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三馆一阁
涿郡临朔宫占地数千亩,离永济渠终点临渊池不远,如同长安大业宫、洛阳紫微宫,分为百官办公的皇城、皇家居住的宫城。
宫城前部左右分峙英武、雄武二殿,殿两侧为钟鼓二楼,殿、阁、楼之间有飞廊相连,成“凹”字形,英武、雄武二殿之下有倚靠台壁盘旋而上的的龙尾道。
正殿玄武殿在“凹”正中,下有三层汉白玉石台,主建筑高二百六十八尺,方三百尺。气势恢弘、壮观华丽、巍峨参天,有吞天吐地、包罗万象之气。
玄武殿与宫殿群落相互呼应,轮廓起伏,体量巨大,气势伟丽,开朗而辉煌,极富精神震慑力。
这是整个冀州权力中心,商议军国大事、视朝听政之处。玄武殿体量太过庞大,杨侗麾下人员太过稀少,除了庆典之日聚会用,平时几乎没有开放过。
此刻这个足以容纳一千五百人的大殿一片严肃。
文官一列,有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姜行本、房玄龄、薛万述、薛万淑
武将一列,有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麦仲才(从洛阳挖来的)、薛万均、薛万彻!
文武各八人,相当平衡。
坐在主位上的杨侗看着不成比例的人员,心下哀叹一声,虽然他自我安慰的说质量比数量重要,但却更加坚定了招贤纳士之心。
他先将杨广的意思说了一遍,表示皇帝全力支持新政,并决定以冀州为试点,成熟以后再推广向全国,让大家不用担心,只管放开手脚作为即可。
有了杨侗这话,本在担心杨广算账的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大大的松了口气,以前是杨侗的私下行为,如今有了杨广的支持,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杨恭仁表示道:“殿下,应该将此消息传向各郡县,安定各级官吏之心。”
“此事交给左仆射来办。”
“喏!”
“左仆射老是抱怨人才不足,今天给你挖到了一个吏部侍郎,此人和左仆射、杨侍郎、魏侍郎一样,是未来的千古名相!孔侍郎长于治学,名相成不了,但当个大儒那是手到擒来……”
诸人大汗!
继而满脸通红!
这话听着是很舒坦,但这么夸人的么?
千古名相?想都不敢想。一代大儒,还手到擒来?做梦都不敢想。
杨侗知道他们不信,笑着介绍道:“他叫房乔,字玄龄,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雄才。!”
“殿下谬赞,微臣实不当!”晕晕乎乎的房玄龄脸红通通的团团行礼,道:“下官房乔,见过诸位大人、将军。”
诸人连连回礼,一个个都自报家门,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杨侗一闹,大家倒是不显生分。
“我们所走的道路,是一条充满荆棘、危险的道路!自汉高祖刘邦以来,有人走过,但都被世家门阀、士族领袖联合扼杀,从未有一人真正走向大成。但是天下本无路,走的人多了,无路也会有路,只要我们矢志不渝的走下去,胜利终究属于我们。”
“殿下英明!”众人轰然应和。
目前除了房玄龄,也只有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秦琼知道杨侗的鸿鹄之志!倒不是杨侗不信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而是他们年纪太小,怕他们嘴巴不牢。
“冀州新政处处指向世家门阀、士族领袖,注定我们不会得到世家子弟的帮助。虽然世家精英很多,但寒门人才也有自己的一片天下只不过职位有限,每有空缺,把持官吏的任免权的世家门阀总是优先考虑自己的子弟、门生故吏,因此,寒门之中能够冲出来的人才,实在太少太少了。更何况士族盘根扎节,私心极重,危害太大,便是他们来了我也不敢大用,否则,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必将派系林立。而内斗,永远是一国、一族、一家衰弱的开始……”
“在玄龄倡议下,我决定有二:一是养士,将预备官吏中的寒门子弟招来涿郡,而百姓需要的是务实的官员,不是写出锦绣文章的才子,所以,在涿郡创办一所培训班子,教他们怎么治理一方百姓,优秀者先行录用,长于学问者,则安排到各县义学当教师。民间人士亦可通过推荐、自荐的方法参与考核、参与竞争。总的原则是唯才是举,人尽其才,让他们在各个领域发挥自己之所长。”
“微臣觉得极好,士族人才虽多,但寒门也不少,而且还没有他们那么多的私心,殿下此举,必将令天下寒士踊跃,让我冀州更加的繁华。”杨恭仁赞赏道。
“第二、创办招贤馆!招贤馆招收的是寒庶尖端人才,入馆的条件越苛刻,越能体现出尖端人才之凡,待遇也越丰厚,一旦他们成功入馆,那么名利便会蜂涌而来!宣扬开来之后,招贤馆便会成为天下人才最顶级的圣地,都以入选招贤馆为荣!”
众人大赞。
“殿下,要想决下人才,须有标准!”孔颖达说道。
“标准就是没有标准。”
“啊?”众人吃惊。
“文章不同于比武,比武很直观,只要将对手打爬,这第一名就出来。而文章呢?就算你的诗句天花乱坠,我就是厚着脸皮,认为你不如我,你能咋办?‘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这么来的。”
“文章的好坏,往往由几名大儒品评优劣,但有的大儒喜欢风花雪月,有的大儒喜欢月亮沙漠大海,有的大儒喜欢策论……每个大儒喜好不同,在品鉴文章诗词时,难免受到个人情怀影响,从而偏向自己喜欢的那类文章!这是个人爱好所致,却与公平无关。也正因为如此,许多美文被埋没。”
众人赞同。
“品评文章的范围应当放大,以后一旦有文章诞生,便张贴出来,由天下人品评、投票,得票多的文章就是好文!如果一千人中有八百人说好,那自然就是最好的了。如此既不会错过美文,还能令冀州、涿郡成为文风鼎盛之地!”
杨侗最后陈词:“这就是我说的没有标准的标准。”
“妙啊!”孔颖达第一个赞同。
杨侗继续说道:“招贤馆设立五品学士!得到我等共同认可之士皆为五品,设百席;辩倒十人晋升四品,设八十席;辩倒五十人晋升三品,设五十席;辩倒百人晋升二品,设三十设;席满之后,五品学士可以向四品、三品、二品发出挑战,挑战成功后品级互易,挑战失败不予降级;如果是民间人士,必先从五品开始挑战,赢了据其位,再逐级进击,而五品学士失败后,只能淘汰出席!至于一品学士则由我等商议决定。”
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品、二品学士才是杨侗之所需的天纵奇才,三、四、五品学士说白了就是伴读书童、龙套,他们的价值是提升招贤馆名气,拔高招贤馆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
房玄龄的心脏忍不住‘突突’跳动。看往杨侗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敬重。
须臾之间,便出此妙招,自己差远了。
其他文武也不住的发出阵阵惊叹。
魏征惊喜若狂道:“此法施行,必能使得我冀州文风鼎盛、人才源源不绝……”
接下来的条条款款都在大家的商议之中产生。
罗士信见没他们武将啥事,按捺不住道:“殿下,朝廷有科举,没武举,这个咱们管不了。但是招贤馆可不能少了武道……”
杨恭仁亦道:“文武是两条腿,缺一不可!”
“其实不仅仅是文臣武将,任何有一技之才的,我们都需要!”杨侗稍一思索道:“自今日起,设三馆,一为文学馆,主管文学、时政、天文、律法、翻译典籍等人才,馆主孔颖达,副馆主杨师道、魏征,学子名为文学士;二为精武馆,主管武道、军事、练兵等军务人才,设武学士,馆主……”说到这里,杨侗看向了秦琼。
秦琼忙道:“殿下,甭看我,我们几个比武还行,这行军布阵却是不行。”
其他武将都纷纷点头。
“叔宝当个副馆主,主管武道这一块;裴老将军遥领副馆一职,馆主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此人是杨太仆都自叹不如的军事天才。”杨侗笑着说道。
“谁啊?”
众人神色大动。
“马邑郡丞李靖!”
杨恭仁道:“原来是药师啊!”
杨侗道:“左仆射认识?”
杨恭仁笑道:“李靖,字药师,从小就有文武才略,他的舅父是我大隋名将韩擒虎,每次与李靖谈论兵事,无不拍手称绝!他官职虽然卑微,但其才干却闻名于公卿之中。已故吏部尚书牛弘称赞他有‘王佐之才’;杨素尤其赏识,在一次行军中,还说李靖身怀军事雄才,应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微臣与他也算是熟识,他的确是一个军事天才,若他到来,殿下再也不用担心无人带兵了。”
杨师道亦说道:“别说是冀州的兵部尚书,便是朝中的兵部尚书李靖也当得起!”
听到杨氏兄弟如此称赞,魏征、孔颖达、房玄龄等不曾听过李靖之名者,骇然过后复又惊喜!有此雄才带兵,大事可期。
“既然二位也这么说!那就把兵部尚书和精武馆馆主留给李靖。”
杨侗微微一笑,有杨义臣、杨恭仁、杨师道作为噱头,自己若是任命李靖为极重要的兵部尚书,也不会有人反对了。
“第三馆为神机馆,主管农、工、医等杂学人才,馆主姜行本!副馆主暂时空缺。”
“姜大人,神机馆创立之后,多多注意各个领域的工匠,比如说,可以改进造纸术、印刷术、冶炼术的工匠。如果侥幸遇到一个类似蔡伦的人,我大隋文化必将通过物美价廉的纸张,遍布天下;如果有一个冶炼大才,我大隋的刀剑永远锋利过异族,我大隋的铠甲永远比异族坚固;如果有一个张衡,天象更加精准,可以躲避许多旱涝大灾;如果有一个华佗、张机,我大隋百姓少受病痛折磨……”杨侗知道工匠的地位极为低下,工艺也被斥为奇技淫巧,自己设此神机馆,怕是会受到孔颖达这种正统文人排斥,故而用鼎鼎有名的各行大才来衬托出各个行业的作用与价值。
果然,本要提出疑义的孔颖达缩了回去,蔡伦、张衡、华佗、张机代表的是各行宗师,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对民族的贡献,如果大隋有一两个,是天下之幸,自己有什么好反对的?
“多谢殿下!微臣竭尽全力搜寻各类工匠。”姜行本激动的说道,工匠地低下,他万万也想不到杨侗居然设立神机馆,这是工匠崛起的机会啊。
“三馆之上,设一阁,名为凌烟阁!统管一品文学士、武学士、工学士、医学士、农学士……”说到这里,自我感觉良好的杨侗道:“我自领阁主一职,左仆射和房侍郎为副阁主!余者诸人,皆为一品文学士、武学士、工学士,”
“待遇方面,阁主正三品、副阁主正四品、馆主正四品、副馆主从四品、一品学士正五品!
大家跟着自己卖命,且没有了大量田产来源,总得有点实惠不是,再者说,谁家还没个老小牵绊,不将大家一家老小安顿好了,他们怎么为你效命?
不能出尔反尔的赏赐田地,只能通过虚职给予钱财上的满足。
“多谢殿下!”众人轰然道谢。
罗士信笑问道:“殿下自己也领薪水,这左手进右手出,有何区别。”
“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我也要按照职位领薪!”杨侗严肃的说道:“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必须分明,否则花钱没节制,于国于己都不利。国家的钱是国家的,不是我杨侗的,只能用于国家建设和发放薪水、赏赐有功之士。”
“殿下英明!”众人皆赞。
“三馆一阁已定,接下来是要打响如何名气了!”杨侗笑着说道:“流民造反,都有推翻暴隋、昏君的口号!咱们也不能少。”
众人大汗
您真敢说……
安静了一会儿,魏征干咳一声道:“最佳的口号嘛,无非冠盖天下的诗词文章!”
“这简单!冠盖当世的文章,我随口就来”
众人瀑布汗。
真够无耻的。
“殿下还会作诗?”罗士信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杨侗固然有雄主之姿,但在批阅奏疏时,都是直白的语言,几名文臣还以为他文才有限。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杨侗是张嘴就来,草稿都不打!
吗的,总算有剽窃的机会了,吓死你们这些土著。
一诗既出,众所安静,一个个武将被带进想天下动荡、金戈铁马岁月,心中激昂不已。
这首慷慨豪迈、神采飞扬的诗仿若从天而降,没有晦涩的词汇,没有冷僻的典故,有的只是直抒胸臆的豪迈大气。
即便魏征、孔颖达这样的文人,亦能体会到其中那金戈铁马气壮千里的雄浑霸气,一个个顿时热血沸腾壮怀激烈!
杨侗意尤未尽道:“总有人说世无贤才,说千里马难寻?这简直是胡扯!‘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辱于奴隶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这段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房玄龄等人听得一震。
奴隶?仆役?
寒士要想晋升,先过世家门阀、士族领袖这一关,这不是被奴役的奴隶是什么?
魏征和稍有文采的苏定方这两个寒士听得尤为顺耳,看着世家贪婪盘剥寒士的嘴脸,他们就来气,顿时感觉殿下说得太好了。
杨侗一字一句的冷声道:“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不会教!不懂培养!不予光明大道。
谁能跑得起?
说到这里,杨侗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每一句都直指问题核心,“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
这一瞬间,全场都安静沉思。
“呜呼!”杨侗大笑道:“其真无马耶?”他重重一挥拳头,“其真不知马也!!”
寒门没有千里马?寒门找不出千里马?
是你们那些王八蛋不识马!
一篇声名远播的《马说》,杨侗把世家门阀都骂了一遍。
第035章:一篇檄文天下动
一篇文章是作者的心声,他借助文字为载体,传播给读者,然后引起共鸣、热议。
有此经过,才是完整的作品。
《马说》是杨侗用来为三馆一阁打广告的,直令大家以为杨侗是借《马说》,将矛头直指世家门阀!
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哈姆雷特,这话一点不假。
见众人如此理解,杨侗也没反对,反正他跟世家门阀、士族领袖迟早兵戎相见,早得罪和晚得罪没啥区别,这早早的把立场鲜明起来,还能获得寒士的好感而投奔冀州。
误解就误解吧。
加上檄文,一起张贴就是了。
诗、豪气干云、热血沸腾!
文、充满智慧、哲学与道理,令寒士如逢知己。
尤其是《马说》
让好多人一看,都惊为天人!
“好文!”
“经典啊!”
“字字珠玑!”
“……”
而招贤檄文,更是点爆了寒士胸中情结:
“国,有才则兴,家有才则旺!然大隋之前选制皆为九品中正制,使寒士空有青云之志,却无报国之门!若非怀才不遇、屈于市井,即是侍于豪门,任一家仆门客,可叹可惜……先帝雄才伟略、英明神武、慧眼独具、高瞻远瞩,设科举,不分士族寒门,唯才是举,为寒士张开通天大门……”
寒士有青云志,无报国门,杨坚怜惜你们,专门为你们这些没后台的人开设科举。
“然,国虽大,终有疆,职虽多,却有限;外加宵小优先安插子弟、门生,终令寒士不得一展才华之机…此非大隋二帝之所愿…实因宵小相勾连,遮蔽圣目之所致……二帝一心为寒士竖青云天梯,可叹寒士不感其恩,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可悲……”
当有人读完这一段,全场都安静了。
可悲吗?
的确可悲。
杨坚、杨广主推科举,受惠的正是他们这些寒士,所以,杨坚父子是他们的恩人!但职位就那么一点,还被把持朝堂的世家门阀抢去了。面对着世家门阀庞大的力量,皇帝也只能妥协,如蜗牛一样,缓缓的把科举推进。
但是,世家门阀极力抹黑杨广的时候,寒士在干嘛?不仅不帮杨广一把,还跟着一块骂!
骂得比世家门阀还激烈。
他们甘当世家门阀走狗,骂恩人,这不可悲可恨么?
“天下矛盾始于科举…爆发于今…隋若不存,寒门依旧。”
一语道破天机。
实行科举制度的大隋动摇了世家门阀的核心利益,因此,他们要推翻大隋,重新建立一个只为世家门阀服务的新王朝,真到那一步,科举制一定惨遭废除,重新使用九品中正制。
也就是说。
大隋在,你们寒士有大门;大隋亡,你们寒士连条门缝都没有,世世代代都没有出头之日。
“‘隋若不存,寒门依旧’……”
“‘隋若不存,寒门依旧’……”
这一瞬间!诸多寒士心冷如冰。
一些人开始反思,一些人更觉得寒士和大隋是唇齿相依的朋友、盟友,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士族领袖们。
“如今,仁谨(杨侗字)设三馆一阁、五品学士,诚邀天下寒士入冀…以才夺位…敬告宵小:冀州干净,恕不接待!”
“秦王邀寒士入冀…以才夺位?”
“是的,只招寒士!”一看着十分清瘦的寒士眼眶湿润,充满菜色的脸,如今却是神采奕奕
“你们说‘宵小’指向谁?”
“这还用说啊!秦王治下二十郡、166个县的官员出自预备官员,不是寒士,就是小家族的人。殿下重用寒士,且明明白白写着‘诚邀天下寒士入冀’,所谓的‘宵小’自然就是世家门阀、士族领袖!”
蓦然!
人群炸开了锅!加上那篇《马说》为铺垫,有人甚至激动得嗷嗷叫!
“骂得好!”
“秦王比先帝、圣上更有血性、更激进,实乃我寒士之幸。”
“那些把持朝堂、地方的世家门阀就是不识货宵小!”
“对,支持殿下。”
“今日起,吾等寒门终于有真正的进阶之梯了!”
