难道没离?”萧遥气道,“好歹你爸你还能见到,你爸你妈说不定哪天就复婚了,我呢?我妈走了就没回来过,家里装了电话就是为了跟我妈跟我联系方便的,可其实呢,一两个月也通不了一次话。我特想叫我妈回来……我一点也不想叫云姑姑给我当后妈……”

    只要是后妈,就没有哪个孩子是能坦然接受的。

    四爷和桐桐咋办呢,出来是哄孩子的吗?

    好容易吃一次烤串还吃的不爽气,四爷拉桐桐起来,“咱俩去买汽油去……”

    “你俩……”李庆生警告四爷,“你老实点,离我妹远点……”

    林雨桐‘嘘’了一下,朝萧遥指了指,“去安慰安慰,我跟人家不熟。”

    也是!

    终于把那边撇开了,两人换个地方继续吃。有露天涮锅的地方,两人叫了锅子,又叫了烤肉,最后还下了点面条,四爷的饭量现在着实是可以。一顿饭能吃至少五个馒头,或是八个大包子,亦或者是三大碗米饭。

    林雨桐从没见过四爷这么好的饭量。

    吃完饭,两人压马路消食。感觉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还有人路过的时候指指点点,四爷就示意她,“放开我的胳膊……”

    她挎着四爷的胳膊在路上溜达,叫别人看起来,就是不良少年少女搞对象的吧。

    都放开了,还有路过老大妈牵着孙女教育呢:“可不许那么不学好……听到没?”

    把林雨桐逗的不行,这现在是稍微亲近都不行呗。

    两人干脆并肩往回走:“这一个院子住着,也好也不好……住的实在是不舒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拆迁,或者说这一片不拆迁?谁知道呢?四爷那边住的更难受,他在那边是厅里放着个单人床,他在客厅里睡。房间是老两口一间,另一间也隔成了两间,一间给年轻两口住,一间给金红云住。

    以金红云现在的样子看,她短期内结婚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四爷就还得外面住着。你说这进进出出的,晚上睡的安稳吗?

    “短期内拆迁的可能性不大。”四爷也愁这个事情,“你那边呢?住的舒服吗?”

    要是林东方不复婚,还得继续难受下去。

    林雨桐就给算:“高中三年……三年的时间,一直这么住着?不行就把各家的屋檐下利用利用,把厨房挪到屋檐下面去,把厨房改成房间。”

    厨房是灶王爷,能随便给灶王爷搬家吗?

    老太太们挺封建的,压根就不可能。

    两人在这里说家里没有出嫁的姑娘占着房子的事,那边男人们喝了酒,都趁热说林东方呢:“老这么住娘家也不行……建国住单位值班室,你们那家弄的越发不像个家了。生子这么大的人了,回来一个单独的屋子都没有,再加上一个孩子……确实是不方便嘛。”

    萧泽是好心,这不是就把两口子撮合成了吗?

    林东方却只道:“少拿我说事,家里要是嫌我,我可以住店里去。我不是非回来的。这不是孩子在家,以前东子不咋着家吗?现在他按时回来了,我也自由了。进货也敢去南边了!至于我家那小子,他乐意跟他爸就跟他爸回去就行了……”

    “我不回去!”正说着呢,林庆生回来了,“我不离开我姥姥姥爷……”说着,又跑过去问他舅舅,“您嫌弃我,不要我了。”

    林庆生哈哈就笑,“谁敢不要你?这边离学校近,就这么住着吧。舅舅都想好了,这几天忙的没顾上……赶明儿我找几个人,给客厅焊个二层,焊个梯子直接就上去了。上面就是睡个觉,能站直了人就行。这不就多个屋子出来吗?”

    “这个好……”金红胜也搭话,“也算我一个。我能歇几天,铁板那些都不用你管,我一准给弄来……小业也得单独住了……”

    四爷和林雨桐才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单独住吗?

    怎么个单独住法?

    才要问呢,结果金红云突然就过去,拿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咚的就往肚子里灌,“叫小业自己住……哥,你这是给我捎话呢吧!哦!我不嫁人,占着家里的屋子了是吧?嫂子嫌弃我,爸妈整天的念叨我,你还来这么给我捎小话。我就是不愿意嫁不合心意的人怎么了?我不愿意一辈子将就,又怎么了?哥,要不是你下乡了,东方姐能嫁给李建国吗?要不是东方姐嫁给了李建国,你会娶我嫂子。”说着,又看萧泽,“还有萧大哥……你跟萧遥妈结婚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家的成|分不好?将就来将就去,你们都将就的把日子过好了?”

    结婚这事吧,只能是我想结婚了,而不是我需要结婚了。

    其实,金红云人家这种想法才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ps:快开学了,想叫孩子预习一下顺便收收心,结果我跟儿子我俩没说到一块去,结果就吵起来了。别问我为啥幼稚的跟个小屁孩吵起来了,这就已经很叫我生气了,结果这熊孩子吵急了,给我来了一句:“妈……你看你那丑样!”今儿半天,我的脑子里都无限循环着两字:丑样!丑样!丑样!

    气死我了!竟然给我气哭了!他爸回来训他:你妈哪丑了?丑也不能说知道不!

    我去!更扎心了!

118、欢喜人家(6)三合一

    欢喜人家(6)

    这种想法, 别人怎么看其实不重要。只要家里人认同, 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去。但显然,金家人,除了四爷无所谓之外, 其他人都盼着金红云嫁出去。

    这些人里, 除了宋兰兰这个做嫂子的, 可能确实是对她占着房子不满意之外,别的人都是真心为金红云好的。找个本分踏实的男人,抓紧结婚生孩子, 然后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但是吧, 金红云好像也瞧不上别人, 这怎么就瞧上了刚出来的林东来了呢?

    林东来从苏村回来的那一年,金红云十三岁吧。而林东来在这个之前,先是去苏村插队去的。也就是说, 林东来离开这个大杂院的时候,金红云顶多十一二岁。

    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喜欢一个大哥哥?且喜欢了这么多年?

    不能吧!

    那要么就是对回来的林东来一见钟情?

    但不管为啥,甚至你不管林东来的想法只一味的追求自己的幸福都不算是大错, 可这动不动就把人拉出来戳一下,这就不对了。

    果然, 林雨桐还没走到院子里呢,林东方就撩了帘子走出来:“……金红云, 一直觉得你年纪小,不愿意搭理你。你还来劲了是吧!今儿你哥回来了,李建国也在。你现在问你哥, 我跟他谈过恋爱没有?孩子都老大不小了,整天为这个吵吵嚷嚷的,好看呀?别管我为啥跟李建国离婚的,金红胜你来说……当年我跟谁谈恋爱来着,是你跟红云胡说的吧。”

    萧泽都愣住了:“几个意思?你俩没谈过呀?”

    宋兰兰举着刀从厨房出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是真被气到了。要说难堪,她是最难堪的。小姑子口口声声的叫嚷了他哥委屈了云云,他哥当年喜欢谁谁谁,这些年几乎是天天跟心理堵着一口气似得,为啥金家和林家这些年一触即发了。主要是她看林东方不顺眼!