“是极是极,秦王真贤王也!”
围观的士子精神大振,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上前观看三馆一阁的规则。
世家门阀是政治资源的占有者、分配者,寒士想要有进阶的机会,得看世家门阀赏不赏识你。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将世家门阀弃在门外的进阶之途就摆在他们的面前——那就是只有寒士参与的科举。
不用名望、不用世家权贵,谁有才便获得青云直上的机会!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他们怎么能够甘心错过?
而且三馆一阁的五品学士,面向的是百家招募。
更令人震惊的是神机馆。
他和高高在上的凌烟阁,以及文学馆、精武馆不同,没有名额限制,有一技之长者,便能录用。
而文学馆、精武馆还需要比拼!
一位气势威严,手持着拐杖白发老者远在人群之外,三馆一阁如今虽然因为初立的关系,还看不出什么,但他从文武二馆学士淘汰方式,已经预见到顶尖寒士尽入冀、激烈辩论的盛况,淘汰越苛刻,越能显示一个人才气和名望,有了足够的名望再出仕,可以一下子就压倒很多竞争对手。
而神机馆的创办,他隐隐察觉到了杨侗的心思,他想恢复百家争鸣之学术盛况。
“师尊何故烦忧?”一名气宇不凡、相貌俊朗、面色黝黑的男子从人群里出来,正看到老人皱眉沉思,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无事!”老人摇了摇头,只有百家争鸣才能再现先秦百家的异彩,在辩论中进步,这不是很好么?
“只是敬之…你是不是动心了?”老者拍摸了摸弟子肩头上的补丁,**的,是自己一针一线、补了一层又一层所致。
“不瞒师尊,秦王的檄文的确令弟子动心了!义学、摊丁入亩是捅向世家门阀的利刃;以钱取代田地之赏赐,则是禁止大世家大门阀的生产,全境任用寒士更是举世瞩目,如今更是旗帜鲜明的将世家门阀斥之为宵小,由此可见,殿下是真心实意的扶持寒门。檄文上说得非常对,大隋若亡,寒门依旧是寒门…永无出头之日,殿下如今代表的是寒门,他的敌人强大得无法想象,弟子想为寒门尽一分力量…”
“那你可知秦王为何重用寒士么?”
敬之答道:“世家门阀造反,动辄改朝换代,而寒士召不起如此大的力量,在和平年代,哪怕寒门造反,影响也不出一郡,这是根基上的差距,因此,历朝历代想用寒士。”
“秦王有鸿鹄之志,却因为是庶次孙,得不到皇室支持,而关东士族支持的对象自然是身为裴氏女婿的燕王;京兆韦杜支持的是代王,至于最强的关陇权贵对皇室恨之入骨,他们的目标取隋而代之,是不会支持某个皇孙的。因此,秦王能仰仗的只有寒门。”
“大势未明,秦王就如此与世家门阀决裂,何其不智?”老者眼中的睿智一闪而逝。
“请恕弟子无礼!”敬之眼中闪过丝丝敬意,道:“秦王一举一动都为天下关注,迟早为圣上忌惮。圣上虽然已经丧失了雄心斗志,但他希望有人继续与世家门阀斗下去,而秦王就是这把利刃。这檄文一旦到了江都,圣上只会更加信任秦王,只要世家门阀不倒,秦王就安然无恙。”
“其二、这决裂檄文,让寒士看到了秦王的诚意,更加坚定寒士的随从之心。”
老者微微一笑:“你觉得秦王能成功吗?”
敬之自信道:“如果在盛世,秦王或许为了天下的稳安而屈服,但乱世就不一样了,反正天下都已经烂到这地步了,再烂也烂不到哪去!索性借助乱世,彻底将世家门阀消灭。故而,弟子认为秦王所图乃大,在图谋江山的同时,也在图谋世家门阀,他是准备用一代人的代价,打下一个千秋万代的大隋王朝。弟子现在有些按捺不住,相信其他顶尖寒士也是如此,秦王不是白手起家的人,资源雄厚,若再有天下寒士为利刃,更没理由不成功。”
老者点了点头,叹息道:“你说得对,以前我们看好窦建德,但是和秦王相比,他先天不足。如今冀州政策得当、人心思定,已无窦建德发挥之地。”
“师尊英明,弟子赞同。”
老者目蕴寒光:“既然你知道,那还收留那对兄弟?”
敬之说道:“弟子入幽时,他们自知河北道不可为,已经南度了。”
老者望着自己的弟子,教诲道:“一个享受辉煌过的人,一旦落到低谷,要么一蹶不振,要么更加坚强和疯狂,而窦某人明显就是后者。他已经蜕变成为权利追逐者,不是以前那个豪情仗义的他了,别再与他有所往来。否则,迟早为其所害。”
“弟子明白!”
第036章:狂士
秦王杨侗!
对于大隋人来说,无疑是个很不安分的人,喜欢他的人说是贤王,不喜欢者冠之为暴戾、亲小人之类的形容词。
论起最恨杨侗的人,绝对不是瓦岗和窦建德,而是五姓七宗里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以及渤海高氏…是杨侗害他们有家难回…也是杨侗令他们成为天下笑柄!若是回不到祖地,还是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吗?
现在一报家门,别人无不带以戏谑的目光,仿佛在问:你说是你清河崔氏人。
你在清河有家么?
有户籍在清河么?
你咋证明你是清河人?
你说坟墓里是你先人,那你把他叫醒来个滴血认亲啊!
这四大难不仅清河崔氏遇到,另外几宗同样遇到,也早已经流传天下!被士人津津乐道,成为茶闲饭后的谈资。
遇到这种愣头青,他们能咋办?
给他钱他说老子不差钱、给人才他说没位子、给女人他说不好色。
告状。
告他贪污
杨广说:贪污?河北道都烂了,侗儿哪有污可贪,几百万流民是他自己掏腰包养的,你好意思说他贪污?
告他侵占土地。
杨广:整个河北道的良田都丈量给百姓了,他一寸不要,你说他怎么侵占你们的土地了?再说了,谁能证明那是你家的田地!
告他好色?
杨广:是那女子的荣幸,是恩赐……
告他拥兵自重
杨广:是朕的意思!
……
几大家族明白了,官方途径是解决不了他们家族问题的了,也在此时,裴矩代表燕王杨倓向他们发出了橄榄枝,承诺以后将祖地还给他们!
顿时,一拍即合。
虽说吃亏丢脸的是这几宗,但杨侗的新政也令各大世家门阀警惕不己
科举是隋朝开创的一个创举,雄才大略是隋文帝杨坚也有着提拔寒门之心,只是门阀比现在更要强大。使得科举几乎是摆设,根本没能解决近况。
到了杨广,杨广改了科举的制度,科举越来越公平公正,给了寒门世子晋身的机会,更恐怖的是杨广还废除了九品正中制。
这已经让门阀世家心有忌惮,然而他们掌握着资源,比起寒门世子多了很多有利条件。便是科举在如何的公正,受到良好待遇的门阀子弟,始终要压读不起书、买不起笔的寒士数筹。
然而杨侗的出现却改变了这种情况,义学的建立,让读不起书的寒门子弟有了学习的机会;寒门子弟因为贫苦,学习起来比门阀子弟刻苦,一旦他们有学习条件,门阀子弟很难与寒门世子相比的。
更要命的是摊丁入亩,这玩意直接向田地收税,多田者多税、少田少税、无田无税。
这天下世家门阀田地最多;若是执行下去,没有了人头税给他们盘剥的万众家仆将成为巨大的负担,迟早把他们吃空。
不过更令人吃惊的,却是杨侗为寒士伸张正义的《马说》,此文一出,瞬间击破了本就没有说服力的‘寒门无才’一说。
这不仅得到万千寒士的追捧,还增加了寒士的傲骨傲气,多了以往所没有具备的自信,以往面对世家子弟而唯唯诺诺之现象正在慢慢淡化。
而这檄文,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杨侗在檄文中把矛头直指世家门阀,直接告诉寒士:你们之所以没有得到公正的机会,不是皇室不给,而是相互勾结的世家门阀不愿意让出一两个空缺。你们应该恨世家门阀,而不是皇室。皇室和寒士应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以前没有人敢说这种话,但杨侗敢为天下先,以檄文的形式宣扬于天下,从而缓和了皇室与寒士之间的矛盾,有这些人摇旗呐喊,百姓也恨起了世家门阀,因为是世家门阀的官不开仓放粮,所以他们没有得到一点救命粮食。其实皇帝是好的,坏人是打着皇帝的旗号在干坏事的官员,而官员都是世家门阀子弟,所以世家门阀是顶级坏蛋。
在这股风潮中,哪怕是王世充也不得不暂时收手,老老实实的与瓦岗寨开战,然后在百姓面前秀了一下仁慈,但老王的名声委实不好,百姓不仅明里感恩戴德,等他一走,一个个都吓得连夜逃跑,生怕王世充有阴谋。
刹那间!
这一道传遍大江南北的檄文令反隋风潮稍稍一缓,矛盾一下子转移了不少。
江都!
杨广看着手中的檄文,不得不承认杨侗这一手当真是高明。
他是皇帝,认为对的就强制执行下去,不管百姓反响是好是坏,就是不解释。在他看来,我杨广做的是千秋万代的大事,不屑于割之可以再生的草民解释什么。
杨侗和他不同,说了就做,做到之后,就必定要说!
杨侗永远不会埋没自己的任何功绩!前世一生,他见过了不少做了好事不好意思说还被误解的人;见过了许多只知道做事却不说反而被埋没的人……
所以杨侗悟出来一个道理: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做了?你做了却不说别人如何肯定你?这本就是一个竞争的世界!而且竞争的是生死!
所以,用一道檄文为自己为大隋拉到了寒士、寒门这个天然的盟友,将国内矛盾转嫁到寒门和世家门阀之间,从而给大隋一个缓冲的机会。
杨广想到这里,忽然怔住,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自己错在不说,什么事情都在做,却都没说明白。
修长城,是为了边民安全,但却忘记了,边民看到的只是大隋和突厥打成一片的样子,他们不会考虑到以后,更不知道突厥已经比汉初的匈奴还要强大,随时会入侵大隋。
修大运河,是为了加强南北交流,慢慢的消除人心之间的隔阂,从而达到真正的大一统。
但是他还是不说。
再加上下面的官员借机横征暴敛,进行各种违规操作,才导致怨声载道。
在此之后的远征高句丽,是为了消灭掉关陇权贵掌控的**十万禁兵,这当然不能说,但至少应该渲染高句丽的威胁……
太原!
一处幽静的小院内,一个中年男子将一只酒坛狠狠地扔在地上,醉态可掬的笑道:“好,好,好……”
身体忽然颤抖了一阵子后。
蓦然!重重一脚踢出!
“啊!”一声娇啼!
一名不着寸缕的美少女从案桌下滚了出来,艳红的小嘴上布满了斑斑污垢,清秀的脸蛋上充满了惊恐失措的神色。
“去!去!去!”他像打发乞丐一般挥手。
“奴婢告退。”少女赤着身子,如受惊小鹿跑了出去,差点与一个快步匆匆而来的英武少年撞了满怀。
少年年岁不大,二十岁左右,一张俊脸英气勃勃,男儿气概十足。
他,就是太原留守李渊的次子李世民。
中年男子名叫刘文静,是他的忘年知交,姿仪俊伟,才干突出,生性倜傥而有权谋,喜好酒色,颇有魏晋狂风风采。
对于这种场面,李世民早已见怪不怪,原地等候了好半晌,这才步入小院,面不改色的向刘文静道:“肇仁兄,我要去涿郡会会天下英雄…看着能否结交一些大才。”说到这里,李世民一双锐利的目光充满了神彩
“可行。”双眼半闭半睁的刘文静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一时站起,哪怕裤子掉到地上也不作理睬。
马邑!
一间铁匠铺,一名赤着上身,浑身油亮的汉子如牛草芥的拿着一把重达六七十斤的大锤,正在叮叮当当打制铁器。
这是一个身材极为雄伟的男子,年约二十六七岁,皮肤黝黑,身高近七尺,远看像半截黑塔一般
这时,一名身穿青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年约四旬,相貌堂堂、目光明亮,颌下一缕长须,长得颇为儒雅,但从他修长有力的手来看,此人似乎又练过武艺。
他就是马邑郡丞李靖,杨侗做梦都想着的军神。如今朝廷调令已至,李靖将要前往涿郡任职,临行前,他想把这名有猛将之才的铁匠带去碰碰运气。
洛阳……
长安……
……
一道针对性极强的檄文,天下人才尽入涿郡。
有人真心露面,求得一官半职;
有人是来扫杨侗和寒士颜面的,他们用真才实学,将寒士击败,然后扬长而去。
第037章:七夕节
第二天卯时刚到,天刚蒙蒙亮,小舞睁开了双眼,身子稍稍动了一下,身边的杨侗立刻便睁开了眼睛。
“还早,天还未亮,你接着睡!”她一只小手蒙住丈夫的眼睛。
“我睡够了……”
小舞看着他,手指柔柔地点了丈夫一下,“你一夜都没合过眼,休想骗我。”
“你怎么知道的?”杨侗好奇的问道。
“我感觉到你没睡,想什么呢?”
杨侗露出一抹微笑,手臂紧了紧,“没什么!我是学武之人,到点了就会自动醒来……”
小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杨侗情知瞒不过妻子,笑着说道:“我在想一件事,想着想着就天亮了。”
小舞从床榻上坐起来,佯嗔道:“难道,你对我的兴趣还没那些枯燥无聊的奏疏多?你老这么折腾自己,身子如何吃得消?现在年轻还好,老了咋办?”
杨侗:“没事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小舞眼眶红了又红,到底舍不得怪他,最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在怀抱之中扭来扭去:“哎呀,让我起来。”
“什么事那么着急?”
小舞简单洗漱了一下:“今天是乞巧节……”
“七夕?”
“嗯。”
“你要做什么?”杨侗温柔的地盯着风风火火的妻子。
“我要用脸盆接露水,传说今天的露水是牛郎织女相会时的眼泪,如抹在眼上和手上,可使人眼明手快!你天天晚上要批阅奏疏,眼睛每天有血丝,我要多接一些。”
小舞看着丈夫瘦削面庞,心头满是酸楚,伸手托着他的面庞,两个人都不说话,良久,杨侗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我这人天生劳碌命,害得你嫁给我这么久,没好好过一天。”
一颗颗豆大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滑下来,
“怎么啦,怎么啦?小乖乖!”杨侗有些慌了。
“你又瘦了……”小舞低头擦着眼泪,但却流得更多了,“我也知道大隋的天下不如以往,我只是希望你别太辛苦……”
杨侗感受到妻子心中的怜惜,一颗心顿时暖洋洋的,“创业阶段,辛苦一点很正常,过了一两年就好了!”
见她尤自心疼,嬉皮笑脸道:“我这不叫瘦,这叫精壮?你自己说,我是不是越来越龙精虎猛了,嗯?”
毕竟这么久的感情了,小舞又怎么会不了解他?
她果然把眼泪擦干净了,红着脸啐了一口:“呸,下流……!”
杨侗哈哈一笑,他望着窗外西坠的月亮,想起了一首传诵不衰的绝唱:“我送首诗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舞语气里带着一丝甜腻腻的撒娇,一双秋波期待无比,自己的夫君从不显山露水,但忽然迸发出的文才天下俱动。
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小舞自言自语,她完全沉浸在这首词的无穷的意境之中,那和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幽怨,使她陶醉了,她已经忘记了要去接朝霞了。
良久良久,她叹了口气,温柔地望着杨侗,似乎要以自己如水般的秋波,融化丈夫铁石般的心肠。
“夫君,这是你作的?”
“呃……”杨侗本想说不是,但他记得清楚,秦观是宋朝的人,现在才是大隋年间,若说他人所作,细究下来反而不美,当下笑道:“这是一首词,叫《鹊桥仙》!”
“鹊桥仙!”小舞低念了一句,柔声道:“好美的名字,但诗意更好!”她本身学识渊博,《鹊桥仙》中的意境,已经了然于胸。她的丈夫借这首词告诉她,夫妻俩虽是聚少离多,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涿郡,阳光明媚,一扫笼罩月余的阴霾,碧空万里,今日是一个适宜出行的好日子,涿郡笼罩在欢腾的海洋之中。
临朔宫广场官墙前人头攒动,一眼竟望不到尽头,今日是考生文章张贴的第四天,热闹非凡……
天南地北口音汇聚一处,却和谐无比,看着这犹如百川汇海的景象,不由得让人心生景仰敬畏,从这文化的繁华,可以窥知一个国家的强盛。
涿郡虽然作为北方最繁华的城池之一,但这般繁华景象也是首次出现。
此时,官墙上张贴着密密麻麻的文稿,这些文章由官员急抄写,没有写考生名字,只有编号,以诗词、文章、政论、教育四大板块张贴着,每一篇文章前都有一个盒子,观看者若是中意哪篇文稿,可以将侍卫发放的特制小铁牌投入进去,以示支持。
一旁醒目的告示上写着:每个人喜欢的文体、文风不同,审稿人往往选中自己喜好的那类文章,致使一些美文埋没。本着更公平的原则,特将审稿权交给万千士子,请把宝贵一票投给你心中的第一名!