    自家孩子爸跟林东方谈过,而且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这个……她当年也有耳闻。而这个女人离婚了,这十多年一直就在院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能舒服?

    可如今这是几个意思?

    两人没谈过?那小业爸怎么不早说呢?还有,没谈过当年为啥非说谈过呢?

    宋兰兰站在桌子跟前,“说,说明白了!几个意思?”

    林东方冷哼一声:“金红胜,你还是不说,是吧?你不说我说!”

    “东方!”金红胜难堪的看向林东方,“都多大年纪了,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林东方白了李建国一眼,“当年你在警校,给你的信是金红胜帮我送给你的。你的信也是他帮着拿给我的……没错吧!

    李建国有些坐立难安,他终于明白为啥东方当年坚持离婚,而如今又坚决不复婚了。因为他当年也信了这些话,以为他在警校那段时间,东方跟金红胜有点那个意思。后来东方虽然跟他结婚了,他也没再说这个事,还觉得自己挺大度的……可他娘的要真是没谈过,自己有够混蛋的。当年离婚的时候,金红胜倒是赌咒发誓的他们绝对没有过。当时自己要是信了,这不是也没有离婚那一茬了吗?当时两人的谈话东方听见了,就是自己那一犹豫,东方才下了决心要离婚的。而且,东方的脾气,向来是眼里不揉沙子。

    这会子,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是……我知道错了……错怪你了!”

    宋兰兰将刀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金红胜,你要是今儿把话不说明白……那咱明儿就去离婚。我受你妹妹的话早受够了!”

    金红云兀自不明白:“明明我哥当年说他跟东方姐在谈恋爱呀!”

    “跟她谈的不是我!”林东方冷笑,“他是拿我当挡箭牌呢……”

    那时候他们都年轻,喜欢金红胜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湘。只是潇湘跟东子一般大,稍微小了两岁。这种小女孩的喜欢,在金红胜当年插队的时候的喜欢,能做什么准呢?萧湘啊,长的确实是好看,性子又娇,这样一个娇娃娃,拉着金红胜的袖子,一脸崇拜爱慕的喊着胜哥哥,还偷着去插队的地方找了他。铁打的心都软了!

    “可她年纪小……根本就不知道这喜欢不喜欢到底是个啥意思……我要是真存心那啥,那也太不是人了……”金红胜闷了一口酒,“我就跟兰兰结婚了,断了她的念想……可谁知道后来就出事了……她出了那事……还把东子给搭进去了。东子当年是怕我出事,帮我去的……”

    所以,林东来只怕就是个傻子。

    当年他抛下他心爱的姑娘,只是为了帮兄弟个忙。却不知道人家金红胜那么勃然大怒,却是因为出事的是他放在心上的姑娘。人家冲冠一怒,可你……为了啥?

    林东来此刻脸上的表情都是木的,这好些东西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才知道了。愣了好半晌,他拿着桌上的半瓶酒,朝其他人摆摆手,直直的往屋里去了。

    冤枉不?

    冤死了!

    林雨桐跟四爷示意了一下,就急急的追到屋里去了。林家的老两口在屋子里叹气,见孙女追进来了,就朝屋子指了指。

    林雨桐追了进去,就见林东来蹲在墙角,手里拎着酒瓶子,整个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林雨桐也跟着蹲下,一下一下拍他,他抬起头看,跟闺女对视一眼,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我也对不起我自己……”

    当年跑了他没哭,被逮进去判刑了没哭,出来了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他也没哭。

    看见闺女这么大了站在人面前的时候他哭了,看见宝凤成了那个样子他哭了,如今却真觉得没脸再见这娘俩。孩子还能补偿,可宝凤呢?一辈子呀!一辈子生生的就这么搭进去了。

    林雨桐能说啥,当年林东来也不过是十**岁的少年……可好像命运对这个少年着实是残酷了一些。她就说:“……那你好好赚钱……我将来想把我妈接到城里来……”

    “接!”林东来一点犹豫都没有,“给你妈买最大的房子,也找一小保姆,天天伺候着……”他顺着孩子的话往下说,可心里像是被人生生掏了洞似得。她妈哪里就要大房子?要是给她机会,她宁肯什么都没有,只要自己如约回去。

    林东方看着金红胜:“当年你没主动叫东子跟你去,是东子自己跟着去的。所以,他便是栽进去了,也不能说跟你相干。但这些年,我还就过不了这个坎。你是为了萧湘什么都想到了……她去插队的地方找了你,你怕这事于她名声有碍……那时候萧家的成分不好嘛。她要是再没了名声,处境会更难。于是,我就成了挡箭牌。后来,更是娶了宋兰兰……为的还是萧湘。为了一个萧湘,几家人跟着没有好日子过。你知道东子是因为你去的,因为维护你的女人去的,那当年先抓住你的时候,你要是有胆量什么都认下,东子就不会成了如今这样。要是那个时候东子不判刑,桐桐的妈还没嫁人呢,只要东子回来,这又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老天给了你几次机会……第一次,东子跟着你去,你为什么不拦着。那时候东子才多大?你多大了?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第二次,东子跟你跑的时候。那时候你要说一声,东子这事跟你无关,都是我的事,你叫东子咬定这一点,这事也就到头了。可你没有,你带着东子跑了,罪责你俩平摊是吧?第三次,你先跑回来……你说的倒是实事求是,谁打了哪,谁怎么打的……是!你家里有爹妈有老婆孩子,那东子呢?东子没爹妈?东子没老婆孩子?东子就活该是吧!”

    听到这里,四爷已经没有兴趣听了。

    反正就是当年三家人好的跟一家人似得,萧家的小妹妹喜欢上了金家的大哥哥。金家的大哥哥要下乡,因此没答应小妹妹。于是,小妹妹追着去了乡下,大哥哥就动心了。但动心了就更得要保护小妹妹。为了叫小妹妹死心,大哥哥就哄骗小妹妹,说他跟林家的大姐姐搞对象了。可小妹妹大概不死心,于是,大哥哥又找了一个家里有点背景能帮助他回城的姑娘宋兰兰结了婚。这一结婚,小妹妹就伤心欲绝,然后出了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大哥哥惊闻小妹妹的遭遇,恨不能宰了那混蛋。林家的弟弟怕邻家大哥哥吃亏,跟着去了,然后阴差阳错,折进去了。

    如果非要掰扯出个是非对错来,也没法说。金红胜后来有了私心了,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林东来的命运未尝不是性格决定的,他倒是义气的很,什么都不清楚就往里面扑腾,结果吃了大亏。

    要说无辜,最无辜的就是苏宝凤母女二人。真就是无妄之灾。

    至于林东方离婚,有李建国不信任的原因,可林东方为了帮别人的忙,藏着这事也跟着不说,就没有不对?她的性格在这事上跟林东来是一样的,义气呀!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事挑明了,关系也不可能再回去。

    这就很尴尬了,尤其是对于自己和桐桐,障碍设置的很高呀。

    这天晚上不欢而散,之后小院的气压都很低。

    林家恼了金家,萧泽也恼了金家。金家自己也鸡飞狗跳,宋兰兰回娘家了,金红云在单位不回来。

    萧泽是真不知道他妹妹跟金红胜有过那么一段,你说这两人的保密工作怎么就做的那么好呢。这些年,金红胜在自己面前,那愣是一个字都没露过。晚上他就翻来复去的睡不着,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

    萧遥轻轻的敲门,然后推门进去:“您不是说我姑姑要回来吗?这回来多尴尬呀!”

    是啊!多尴尬啊!

    金红胜那边今晚之后还能不能过下去都是两说,她要是回来,这不是添乱吗?“睡去吧,我明儿给她电话。”

    这天起,林东来对外轻易都不会是痞里痞气的样子,人一下子稳重了起来。天不亮就出门了,晚上才回来。但每次回来都会带东西给闺女。带着游客出去,看见好看的衣服,看见孩子可能没吃过的东西,都会带回来。

    林雨桐每天起来,房间门口都会放点东西,谁也不会去动。这才没几天功夫,林雨桐就攒了十多身衣服。林东来的时尚感很好,搭配起来很潮。这天除了一条白色的网球裙,还有一条颜色稍微有些老气的裙子。这裙子对林雨桐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老气。但对于林东方来说,却正好。

    林雨桐以为这裙子是给林东方买的,就趁着林东方回来的时候给她,“您试试……”

    “我是卖衣服的,你爸不会给我买衣服的。”林东方苦笑,“你爸心里还是怪我呢……就更不会给我买了。放在你包里的,那就是给你收着的……你收着就好了……”

    林雨桐一下子觉得这条裙子沉手起来,林东来这是给苏宝凤买的。

    但是苏宝凤结婚了。

    林东来这天晚上回来看见闺女把那裙子又拿过来,他就摆手:“我知道分寸……没别的意思……你就说是你买的,就行了。”

    “爸!”林雨桐坐过去,“咱们得好好谈谈。”

    林东来无奈的看闺女:“我知道……道理我都明白。过去了就过去了,我自己身上也有责任,别怪谁也别怨谁。大道理我明白。我没怪谁,我就是恨我自己……我自己跟自己别不过这股劲去。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你妈,连累你的!不赖别人。所以,我这后半辈子,就得把这我欠的给还上,得叫你爷爷奶奶过好日子,得叫你过的比谁都好……所以,闺女,你要是给爸这个机会,就啥心都不用操。以后想干啥就干啥……钱你想咋用都用……”说着,他就把存折递过来,“这个你收着,以后咱们爷俩的钱你管着。想给谁用,就给谁用。不用问我!”

    林雨桐还真没法说了。

    她觉得林东来这么着真不行,他好像自己把自己钻进一个套里去了。

    可巧了,没两天,苏宝凤来了。跟苏宝凤一道来的,还有苏宝山。

    “妈!小舅!”林雨桐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人赶紧就迎过去,“怎么没说一声?打个电话,叫我爸去接你们呀。”

    林奶奶听到动静就赶紧出来:“宝凤,你这孩子上次都没进屋,赶紧进屋坐吧。”

    苏宝凤拉着闺女的手大包小包的进去,“我寻思着快开学了,不过来看看不放心。我弟弟这不是亲事说的差不多了,过来置办点东西,我就顺便跟来了……”

    “这可是好事!”林奶奶说着就拉着苏宝凤往家里走,“不急着回去,在家里住两天。叫桐桐带你们去买,她呀,现在是没有哪里跑不到的……”

    苏宝凤还要客气,林雨桐一拽给拦了,“我姑姑去南边进货去了,你跟我睡一屋。让舅舅跟我爸睡一屋。没事,多呆两天也行。你还没看我住的地方呢……”

    苏宝凤知道,这是孩子有话说吧。

    屋子是不大,床上铺的盖的都是从老家带来的,齐齐整整的。床头上,大大小小的布娃娃放了七八个。她不由的笑了一下,“你爸给你买的吧。”很笃定的语气,“他这个人……执拗起来是真执拗……那时候就跟我说,结婚之后,得先要个闺女。他要给闺女买布娃娃,买漂亮的衣服,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所以,我把你送回来的时候特别放心。我知道,他就是结婚了,也不会对你不好的。”说着,就顺手拉开衣柜,衣柜简单也很小,但衣服已经挂满了。她之前从老家给带的衣服都没地方搁了了,这里挂的衣服多是没上身的,“挺好,一看我就更放心了。”

    林雨桐又把林东来给苏宝凤买的裙子拿出来,“您试试……”

    苏宝凤面色一变,手放在衣服上慢慢的摩挲,然后摇摇头:“放你这里收着吧。等将来没我了……记得把这给我放棺材里,叫我带去……”

    这话说的!

    林雨桐也第一次正式问苏宝凤:“您要是放不下我爸……您就还能回来。不仅您能回来,您便是带着弟弟,我爸也没有不乐意的。”

    苏宝凤点了点头:“你爸能这么想……我知足……真的!觉得那些年的委屈都散了……可我怕就是回来了,能咋?因为没在一起,才觉得遗憾。可这在一起的有情人,有几个始终如一到老的?所以,人得往开的看。再说了,我跟你爸有你,遗憾到哪去了?”

    这种想法也没错。要是真破镜重圆了,便是对另一个孩子的不负责任。林雨桐表示理解,“但是我爸好像钻了牛角尖了。”她把这些日子的是是非非的,都说给苏宝凤听。

    苏宝凤就皱眉,然后起身,“我跟你小舅舅带了不少豆腐干,分成三份,我先去萧家一趟。人家还帮你上学呢,不能马虎!”

    她是个麻利的人,说干就干。

    东西一收拾,就带着林雨桐去萧家了。萧老师今天在家,她一出正房门就喊:“萧老师在家吗?我是桐桐妈,听说您为孩子上学的事费心了……”

    萧泽哪里坐的住,赶紧迎出来,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人了。人家就这么一脸笑意的来了,出现在他的面前,“里面坐!里面坐!我这不是应该的吗?”

    “哪有什么应该应份的?”苏宝凤笑盈盈的,“孩子受了恩惠,我这当妈哪里能装作不知道。再是远亲近邻的,也没这道理不是?”

    “不是……”萧泽不好意思,“当年的事……我该说一句对不住的……”

    “过去了!”苏宝凤手一挥,“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晚上躺在那,手搁在胸口顺两下,不平的拍平了,就没有过不去的。我来看看孩子,也没带啥好东西,就是自家晒的豆腐干,一点心意,您别嫌弃……下回再来,我给您带点山货。以后这孩子,还得麻烦您呢。”

    萧泽更不好意思了,“不麻烦不麻烦……妹子,你还上我们这门,我真是……”

    “嗐!该过去了。林东来他不是生您的气,也不会生您的气,他是跟他自己较劲呢。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才是。”

    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跟萧泽客套,只十五分钟左右,非常有分寸的起身告辞,“您忙吧,我就不打搅了。”

    回了林家,苏宝凤才跟闺女低声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你爸在里面呆了那么些年。他交往的那些人,打架肯给他搭把手,但正事上,能帮衬他的人却不多。而院子里这些人,跟你爸有情分,这些年又觉得欠了你爸的。所以,不管是他有事还是你有事,人家都乐意帮忙。但是,你别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儿,你得给人家台阶下……你得叫人家帮你帮的心里舒服……没有谁能觉得欠谁一辈子!事已经那样……人家原主主动帮你,但你要是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儿,那人家估计心里不咋舒服……这就你爸轴的地方。你不要跟他学这些。咋做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你妈没读多少书,高中都没念。但是你妈就记得一句话——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是说,做人肚量得大。你能容别人了,别人就能容你。”

    就是这个道理!