士子们对这新奇的审稿方式感觉非常惊奇,但告示上的内容却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以往都是由几个大儒或许官员品鉴,至于第一名写的是什么鬼内容,谁也不知道。但是现在不管文章好坏都贴出来,主审人想作弊都难,因为是好文还是差文都摆出来了,若是把写得差的评为第一,谁能心服?
这时,一名官员匆匆而来,将新到的作品往各栏上贴。
围观的士子登时议论纷纷!
“拉票的时间过了四天,只剩下最后一天了!纵是好文也来不及了。”
“估计是远道而来吧。”
“是啊!每个人各有七票,一类一张,到现在都投得差不多了。若是上上好文,根本追赶不上去了。”
“未必!”一人执反对意见,道:“这次都是经过冀州上百名大人从众多作品中精心挑出来的好文,更多人的作品都没有上榜的资格。落榜者和更多看客的选票都没急着投出去。若是佳文,未必不能反发先至。”
“看看内容再说!”
不一会儿!
那名官员先将《鹊桥仙》贴在诗词栏,接着将《芙蓉楼记》贴在文章栏、《阿房宫赋》张贴在政论栏、《捕蛇者说》贴在民生栏,最后把《师说》贴在教育栏上。
一诗四文,令诸多士子露出了动容之色
“好一个‘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话真乃治世名言。”有人大为赞叹:“若我大隋官员都以此为戒,我大隋必将更为富强。”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发人深省呐!”
“好一个捕蛇者说!此人必是不畏强权的一代名士,连‘苛政猛于虎也’都敢说。”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也是不凡,堪比礼夫子的‘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四篇文章平实直述,文风相近,会不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啊!对呀!”
“才华猛如虎,此人才华当如猛虎称雄。”
热议纷纷!
人群中!
杨侗汗颜的向一脸满足、自豪、傲骄、得意的卫凤舞说道:“瞧你那得瑟样。”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秦王为搏美人一笑,怒发剽窃。
卫凤舞皱起鼻子轻哼了一声,夺过杨侗手中的票票,然后向一身儒衫的罗士信伸出了白生生的小手,罗士信连忙将票票给了王妃娘娘。
然后王妃娘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趾高气昂的将三枚‘诗’字票投给了《鹊桥仙》,接着又给四篇文章一一投上,以示对丈夫的支持。
杨侗暗自苦笑:“这盗版诗人果然是泡妞的一大神器,便是连小舞也不能免俗。”
今天是七夕,他说自己今天是属于卫凤舞的,这妞一起床,逼着自己把《鹊桥仙》拿出来公布,接着又逼着写文章,《阿房宫赋》、《师说》还好说,直接抄袭,《捕蛇者说》也改得不多。而改自《岳阳楼记》的《芙蓉楼记》着实是令自己绞尽脑汁,死了一大堆脑细胞。
他剽窃这四篇文章这固然有卫凤舞的原因,最主要的是前来打脸的世家子弟实在太多,他们生活条件优越,自幼就可以衣食无忧的学习,写出来的文章花团锦簇,好文寒士多得多!
这些人夺冠后,定然会扬长而去!
从而令为寒士张目的《马说》就会成为笑柄,到时候,他们宣扬说:你杨侗鼓吹说寒士是千里马,说世家门阀是不识千里马的虚伪的小人,现在连你自己都将世家子弟的文章摆成第一,这足以证明寒士不堪大用。
当然,这些世家子弟的文章极有可能是枪手代笔,但只要枪手不出面指认,谁能证明不是他本人写的?只不过杨侗也不是善茬,有办法对付他们。
第038章:凌敬论商
随着小舞第一个投票支持自己的丈夫,一些士子拿杨侗抄下来的文章与之前的第一名比了比,然后,纷纷投向刚刚贴出来的一诗四文。
这文章的文笔老道,内容发人深省,词藻富丽、内容空洞的美文与之相比,判若云泥。
重要是这文风符合冀州几大巨头的品味。
众所周知,冀州牧杨侗最讨厌浮华无物、拍马屁的奏疏,要求治下官员上奏时讲究简洁明了。他本人写的《凌烟阁》《马说》也是平铺直叙!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冀州的老大不喜欢华丽文章,那么官员上疏时总是要将奏章里的空话、屁话、套话删了又删、改了又改。
一时间,冀州文坛便彻底遗弃词藻华丽、洋洋洒洒‘宫体’风格。
杨侗给官员定下的标准是,只需说清楚何事、何地、何时、何人,并附上解决方法就可以了,不达标的都要受罚,甚至还有几个官员上奏异象而被革职!
老子花钱养你们,不是看这些没用的东西,更不是拿着工资不做事,如果不根据实情给出解决方案,遇到事情就住上推,老子养你们干嘛?
大家以才华考功名没错,我也支持,可也要看是什么才、哪方面的才华!辞赋诗书画是以陶冶情操为主的艺术,但是诗再好有什么用?它能治理地方还是可以抵御外敌?
大道至简、文以载道,文章不应该停留在表面。
再说了,你文笔再好,用典故再多,如果没一点实用的东西,谁愿意看呀?
在杨侗严厉要求下,冀州上下文风大变,比先秦古文更简洁有力,写文章也是力求一针见血。
《阿房宫赋》、《师说》、《捕蛇者说》、《芙蓉楼记》看似朴实,实则是充满睿智、哲理的策略!
而《阿房宫赋》《捕蛇者说》在借古讽令、针砭时弊方面大胆、火辣,令人震惊。
杨侗挑出这两篇的目的是为广开言路奠基,一旦人人都敢议政论政,会让国家少走许多许多弯路。
诸多士子震撼之余,一些本来信心十足,企图夺魁的人,一颗心也跟着沉甸蜀的!
有此雄文在,自己有机会吗?
小舞见士子们为一诗四文夺神,洋洋得意了!
杨侗一偏头,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才发现小舞像牛奶一般嫩白的肌肤透出可爱的晕红,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如同蝴蝶振翅。显然得意之极。
杨侗不由得好笑道:“这一诗四文有这么好么?”
“没见识!”小舞煞有介事地打了杨侗一下,大眼睛天真无邪似的一眨一眨的。
“确实没见识!”
“呃?”
两口子迎声望去!只见一位相貌奇古,气度峥嵘,目光深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小舞戏谑的看着杨侗,看他笑话。
杨侗苦笑着拱手道:“在下沐同,字仁谨,属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种!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噗!”
小舞喷笑出声,有这么介绍自己的么?自己这夫君正经时候让人害怕,私下却非常率性。
这名衣着朴素的男子愣了一愣,也想不到有人这般介绍自己的,到嘴的训斥之言一下子给噎了回去,人家都承认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你还怎么说?你还能说什么?当下亦是拱手苦笑:“在下凌敬!字敬之!”
杨侗心头一震,凌敬在史上或许没有什么成名,但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人物,为人足智多谋,是窦建德成为河北之王的谋臣。
但窦建德成就大业之后,如若后来的洪秀全那般,重小人、远贤臣、享乐,犯了多疑大忌,先杀了重将王伏宝,再杀诤臣宋正本,此后人人引以为诫,无人再进忠言,从此政教益衰。
凌敬虽活着,却已边缘化!
在决定天下归属的虎牢关一战前,凌敬洞悉李唐于河东兵力空虚的实情,并提出足以改变天下归属的‘围魏救赵’之策,但窦建德和麾下文武接受了王世充使者的贿赂,没有招纳凌敬‘围魏救赵’之策,最后以惨淡收场的结局,成就李世民三千破十万的赫赫威名!
窦建德才开局就被自己打得不知所终,这位大才大抵是碰运气来了。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自己决不会失之交臂。
“原来是凌兄!”杨侗笑了笑道:“在下是关中人士,受家族之命,前来涿郡增长见识!依凌兄之见,秦王是何等人?”
凌敬见这少年笑意安宴宴,俊逸潇洒,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却自有一股骄矜贵气,他身边带着锥帽的女子,虽然蒙着面巾,看不清面容,但举手投足显示出的风范修养也是不俗。至于他的随从个个高高大大,壮得跟熊一般。他知道对方是世家子弟。
不过,凌敬却也不惧,道:“秦王英明神武,论文治,不弱先帝,论武功,不亚当今,若能两者合一,我大隋王朝只会前进不会后退。”
杨侗有些脸红!
“不过,若是殿下能够发展商业就好了!”
“哦?愿闻其详!”杨侗眯眼沉吟,一对丹凤眼却射出锐利慑人的异芒。
“怎么说呢?我前主体是农业,可农业大力发展就真的支撑起大隋所需吗?未必。而商业可以填补这个空缺,甚至可以带动农业发展,这样的好事情,为什么不做?”凌敬说道,“农为主、商为辅、工为骨,才是发展民生最佳方略。一个国家要的不是畸形繁荣,而是综合强盛!”
杨侗眼睛一亮,施又透出不平之色:“商人逐利,而且商业乃是聚敛之道,有人赚就有人赔,赚的是商人,贫困的是百姓。故先秦以来,无不是行贵农贱商之国策,商业终究是小道,真正撑起国家根本的还是田亩赋税!”
这种论调是自古以来的主流。
凌敬嘴角牵出一抹讥讽地笑:“商贾逐利不假,难道百姓就不逐利吗?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天性!”说到这里,他目视尤在看榜的诸多士子,“这些人来涿郡,不也是为了名利吗?当然,这也包括在下本人。”
杨侗惊叹,能够这样坦然说出来的,果非常人。
“确实如此!军人追逐军功是逐利,文臣为晋升而努力,也是逐利,故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凌敬点头道:“兄台好见识!其实商业是商人购买百姓手中剩余货物,再去出售,商人赚了钱,就会大规模从百姓手中购买,百姓赚了钱,工匠积极制作家具、农民积极生产……各行各业的产量就会提高……国家获得的税收更充沛,国力更强盛。”
“愚以为一个国家强盛的标准,不应以朝廷府库拥有的财富为标准,而应该看百姓,百姓安居乐业,家有余钱,那这一个国家不用看,一定开明强盛,而百姓如果生活困顿,朝廷再有钱也不能证明什么……”
“凌兄好见识!”杨侗由衷赞叹,凌敬说的无疑是高明之处,这点杨侗无法否认。
论起虚假繁荣、畸形繁荣,非“开皇之治”莫属!
杨坚有钱源于是他清查户口,从黑户变成平民的几千万百姓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财政收入。
当时关中人丁稀少,中原水灾频频,但大隋府库总是满的,杨坚仿佛有用不完的钱,逢年过节都给文武百官与士兵发赏钱,一次性发完三百万匹布帛,就这样他的钱依旧没花完……
后来府库满了,都没有地方放了,杨坚得瑟了的问众臣:“我每年都发了那么多赏钱,怎么还没用完?”
他的钱在小赏方面当然用不完,因为大隋的农业潜力几乎被榨干净了!
到了杨广上台,官员丈量土地时,为了迎合他好大喜功的性情,故意夸大耕地面积,并放出亩产万斤粮、胡瓜大如房之类的风声!
于是,杨广大手一挥,既然产量这么高、一庄子人都吃不完一个大瓜、猪狗都能跨大洋,那就加收税赋!
这一加,百姓就穷得饭都吃不上了。
而为库房不足而发愁的杨广怎么办的?
任性的大兴土木之后还不过瘾,再来个京杭运河一年通!
这样一来,本就在生存线上左右摇摆的百姓彻底没活路了,除了造反还能怎么样?
大隋这样一个大家伙,在过渡压榨中变成这样子。
这教训不仅告诉杨侗要藏富于民,民富则国强!还让他知道经济要多方面发展!
因为一个国家是一个人体的话,农业是骨架、工业是肌肉、教育是灵魂,而商业无疑串连各行各业的经脉。
凌敬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隋土著,能力排众议的提出‘农为主、商为辅、工为骨’之国策,的确是不同凡响!
他决定,再设一个商部!
商部头头,非凌敬莫属!
稍作闲聊,杨侗便告辞而去。
这一天还早,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于是杨侗很自然的牵过小舞的手,有些懒散地朝‘精武馆’报名点走去……
第039章:辩
杨侗虽然已经聚力,但冀州这张大弓才开一点点,离蓄势待发还很远!各方势力虽是稍稍安定了些,可他心知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草莽造反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贵族造反,他们懂得治天下、夺民心、练精兵、通谋略、善言论、施仁政!
而关陇贵族是大隋第一大势力,如果关陇贵族造反,大隋社稷岌岌可危。
这才是要命的。
而时间,不会给他从容的休养生息!
忽尔!感到手掌一紧。
却是小舞用纤柔的手掌,温柔的反握自己,一双如水目光温柔地望着,似乎要以自己如水般的秋波,融化杨侗铁石般的心肠。
见丈夫看来,小舞温柔一笑,更能令他见心如棉。
人流如织的街头,车马喧嚣,似乎刹那消失,仅剩下身边可爱的人儿。
两人目光再次相对,良久良久,杨侗才歉然一笑!
带着一行人去了英雄楼用膳,而后带着小舞到处走动,说是今日属于她,结果又和凌敬聊了半天商道,倒把这可人儿冷落了,尽管她不说更无不悦。
但杨侗难免有所亏欠,相互牵着手,温情脉脉的去看散乐!
散乐其实跟杂技表演差不多,包含武术、幻术、走绳子、滑稽表演、歌舞等民间艺术。
对这方面杨侗没啥兴致,小舞却看眼花缭乱,放开杨侗的手,拍着巴掌大声叫好。
但有几个舞娘的肚皮舞就辣眼睛了,一个二个五大三粗,把水桶腰扭得跟麻花似的,朝众人要钱时还露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杨侗后退想吐!
小舞煞有介事地扯着杨侗的衣袖,大眼睛天真无邪的一眨一眨:“夫君,这些美女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呀?”
杨侗冷汗直流!
他怕晚上做噩梦!
“啧啧啧!这大腿、这柳腰……美绝了!”小舞很坚决、很得意的盯着杨侗。
“噗!”
听力过人的罗士信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杨侗眼珠一转,向差点笑抽的罗士信说道:“夫人言之极是,小罗兄弟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都说美不美看大腿、俏不俏看柳腰,我看这几个不错……我看挺适合你二人的!”
“天下未平,何以为家?”罗士信酷酷的说道。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就是先成家再立业!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小帅哥一脸幽怨、欲哭无泪!
小舞笑着将一大把钱放在了‘美女’递来的盘子里,趾高气扬的牵着杨侗得胜离开。
罗士信放心了。
虽说被那两口子当成了秀恩爱的道具,但却大大松了口气,如果杨侗把这几大‘美女’赏赐给他,并要求造出小人,他情愿去死!
小两口像热恋中的情侣开开心心的接着逛街,路过一个手工艺小摊!一名老人灵巧的用竹片编成各种可爱的小动物。
杨侗灵机一动,蹲在小摊前,跟老人要了一片坚韧的竹片细心的折了起来。
小舞不明白所以,只是好奇的望着他。
不一会儿,杨侗便用手中的竹片编成一只小巧可爱的兔子!小时候寨里的老爷爷时常在鼓楼做类似的小动物送给小孩子玩,杨侗觉得好玩,也细细的学到了一些小动物的编法。
他拉着小舞滑嫩小手,将小兔子小心翼翼放到她手心,笑着道:“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从没有给你一件有意义的物件,这兔子送给我可爱的小舞。”
小舞看着可爱的兔子,开心的笑了,将手放在胸前,幸福的低笑道:“这是我最好的礼物,我好喜欢!”
老爷爷慈祥笑道:“小夫妻感情真好!”
“谢谢老爷爷!”小舞羞涩一笑,不时偷偷向杨侗望上几眼,目光中深孕情意。
杨侗见小舞美眸含情,大男人主义作祟,一口气将会编的小动物都编了一遍,最后还编了一个小小的竹篮,让小舞把小动物都装进去。
小舞开心得都炸开了!给了老人一大把铜钱后,一手把竹篮挽着,一手牵着杨侗的手臂,她娇小的身躯,也幸福温柔的依附在丈夫的身上。
杨侗呵呵一笑!
感觉夫妻两人很像21世纪逛街的情侣!
望着妻子满足、开心的甜笑,觉得愧负良多!自己或是一个合格的上司,但绝不是一个称职的儿子和丈夫。
走到一个街口!
发现眼前人山人海,个个身材魁梧,他们拿着兵器、牵着战马,人群之中不时发出一阵惊叹。
杨侗抬头一看,见到前方树起一面大旗,上写‘精武馆报名点’,向小舞一笑道:“本想避开,谁想到还是碰到了。”
“我今天很开心了!”小舞很容易满足,这篮子竹制小动物已经够她回味许久了!
丈夫编制的时的用心,遇到不困难时的思索、苦恼,以及向老竹匠求教时的认真,都深深的刻在她脑海里了。
足够了,足够她回味一生!
尤其是在七夕,更有特殊的珍贵意义!
“嗯!我家小舞真乖!”杨侗怜惜的看牵着小舞,在侍卫的帮助下,挤入了人群。
入目的是一名精壮的大汉一手拿着一只铁锁毫不费力的狂舞。
小舞在一旁咋舌:“呀!这是霸王举鼎啊。”
“这是考核猛将用的铁锁,一只重两百斤。以这位英雄的实力,如果换成百斤兵器,简直如同草芥。是一个猛将之才。”杨侗目光不住闪光。
参与精武馆选拔的报名流程很简单、粗暴。
举起一只八十斤铁锁,并坚持半刻才有资格登记在册,举起一百五十斤铁锁免初试,直接参与复试,而两百斤则直接晋入第三次复试。
这名大汉各举一只二百斤铁锁,面不改的挥舞了近一刻钟,他这水平,晋为凌烟阁一品武学士都没问题。
涿郡武将里只有秦琼、罗士信做得到,裴行俨、牛进达属于第二系列,苏定方属于第三行列。
“士信!陪他玩玩!”杨侗轻声说道。
“喏!”见猎心喜的罗士信一得命令,向侍卫交待了一声,便向场中走后,在举所惊呼声中,看似瘦弱的罗士信一手举起一只两百斤铁锁,大声道:“好汉子!一人独舞无趣,罗某与你玩玩!”
精壮的汉子顿时咧嘴一笑:“好汉子,你是俺见过力气最大的人。”
“来吧!”罗士信战意熊熊。
“好!”大汉举着铁锁,狠狠地砸向罗士信。
罗士挥锁迎击!
重重的来了一记硬碰,激烈的金属交错之声响了起来,回荡在了宽阔的广场上空。
两股磅礴无比的气势以他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两人各举双锁,气势威猛如同猛虎下山。
铿锵!铿锵!
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战了十来个回合,打得激烈无比,那惊人的威势,让观战人员一个个看的目瞪口袋。
望着已经百十个回合,还未分出胜负的两人,杨侗也渐渐震惊了起来,罗士信的表现在他意料之中,但那汉子居然也越战越勇,真是难得之极。
“夫君,罗将军能赢么?”看得眼花缭乱的小舞担心问道。
罗士信是自己人,她自然偏向。
杨侗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场龙争虎斗,低声道:“士信还小,力量不足,这名壮士正值得巅峰时期,再战两百合,士信就支撑不住了!”
“啊?”小舞眼珠一转,喜笑颜开道:“恭喜夫君又得一员猛将!”
杨侗哈哈一笑,正要喝止二猛士时,却听一声清朗的笑声道:“好一场龙争虎斗,两位英雄不分上下,何不就此罢手,再在酒桌上决出胜负?在下李世民素敬英雄,愿备下酒食一叙,不知二位英雄可否赏光?”
“李世民?”
杨侗迎声望去,只见自称是李世民者,年约二十,英俊脸庞棱角分明有如刀削斧砍一般,黑色的瞳孔中眼神闪动有如星辰,他一眨不眨的望着罗士信和那名汉子,脸上透露着浓浓的喜意。仿佛一个千年老色郎,看到了不穿衣服的貂蝉一般。
这一刻,杨侗的目光猛然变得如刀锋一般锐利。
草你吗的李世民!居然到老子地盘挖人来了?你小子真有种。
“夫君!你怎么了?”小舞感受到夫君气势大变,吃惊问道。
“这个李世民是李渊的儿子,到咱们涿郡抢人来了!”
“这些天杀的世家门阀,好不要脸”小舞气鼓鼓的。眼珠子钉在李世民身上,仿佛要将他捅一刀才解气。
杨侗大乐!
“士信!好了!”
杨侗见两人没有理会李世民,连忙喊住了罗士信!
罗士信心里明白,这大汉的武艺比自己强得多,他心中也服气,听到杨侗叫出自己的名字,心知杨侗不想隐瞒身份了,一笑而退道:“好汉子,我罗士信不如你。”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罗士信是谁?
张须陀麾下第二虎将,成了秦王亲卫大将后,还是第二将。其实力也不负其名,但是,此刻居然承认不如这大汉??这大汉岂不是直追秦琼,或是超越秦琼了?
大汉轻轻放下铁锁,向罗士信一礼,诚恳道:“罗将军,俺占了便宜,如果我们一样的年纪,我不如你。”
“输了就是输了,我罗士信输得起!”
罗士信这一笑,洒脱之极,还无半点的不甘,正是大丈夫坦然面对失败的气度。
“壮士好生厉害!”杨侗与小舞跨步而入。
自己再不冒头,被李世民抢走了,就惨了。
“拜见殿下、娘娘!”负责登记恭声行礼。
“拜见殿下、娘娘!”
全场武士轰然行礼,或崇敬、或感激、或憎恨的望着这名翩翩浊世佳公子……
杨侗携着小舞行了一个四方礼,朗声道:“诸位英雄响应号召,不万千里赶来涿郡,仁谨深受感动!”
“殿下客气了!”
“多谢殿下给予我等寒士机会!”
全场轰动如雷!
一双双虎目崇敬的望着杨侗,难掩激动、感激!
杨侗目光一扫,朗声道:“精武馆、凌烟阁条件苛刻,你们中的许许多多或许会落选!但是不必灰心,也不必丧气!因为冀州军中还有无数火长、队正、旅帅、校尉、郎将、中郎将、将军……等着大家去竞争……”
本是神情暗淡的一些武士炽热的目光再放。
“冀州军没有裙带关系、没有后台靠山、没有家世之说……晋升的条件只有三点……”
众武士一眨不眨,仔细聆听!
“一、严守军纪,二、能上弱下,三、如果你是大世家门阀子弟那就很抱歉了,哪怕你是孙武、吴起、项羽、张良,本王这儿也没有一个普通士兵的名额!”
“殿下千岁!”
寒士轰然叫好!
“歧视!殿下这是歧视……”李世民毕竟是少年,只气得脸都红了,大声道:“难道世家子弟就不忠了?”
杨侗冷声道:“你们世家子弟忠的是你们家族的利益,为了你们家族,你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出卖国家,出卖民族、出卖灵魂!你们没资格在本王面前说‘忠’字!世家能够繁衍千百年,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是不忠!”杨侗直指问题核心,“世家从不忠诚于哪一个王朝!”
“污蔑!”李世民大声道。
“污蔑?”杨侗呵呵一笑:“如果世家忠诚,早就为秦汉魏晋南北朝殉国了,哪里会繁衍至今?朝秦暮楚说的就是世家!故而,世家长久传承的秘诀其实就是不忠!”
“你……”李世民目瞪口呆,居然无从反驳!
在场的寒士却轰然叫好!
长见识了!
真的长见识,事实上,不正如此么?五姓七宗里的卢植被誉为大汉脊梁,可是他的儿子却在代汉的曹魏王朝混得风生水起,这不是不忠能是什么?
“殿下未免太霸道了吧?”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士道。
“我就是霸道、我就是嚣张、我就是狂妄自大、我就是不喜欢不欢迎自私自利的你们……你能咋样?有本事投胎去当皇帝的孙子!不服气的,欢迎来砍!”
小舞怪嗔的白了得瑟的丈夫一眼,哭笑不得!
寒门武士听得舒坦大笑,这个秦王殿下,太爷们了。
世家子弟脸色铁青!
“哥们,啥名儿?”杨侗拍拍傻乐的黑大个的肩膀。
“殿下,俺姓尉迟,名恭,字敬德!”
我xxx!
宝贝啊!
第040章:打脸
原来黑大个竟是大名鼎鼎的尉迟恭!难怪连罗士信都吃不消!
“敬德武艺有目共睹,无须参与武举了,我现在就录用,你看如何?”
尉迟恭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俺是个铁匠,因朝廷禁止马邑郡生铁贸易,俺不得不关门,但又要养活妻儿,所以想谋个营生。殿下管俺一家饱饭就行了!”
众人愕然!
这么一个顶级猛士,要求居然这么的低?
李世民脸色精彩之极,羡慕妒忌浮于脸上。
杨侗一愣过后,哈哈大笑:“放心放心!你就算有百个媳妇、百个儿子,你也养得起。你的家人呢?”
“先生说俺一定中,所以俺把妻儿一起带来了。”尉迟恭非常坦率。
“……”杨侗一时语塞,这功名还没影儿呢,尉迟恭就已经将妻子和身家一并带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他自信还是说他二,不过事实上,尉迟恭也有这本钱,于是笑道:“本王封你为从五品暴雪将军,凌烟阁一品武学士,赏金五百,府邸一座!领兵五千,听命于秦琼麾下,那家伙比你能打,你们做个伴……”
“多谢殿下!”尉迟恭笑得嘴都合不拢,这五百两黄金,比他一辈子打铁还多,这种好事哪里去找?
杨侗招来一名侍卫,让他跟着尉迟恭去接人,然后到杨师道那儿领房子、黄金!
尉迟恭又是一番感谢,跟着侍卫快步走了。
等他走远,杨侗才想起忘记问了他所谓的‘先生’是何许人士。只不过他也不着急,有的是机会问。转向一众眼热的武士,笑着朗声道:“我就不耽搁大家的时间了,希望每一人都能考出最理想的成绩,成为冀州军的一员!”
“多谢殿下!”
一众武士轰然应是,他们固然没有尉迟恭的武艺,但是有尉迟恭这个例子,众人对于冀州,对于杨侗更加充满了期待。
“殿下,请你给我等世家子弟一个交待!”见到杨侗准备离开,李世民铁青着脸,俨然以世家子弟领袖自居!
“交待?”杨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以一种俯视的目光看着李世民,指着自己的鼻子,霸道的宣示着主权:“小子,给我记住,秦王是我杨侗!而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李世民眼中寒光一闪,一手死死的握住剑柄,杀气腾腾。
“呵呵!想杀我啊?”
“世民不敢!”李世民强压心头的万丈怒火。
“不敢就好!”杨侗大摇大摆的从李世民身边走过。
就在一群李氏子弟松了一口气之际,却见已经错身而过的杨侗突然转身,一剑鞘狠狠地抽出,正中李世民那张英俊的脸。李世民痛叫一声,鲜血掺杂着牙齿往外喷出。
大家目瞪口呆!
李世民一手抚着红肿的半张脸,一手指着杨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侗云淡风轻,脸上挂有淡淡的微笑。
身后惊呼声、怒骂声响成一片,杨侗和小舞却已经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走了老远,小舞惊奇的看着蹲地狂笑的杨侗,她方才眼睛一花,只听一声响亮的‘啪’!然后,啥都没有了。
“夫君,你是咋做到的?”
罗士信也是一脸古怪的表情,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扇李世民的绝对是杨侗的湛泸剑,脸上的印子都是湛泸剑剑鞘上的纹路,但是湛泸剑到底什么时候到杨侗之手他真不知道,太快了
杨侗道:“速度快一些而已!”
小舞:“夫君,我咋感觉你专门针对那个李世民啊?”
罗士信猛点头。
“呵呵……”杨侗心说:不针对李世民针对谁?
咱爷爷被他黑成了什么?昏君、暴君、杀父、弑兄、淫棍、色情狂、乱那个啥……总之,凡是最恶毒、最不人道的词汇都只管往杨广身上套就是了,比之夏桀、商纣、秦始皇还要惨上万倍……
“他欠揍!”杨侗说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众人:好吧!这理由强大。
“那殿下要不要……”罗士信闻言,目中凶光一闪,尽管说得不清不楚,但他还是觉得世家门阀没个好东西。
杨侗怦然心动,却还是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下子谁都知道我和那小白脸闹得僵,若他死在咱们地盘!天下人说咱们太过小鸡肚肠了。”
“那小白脸回河东的路是井陉,过了井陉,咱做了他!”罗士信阴森森道。
“在井陉做掉他,别人一样说是咱们干的。算了,过段日子再说吧!”杨侗想了想,还是算了……
李家做主的是李渊,而不是李世民,他对自己的威胁并不大,
李世民不是甘居人下之辈,他活着能让李氏出现派系之争,一个派系林立的李氏比起上下一心的李氏对他有利。
“哒哒!”
正准备回宫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了起来!
玄甲军已经分成两批,一批人抽出横刀汇集在罗士信之后,一个以罗士信为箭头的箭阵瞬间形成,一批将站在长街中央这对最尊贵的夫妻围在中央!一张张精致的手弩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和上方!
“此处危险,殿下、娘娘暂且移驾,看臣等为弑贼!”
“一个人而已!”
杨侗抓着妻子的小手让她躲在自己身后去!
不一会儿,一骑飞奔而来。
一名俊逸少年潇洒的纵身下马,一步步走了过来。
来人俊美秀到了极点,称的上绝世美男子,但细看之下,杨侗却吃了一惊,这个人竟然是一个身穿男装少女。
这少女相貌姣好,清丽出尘,身材挺秀,眼横秋水,令人望而目眩神驰。一头乌黑秀发梳成男士发型,眼神清亮干净,宛若秋水,挺直的琼鼻,红润的双唇,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副至美画卷。
她穿一身时下流行男服,看起来简洁、清爽、干练,透露出一股英姿飒爽、潇洒飘逸的美感,泛着古铜光泽的肌肤显示出她并不是深闺里的千金小姐。
杨侗没想到一个女孩可以这样英俊帅气、神采飞扬。刚好迎上少女的目光,两道目光甫一接触,不知为何,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很玄妙的感觉。
“喂,小呆子发什么愣?”女子声音充满韵味。
杨侗笑问道:“兄弟有事吗?”
美少女秀眉挑了挑,但又舒展了,凤眸盯着杨侗道:“好大胆的小子,你不认识我了?”
杨侗很干脆的说道:“不认识。”
美少女笑了起来,脸上泛着一丝迷人光彩:“八年前,我过抱你,你尿了我一身,还咬了我一口!”
小舞、罗士信等人咬着嘴唇笑得肩膀一抽一抽……
“你自己看!”美少女挽起衣袖,雪白如玉地右手手臂上有着兔子一样的小牙印。
杨侗奇道:“谁啊你?”
美少女放下衣袖,眨着明亮的凤目,调皮道:“好多人都说我是假小子,要是你也这样认为就叫我一声哥哥吧。”
“请问弟弟芳名?”
“看来你真记不住我了。”美少女语声中充满着一丝惆怅,“我是李秀宁!”
杨侗心想“原本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李三娘子啊!难怪如此神采照人、英姿飒爽……”嘴上却好奇问道:“你找我作甚?”
李秀宁身穿男装,绝美的容颜也有点中性,但言谈举止幽雅,加之她潇洒飘逸,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气质,只是她说的话令人崩溃:“尿人的小鬼,你很厉害嘛?”
“噗”
“噗”
小舞、罗士信等人忍不住喷笑出来。
“柴夫人,这话就没意思了……”杨侗翻了翻白眼。
李秀宁秀眉倒竖:“谁是柴夫人?”
“看来本王弄错了……”杨侗心下甚奇,李三娘子不是柴绍的婆娘么?还是还没有嫁?
“李建成参见殿下!二弟世民失礼,还望殿下海涵。”这时,一个急急赶来的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的青年抱拳行礼!
“李公子多礼了。”
杨侗目光盯向了长相俊美的李建成,他如同一汪秋水一样,看上去古井无波,却极有风度。第一眼——让杨侗大生“风度翩翩、君子如玉”之感。可以肯定,如此人物决计不会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么不堪,只是应了四个字成王败寇,仅此而已。只不过李世民能够把自己的亲大哥黑得那么惨,也真够狠的。“贤兄妹不是在太原么?”
李建成笑道:“家父四处为官,来回搬迁不便,我们兄妹一直住在河东老家居住,只有二弟在太原。”
“原来如此!”杨侗笑了一笑,这下好办了,等李渊露出反意,老子一锅端!
李秀宁忽然冷面带霜的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是柴夫人?”
“大家都说你是柴绍的媳妇……”
众人:“……”
李建成苦笑:“道听途说而已。”
杨侗心中奇怪,柴绍和李秀宁还没成亲?但还是笑着道:“柴绍公子为人挺不错的,他曾是父王的千牛备身,与本王非常亲厚,前不久还通了信!用不了多久,涿郡又要添加一员大将了。”
杨侗漫不经心看着李建成,满嘴放炮。
“那要恭喜殿下了!”李建成眼中寒芒一闪!忽尔冥灭,但却被杨侗看在了眼里,心下冷笑,老子就是要离间你们这些王八蛋。
李秀宁道:“他也是世家子弟。”
“不一样的。”杨侗大摇其头,煞有介事道:“世家子弟有好有坏,柴公子无疑是好的……”他话音一转,向李建成发出邀请道:“我很不喜欢李世民,但李公子谦谦君子之风令我大为心折,我想请公子到冀州发展。”
李建成愣了一下,迎着杨侗‘真诚’的目光,心中略起感动的波澜。
看过杨侗任命尉迟恭之事后,他知道杨侗是个不拘一格的人,相中了的人就会重用,不爽的人就重抽,是一个性情中人,以为他是发自肺腑的邀请,只不过他还是拱手推辞道:“多谢殿下厚爱,建成才疏学浅,怎敢窃居高位,何况,拙荆分娩在即,实在静不下心……”
都要造我们老杨家的反,能静心才怪。
杨侗心中冷笑,面上却非常遗憾道:“公子重情,令人感动!河北道礼部侍郎虚位待公子一年!希望公子早日就职……”说着,故作在怀中摸索,取出一块温润玉佩,递给李建成道:“这事给未必的小李公子、或是小李姑娘的贺礼,劳烦公子转交。”
“这如何使得?”李建成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连忙拒绝。
“公子只不过是代劳而已!我可没说给你……”不由分说,塞给了李建成,然后挥一挥手,走了。
李氏兄妹为之傻眼。
“怪人!”好半晌,李秀宁喃喃自语道。
“性情中人!”李建成握着温暖的玉佩,目光复杂,心中默默的加了句:是当不好上位者的。
第041章:刘武周反隋
黄昏。
临朔宫外
一名侍卫向杨侗禀报:“殿下,李靖将军到了!”
“人在哪儿!”杨侗喜道。
“尚书省!”