    这才是最理智的处置方式。

    萧泽能以一普通中学的校长,争取资金,合并重点学校,且在其他两个重点学校的校长去了教委之后,稳坐三校合一之后的校长,这不是光有能耐就行的。

    苏宝凤又拿了豆腐干,去了金家。

    金家特别意外:“……这不行,不能收你东西……”

    苏宝凤的话又是这么说的:“……我就是来看看金叔金婶……当年桐桐她爸在我们那插|队的时候,就老说,他特想吃金婶子做的煎饼,尤其是煎饼卷肉,他一个人能吃两斤……我就是来看看长辈……我把孩子送回来,心里老放心了。我说这街坊邻里都是这么好的人,孩子放到好人堆里去了,我有啥可担心的?”

    半句不提金红胜的事,却对长辈句句敬重。

    林雨桐跟从房里探出头的四爷看了一眼,两人其实都没想到苏宝凤还有这样的一面。其实从送闺女来京这件事上,两人也觉得,苏宝凤精明且理智。虽然是情势所迫,不能不送闺女。但在不知道林东来的情况,按说是已经成亲的情况下,还送了孩子来。那就是铁了心要给孩子一个城里的户口,给孩子争取一个机会。这得她能下决定,舍得下决心才行。

    这事办的很硬,示弱里带着刚硬。

    但今儿一来,那就是怀柔。不仅是对萧家如此,对金家也是如此。

    这要是林东来有点事,这萧家和金家不拼着命伸手帮衬,那都不算个人了。

    院子里就这么大,说话声外面都听得到。

    林奶奶就跟被叫回来的林爷爷在厨房偷着抹眼泪,“东子……他丢的最值钱的不是那十几年的时间,是真把一好媳妇给丢了。”

    人家说那些话是干啥的?还不是为了东子的!

    东子的底子不干净,东子的人脉关系薄,东子的性子倔……她啥话都没说,就这么把事情办了。

    因此吃饭的时候,金家老太太送来了一摞煎饼,一盘子京酱肉丝给加菜,老太太也欣然接受了。

    今儿林东来回来的比较晚,院子里静悄悄的。他没急着回家,先脱了衣服,穿着大裤衩在院子里用自来水给淋了个透,这才往回走。一进去却看见宝凤正在沙发上坐着。

    他唬了一跳,赶紧放下帘子,也不顾身上湿,就把衣服往身上套。

    苏宝凤喊他:“里面换去吧。轻着点,宝山睡着了。”

    生子回他爸那边凑活去了。

    林东来利索的换了就出来了:“……你……你怎么来了?桐桐这边挺好的……”

    “我知道。”苏宝凤说着,就起身,“跟我出去转转吧……”

    是有话要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是太方便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出走,这个时候胡同里已经没人了,隔一段有个路灯,将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苏宝凤走在胡同里:“你以前跟我说……你们家的胡同可大了,第一次来的人肯定得迷在里面……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在这里转了一晚上,不过现在我闭着眼睛都走不迷了……”

    林东来心里不得劲,“你挺聪明,要是想转出去,你早就出去了……那一晚上都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去,是不是?有没有后悔过,为什么没进去?”

    “后悔过!”苏宝凤坦然承认,“你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命运就是跟咱们开个玩笑。要是我跟你一样,一个劲的想着……那个晚上我为什么敲开林家的门……那我这日子就没法过。选择是自己做的,做了就得承担后果。我是,你也是。你们那些事,我听桐桐说了。我知道,你也不惜的跟人家打交道。但是吧……有时候咱们就是得面对现实……就跟你现在吧……虽然每天挣的不少,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我听你闺女跟我说,你以后还想做大。大城市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我们那种小地方……我却知道的。你就是想开个饭馆,这也是税务局卫生局那边有熟人好办事。我们上街去买东西,也爱去那种口碑好的地方。这家的人好,和气,我们就常去。那家的人不好,横,那自然就没人去。对‘横’一点的人都是如此,你想想……你到底是有十多年在大牢里过的……有几个人看人不带偏见的?一说进去过,都认为不是好人。我不信这些你没感觉得到!再说你原来的朋友……那时候才是十多岁的少年人……如今回来了,都快奔着中年了。老关系还剩下多少?只怕有些人都变的走在大街上不敢认了。可萧家和金家这两家不一样……借关系不丢人……咱就不说大度不大度的话,就只说点功利的。咱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不要回点本钱……那这十多年,咱们俩连带桐桐受的这些……不都白受了?”

    胡同窄窄的,夹在两堵墙之间。他们两人面对面各靠着一堵墙,面对面就这么看着。

    良久,林东来才道:“你这是劝我呢?”

    “大男人的,把心胸打开!”苏宝凤说着就是一叹:“我总是盼着你好的。”

    盼着我好你就回来呀。

    但这话到了嘴边林东来给咽下了,现在再说这个就真唐突了,也是对宝凤的不尊重。

    他只笑了一下,“你变了,可也没变。”

    苏宝凤就笑:“我早变了……”

    “骨子里没变。”林东来突然一笑,“当年你怕我家里不答应,还撺掇我想了不少办法糊弄我爸妈呢。忘了?”

    没忘!

    “我就是这样啊!”苏宝凤看他,“我……其实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永远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唯一一件没按照理智办的事就是生下桐桐……”

    林东来点头:“生下桐桐……是因为我?”

    苏宝凤‘嗯’了一声,“你和桐桐我没法用理智……”

    这是不是说,你对我的感情这些年都没变过。

    这话他还是没问,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口郁气便散了:“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那就回吧。

    第二天开着租来的车,带着苏宝凤和苏宝山在批发市场买了不少东西,把人送到车站才又回来。回来的时候都下午了,林东来过来就去喊金红胜:“红胜哥,你不是找人买铁板吗?有门路没?我这都把人请好了,料呢?”喊完了这个,又喊萧泽,“萧老师,你家要二层吗?现在不要可别后悔啊!你将来再娶嫂子,这地方可能有点紧呀!”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活络了起来了,金红胜光着膀子从里面出来,“一个电话的事,什么时候开始,我叫人送来。”

    “你用我这边的电话吧。”萧泽出来,又说林东来,“孩子都不小了,别胡说八道啊!不过你说的也多,这多个房间好歹来个客人有住的地方。那我们也弄……一块起吧!孩子们也快开学了,回头一开学,我就没时间了。抓紧着点吧!”

    所以等林东方回来时间像是倒退了二十年。

    院子里说说笑笑的都是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李建国眼尖,先看见林东方了,马上过去将人拉到照壁那边,低声道:“你待会少说两句,别管心里咋想,面上这么和和气气的有啥不好的?”