“我知道了!”
临朔宫格局与大兴宫类似,前面是官员办公的皇城,后面是皇室居住的宫城。
一行人走到横街,杨侗让小舞回宫,自己和罗士信快步往尚书省而去。
到了尚书省衙门,诸官俱在。
一眼望向新到之人,此人年纪四旬,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似堆琼,身穿一领洗白青衫,腰系一条文武双股绦,气质不凡,仪表堂堂。
杨侗笃定,此人就是李靖。
果然
被他料中。
李靖赶紧从怀中取书信奉上,行礼道:“下官马邑郡丞李靖拜见秦王殿下!奉朝廷命来冀州任职。”
杨侗将调任信收起,同时目光在他身上瞟了瞟。果真有几分儒将风采,笑道:“跟我不用客套,也别说是奉朝廷命来的,我在洛阳坐镇的时候。听过将军大名,我现在身负重任,缺少如将军这般的人物,也就将你要来了。委屈将军任冀州兵部尚书、精武馆馆主、一品武学士,以后助我处理冀州军务。”
李靖神色激动,想不到他一来竟然直接就让杨侗重用了。这冀州兵部尚书官居从四品上,比他从八品上的下郡郡丞足足高了十六个品阶,说是一步登天亦不为过。
“谢殿下!臣李靖决不辜负殿下厚爱!”李靖想着自己被如此器重,一时神采飞扬。
李靖高兴!
杨侗更高兴!
冲锋陷阵,有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尉迟恭;行军布阵、运筹帷幄,有军神李靖,以及潜力股苏定方、薛万均、薛万彻;政务有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薛万述、薛万淑;教育,有孔颖达
人虽少,但个个是顶级人才,光是未来宰相就有六个。
有他们当幕僚、打手,杨侗的信心前所未有的足!
一一寒暄,杨侗才知道尉迟恭之所以来到涿郡,是因为李靖发现他有猛将之才,又得知冀州重寒士,才说动了打铁为生的尉迟恭前来投资。
李靖听说尉迟恭被杨侗发现于街头,并加以重用,也是十分开心,由此可见,杨侗不问出身只重才华的作风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杨侗向李靖问道:“药师,你觉得河东留守李渊如何?”
李靖一怔道:“李渊?”
杨侗点头道:“都说李渊忠厚老实、胆小懦弱。药师所在的马邑从属于他的管辖,你觉得此人如何?”
李靖犹豫了一下,然后肃然道:“非是微臣背后说人坏话!李渊这个人表里不一;外似忠良,实则阴险多诈,表面胆小,实则野心勃勃。”
杨侗道:“何以见得?”
李靖恭敬道:“李渊在前年晋升为河东慰抚大使后,先击败流寇母端儿,收编两万余人,接着又击败绛州贼柴保昌,降其众数万人;去年正式任太原留守后,再征飞贼甄翟儿,在雀鼠谷一战中大获全胜,又得数万精壮。”
杨恭仁吃惊道:“不是说全部遣散为民了么?”
李靖冷笑一声:“河东副留守王威曾经告诉马邑太守王仁恭将军,说是他清查户籍时,发现遣散为民的都是老弱妇孺,有六万多名青壮没有记录在官籍上,后经秘密清查,发现这些人全部被李渊以家奴的名义,安置在李家和太原王氏的田庄之中,并由一些豪杰加以训练。被王威大人举报弹劾之后,李渊每天饮酒作乐、强抢民女、霸占良田!”
杨恭仁沉声道:“故意自污,混淆圣听。”
“正是如此!”李靖道:“李渊现在的确是无所事事,但却暗令次子李世民遍游河东道、河南道,结交地方豪杰,招纳亡命之徒,网罗各种人才。”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李渊所图乃大啊!
杨侗这才明白,原来李渊早就有所准备了,如此算下来,他手中已经有了近十万大军。
“殿下,臣以为立即上奏圣上,将李渊缉捕!”杨师道建议道。
“万万不可!”
房玄龄冷静道:“我大隋虽然没有到分崩离析的最后时刻,但从各地反馈回来的情报来看,除了关中突屈通忠心平叛以外,像王世充这种将军,都在暗中积蓄力量。故而,我大隋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刻。”
“这些人之所以引而不发,一、是因为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背弃大隋,此时冒出头来,必将受到忠诚大隋的军队群起攻之,杨玄感失败的教训让他们不得不谨慎;二、瓦岗等民乱还远不到动摇大隋根基的地步;三、忌惮冀州军,在殿下无人制约之前,心怀不轨的就近者,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房玄龄向众人说道:“李渊已经成就气候,一旦捅破,他必反无疑!”
“此时圣上被瓦岗联军锁在江都,平叛之路已经断绝,若是江都大军强行北上,首先面临的敌人就是江淮一带的杜伏威,且不说吃败仗,单是战争陷入僵局,南朝的那些帝胄一定起兵应和,到时江都告急,如果圣上有所闪失,那大隋就分崩离析了。因此,能够平李渊者只能靠殿下与洛阳的燕王、长安的代王。”
“而身在中原的燕王,主力在荥阳以东苦战瓦岗联军,在西战朱粲,于南部,还要防备江淮杜伏威北上。李渊若反,燕王无力北上河东。”
“李渊是北周八大柱国李虎的后裔,虽说已经没落,但在关中权贵之中依旧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力。而且他是关中独孤阀外甥、窦阀女婿,若他谋反,此二族即使没有明里响应,也会暗中出人出物支持,有这三大门阀在前,与大隋矛盾极大的关中各大权贵一定追随!一旦代王精锐尽出,再无强兵威慑的关中,必将沦为关陇权贵囊中之物!如此一来,能出手的只有殿下!”
听了房玄龄一番分析,众人才意识到李渊一旦谋反,不仅仅是河东道的事情,甚至还将决定天下归属。
杨师道沉思了一会儿,道:“虽说只有我冀州一军,但以冀州三十万强兵,及无数民团兵,要平定一个李渊也非难事。”
房玄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道:“大人言之极是,我冀州平定李渊不难,但在我们北方,还有一个拥兵百万的突厥。”
杨侗瞳孔一缩,他算是见识道了这位谋主的可怕了,房玄龄目光之深远,战略之广大,实在让人心惊,的确,如果李渊真的如此做的话,只要得了江山,区区一点名声根本不算什么。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都认为房玄龄这话绝非危言耸听!
今年二月!
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起兵反隋。三月,攻占雕阴、弘化、延安等郡,自称皇帝,国号梁,建元永隆,依附突厥。
郭子和起事于榆林,自称永乐王,建元丑平。南连梁师都,北附突厥。
突厥始毕可汗册封梁师都为“大度毗伽可汗”、郭子和为“平杨天子”……
始毕可汗干涉大隋内政、支持大隋内斗之用意,已是路人皆知。他现在巴不得大隋再多几个对他效忠的反隋反王,从而不费一兵一卒即可得到大量‘贡品’。
李渊若是效忠突厥,始毕不仅加以接纳,甚至还会出兵协助。真到那一步,冀州面临的不仅是有着关陇权贵支持的李渊,还有百万控弦之士的突厥。
“依玄龄之意,我军当如何?”杨侗问道。
房玄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从药师兄带来的情报来看,李渊必反无疑。依臣之见,立刻进军雁门、马邑,只要长城在手,不善攻城的突厥纵有百万雄兵也无可奈何。到时候对付区区一个李渊就简单多了。”
河东道,有两重长城。
一为外长城,在马邑以北,西起榆林郡,东到太行山脉,榆林到紫河段乃是杨广所修,而东段则是北齐高洋时期修筑。
第二重长城,西起偏关联结外长城,往东抵恒山。以楼烦关、西陉关(后来的雁门关)、倒马关、紫荆关联结一体。
西陉关以南是河东中心,重镇太原;以北,便是马邑盆地,北出外长城就是定襄郡。
而在长城外,便是阴山以南的漠南草原,当年隋朝接兵败的启民可汗染干南下,将他安置在漠南,筑城以居!此后岽突厥一直将汗庭设在漠南,而不再是漠北深处于都斤山。
启民可汗死于大业五年,由其长子阿史那咄吉继位,是为始毕可汗。经过启民、始毕可汗的努力,始毕可汗已经把东部草原各部都征服,算是成为金山以东广大突厥草原上的霸主。
多年休养生息,特别是拥有漠南肥美草场后,东部突厥发展迅速,到如今已经是拥有控弦之士四十万,而被杨侗灭了的契丹、奚,以及室韦等东边诸部,还有铁勒诸部都臣服于他。
本来有控弦之士百万之众的始毕可汗,对大隋还有几分忌惮的。
可杨广不是那种安静的主,听从裴矩的建议,效仿长孙晟对岽突厥进行再次分裂。
裴矩派人跟始毕可汗的弟弟叱吉设会面,甚至连汗号都给叱吉设想好了,就封南面可汗,要扶他跟始毕对着干。可结果大隋找了一个猪队友。
叱吉设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害怕的把使臣绑给了始毕那里,把事情全说了。
始毕可汗一气之下,直接把使臣的人头送回了中原。并且准备跟大隋断绝关系。
裴矩一打听,才知道始毕可汗手下有个叫史蜀胡悉的人,这家伙很有本事,若是能够杀了他,那始毕可汗不足为惧。
杨广又听了裴矩的,于是把史蜀胡悉骗到边境,然后派人把他给杀了,也派人把史蜀胡悉的人头送回去给始毕,还说史蜀胡悉要背叛突厥投降。
这么烂的借口,始毕可汗当然不相信。他本来就对大隋极度不满,这下更是爆发了。
而杨广还自以为是的以为镇住了始毕。并决定带十五万大军北巡!以对突厥示威。
结果始毕可汗就利用自己的军队亦战亦猎的特性,率四十万大军兵临雁门,对杨广说是围猎至此,并无冒犯之心。在杨广大意的情况下,一举将杨广困在雁门,若不是义成公主冒死相助,指不定杨广就让突厥擒去了。
尽管杨广逃过了一劫,但是‘阴山以南—外长城以北’的漠南草原已经彻底落入了始毕可汗之手。
始毕可汗多次南征,但马邑郡守王仁恭纵横沙场数十年,能征善战不亚于杨义臣,一次又一次的将始毕可汗打退,并牢牢的将内外长城据于大隋之手。
王仁恭忠于大隋,如果杨侗陈明大义,并派遣大军入驻,他一定加以支持。
“好,就依玄龄之议……”
话音未落,一名侍卫匆匆而来。
“急报,马邑鹰扬校尉刘武周杀死太守王仁恭起事,聚兵五万余人,依附突厥。”
第042章:拜主
“这是马邑郡开阳县丞刘政会令人送来的急报,说是刘武周杀了王仁恭太守后,引突厥大军入白狼关,如今马邑、雁门、楼烦全境失守。他本人和虎贲郎将周绍祖由雁门灵丘县撤入上谷郡。”
看着刘武周谋反的急报,杨侗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
众人扼腕长叹!
李靖叹息道:“李渊一畏殿下,二怕王太守!如今李渊不仅少了一个强敌,还多了刘武周、突厥两个盟友。”
杨恭仁道:“事实已经是事实,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殿下,我们应当如何对应?”
杨侗沉思了一会儿,盘点道:“涿郡常备军三万、骁果军三万、郡兵一万,汲郡、武阳、清河、平原常备两万,渤海郡比较特殊,不仅有豆子岗这个强人出没的地方,还被黄河一分为二,因此其郡有四万大军,由高雅贤、贾务本分驻黄河南北!李景统兵一万五驻北平、邓暠统兵两万驻辽西、韦云起统兵两万驻辽东!”
“渔阳、安乐、上谷、河间、博陵、恒山、信都、赵郡、襄国、武安、魏郡各有郡兵五千,临渝关驻军两千。林林总总加起来,冀州有大军三十万。”
“此外,各郡县都有类似府兵的民团,人数不计其数,若是发生大战,随时可以拉出二三十万大军。”
“战马方面也不缺少,这段日子我军用生活物资和契丹、奚族、突厥做交易,囤积起了十万匹上好战马。”
李靖大是意外。
首先、李靖没想到,一个冀州竟然有三十万大军,而且还都是职业兵。
其次、李靖没想到,冀州有这么多战马。
不仅李靖意外,连杨侗等人都吓了一大跳,不知不觉之间,冀州居然发展了这么多军队!
“冀州养得起这么大军队么?”李靖问道。
主管民部的杨师道立刻笑道:“经过重新统计,冀州人口共计八百九十五万余,二十五人养一兵,完全没问题。”
李靖吃惊道:“哪来这么多人口?”
杨师道笑答:“黄河北岸五郡太守,把招募灾民点设到河南道;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便利的上谷、恒山、武安、魏郡则抢河东人口。”
“这其中,表现得最厉害的是汲郡郡守裴老将军,他不仅抢中原人口,还把河内郡的贫民百姓都搜刮一空,汲郡满人后,他全部送去了信都。”杨师道对裴仁基不吝褒奖。
“好,好,好!大家表现得不错。”杨侗顿时眉开眼笑:“这很好,有人才有活力!只不过郡兵设立的初衷是剿灭小股乱匪、防止灾民叛乱,冀州如今彻底安定下来!没有必要养这么多郡兵了!我觉得保留两千人加上民团兵,已经足够剿灭小股叛乱了。”
杨恭仁道:“微臣同意殿下的决定,但是郡兵经过大半年的训练,战力不俗,且如今大乱之世即将到来,我们绝对不能自废武功!”
“自然不会!”
杨侗道:“我的意思是将北平太守李景将军调任恒山,领北平一万大军及博陵三千郡兵支援恒山郡,将通往河东的井陉牢牢掌握在我大隋之手!”
太行八陉中,井陉得名很早。《吕氏春秋》总结了天下最重要的九座山隘,所谓“天下九塞”,井陉就是其中之一。那里的地势“四面高平,中下如井”,所以被称为井陉。井陉道连接着山西高原和华北平原,有着十分重要的军事战略价值,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至于北平太守李景,是一员骁勇善战、战功赫赫的名将!
他在灭亡北齐之战中崭露头角,授予仪同三司之职。后参与平定尉迟迥叛乱,晋升开府,获爵平寇县公。
隋朝建立后,参与隋灭陈之战,后高智慧等人叛乱,李景又随杨素江南平乱,班师后授鄜州刺史。再到后来又随王世积出兵辽东,担任马军总管。虽然这次出征未胜而归,但他后来与突厥多次作战,当时代州总管韩洪被突厥入侵击败,李景带着几百人前往救援,血战三天,击杀大量突厥兵,杀退突厥。授韩州刺史、检校代州总管。
杨广继位之后,汉王杨谅反,李景率部参与平叛,战后,因功晋升柱国,授右武卫大将军。
此后曾率兵平定作乱蛮人,又在青海击败吐谷浑,晋升光禄大夫。
在杨广东征高句丽时,攻陷武厉城,并了此城,皇帝赏赐封李景为苑丘县侯,晋为滑国公。
第三次高句丽战争失败后,杨广命他为北平太守,保护北平如山物资武备。幽州盗贼杨仲绪去年带领两万人进攻北平郡,李景带兵击破贼军,并阵斩杨仲绪。
李景和薛世雄等猛将不同,不仅攻守兼备,还擅长治理地方,是一个不弱于杨义臣的统帅大才。
“殿下英明!”对于杨侗的决定,杨恭仁抱以了支持的态度,并说道:“井陉道,有隔山相对的井陉、苇泽二关,它们依山临险,易守难攻,共扼井陉要道。若能掌控在手,便威胁到河东太原,如一把利剑抵在李渊后背上。”
杨恭仁接着建议道:“殿下,上党有漳水、淇水和驰道直通魏郡,其重要性不弱于恒山郡,理应派遣文治武功双全之士坐镇!”
杨侗想了想,道:“清河太守杨善会如何?”
杨恭仁笑道:“微臣意属的也是杨善会!如今我冀州重心在西,且南部有黄河天险,把他调往魏群最为合适!同时,令平原郡守杨元弘接下清河!至于平原郡守空着也是无妨,若真有事,杨元弘和高雅贤都可以迅速进军夹击。”
杨侗向房玄龄道:“令杨善会率领一万五千大军入驻魏郡、杨元弘领军一万坐镇清河!若平原有事,予以杨元弘、高雅贤越境平叛之权。同时,调一万渤海军进入涿郡听用。”
房玄龄拟完任命,由杨侗盖上大印,交给信使连夜送给李景、杨善会、杨元弘、高雅贤。
杨侗向李靖说道:“药师,涿郡这三万常备军、加上即将北上的一万渤海军交由你来管!此外,再从民团中择出一万,共建五万常备军。”
“这如何使得?”李靖吃惊不已,他可是知道秦琼为主将的。
明白他顾虑的秦琼笑道:“尚书大人不用多想,跟统管大军比,末将更喜爱带兵打仗,不喜繁杂的军务,而且末将是一个粗人,比不上尚书大人细腻。”
见李靖还有推辞,杨侗高声笑了起来,“药师,不必多虑,叔宝说的绝对是他的心里话!而且,有一个地方更适合叔宝。”
“哦?”
众人想听听杨侗的安排。
“我有三万骁果军,而骁果军最擅长的是打硬仗,若有一个猛将当主将,那么,骁果军的战力倍增,如今三营之中,行俨、进达、定方各领一军。这原也不错!只不过我觉得行俨和定方成长空间更大更广阔!”说到这里,杨侗对二人真诚道:“药师有着不弱于杨太仆的军事才华,我希望你二人到他麾下当员副将,学习他行军布阵的本事!希望你们在不久的未来,能够统率几十万大军,单独作战。你二人可愿意?”
“末将愿意!”裴行俨、苏定方想不到杨侗对自己抱有如此期望,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杨侗欣慰一笑,又向薛氏兄弟道:“万均、万彻、万备!你们兄弟三人,也有成为统帅的天赋!一起到药师麾下学习当统帅的本事!”
“多谢殿下栽培!”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亦是十分激动!
“叔宝接手前二军、敬德接手进达这一军!你们三人和士信也要抱着学生之心,向要药师学习带兵之道!”
“喏!”四将大声应命。
“谢殿下信任,李靖绝不负所望,愿将毕生所学与诸位将军分享!”李靖眼中闪过浓浓的感动。
“好!”杨侗大喜过望,李靖在史上教出侯君集、苏定方两位军神,现在未必不能教出五个、六个。
任命继续!
“薛万述,你为上谷检校郡守,除了本郡五千郡兵,我再从渔阳、河间各调三千郡兵供你使用,到任后,不仅要守住飞孤陉,还要练精兵、练民团,治理地方!试用一年……”
太行八陉中的飞狐陉,位于上谷郡,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蜿蜓百余里。是冀州与河东、大草原间的要隘,还是关内通往关外的重要孔道。
薛万述文武兼备,为人稳重,是最合适的守将之一。
“多谢殿下厚爱!臣,誓死效忠!”薛万述郑重应命。
“薛万淑,封你为武安检校郡守,领本郡以信教、赵郡、襄国三千郡兵坐镇武安,防止未来的敌军通过滏口陉从上党东进。一样是练精兵、练民团,治理地方!试用一年……”
“谢殿下!”薛万激动的应道,
薛氏五虎一下子即有两人为一方大吏,这不仅是一步登天,更是对薛家无限恩宠与信任。
兄弟五人相顾一眼,一同崇敬行礼道:“臣薛氏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说到这里,兄弟五人一同跪了下来。
大隋并没跪礼,这里讲究跪天跪地跪父母。对于君王也只需行拜礼而非跪礼。就连站礼在这里也不盛行。不管职位大小,只要在朝堂上都有位子坐。不过在与皇帝对话的时候,臣子需要站起来应答,以视尊敬。
薛氏五虎这一跪,显然跪的不是杨侗这位秦王,是当他为‘主公’而宣誓效忠。
“臣杨恭仁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臣杨师道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臣魏征……”
“臣房乔……”
“臣孔颖达……”
“臣姜行本……”
“臣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烈、李靖、尉迟恭……”
“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誓死效忠殿下,保境安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杨侗看着单膝下跪的众人,不禁呆了一呆,苦笑道:“你们这是……”
众人叩首过后,为首的杨恭仁抱拳道:“我冀州能够成为安居乐业的一方净土,皆乃殿下之功。如今之大隋风雨飘摇,分崩离析在即!而圣上和齐王、赵王困于江都,燕王、代王也将无所作为。除了殿下之外,再也无人能够挽大隋之将倾!”
“杨仆射所言甚是,我等早已视殿下为主,今天表态,也是为了日后能够上下一心、同心协力振兴社稷!”房玄龄赞同道。
杨侗稍稍沉默后,慢慢地站了起来,道:“以前天下不乱,我只想当一介逍遥王。但现在明显是不行了!”
“如今大隋已经病入膏肓了!若想拯救它,只有破而后立!现在也许没什么,若是皇祖父有所闪失,大隋必将分崩离析。我是大隋秦王,若是别人想拿,先问我杨侗答不答应!”
乱世之中君择臣,臣亦择君,如果自己安于现状,对雄途大业没有进取的野心,那麾下还有何奋斗的目标?杨侗本就苦于无法表态,此时一见众人拜主,便顺势应了下来:“能有大家这样的文臣武将,是我杨侗之幸。”
众人面色一喜,知道杨侗表明了进位之志,杨恭仁率先高声道:“臣杨恭仁,拜见殿下”
“拜见殿下!”众人激动的叩拜!
杨侗感受到大家前后的不同,感叹道:“我们兄弟三人之中,我一向是不重视的存在,皇祖父的心中只有大哥和三弟!但如今连皇祖父这个皇帝都无法号令天下了,皇储更是毫无价值可言,能不能当太孙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我们主臣齐心协力,照样可以用实力创出一番大事业。”
房玄龄赞同的点了点头,“未来的君主一定由强者为尊,殿下并非是白手起家的诸侯,不仅有大义,还有民心所向的冀州为基,另有不计其数的寒士追随,未来的天下必将属于殿下。”
“大家明白就好,现在最关键的还是韬光养晦,让皇祖父、大哥、三弟感受不到威胁,安心的让我在冀州发展。”杨侗严肃道。
“殿下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有臣等之外的第三人知晓。”杨恭仁重重承诺。
“这我相信。”
望着喜气洋洋的谋臣武将,杨侗深为感触,想他前世不过是为生活奔波的芸芸众生之一,哪想到会有如今的势力和辉煌,不仅改变了杨侗的命运,还据冀州之地,掌精兵三十万,主宰近千万百姓生死。
第043章:钱
当天晚上,临朔宫内殿灯火辉煌。
杨侗和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孔颖达、李靖、秦琼、罗士信……等文武细细谋划。
“殿下,接下来这天下会很乱,”左仆射杨恭仁道:“诸侯割据首重人口,有人才有兵源,有人才能产粮养军……如今河东道、河南道兵锋四起,理应加大引起力度,尤其在河东道饱受刘武周和突厥荼毒,吸纳人口也比较容易!”
杨侗笑道:“薛万述将军到了上谷后,做到接纳河东灾民的准备,虽然不会有太多人,但多少是个数。同时,建议薛万淑将军明天立刻南下,到武安后,派大量细作入上党,全力渲染刘武周和突厥的进兵速度及凶悍,并将冀州说成乱世中的净士!原则上还是把一个个宗族打散,十户置一村。”
“喏!”薛万述和薛万淑高声应命。
杨恭仁又说道:“自古征战天下首在人口,其次就是钱粮!如今我冀州人口不是问题,然钱粮所需极为巨大,若不战则不惧,可一旦战争扩大、或是天灾降临,则威胁极大!殿下当在冀州境内继续执行‘以工代赈’、兴修水利、加固河堤、拓宽道路!同时,将剩余官田租给劳力充足的家庭耕种,以取军队供养和税粮,努力实现自给自足!”
“臣有发展民生八法,请殿下过目!”杨恭仁拿出一本奏疏,递给了杨侗。
杨侗连忙接过,仔细翻开看了起来,许久后,满脸赞赏道:“左仆射,大才也!”
他没有说任何假话,房玄龄、杨师道、魏征的确是辅国之士,但房玄龄擅长的是图谋天下,长于大局观;杨师道长于民政,魏征则是精通律法,主刑部、御部
三人对于治国富民却有些不足,而富民强兵才恰好是征战天下的根基,若没有这一点是走不到最后的。
谋略天下、征战四方、监督百官的谋士固然可贵,但能富国强民、整顿内政的文臣更是一国之柱石。
杨侗忽然见到工部侍郎姜行本欲言又止,笑着鼓励道:“姜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杨恭仁心知出身工匠的姜行本有点自卑,也在一旁鼓励道:“大家的初衷都是为了殿下大业,只要觉得是利国利民的,都可以畅所欲言,哪怕说错也没关系。”
“谢殿下、谢仆射……”姜行本见众人都以鼓励的目光看着自己,深吸一口气道:“臣曾经翻阅过许多古籍资料,发觉犁的出现和每次改进都让产能提高一截,而且在同等良田之中,有肥无肥产出的粮食也是不同!由此可见,田地的潜力并没有发挥到极致,因此,臣以为可以鼓励能工巧匠,在农具、肥料、粮种方面下文章。”
“殿下,臣赞同姜大人之看法,若是能够改进农具、肥料、粮种,别说产能翻倍,哪怕提高一成、半成,那也了不起的成就!”魏征率先支持。
杨侗一拍脑门道:“姜大人倒是让我想到一种可以替代翻车的灌溉工具!”
说着,他提起笔来,画出了一架水车,对凑过来的姜行本道:“此物名叫水车,它的用途和翻车一样,都是低水高用,但不同的是翻车需要人工去踩,而水车圆如车轮,它借助水流的强大冲力,可以自动将水抽取上来,进行灌溉,但若有缺水之地,可以用此物进行农田灌溉,如此一来,可以耕作的范围会更大,同时节省了宝贵人力。”
“还有犁……”杨侗接着将曲辕犁细细画了出来!
深为水车震撼的姜行本再看曲辕犁时,沉下心来仔细看图纸,琢磨着每一个分散开的构件用处是什么。
最后,一脸激动道:“曲辕……可以将犁的重心稳固在曲辕的弧顶,任凭耕牛如何行进,重心都不会偏移,以前使用的直辕需要两头牛才可以同时前行……而犁辕由直变曲,只需一头牛便可拉着犁杖耕地,殿下这一设计,简直巧夺天工!”
姜行本是个中行家,一眼就看出了曲辕犁的巨大意义!
最简单的一点,是将两头耕牛变成一头。
这意味着同等时间、同等耕牛数量的前提下,耕地速度翻倍!
而且曲辕犁使犁架变小变轻,在只有一牛头的前提下,还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连角角都可以犁到,而且比直辕犁深耕一倍左右。
这样一来,粮食产量最少增加一成!
最严重的是,如果冀州全部使用这种曲辕犁呢?
我的天……
姜行本托着图纸的手不停的颤抖,只觉手中这张图纸重如泰山。
众人见到姜行本激动得身子发抖,不由都吃了一惊。
“噗通!”
姜行本跪在地上,颤声道:“恳请殿下将这曲辕犁交手于微臣制作,三天,不,两天,只要两天时间,必定做出曲辕犁。”
杨侗无语道:“本来就是让你做啊,你不做谁做?”
“多谢殿下!”姜行本大喜。
他清楚此物所代表的意义,一旦确如自己猜想那般便捷,立马就会取代直辕犁传于天下,而第一个做出此物的自己,岂不是也能和设计它的秦王殿下青史留名?
“殿下,微臣想现在就……”
只要想到某本史书上记载着自己是第一把曲辕犁的制作者,姜行本欢喜得都快疯了。
杨侗笑道:“去吧!顺便把水车也制作出来,然后一同测试。”
“喏!”姜行本兴冲冲的走了。
众人望着一阵风似的姜行本,面面相觑。
“殿下,那水车和曲辕犁真有如此神效?”
“水车不用人力,即可日夜抽水;曲辕犁节省一头牛,一人即可轻便操作,并把土地深挖一倍左右!你说神效不神效?”杨侗笑着反问发问的杨恭仁。
杨恭仁双眼发直道:“有此两物,节省大量的人力畜力,还能令亩产会提高一两成?”
杨侗笃定道:“百姓节省一半人力畜力后,可以租一倍官田,产一倍粮食,官府多一倍粮税…至于产量能不能提高一两成我不知道,但有所提高是一定的…”
众人又惊又喜!
被杨侗描述的蓝图所陶醉。
“一个小小的改进,即可令朝廷和百姓多出一倍收入,一个能工巧匠若是创造一件划时代的农具,受惠的将是千秋万代,所以,大家以后千万不要小看和轻视工匠的价值!”
此时便是孔颖达,此时也是服服贴贴的,并没说什么奇技淫巧之类的话。
“仆射说了人口、粮食,接下来是不是该是钱了?”杨侗笑问。
“确实如此!”杨恭仁点头道:“这大半年来,冀州几乎没有丝毫进项!但每天安置灾民、以工代赈的钱粮却如流水一般的用了出去……再这样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杨广在黎阳仓、涿郡仓、北平仓、辽西怀远镇、辽东通定镇、临朔宫仓城、临渝宫仓城储藏着如山如海的钱粮武备。杨侗北上之前,又把河南道的洛口仓、回洛仓搬得一干二净。所以,冀州在毫无收入的情况下,也能轻轻松松的安置了几百万灾民、养几十万大军,更恐怖的是这些物资还丝毫不见少。
初步统计后,大家大致认为:如果把这些储备钱粮全部弄出来,养全国的五千六百多万百姓,都可以养上好几年。但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孔颖达、姜行本一致认为那物资不能动。
他们一致认为再苦再穷也要自己撑过去,别老是想着不劳而获,就当着没有那些物资。
这明明如山如海的钱粮,却不能拿来用,杨侗也挺郁闷的。不过他也知道大家是对的。在创业之初若是权力核心圈子没有过苦日子的决心,别说成就大业了,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此时一听杨恭仁旧话重提,杨侗笑道:“我们从叛军手中缴获得黄金白银、奇珍异宝无数,全部加起来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这是我们在这大半年来的收获,我认为可以动用!大家以为呢?”
杨恭仁爽快道:“这是我们之所得,完全没问题。”
杨侗道:“把黄金白银、珠宝拿出来,以1两黄金=10两白银=100吊钱的比例,将涿郡仓、黎阳仓、北平仓、临朔宫仓城、临渝宫仓城的钱兑换出来用。那些钱在库房里堆着绳子都烂掉了,一些铜钱甚至都生起了铜绿!再不用就用不了了!”
“最关键的是铜钱越来越不值钱,我担心用不了多久,铜钱会变成一堆废物,因此,在铜钱这方面,绝不能墨守陈规,哪怕欠着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花完。等我们有所收获,再一一补充也不迟,甚至可以用买到的粮食、布帛、铁锭等实物偿还……这天下大乱的,只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是无价之物。”
隋朝流通货币是开皇五铢钱,一吊百钱,文帝在世时,对货币发行认真谨慎,严格控制五铢钱的标准,朝廷信用大立。由于开皇五铢数量少,所以币值很高,一般人家几吊钱就能过一个月。
但是杨广继位后,滥发劣质的新钱,从价值上看,新钱远不如“开皇五铢”,杨广却要求与“开皇五铢”价值同等,另外由于治理不严重,各地私铸风气越演越烈,钱的质量越来越差,老百姓对朝廷的信心动摇,物价疯狂上涨。
隋五铢的信用体系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迟早被新钱取代,趁它们还有一点剩余价值的时候花出去!
对杨侗这一决定,众人都没反对。
大家虽然对金融不精通,但也知道钱越来越不值钱了,先一步换成实物,非常有必要。
第044章:以商补田
“河南道乱了、河东道也乱了!这些数目众多的铜钱怎么花?又往哪里花?”杨师道问出了两大难题。
“我听说以裴氏和五姓七宗为首的关东世家、士族对大哥支持力度非常大,他们不仅在物资予以支持,还在洛阳开设了许多粮铺,洛阳斗米价格回落到三百文左右,使得汹涌的民情得到一定程度上的缓解,再加上大量中原人口跑到我们冀州立足,因此,洛阳的粮食已经供大于求,米价还有下降趋势,这对于百姓是好事,但是对于粮商来说,却是亏本的坏消息。如果我们以一担(1担=10斗)三吊钱的价格大量买进,那些粮商一定乐意!”
“而每一个粮商背后都是一个世家门阀,洛阳的每个世家都是大哥的支持者,大哥为了保证支持者的利益,肯定乐意充当我们和粮商的桥梁。”
杨师道担心道:“殿下已经和世家门阀撕破了脸,他们会卖么?”
杨侗冷笑:“杨大人太瞧得起世家门阀的节操了。他们为了钱,连祖宗和国家都敢卖,这点颜面又算得了什么?这生意归生意,反对他们照样会反对,这是两码事。”
“除此以外,也可以和王世充沟通,这家伙杀了不少中小世家,从中谋夺钱粮,已经引起关东世家的憎恨,中原向来是关东世家的固有地盘,他们迟早会查出王世充以权谋私的罪证。钱可以藏,但数目庞大的粮食却藏不了,我觉得王世充也急着把粮食换成钱!我们与他交易,其实是在帮他销毁罪证,想必他会非常高兴。”
杨师道说道:“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微臣觉得有一人比臣更会花钱!”
杨侗奇道:“谁?”
“凌敬!”
“哦?”杨侗笑了。
“凌敬,字敬之!河间人士,是竞选三馆一阁的寒士,他写了一篇‘商论’,并提出了‘农为主、商为辅、工为骨’的观点,对商道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便是玄成、冲远也无话可说…并同意将其列入凌烟阁一品文学士…”
孔颖达郁闷道:“敢情在大家眼中,我和玄成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了!”
杨师道大笑:“虽不全中,亦不远矣。”
众人开怀大笑。
“我曾和凌敬有过短暂的交流,他在商道上的确见解独到,很多见解与我不谋而合,因此,我决定再增加一个商部!”
“商部,负责商业互通,以及负责商税之事。以后凡在我冀州经商者,都需到商部办理从事商业的凭证,否则……皆为违法经营,并交于刑部惩罚。”
杨师道震惊道:“殿下,商业自古以来乃是最低贱的行业,若……若为官办商部,岂不是遭天下人耻笑?”