    可也没见得有啥好的!

    这有了裂痕从来就没见修复的完好无缺的。

    但还是没言语进去了,金红胜尴尬的问:“东方回来了?”

    “可不回来了吗?”她还是那个样子,不软不硬的怼了一句。

    萧泽就道:“你三十六了,不是十六了,咋还是那个声调呢?”

    “改不了!等下辈子我再投胎改改试试吧。”

    行吧!也就那么一人,她进去了,气氛就又活跃了起来。

    林老太太就说林东方:“……还没有人家为你弟弟考虑的多。一味的犟脾气,也就是建国能受得了你。这话你还别不爱听……”她说着,就低声把苏宝凤来的事说了,“东子还肯听她劝……怪不得我瞧着桐桐那孩子不像个乡下长大的……有那么一个妈难怪呢。你瞅瞅苏宝凤办的那事……这是啥人呀?这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之后还能对仇人笑脸迎人的人。这样的人也就是生在乡下地方,要给点机会,你看看吧,且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呢!”

    林雨桐要进屋子,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倒是不好进去了。

    但她不知道,苏宝凤这次来林家一趟,本是给林东来架设梯子的,却意外的给她争取了一次机会。

    学生快开学了,苏宝凤也给小儿子准备书包。这小子开学要上三年级了,按说该去镇子上上学了。每天又得走那么长的时间……卢大头真心疼小儿子呢,却不想村上通知了,说了,考虑到现在每个村的三年级到六年级的孩子都不少,好几个村的孩子都得翻山。考虑到这一点,上面说了,苏家村小学,被批准为一个完备的小学了,附近几个村里的孩子都来就学。一到六年级都有。因为小学刚成立,教室不够,一半得搬到村后头的庙里,暂时当校舍先用着。至于老师,镇上会调一部分。但村上也可以招一部分民办教师。

    那曾经做过民办教师的苏宝凤自然就被招进去了。

    她这边正蒙着呢,就又接到另一个消息,京市有一小学,愿意跟苏家村小学建成手拉手共建学校……成为共建学校的好处其中就有一条:民办教师每年都有去京市师范学院进修的机会。

    进修,获得更高的文凭。有了文凭,进而就能转正。转正之后就能拿财政工资……

    苏宝凤便有几分悟了:只怕是那个萧泽在背后使劲了。

    她这次没打电话给闺女,而是写了一封信过去。

    林雨桐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开学的前一天了。她把信给四爷看:“看来我是真的不用咋操心了……”

    看起来最要拉拔的人,只要有个平台,还真不知道人家能走多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119、欢喜人家(7)三合一

    欢喜人家(7)

    接到信后, 四爷拉着林雨桐去了书店。在书店把小学一到六年级能买到的课本和资料书, 都被买到了,接着是初中的包括高中的,整套的打包。小学的又买了各种版本的教师用书, 什么教案之类的全都包含在内。

    买好之后, 顺便送邮局, 收件人写的是苏宝山。这东西沉的很,苏宝凤压根就取不了的。

    这边收拾完了,四爷又拉桐桐:“在附近找个房子去。”

    租房子?

    “干嘛?”林雨桐以为四爷又要找一个安全屋做秘密基地呢。问完了反应过来了, 宋兰兰没回来了, 可也不能一直住娘家。出嫁的姑娘再回娘家, 娘家的哥哥弟弟都结婚了,还挤着呢,她回去算怎么回事?

    离开了夫家, 回不了娘家,能去哪?

    宋兰兰是商场的售货员,以前是好职业, 近几年不行了。私营化了,年轻的小姑娘们还能调整调整自己, 慢慢适应私营的节奏,但对她这种以前就是上班织毛衣嗑瓜子的人来说, 真就适应不了。光是那个对待顾客的态度,那就不成,“最近要辞退一批, 她怕是就在辞退的名单里。”

    这要是再没工作了,咋办呢?

    也是!

    当了人家的儿子,这妈就得管。

    先得给找个落脚的地方,至于生活问题怎么解决,那得先安顿好了再说。为了方便照顾,也没找很远的地方,就是距离学校比较近的胡同,门房住着的一家人现在不在这边住了,房子出租,以现在的条件看,就挺好。

    人家院子里的人认识四爷,虽然没见过林雨桐,但是见了面生的这么大的姑娘,一说住哪的,人家立马就知道:“东子家的闺女?长的真俊。”

    但是大姑娘跟着小伙子出来租房子,“你爸知道吗?孩子,你爸的脾气可不好。”话像是对四爷说的,“叫你爸知道了,能打断你们的腿。”

    感觉要是不说清楚,一会子都得知道自己跟四爷出来租房子了。

    四爷就说:“给我妈租的!”

    “干啥给你妈租呀?”进来一个推着自行车的,林雨桐也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是认识宋兰兰的,她跟四爷说:“你妈回家了。家去吧!别在外面胡闹了。还给你妈租房子?有钱吗?跟你爸商量过吗?真是胡闹!小心我告诉你爸去!”

    这被当做小孩的感觉呀……还挺新鲜的。

    不过宋兰兰回家了?

    也不算是出奇吧!她是要学历没学历,要技术没技术,要本事没本事,偏偏是在以前的工作单位养成的那个习惯,爱清闲,吃不了苦。你说如今都跟着市场走了,谁养她这样的姑奶奶去。以前上班,早上去迟了没关系,客人等着。坐在那里织毛衣,唠嗑嗑瓜子,客人来了爱搭不理,没人管。然后半晌就下班,早早回去给老公孩子做饭,也不扣工资。这么些年了,突然就换个样儿,怎么习惯?她现在还想像以前这么着……要么她爹是老板,要么她男人是老板。可她爹和她男人都不是老板,所以她很可能就找不到顺心的工作。没工作没收入,女人又过了最好的年华,离了婚怎么办?所以,不回去跟男人过日子,还能怎么着。

    这段时间四爷没管,就是看看人家怎么选择。撑了这么多天,以为能撑下去了,他都准备都租房了,结果人家回家了。

    可就算是回去了,四爷还是得问一句:“……要是觉得委屈,就离婚。我跟你……房子可以暂时租着住……”

    宋兰兰倒是先恼了:“瞎咧咧啥呢?大人的事你别管,明儿开学了,好好上学去。”我跟他离婚,便宜谁去?想都别想,“……楼上的房间我收拾好了,你看你是住上面还是住下面,你先选,别管你姑。”

    得!还没法说。

    至于住上面还是住下面……当然是住上面。上面清净。

    林雨桐这边呢,不能把苏宝凤那边的事瞒着林东来,萧泽人家出力了,这咱是不是得有个态度,别装傻充愣,这不是长久之道。

    因着林雨桐要开学,林东来回来的特别早。回来抱了半箱子笔记本半箱子各种其他文具,直接塞到床底下,“你慢慢用,不够再买。”

    够她跟李庆生用三年的了。

    林雨桐一边看他吃饭,一边就把事情说了,“我妈说哪有这样的好事说落到咱头上就落到咱头上了,肯定还是萧老师那边使劲了。”

    “民办老师?”林东来点头,“你妈行,那些年是没多少人真心愿意念书,她倒是愿意。那时候我回京市,一是为了跟你爷爷奶奶说我跟你妈的事,二是为了高考的。你妈当年特别支持我高考……别人要是谈了个知|青对象,最怕的就是对方高考或是回城,可她偏不一样……如今当当老师,别说她自己喜欢……就只图着不用下地干活,就得抓住这机会……不那么辛苦……这是好事……你别管,晚上洗洗早点睡,有爸呢。”

    然后晚上,他拎着一瓶酒去找萧泽了。晚上都没回来,估计是在萧泽那边对付的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开学了,一早起来碰见萧泽,他就揉着脑袋直喊头疼。然后又催萧遥,“你快点,桐桐都快好了。你赶紧起来,带着桐桐去报名去……”他是得先去学校的。

    没把萧遥喊起来,倒是把林东来给喊起来了:“没事……爸陪你去。”还没陪过孩子上学呢,这得赶紧的。

    结果他要去,其他人都省心了。李建国把李庆生往这边一扔,“一个是报,两个也是报,你都带着去吧。钱不够的话你就先垫着……”

    于是林东来带着四个孩子去上学。

    一路上他都叮咛:“你们都是有老同学在这边的,别只顾着自己玩,要多带带桐桐。要是有人欺负桐桐,回来要告诉我。哪个老师要是打人,要记得告诉校长,不行咱们就转班……”

    萧遥一路甩着书包带:“林叔,我爸没那么不靠谱。现在这个班级,都是暂时的。一开学就有个摸底考试,完了之后再分班的。临时班级最多只维持一周时间……我偷看我爸的工作日记本,上面是这么说的。高一今年十八个班,接近八百人呢。一二班配备的老师是最好的……明白的吧?”

    相当于暗着分快慢班的意思。

    到了学校,才发现有好些都是住校生。家离的远的,就选择住校。

    按照名单去班级找班主任报道,家长乌泱泱的,但普遍年纪好像都要比林东来大几岁,感觉在四十上下的比较多一些。林东来在其中就显得非常的年轻。而且,他的耳朵在听着呢,有些家长挺高兴:“……本来还想着找人给孩子转学呢,这不是听说重点并过来了吗?现在说是统一管理,这跟好学生坏学生叉开,挺好。学习氛围好了,也能跟着学好……关键是人家那边的老师也都过来了……”

    旁边的家长就说:“别高兴的太早,听说学校要考试……咱们这些孩子,一考就糊……你说这一分班,人家好学生用好老师,不好的学生用不好的老师……越学越学不好……”

    另一边呢,人家重点那边的家长也愁:“按理说就不该合并。教室好有什么用?送到学校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享受的。这边倒是好,什么都是新的。可硬件好没用呀,这边的学习风气不行。孩子嘛,学好一年,学坏一天。别说什么考试分班不分班的,这混在一块哪里能不受影响?”

    各自都是根据各家孩子的情况出发,好像学校怎么做都不能叫人满意一样。

    林东来本来还带着兴奋和忐忑的劲儿给孩子报名的,结果这好像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呀。现在这家长为孩子都紧张到这个份上了。他当年那上学……谁理你?

    这一开学就感觉老紧张了,为孩子分到哪个班的事。

    林东来心里打鼓,尤其是听到有些家长给孩子暑期补课了,他的心更虚了,“那什么……桐桐呀,要不,爸给你请一星期假,完了咱们直接插班行不行?”

    他其实是个对考试那一套没什么概念的人,七七年的时候他十**岁的年纪,也就是说w革从他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就开始了。他整个求学阶段,都能批dou老师的。至于学习和考试,那是个什么东西?

    因此,一听这么严肃的考试,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先跑了再说,等考完分班的时候,再说嘛。毕竟,校长跟咱们关系好!

    林雨桐是被这话惊的无语,那边李庆生高兴了:“真的?舅……你给我请假呗,我肚子疼,突然肚子就疼了。”

    “缺考的要去十九班。说是要另开一个班,等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按照月考的成绩再插到其他十八个班里去……”萧遥补充了这么一句,那言下之意就是:谁也别想跑。

    “那你爸是够狠的。”李庆生肚子也不疼了,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儿跟在后面。

    一个院里的四个,都被分到临时八班。

    八班的班主任是个二十多岁的严肃女老师,坐在那里说的唯一的话就是:“家长不要跟进来,叫孩子自己来报名。手续都交给孩子……他们可以的……”

    本来林东来还想跟人家套几句话的,愣是没能到跟前。

    他站在教室外面认识别的家长去了,这里面果然是有考上重点的孩子,有不是重点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按照什么排班的。打听到的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这个女老师姓丁,是教英语的。

    “那没事!”不怕老师难为自家孩子,“我家孩子那英语好着呢。”

    敢夸口英语好的家长被老师记住了,不仅记住了家长,还记住了这个拿着特招入学通知的……英语可能学的很好的孩子,“林雨桐……找座位坐着去吧。”

    然后林雨桐去找座位了,结果发现李庆生无耻的占了四爷同桌的那个位置。四爷给她一个眼神,林雨桐便笑,转身只找了老师眼皮底下的座位坐了,然后四爷跟过来坐边上了,李庆生死活都不敢跟了,连后桌都不敢跟,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盯着前面恶狠狠的。

    萧遥不知道啊,拎着书包过去,结果听他在那里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呢?”

    李庆生朝前指了指:“金思业这丫是个花心大萝贝!”

    萧遥白眼翻他:“跟桐桐一块坐而已……也是……他不追楚词?不追不是更好……你追呀!”

    “哥们是那种怕竞争的人吗?再说了,追楚词的多了,少他一个吗?”李庆生把书包仍在桌兜里,爬桌子上眯着去了。

    这些看在外面的林东来眼里,那就成了自家闺女好心叫生子那臭小子去前面坐,结果这小子就是不动地方,自家闺女多乖的,乖乖的坐到老师的眼皮底下了,连金家的孩子都挺知道学的,也往老师跟前凑。

    对于爱调皮捣蛋的孩子来说,敢坐到老师跟前的都是不怕考的好学生。

    学生坐好了,老师一边等还没来的学生,一边出去哄还没有离开的家长,“……学生留下来大扫除,放学时间在校门口的布告栏里贴着呢,家长朋友们可以看看……都放心,孩子送到学校,这就是老师的责任……我们一定会认真负责的……”

    林东来夹在人群中间,朝林雨桐喊:“放学爸爸来接你!”

    接啥呀?学校就在胡同口。哪天不到胡同口跑几回,不是买盐就是买醋的,我还能丢了呀。

    但她还不能打击人家做家长的积极性,只摆摆手赶紧目送他离开。

    这位丁老师挺无语的,老师其实比学生开学要早的,她是早几天就来上班了,曾经在学校门口的早点铺子就见过这个家长,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家就住着一片,至于的吗?