迎着一双双震惊、不解的目光,杨侗解释道:“设立商部之事,非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因为凌敬!而是我一直就有的想法。”
他先是将白天与凌敬的对话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大家都知道,禁止土地买卖、摊丁入亩税、以钱发饷都是抑制土地兼并,但朝廷遇到困难的时候,有时不得不贩卖土地……这年长日久下去,土地照样集中到少部分人手中,因此,土地买卖、摊丁入亩税、以钱发饷都只能缓解土地兼并进程,也就是说,只要有土地兼并,就不能彻底解决王朝周而复始现象。”
“百姓造反的根本就是土地!如果百姓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就会靠自己的辛勤和汗水填饱自己的肚子,满足这一点,就是天下太平的繁华盛世,反之,就是天下动荡,王朝覆灭!”
“因此,在没办法解决土地兼并的前提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百姓从土地中解脱出来,让他们即使没土地也能生存。既然土地不再是唯一的生存根本、发财之道,那么世家门阀还会大量购买土地吗?不会的!”
“当商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可弥补土地之不足带来的造反问题。同时,商业那巨大的利润,也能让世家门阀将目光从土地上挪开,投注到商业这个领域中来。既然世家门阀不再买土地,那肯定不会发生土地兼并这种事情。当世家门阀视土地如粪土,百姓就能继续依靠手中的土地代代生活下去。”
众人恍然大悟,一众文武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日、茅塞顿开的感觉!
秦王真是具备天才般洞察力,并高瞻远瞩的提出了天才一般的构想!
房玄龄激动得身子乱颤,赞道:“天才般的洞察力,天才般的构想……以后再有人跟我说天才,我非抽他几耳光不可。”
杨侗呵呵一笑:“当世家门阀看到万亩良田不如一个作坊创造出的价值,你们猜猜他们会怎样?”
孔颖达喟然叹息:“都说商人逐,但这世间人,何人不是如此?届时,当然是犹如牛虻见血、蜂涌从商了!”
这个秦王,简直就是一个妖孽啊!
不但看透世事,更熟人心……这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难道皇家血统就这么的高贵?
那是不是应该怂恿秦王多纳些小妾,多生些女儿呢?
不知孔颖达打自己女儿主意的杨侗接着说道:“当商业大兴,南来北往的商人络绎不绝,从而又带动了吃穿住行等领域的繁荣发展!吃穿住行的兴盛,又反哺农业、养殖业、丝织、手工业!而朝廷可以从中获取滔滔不绝的税收。”
说到这里,杨侗最后总结道:“一个国家的是建立在千千万万子民的脊梁之上,百姓强国家就强,百姓弱国家的强盛也不过昙花一现,一遇到不测风云,朝堂必然倾颓,就到了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众人动容,一般的皇室子弟,都喜欢歌功颂德,忌讳听到国势衰颓言论,像杨侗如此坦然面对的人,委实罕见。
难怪杨侗未满弱冠之年,却从不耽于嬉戏,而是勤勤恳恳,从未有过骄傲自满之色,多半是这种居安思危的远见和眼光!
众人心下默叹,古来那些圣君,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目光中看到极大的振奋,能够追随这样一位目光宏伟、忧国忧国、居安思危的主上,是他们的荣幸!
孔颖达恍然大悟似的说道:“难怪殿下重视能工巧匠,臣今日才完全殿下的良苦用心……能工巧匠在国家层面可以打造攻城器械、改进兵甲、改进农具;在个人家庭方面,则是创造美轮美奂的商品……他们所创造的这些商品,一旦流通到市面上,同样可以为自己和国家创造财富,甚至更多……而且,这也是脱离了土地,还能活得有滋有味的生存之道!”
杨侗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这一切,都需要繁荣的商业为基础。而商业的魅力,就是能把死气沉沉的各行各业盘活起来…而这却还不够…”
“不够?”
众人一呆,复又期待的看着一脸笃定之色的杨侗。
“商品过于单一,繁荣不了商业!而宇文儒童主导的‘天工院’!会依次呈现一些惊世的杰作!”
“是何物?”
“秘密!”
众人:“……”
秦王,您太调皮了,没发现自己很欠揍么?
第045章:李靖上任
聊到深夜!
一群因杨侗而汇集到一起的文臣武将,才意尤未尽的散了开来。
李靖今天刚到,带着深深地倦意。
所以,杨侗再三致歉,并亲自把晚到的李靖带去了住处,好在之前没有忘记将李靖的家眷接来,不然,就闹乌龙了。
杨侗没有秦王的架子,也不算殷勤,却处处透着诚意、敬意,让李靖感到踏实,也第一次生出:“秦王不是白手起家的人,又有雄主之姿,跟着他一定能够建功立业。”
但随即,李靖不禁又有些自嘲:“不跟秦王,你李靖难道还有其它出路吗?”
在这之前,李靖对于自己的前途非常茫然,看不到一点光明,当年他在京城声名卓著,闻名于隋朝公卿之中,吏部尚书牛弘赞他有“王佐之才”;已故军事家、左仆射杨素也抚着坐床对他说:“你终当坐到这个位置”!本以为此乃仕途之.asxs.。谁想到别人的官是越当越大,而他却越混越小,从七品的驾部另外郎,当到了从八品上的马邑郡丞,其间相差三四个品阶,说来挺尴尬的。
这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曾为杨素幕僚,妻子是杨素府中舞女的缘故。
杨素是隋朝权臣,杰出的军事统帅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奇才,凭着南征北讨、战无不胜的战绩而功高震主,深受两代帝王的猜忌。杨素死后,杨家风光不再。
杨素之子杨玄感率众反隋,被灭之后,杨府遭到了抄家的厄运,连带几万与杨素沾亲带故的人都被尽屠一空。从这方面上,没有被杀头的李靖又是幸运的。
李靖亦无溜须拍马巴结上司的习性,也就在马邑这个下郡混了多年,一身文武干略无用武之地。
想到秦王逆天册封,李靖死寂的心热切的同时,也深深的感动,同时,也信了杨恭仁所说的杨侗求贤若渴、礼贤下士。
更让他震惊、震撼的是杨侗麾下文武,除了杨恭仁、杨师道以外,没有一人是庸才,而表现得最出色的,无疑是吏部侍郎房玄龄!此人年岁不大,但那纵横捭阖的大局观,令人难以忘怀。
武将方面!
秦琼、裴行俨、苏定方都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降了职,但三将不但没有丝毫怨言,反而欣喜若狂。
这个实力精悍、上下一心、坦然率真的团队,也让李靖对未来生出了无限希望!
当然,表现得最出色的还要数身为人主的杨侗!
到得住所!
却见妻子尤在等候。
李靖心头再暖,“怎么还未休息?”
“等你呀!”英姿飒爽的红拂女起身相迎,询问道:“秦王如何?”
李靖道:“人中龙凤,有雄主之才情,也有雄主的志向,你觉得呢?”
夫妻二人,安顿家小便分道行事,李靖入宫拜见杨侗,而红拂女则游逛涿郡,这是夫妻二人多年来的习惯。
“非常不错!涿郡百姓安乐,巡城军军纪严明,我觉得,秦王的确有非凡本事和爱民仁心,这是完全不同于的刘武周、李渊的!今日有一群世家子弟临街闹事,居然被一群百姓抓去了官府,这种勇气在其他地方是没有的!百姓敢于如此,可见秦王推崇的依法治国并非只是说说而已。”红拂女将自己所见所闻尽都告诉了李靖。
李靖听后,笑了笑道:“看来我们的感观都一样。”
红拂女点头道:“对了,秦王给你什么职位?”
李靖呵呵笑道:“秘密!”
红拂女无语道:“死老头,都四十好几了,还装嫩。羞不羞啊你!”
李靖汗颜道:“的确封了一个大官。”
“有多大!”
“殿下封我为河北道兵部尚书,并且还让我统兵五万,此外,还让我当精武馆馆主!”
红拂女吃惊道:“这里除了秦王和左仆射杨恭仁,岂不是说你是第三人?”
“确实如此!”
“这是天大的信任和重视,你打算先从哪里入手。”红拂女关心的问道。
“就从军心开始。军心才是殿下能否完成大业的关键,各地军队必须要知道,殿下才是整个大隋的擎天玉柱,殿下的命令便是天令,只有如此,殿下才有足够资本去做任何事情,否则,圣命一到,强大的冀州军就会分崩离析。”李靖说到这里,接着道:“至于如何训练,需要看到军队才好作出定断!”
“嗯!那早点休息!”
……
清晨!
熟悉的号角声将李靖惊醒,李靖下意识的惊而坐起。
好一会儿,李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涿郡,而不是在突厥兵时不时南下的马邑。
随即握刀的手才慢慢又松了下来。
这时,夫人在门外喊:“药师,天亮了。”
李靖连忙走出房来,见门外除了夫人,还站着两名伤残士兵,一个拿着洗漱用具,另一个则捧着一套崭新的衣物。
连忙施礼,道:“麻烦二位了!”
一名士兵施礼道:“将军客气了!”
李靖问道:“这里,都是退役老兵么?”
另一名士兵笑道:“都是,殿下担心我们这些伤残老兵用完抚恤金,没了收入,晚景凄凉!因此尽力找些轻便活给我们做。”
“殿下做他人之不想,真是,真是心善……”
李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了,自古以来,当兵吃饭者,死了就地而埋,幸运的重伤者若是遇到大胜,还能侥幸活命,若败了败必死无疑,而由于医疗不发达,重伤者往往撑不下去,这也是一战下来,没几名重伤员的原因。
活下来的重伤员,历朝历代的朝廷都是随手打发他们回家,清明时期,还能得全抚恤金,昏庸年代,拿都一成抚恤金就不错了。哪有人管他们死活。
像杨侗这般给伤残将士安排身后事的,亘古未有。
李靖好好洗漱了一番,又从里到外换了一身。
等李靖换好以后,一小厮问:“将军是在房中就食,还是去食堂食?”
李靖看了惊奇的夫人眼,笑问:“食堂是何地?”
那士兵答道:“食堂是将士们吃饭之地,将军可去和食堂一日三餐。也可以在自己家中就食!”
李靖笑道:“那我要去见识见识了。”
……
出了住房,来到了三里外的军营。
未见其操练,就听到栅栏和营帐阻隔吼,传来阵阵喊杀之音,气势恢宏有力。
李靖眯眼看去,只见左右的刀山戟海闪动点点金光,守卫的士兵肃然分列两旁,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军营重地,来人止步,请出示令牌!”领头守兵高声呼喝,余者将长戈交叉挡路,显示出了极高的军纪。
李靖出示了令牌,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放行。
刚入营门,恰巧秦琼也到了来,行军礼道:“拜见尚书大人。”
李靖还礼道:“秦将军!”
秦琼将李靖接了进来,边走边问道:“尚书大人用早饭否?””
李靖道:“还未。”
闻言,秦琼便引李靖去食堂。
边走,李靖边打量那些操练的士卒。
很快,让李靖吃惊的一幕出现——
一座丈余高的子台,旁边有个竹梯,每个从竹梯登上的兵卒,双手抱头背向后、笔直倒下,底下有四名兵卒联手将他接住,然后将他直立放到地面上。
站稳之后,他立即去换一个接他的兵卒,而被他换下的兵卒则向来奔跑,到了一个台阶后,双手抱头,青蛙一般的一级一级向上跳。而爬上高台者,然后也向他一样背向后笔直倒下,依次类推……
秦琼道:“背摔训练士卒勇气、胆量、责任感,最主要是训练士卒信任他们的战友,在战场上放心将背后交给战友。像青蛙跳的叫蛙跳,训练士兵下肢的暴发力,让士兵拥有瞬间致敌于死地的能力。”
路过一群训练掌上压的士兵时,秦琼又解释道:“这叫俯卧撑,提高上肢、胸部、腰背和腹部肌肉力量,一举多得,对士卒的臂力练习特别有效。以往臂弯强弓只能射两百七八十百步的他们,经过这一个月的练习,竟然多射出了二三十步,相当了得的进步。”
“还有骑兵,他们装备长枪和横刀,由于手臂力量的增强,爆发力的增强,以往冲刺中的骑兵都能够以长枪刺穿两具铠甲,如今却能够刺穿两具半,甚至于三具铠甲了。步卒也是一般,彼此的力量都有着显著的提升。”
一路行走,各种千奇百怪的训练方法令李靖大开眼界,一经秦琼介绍,便能想到每一种训练方法的妙用之处。
一般来说,将军大多都是练士兵的阵法、杀敌技巧以及默契,对于士兵个人力量需求不大,毕竟战场上单兵作用不大。
所以几乎没什么锻炼士兵力量的方式,唯一的器械只有石锁,但石锁显然不如俯卧撑、蛙跳、引体向上这些运动方便有效。故而接受这种练习一个月后,将士们的力量都得到显著提升。
这种新型的练兵方式让李靖这军神都叹为观止,由衷赞叹:“这套训练方法前无古人,如此反复练习,确实比一般的锻炼更加高明!不知是哪位练兵大这发明?”
秦琼笑道:“是殿下发明的体能训练!还由许多稀奇古怪却非常有效的训练之术!尚书大人会一一看到的。”
李靖赞叹道:“殿下真乃大智之人!”随即又将头转向令行禁止动作如一的士卒,道:“真乃精锐之师!”
秦琼道:“这是最近才招募的新兵,不是精锐”
李靖不信道:“这如何可能?”
秦琼想了想道:“说是新兵也不太恰当,这些士卒是瓦岗军和窦建德的俘虏,一共有三十多万。他们当初目睹了一口气处死万名无恶不作大恶人的场面,老实得不行。修了几个月路后,殿下让人挑出两万名表现好的、老实的送到了这里!训练时间最长的不足两个月,带他们训练的人是麦仲才将军,他现在暂时负责训练新卒。”
这时,李靖才看见不远处背手站立的麦仲才,进而想起昨夜杨侗对他的介绍,这才相信这是新卒!
不过这样一来,李靖更为吃惊,心道:“两个月真能练出这等精锐的士卒?”
李靖又看向麦仲才,心道:“观此人并无特殊之处,万没想到竟是练兵大才。”
猜出李靖想法的秦琼笑说:“这是殿下的练兵之法,大家只是按练兵之法练兵而已。麦仲才将军是麦铁杖大将军的次子,为人稳重严厉、刚正不阿、赏罚分明,是诸多将军中最公正的将军,这一点我们都不如他,士兵们对他又敬又怕,背后都叫他‘麦铁面’。”
李靖听秦琼这般介绍麦仲才,不由失笑,对麦仲才又高看了几分,铁面无私说来容易,但真正做到者,却是少之又说,李靖扪心自问,感觉自己也不行。
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才对做到者敬重。
一路听着秦琼介绍琳琅满目的练兵之法,李靖脑中闪过杨侗那张高深莫测的脸,心道:“殿下果然厉害!”
突然想起新兵都如此精锐,那主战兵又该如何了得?
第046章:准备
随秦琼来到食堂。
李靖又看到很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眼望去,宽大的厅堂后有一个半人高的平台,几十个食物发放点竟排着笔直的长队
在最左边那支人数极少的队列中,杨侗、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孔颖达、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俱在!除了工部侍郎姜行本,冀州文武高层居然一个不落,此时,在中间的尉迟恭正和他一样,惊奇的四周打量。
更令李靖吃惊的还在后头!
只见杨侗排在倒数第二位的杨侗,正和前方那名雅洁出尘、清秀绝伦、英姿飒爽的少女说笑。
而且不管是一众文武,还是士兵,似乎对杨侗排在最后都没什么稀奇,仿佛——习以为常!
没错!
给李靖的感觉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秦琼立即拉着李靖到了杨侗身后。
杨侗笑着对李靖道:“药师怎么不多睡一会?”
李靖行礼道:“马邑不安宁,时不时有突厥游骑南下骚扰,一听到号角声就合不上眼。”
杨侗笑道:“我也是,一到卯时初就自己醒了来。”他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卫凤舞,卫玄老将军孙女…弓马娴熟…有以一当十的本事。”
“微臣李靖拜见娘娘!”李靖连忙行礼。
小舞还了一礼,脆声道:“李将军无须多礼!”
见礼过后,杨侗又说道:“大家文武不同、职位不同、职能不同、使命也不同,若是强行为之,未免本末倒置了,所以大家其实很少来军营,除了一些特殊的日子,一般都在家里用餐!所以到军营食堂用餐,并非是强行执行,药师以后视情况而定。”
“喏!”李靖刚才的确觉得有点本末倒置了。若是大家都在军营里了,遇到突发的情况,那涿郡岂不会大乱了?
现在一听杨侗解释,才明白了过来。
“只不过每天早上的锻炼,却都必不可少!文臣的体能强了,不仅身体健康,在遇到危险时,也多一分逃命机会。涿郡如此,地方官员也是如此。”
李靖认同道:“世事无常,谁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殿下这也是为大家好。”
杨侗笑道:“下面无人监督,能不能坚持,就看个人自觉了!但地方官员如果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肯定不能翻山越岭关注民生,所以,一个官员的体能、体型也是御部考核地方官员的一个项目,而肥胖如猪者,肯定是脱离百姓的人,这种人我是肯定不会用的。”
李靖点了点头,心道:“秦王殿下这考核的办法虽是稀奇古怪,但不得不说非常有道理。体胖者,都是吃出来、懒出来的,不说他贪污,单那体力都已经无法胜任百姓的父母官。”
杨侗又说道:“咱们冀州不缺战马,药师觉得这五万大军配多少骑兵合适?”
李靖答:“一万即可。”
杨侗非常意外。
李靖解释道:“中原不同于草原,多是各种复杂的地形,而且打的大多是攻城掠地之战!骑兵发挥的作用其实不大,与其浪费大量军资养骑兵,倒不如多兵种发展!”
杨侗点头道:“那如果对突厥作战呢?”
李靖道:“骑兵只能当奇兵用!”
“为何?”
“草原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他们骑**湛,而我们的士兵在这方面处于先天上的劣势,若是和草原人比骑射,实乃是以己之短斗敌之长。而草原人除了骑射,再无可取之处,只要抵住骑兵的冲击力,我们可以借助发达的技艺,以坚甲挡其利箭、以利刃破其皮甲,再以战术灭其主力。”
杨侗笑道:“练兵方面我是外行,怎么训练你说了算!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李靖以为杨侗谦虚:“殿下的种种训练之法效果巨大!靖佩服!”
杨侗暗自一笑!他是自家知道自家事儿!
军不如李靖、武不如秦琼、谋不如房玄龄、政不如杨恭仁、法不如魏征、学不如孔颖达……他能做的就是给这些人提供发挥才华的舞台!
做好管理者,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先吃饭,吃完饭!你先把家人安置好,会有专人提供帮助!我也要回宫了!”
言毕,杨侗就不再言语,而是端着早餐盘子,坐到桌前,和小舞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见杨侗如此,李靖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听说有专人帮助他安家,却也不急回去了。
这个军营里的种种训练之法让他着迷不已,若不一次性看完,并一一感受,他食宿不安、坐卧不宁。
……
太原郡,与冀州有太行一山之隔。
在留守府后堂当中。
高坐着一位华服披身,眼精目灵,额角宽广,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脸色有些难看;下方是一位留着短须,气质沉稳淡定儒士。
主位者,是掌河东道政大权的太原留守李渊和心腹刘文静,两人一边对饮,一边议事
“肇仁(刘文静字),朝中发来调令,圣上封我为尚书右仆射,入阁为相,让我即刻赴任!”李渊严肃道。
醉态可掬的刘文静不屑一笑,“无非是要把大人哄去江都而已!到了江都,要杀要剐还不是圣上说了算?”
“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李渊忧心忡忡。
“自然不去了。”
李渊道:“理由又是什么?”
“刘武周不就是最好的理由么?”刘文静道:“王威一再催大人北上平叛,那就去打一场败仗,若是大人在大战‘受伤’,那理由就有了。”
“败仗?”
刘文静道:“对大人而言,刘武周起事可以说是天赐良机,整盘棋都活了!太原尚有两万忠于朝廷的军队,他日大人起事,这是非常强大的敌人,如今可以借刀杀人不说,还能削弱刘武周实力,等这两万精锐消耗干净,大人还能堂而皇之重新募兵!”
李渊道:“这确实是一个机会,募集到新兵后,可以用集中训练的手段,把军权牢牢控制,然后再率领他们与刘武周作战,这样,大军就不会离开我们的身边,王威和高君雅也无话可说。”沉吟了一下,李渊接着又说道:“我们虽说以各种名目收纳了近十万青壮,只是精锐委实太少,就算以后能够堂而皇之的带在身边训练,也不过是区区两万而已,这精兵太少,不足以起事啊,如之奈何?”
刘文静笑道:“大人根本不用担心无精兵,打一两仗之后,就以‘牺牲’的名目将这支见血大军散于太原各地,然后又换上另外一批,从而达到以战练兵的目的。”
李渊眼睛一亮,“肇仁之策,妙不可言。轮留打一两个月,然后从中择精锐成军。”
“正是如此。”刘文静点头笑道:“而且,关中几大门阀不是答应大人,将会有精兵相助吗?”
李渊摇头道:“独孤氏、窦氏等世家所说的精兵在长安,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了,我也不愿意被独孤氏和窦氏所控制,我可以受他钱粮,但军队必须由我们掌握!将来站出来夺天下的是我李渊,而不是他们……若是失败死的是我们,他们损失的只是一点点家奴、粮钱而已。若是成功,他们却可以借助军队的力量将我们架空。所以我对用关陇权贵的精兵深有顾忌。”
刘文静低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关陇权贵以军武起家,借助这强大力量先后代替西魏、北周,现在大家支持大人取代大隋,以后肯定也会有人要想取大人的江山而代之,总而言之,谁是皇帝,谁就是关陇权贵的公敌就是了……”
李渊不由得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作为关陇权贵中的一员,他比刘文静更了解关陇权贵的贪婪本质。
他想要得到以独孤氏、窦氏为首的关陇权贵支持,就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当然了,独孤氏是他娘舅家、窦氏是亡妻的娘家,用之也是无妨,李渊就担心自己最后给他们做了嫁衣,他夺了天下,却由独孤氏、窦氏坐皇位,因此,他对这两家也深为忌讳,不到迫不得已,他真不想用关陇权贵的军中势力。
刘文静微微—笑,“大人的担心其实没必要,因为那是成功名就之后要考虑的事情。现在借助独孤氏、窦氏的力量,至少可以多出四成胜算。而且,大人现在可以借战争消耗朝廷这两万大军,以后,同样可以如此消弱独孤氏、窦氏在军中的势力。”
李渊双目闪烁着一道奇光。
第047章:爆料
刘文静情知李渊动心了,连饮几杯美酒后,向他建议道:“关中不止有关陇权贵,还有更多中小世家和贫民百姓,大人不妨让得力亲信在关中秘密募兵,以为内应!一旦大人起事关中必然严防……而且战事稍有不顺的话,独孤氏、窦氏这些人恐怕会摇摆不定的坐地起价,甚至还会坐视不理,如果关中有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夺取关中就容易多了,还不受制于人。”
李渊点点头,刘文静说得很有道理,“关中秘密募兵之事,我让神通和孝基去办,神通人脉广阔、孝基做事谨慎,再加上我有许多庄园、田庄在关中,此事可行。”说到这里,李渊又是一叹道:“隔壁这头小老虎,也是一个大问题啊!”
如今的冀州内无忧患、外无强敌,上下一心、君民一体,杨侗这强势崛起之态,以及对世家门阀的激进手段,直将天下搅得天翻地覆,更让人无力的是,杨侗越肆无忌惮,越得到同样痛恨世家门阀的杨广的支持。
有着杨广的全力支持的杨侗,虽没有开疆拓土,但他却可以放开手脚的颁仁政、爱百姓、广施粮、严军纪、铸精兵,又以一道檄文、一篇《马说》牢牢抓住天下寒士!
现在,哪怕杨侗大明其白的养兵百万,都没有人制约,这跟他们的畏手畏脚是截然不同的。
“大人说的是秦王吧?”
“嗯!”
李渊和刘文静对望—眼,眼中都露出忧虑之色,天下诸雄,杨侗才是他们首当其冲的劲敌。
刘文静沉吟半晌,道:“秦王大势已成,不是我们解决得了的。”
听到此话,李渊一颗心冷了下来。
“只不过我们不行,突厥的始毕可汗却可以!”
“这……肇仁的意思是和突厥联合?”李渊眼睛飘忽,虽然很想有人对付杨侗,可是和突厥人联系在一起,李渊心中还是有些不愿意的。
“突厥有百万控弦之士,一旦陈兵马邑、雁门,就能令杨侗动弹不得!辽东地区的契丹、奚族、室韦都臣服于突厥,只要这几个部族有所异动,杨侗便不敢调大军到河东。”
经过雁门之围后,大隋各个势力都意识到突厥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做事情不考虑好这股力量就会倒霉。像梁师都、刘武周、郭子和等也突厥接近的反王,直接向突厥俯首称臣……南部那些势力若不是受地盘制约,恐怕也会如此。
“这!不好!”李渊是很想寻求始毕可汗的支持,可是也怕因此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刘文静也看穿了李渊的心思,打了一个酒嗝:“大人应该学学二公子。”
李渊愕然!
当老子的还要学儿子?
只不过李道也知道刘文静酒品不好,见他醉了,只是笑着说道:“肇仁醉了。”
“没醉呢!”
刘文静醉眼朦胧,道:“二公子豁达大度、神武雄豪、刚毅果决,年纪虽轻,却是天纵之才。但是,大人知道我最看中他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李渊大奇。
刘文静道:“狠!对别人狠不算英雄,对自己人狠才算真英雄。”他接着说道:“关陇贵族只要联姻,就会拨动圣上最紧张的心弦,故而大人让大公子娶了太原王氏女,并引为臂力;为了交好皇家,让三公子娶皇室女!可是到二公子这儿,却娶了一个关陇权贵女子,如果是大世家大门阀还能帮到二公子,可以大人给他娶了一个破落的长孙氏,而且还是被驱逐出户了的,这不仅给予不了帮助,还因此遭皇帝冷落,这纯粹是害了二公子嘛!”
李渊默然又恍然。
以前,他常见次子宿于书房,还为其刻苦用功而喜,经刘文静这一说,才知道次子嫌弃长孙氏而刻意疏远、躲避!
那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怕是做给自己看的,而刘文静所谓的“对自己人狠”或许是源自于此。
“更狠的是明明和三少夫人情投意合,明明相爱到骨子里,却能以伯兄、弟妹坦然相处!这,才是成大事者应有的气魄。”刘文静说得痛快淋漓!
李渊听得心惊胆颤!
刘文静爆完料,大着舌头向李渊说道:“为了大业,大人应该像二公子这样,对自己人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要狠…这突厥和关陇权贵当用则用…先借他们的力量夺取江山,以后的事情、以后解决!”
“肇仁说的是,我明白了…突厥非交不可。”
李渊目光复杂,又问道:“关中传来消息,说薛举、李轨等人有不稳之举,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把兵力收拢一二?”
“不!”
刘文静大着舌头道:“现在时机尚不成熟!大隋军队依然很强大,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名将宿将依旧很多,我们不是普通乱民,一旦起事,必然会被圣上重视,而派大军来攻灭我们!所以在没有吃掉太原两万守军,以及联合突厥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难道大人没发现圣上对杨玄感与乱民起事的态度的区别吗?”
李渊脱口而出道:“引蛇出洞!”
“杨玄感起事时朝廷精锐尽出,而当下都是郡兵、府兵在平叛!现在世人尽说圣上昏庸,而我却怀疑他故意放纵乱民作乱,从而把他要杀的人引出来。”
“你是说关陇贵族?”
“准确来说是独孤氏和窦氏。”刘文静又猛灌几口酒,提醒李渊道:“独孤氏是外戚,圣上不好直接下手;窦氏底蕴深厚,又在低调中壮大实力,却没有把柄外露,圣上也没有下手的借口!于是他绕了一个圈子,准备拿大人来破开困局,如果大人有把柄被查出,不仅大人全家抄斩,独孤氏、窦氏也逃不掉!”
李渊顿时冷汗直流,自己是独孤氏外甥、窦氏女婿,对自己下手,便可一举铲除李家、独孤氏和窦氏,他这个姨表下得一盘好棋啊!
想到这,李渊感激道:“多亏肇仁提醒,李渊险些犯大错。”
“大人,给我准备些奇珍异宝!我明日去会一会始毕可汗。”说完之后,刘文静呼呼大睡
望着丑态百出的刘文静,李渊双目中锋芒毕露,一抹杀机一闪而逝!
此人,知道李家家事实在太多太多了!
而且,他会不会透露给第三人、第四人……?
注:
一、《旧唐书·刘文静传》:少以其父身死王事,袭父仪同三司。伟姿仪,有器干,倜傥多权略。隋末,为晋阳令,遇裴寂为晋阳宫监,因而结友。
二、《旧唐书李承乾传》恒山王承乾,太宗长子也,于武德二年(公元619年)生承乾殿,因以名焉
第048章:釜底抽薪
在河东道,有三大巨头,分别是留守李渊,副留守王威、武牙郎将高君雅!王威、高君雅看似是李渊副手,实际是杨广派来监视李渊的隋朝两大忠骨。
他们在太原做的也的确不错,太原粮草充足、武备器械堆满了府库,作为重镇,太原的兵马却很少,李渊一直以想招兵买马,王威和高君雅却坚决反对,这才逼得李渊到现在还是一个光杆司令,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以前杨广对李渊玩钓鱼执法,企图通过李渊,引出独孤氏、窦氏等关陇权贵,然后一并除掉三大家。是以令王威、高君雅对李渊招兵买马视若未见,但是当李渊真有实力谋反的时候,杨广却被困在江都动弹不得!
无奈,王威、高君雅只得北结马邑郡守王仁恭,南联西河郡丞高德儒,以此来制约李渊!但是该死的刘武周居然把王仁恭弄死了!
两人的盟友现在只剩下一个秘密发展的高德儒,正发愁之际,一人从冀州西来,这给了两人一个定心丸。
来人是冀州道新任商部侍郎凌敬。
带团来购买粮食、布帛、铁锭等物资只是明面上的任务,真实用意是与王威、高君雅接头,代表杨侗与二人洽谈李渊一事。
“王将军、高将军!明白了殿下的用意了吧!”凌敬见两人看完密信,开口道:“殿下和诸位大人的意思李渊肯定要反!但不能逼反他,因为大隋承受不了李渊造反的代价。”
“难道就这般放任李渊发展?”高君雅不甘的皱眉道。
凌敬道:“还能怎样?江都大军靠不住、燕王的中原军靠不住,;如果李渊造反,关陇权贵应者云集,关中代王自顾不暇,也帮不到二位将军!”
王威道:“冀州已定,秦王完全可以出兵啊!”
凌敬道:“别忘了,北方还有一个强大的突厥。梁师都、刘武周、郭子和可以向突厥称臣,李渊同样也行。一旦突厥出兵,冀州大好局面就会立即葬送!”
“大隋到处都是称王称霸者,反贼越来越多,势力也越来越强,说是千疮百孔亦不为过!而且,现在各方暗流涌动,很快就不仅是灾民造反了。”
王威心惊道:“还会有更多人造反?”
“灾民造反只是引子,很快会有地主豪强们跟着造反,如同李渊这般坐观天下变的世家门阀只会越来越多。二位一旦逼反李渊,关陇权贵必将以他为首,于暗中支援以钱粮、人手。河东乱,关中也会乱!真到那一步,各个势力必将从暗中跳出来。而殿下与冀州现在需要宝贵的发展时间,所以,二位千万不要逼反李渊,这后果不是大隋承受得了的。”
王威、高君雅也不是愚蠢之辈,自然也知道现在的大隋是个什么样子,经凌敬这一详细分析,顿时也明白李渊动不得!王威想了想,叹气道:“这该如何是好啊?”
高君雅怒气冲冲道:“明知道李渊心怀不轨,却不能动,真是气死人了!”
凌敬道:“二位将军忠心感人,但务必以大局为重。”
王威沉吟了一下,问道:“凌先生,殿下可有其他吩咐?”
凌敬肃然道:“首先、二位将军的处境非常危险,李渊造反前,一定设法除掉二位和忠于朝廷的军队!”
高君雅冷然道:“太原有两万精锐,不是那么好除掉的。”
凌敬暗自摇头,这二人忠是忠了,但这智商实在让人着急,想了想,索性挑明道:“刘武周就是李渊除掉朝廷军的天赐良机!他会派出这支大军去平叛,然后借刀杀人!二位若是不同意,他可以堂而皇之的以通敌之名,将二位除掉。”
“其二、刘文静等人地方官员和太原王氏是李渊支持者,你们时刻都处于李渊的监视之中…但有一点风吹草动,李渊就会知道…殿下让你二人带着忠于朝廷的大军离开太原这个牢笼。”
“其三、晋阳宫有百万担粮食、四十万套武备!这数目庞大的物资绝对不能落入李渊之手。”
“二位将军可以用晋阳宫物资为由,领大军坐镇!一能离开太原这个四面漏风之所;二能保全二位及两万忠诚之士;三能守住这批物资。”
说到这里,凌敬看了若有所悟的二将一眼,接道:“总之,李渊要平叛的话,让他重新募兵两三万!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借此机会把忠诚他的人拉到明处!如果他打赢了刘武周于国有利,也会有所损失;如果他输了,他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最重要的是,他的势力会暴露于眼前,以后收拾就简单多了。”
王威想了一想,道:“既然是殿下所命,我二人全力依从!只不过李渊麾下的亡命之徒委实太多,我二人怕是逃不了被刺杀的命运,我二人死了不要紧,就怕这些物资落入李渊之手!依我之见,倒不如假借刘武周威胁太大为由,将晋阳宫仓城物资,及城中府库尽数搬去恒山郡!失去了这些物资及武备,李渊哪怕造反,实力强不到哪里去。”
“行!恒山郡守是李景将军,他手中有兵两万,会全力协助二位搬空晋阳宫仓城及城中府库。”
凌敬心头大乐。
王威实在太上道了,这些战略资物确实是杨侗索要的东西。“二位将军可知李渊的兵安置在何处?”
“寿阳县大约有三万!清源县大约有四万,剩下的都以家奴的名义置于王氏田庄”
凌敬目光一闪,道:“发动二县青壮搬粮入冀!只要他们愿意在冀州安家,都可以享受到冀州百姓一样的待遇。有了稳定的家和良田,相信这些人也不愿意造反。最重要的是到了冀州后,他们还不担心李渊报复。”
王威拍案叫绝:“好一招釜底抽薪!”
高君雅兴奋接道:“把这些人抽走,倒要看看李渊怎么办?”
“如此,就有劳二位将军了!鄙人会说服殿下,全力配合此事。”凌敬笑道。
“有殿下出面,更好!”
接着,三人于细节上进行了细细的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