    等到好容易没有干扰了,她才站上讲台:“今天咱们第一天报到,没有学习任务,主要的任务就三个,第一,打扫教室,第二打扫操场,第三发课本……”

    老师在上面讲话,林雨桐和四爷坐在下面,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林雨桐就看到四爷的手往桌子上一放,往右手边摸去,这是听人说话的习惯,摸一杯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呗……

    当皇帝的当官的当老板的,那听汇报,都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这是老师讲课,不是听汇报好吧。

    想跟御书房那样,歪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手边是点心茶水,下面的人战战兢兢的。你高兴了他多说两句,你不高兴了,他三两句就能说完,然后麻溜的消失。

    可现下不一样了,老师讲话的时候你动了……看看看,老师看你了吧。

    老师一看,全班都跟着老师的视线看,看你在干嘛呢?

    谁知道人家坦然的收回手,再看了看手心,然后轻轻的吹了吹,好像手上沾染了很厚的灰尘似得。

    然后老师就指派了:“……暂时指派个代理班长……”随手就指了指四爷,“是金思业吧。就你吧!你来安排咱们大扫除的事,一会儿你跟我去看看咱们的清洁区,认一下地方。还有……林雨桐……”她可着眼皮子底下的学生用,又刚好能记得住名字的两人来安排,“你叫上个女生,把咱们的书领一下……不要你们搬,只要按人数清点出来就行……然后放好,打扫完了要叫咱们班男生过去搬……”

    林雨桐也不认识别人,只认识萧遥呀。她当然就叫了萧遥了,而四爷跟着丁老师去认清洁区去了。

    高一高二高三,三个年级呢。光是高一就十八个班,不算高三的,高三早就领了。可就加上高二,这会子过来领书的人也不少。书堆的到处都是。

    林雨桐拉萧遥:“快点……快点……”

    她挤过去热情的给老师帮忙,然后把那种包装破损的,上面有明显压痕的都给排队的人一个个的发过去,有那好的,就示意萧遥那到一边去。

    萧泽在边上跟一五大三粗的五十往外的老师聊天呢,“这是合并之后的头一界,能不能打响这一炮全看您的了。这一二班的数学就是留给您的,您跟江老师搭班子……给您一班,给他二班……”

    “我有多忙你知道的……”这人很不客气的摆手,“非叫我来代课,我这不代课都好几年了,也就是出出题带带竞赛班……”

    “好学生不累老师。”萧泽就低声道,“这育民中学能不能成功,我可都指着您了。您可是我从上面硬要来的,要不是您答应来,我敢当这校长吗?”一句一句的恭维话往出秃噜。可这边说着,也没耽搁他瞧见她闺女一趟趟的跟偷书的贼似得,隔上一会子抱着一摞子书就跑一边去了。他这么一看,这人也跟着看,看着看着就笑,然后指着林雨桐就笑:“这是哪个班的学生?”

    萧泽这才看到林雨桐,干的一头大汗,那么沉的书一提就起来了,倒是把老师给解放了,她在那里控制全场,怎么分派,在哪签字,谁拿哪一摞书,那干的明明白白的。再看就明白了,感情人家不白干,那是把没毛病的书都调走了。

    如今的书质量是有点堪忧,超过一半的书等学到一半的时候,就自然开裂了。有的裂成了好几份,特别麻烦。她倒是有心眼!

    萧泽就笑:“我们家隔壁的孩子……从石门市来的。石门的中考状元。我跟您说,今年咱们光是各县的总分状元,单科状元,就能凑一个班了。都是好苗子,您真不动心?您要是想弄的竞赛组,想来也能凑出来,没有好老师还能学出来的……”他指了指脑子,“这里一定好用……浪费了好苗子,就是犯罪呀。”

    “你这……当个校长,还会耍无赖了……”这人没直接给拒了,“这样,先考……考完之后我看看再说……”

    然后第一天放学的时候就被告知,明天啥也别拿,只要拿文具和草稿纸就行,要考试。

    一说考试哀嚎声一片,林雨桐不由的就笑,带着几分看乐子的意思。

    四爷也笑:“你觉得你没问题?”

    啊?

    林雨桐愣了一下有点反应过来了,好像可能大概,还真有点问题。

    明天一天要考完的,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这五门,数理化这个没问题。英语也ok,毕竟上辈子基本是说了半辈子的英语。可语文真不一定呀!古文不怕,阅读不怕,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那便是现代文……课内的现代文阅读,那答案都是固定的,不是问你自己的理解的。最要命的还有现代文填空,说实话,大致都能记住,但你确保一个字都不差吗?

    好像不是很确定了。

    得!回去还得翻翻语文课本去。

    可课本没带来呀,四爷得意:“我借你!”

    嗯?

    我就发现你特别贼,你跟我你也藏心眼了是吧!书你肯定都再看了一遍了。

    然后林东来就发现孩子晚上挺用功的,早早的坐在那里看书去了,不过这看书的节奏好像有点快。

    林奶奶就喊还在看电视的李庆生:“桐桐都看书呢,你赶紧去看去呀。别明儿带俩鸭蛋回来。”

    “没事……考鸭蛋肯定不止我一个。”李庆生的书就在边上放着呢,突然觉得就算是要看也无从看起。

    这些都是啥嘛,都忘了的差不多了。

    倒是萧遥抱着书来找林雨桐了,“你都复习什么呢?我这里有圈出来的重点……”

    “没事!不用看……”林雨桐指了指李庆生,“你给他圈去……我就看看现代文背诵……”确认一遍而已。

    萧遥不知道这属于哪种重点,还是找李庆生去看化学方程式和物理公式去了。

    这次考试,是按照报名的先后顺序派的座位。

    四爷下来是李庆生,李庆生下来是林雨桐,林雨桐下来是萧遥。这么一个次序吧,在教室里是按照s形排的。第一组一到六号正着排,第二组七到十二行又得从后往前排。于是,四爷就排在第二组的第二排,在四爷后面的李庆生倒是坐在第一排了。林雨桐是第三组的第一个,下来是萧遥。

    李庆生咬牙切齿的,第一排?正中间?怎么就这么倒霉。

    他跟四爷打商量:“……你的脚搭在我的凳子上,听着我按圆珠笔的声音。响一下,就是问第一题。选a你点凳子左边,选b你点凳子右边,选c你点凳子中间,选d你就不点。兄弟,成不成的,全看你了。”说着,还死皮赖脸的从后面要了一个老同学的近视眼镜,然后嬉皮赖脸的看林雨桐,指着桌子的边角,示意林雨桐答完了可以把卷子往旁边放点,他好参考参考。

    第一门考的就是数学。

    数学题一打眼林雨桐就觉得要完蛋一大片,这题吧,出的很分明。大致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就是课本上的变形体,基础中的基础。这部分要是都有问题的,那是基础有大问题的学生。第二部分相当于中考的中难题,这部分要是答的好,就证明这绝对属于基础扎实的学生。但一半都是竞赛题。林雨桐觉得,估计不及格会占大部分吧。

    这没有什么可藏拙的,学的好的学生有特权的,有时候稍微不遵守纪律,迟到啊请假啊,永远是成绩你好的学生更能得到老师的特别照顾。

    大概有个四十分钟,卷子完成了。四爷明显是没有桐桐快的,他往常都是把大量的计算全都推给桐桐,因此上他可不没桐桐利索吗?弊端出来了吧。

    李庆生答了一些基础的题,题还不少,还都是填空。细细碎碎的那种,空很多,一个空只给零点五分。他辛苦的算了好些了,然后看了看,要是都答对了,这分值有三十分没?

    再往下看,完蛋鸟,好像有点难呀。

    卷子翻过来挑点会的答吧,这都是啥玩意,我为啥读不懂题呢?

    题都不懂,还写个毛啊?!

    左右看看,除了自家表妹那个二杆子好像把题都答完了之外,其他侧脸能看到的人里,有彻底放弃睡觉的,有对着卷子苦大仇深的,还有咬着笔杆犹犹豫豫分外艰难的在卷子上写的。表妹挺够意思的,卷子都往这边放着的,但是吧……好像过程很复杂的样子,抄也抄不明白的那种。

    好吧!放弃吧!还有那些得有二十分的选择题,靠金思业吧。

    他把笔摁的不停的响,但无奈身后没反应。

    这是啥意思?

    都选d?

    “都选d!”萧遥惊了,看林雨桐,“你确定都选d!我还以为是金思业不理李庆生呢!”

    四爷是没搭理李庆生,不过这个出题的老师很有意思,正确答案都放在第四个位置上了。

    果然,这话一出好些人又哀嚎,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老师很容易把学生给带到沟里去,好些人做到后来,看到一串d的时候都不敢确定了。不敢确定就想换答案,一换答案这不是就把正确的给换错了吗?

    反倒是李庆生这个连四爷都敢信的人,人家就真填d然后蒙对了!

    除开竞赛题,他前半部分答的其实还不错。

    语文他是不愁的,毕竟嘛,这种属于人类能看懂的题,怎么答差不离都能及格吧。他也就这点追求了。

    至于英语,这娃学乖了。知道金思业这人有点爱记仇,好像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他就看他表妹了。不是等人家写完再靠抄,而是盯着他表妹的笔!英语选择题最多了,这写abcd,你看那笔,动的绝对不一样。只要跟上她的节奏,不张冠李戴的填错了,那就没问题了。剩下的那些题完全可以放弃了。有这些就足够了!

    物理和化学以此类推,竟然还真叫人家给糊弄过去了。

    因为急着分班,老师都在办公室加班呢。分班也很好分,只基础答的好放在一摞,基础和中难答的好的,放在另外一堆。那剩下的就不多了!一摞是基础都不好的,一摞是所有的都答的不错的。

    那个人高马大的老师咧着嘴笑:“还行……人数不少……”

    手里的卷子得有四五十份。都是上了九十分的。

    一百二的满分卷子,满分的只两个人,打头的是林雨桐,紧跟着的是四爷的。上一百一的一共五个人。一百到一百一的,七个人。

    勉强能凑够一个竞赛组。

    隔壁语文组的江老师端着大茶缸子过来借水,一看老对头的样儿就笑:“姚老师,捡到宝了?”

    姚老师嘿嘿的笑,“你一背课文的,数学这点事你闹的明白吗?”

    “没语文做基础,你出的题谁看的明白?”江老师滋溜了一口,摆摆手走了,“今儿确实选了不少好苗子出来,萧校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数学组的老师见姚老师只盯着一份卷子看,就道:“您往下看看,这些孩子的基础真的很扎实,这是没有引导和训练,要是真训练了,这四五十个孩子,都是有能力参加市级的比赛的。”

    姚老师摇头:“数学可不是基础好就行的……基础好能学的好,但这有些学生的答案里能映射出一定的数学思想,这就很难了。这种学生,是做研究的料子。”他抖了抖手里的所有卷子,“上了一百的我都要,其他的看看总分再等着分班看情况。”

    结果因为四爷,姚老师跟江老师有了争执。

    江老师爱四爷的字,爱四爷写的作文,“……老姚,咱们都知道,这一班将来是个理科班,二班是个文科班。都是重点班,但你要讲道理……这个学生确实是做得一手好文章,放在你们这些只知道123的人那里就耽搁了……”

    姚老师呵呵的笑,带着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劲儿:“文章写的再好,你给扣掉了零点五分。为啥?你是觉得给满分容易叫学生骄傲,但不管为啥,他的语文总不是满分。但是数学是!”

    数学比语文好,你有啥可说的。

    于是,姚老师得胜而归,气的姚老师越发的对四爷好了。

    以后还要分班嘛,我以德服人。给孩子一次选择的机会嘛!

    这次考试,四爷比林雨桐高了零点五分,得了第一名。

    好气哟!

    江老师扣了四爷零点五分,却扣了林雨桐一分的作文分。

    因此江老师见了林雨桐总是说:“……你的字也很好……”

    “但是老师有喜好!”林雨桐理解的回了这么一句。

    江老师捧着茶缸子,笑的跟个弥勒佛似得,“你到我们班,我回回给你满分。”

    “我还是盼着将来高考的时候碰上个跟您喜好不同的阅卷老师吧。”

    被拒绝了,江老师也宽容,只哈哈笑:“祝你好运哟!”

    然后林雨桐顶撞老师的结果就是高中三年,老江永远都卡着她的成绩,永远比四爷低那么一分半分的。当然了,这是后话了!

    跟同校校长住在一个院子的坏处很快就显现了,成绩根本就瞒不了人。

    金家因为四爷的成绩喜大普奔,一扫多日的阴霾,宋兰兰笑的格外灿烂,“我今晚烀猪头,一块吃饭一块吃饭!”

    落后半分的林雨桐被林家人呵护着,小心翼翼的,就怕想不开,“咱不是非要考第一的……第二也没差到哪里嘛!”

    林爷爷专门从食堂带回来几个螃蟹,“……咱老林家的根上就没出过文化人。我孙女学成这样就挺好的……你看你表哥……”说到这里终于想起来了,“萧泽是说咱们生子还考的不错,没进尖子班也进了重点班,是吧?”

    李庆生手抓着螃蟹尴尬的笑,重点班一共三个班,按名次顺下来,他是排在最后一个的。但他太知道,他的成绩是怎么来的了。

    这会子心里虚呀:“姥爷,您别说了呀!我这成绩有什么可看的……”

    “我这从第一到第二,是退步了呀。你不一样呀,你是进步大大的。”林雨桐终于不用被围着了,直接甩锅李庆生,“爷爷,考上重点的好些学生都在平行班呢,我表哥却进了重点班,了不起呢。跟我表哥玩的好的,都进了基础班了。”

    李庆生在桌子下面就想踩林雨桐的脚,哪里会踩到?

    林东方乐的什么似得,之前儿子要的球衣,给买。球鞋,给买,但凡所求,没有不应的。李建国更是从单位拿了好酒来,金家出好菜,他拎着好酒。

    萧遥也进了一班,但这娃耿直呀,早就跟林雨桐说了:“理化我是抄了金思业的。要不然重点班都难。这回完蛋了,下回考试肯定会特别严格,这一考就露馅了。”她特着急,“那什么……我们家人少地方大,要不然,咱们几个晚上一块写作业吧。你得给我补补。我是咱们班最后一名了,我怀疑要不是我爸是校长,老姚都不能要我的。”

    一块写作业?

    这真是个朦胧到叫人心里冒泡泡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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