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军钱
虽说杨侗的先遣部队带走了大量财物、珍宝、家什,但离开前,杨侗还是对紫微宫狠狠地搜刮了一遍,并将天下最大粮仓洛口仓搬走六七成粮食,一副恨不得全部拿走的架势。
杨倓不当他是兄弟,他凭什么给杨倓留下这些财宝,他有杨广‘随便拿、尽管拿’旨意,杨倓固然不满,却也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准备了几日,那威严雄伟的乾阳殿,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似乎发射出万道光芒!就如这个名字本身的光辉一般,照耀天下!
殿内!
留守的文武重臣分列两排,肃然而立!
只见一身绚丽银甲、华冠束发、大红大氅披身、腰悬湛泸剑,神色严肃庄重的杨侗一步步的走了进来!
俊郎潇洒、身材出众、卓尔不凡的杨侗,配上特别定制的战甲,更显得英气勃勃,气势不凡……
文武重臣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
杨侗在众目睽睽之中,向站在中间的杨倓抱拳道:“小弟见过大哥!”
杨倓深吸一口气,脸色骤然威严了许多,以长兄的口吻道:“二弟,当你踏出紫微宫,踏出洛阳城,你就不再是秦王,而是大隋重臣、护境将军……定要守护一方百姓、造福一方百姓!别让皇祖父失望。”
“定不负皇祖父、大哥厚望,犯我大隋者虽远必诛!”杨侗朗声回应。
杨倓道:“冀州多叛乱,二弟珍重!”
“大哥珍重!”
杨侗再次施礼后,见众文武颔首示意,以示告别!然后向殿外大步而去。
踏出乾元门,抬头望着头顶之上金光万道、万里无云的天空,嘴角展露出一丝微笑!
他一步步从台阶走下,脑海里如放电影一般,回顾着降临大隋的一幕幕。
初来乍到的彷徨、惊喜……
小妻子卫凤舞的可爱、温柔……
初上战场的紧张、害怕……
荥阳大捷带来的自信。
收到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俊达的激动
日夜勤学的辛苦……
名臣杨恭仁、杨师道投资时的喜悦!
……
一幕幕!
于眼前一一闪过。
时间不长!不精彩!很平淡单调!
但是不到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彻底改变了!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他已经有了一个不多,却尽是精华的文武班底,还有几万骁勇善战的大军!
从此以后,他的历史要翻开崭新一页。
当最后一步踏出端门时!一眼就看到罗士信,在他后面,还有五百名甲胄鲜明精锐等待着。
一面巨大的“隋”字军旗随风猎猎作响……
一颗心,也因为这面旗帜带来的责任和使命感,而充满无穷力量。
杨侗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出发!”
“喏!”
众甲士轰然回应。
杨侗跨上战马,轻轻一踢马腹!带着众人沿着洛水东行。
母亲刘妃、妻子卫凤舞、管家杨溢、侍女、家仆、千多名工匠和更多的将士已经登上五百多艘官船、战船,护送着皇家重宝在渡口等待。
杨侗走得很潇洒,没有百姓相送,更没有检阅仗行。但他坚信,当他回来时,百姓会自发的举城欢迎。
转头望了一眼端门前挥手相送、慢慢变小的杨倓!
杨侗心情复杂,历史已经面目全非,东都留守已经从杨侗变成了本该和杨广一同在江都罹难的杨倓!而且他居然早早就跟王世充为伍了,也不知道他们未来将是何等命运。
只不过杨倓不仅是皇帝最为宠爱的皇长孙,更是裴氏的女婿,而一门两相的闻喜裴氏则是关东世家的领袖,有这一支庞大力量的支持,杨倓或许真能取代王世充、李密,成为中原最大的势力也说不定。
当然,前提是要得到关东世家的支持。
但不管未来如何,当他杨侗离开洛阳这一刻开始,他和杨倓已经处于了敌对的关系,因为皇帝只能有一个,而这个人,必须是他杨侗。只有他,才能把大隋统治维护下去!
他坚信。
而杨倓,还在做着关东世家支持他,自己会投靠他的美梦,仅此一项,他已经赢了杨倓一局。
……
送走了杨侗的杨倓,成为紫微宫事实上的主人。
他在洛阳也有自己的燕王府,但他不像杨侗那般安分,到了洛阳后,便住入宫中。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一个被家长控制得太久的叛逆少年,乍一离开家长的视线,便放飞了自我。
后来在幕僚李纲强烈要求下,不得不回住燕王府。
文思殿殿内!
杨倓和王世充、段达、元文都商量瓦岗寨之事。
那晚他和杨侗不欢而散,回去后,他也进行了反思,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差,唯独没有让人信服、让人敬畏的战绩,因此,杨侗一走,便将歼灭瓦岗寨视为自己的扬名之战!
与百败将军段达相比,杨倓无疑更信任屡屡大胜的王世充。
王世充被皇帝授了个河南道讨捕大使,负责河南道平叛事宜,原本那两万余征召起来平乱的江淮兵,现在也都隶属于他。
这仗自然得由王世充来打了,杨倓怕他兵不够,还从三万随行骁果军中拿一万由他统帅。
一天后,王世充的军队抵达金堤关,
守将是他的儿子王玄恕。
到了关城之后,王世充立即如今他的兄弟子侄商议大事。
“现在草莽豪雄开启了乱世,而中原的一再惨败,也暴露了大隋外强中干的本质,接下来,世家门阀肯定会推出合适人选来争夺天下,而我们王家也自然不能落人之后。我在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里像狗一样地活着,杨素、宇文述、苏威、裴矩、裴蕴、虞世基等人的臭脚我都舔过。我当狗这么多年,也准备了好多好多,为的是什么?一是王家荣耀,二是我要堂堂正正的做人,要别人来舔我的脚。”
王世充一双小眼睛向兄弟子侄一一扫过,“你们说,我们王家的江山在哪里?”
王世充的兄弟都是粗鲁而凶猛之辈,缺乏王世充一样的头脑和狡猾,在这个问题上,他们除了把眼睛瞪得比王世充更大外,没别的本事。
王世充无奈,将目光落在侄子王仁则的脸上,诸多子嗣侄子之中,唯一有出息的就是王仁则,这也是他极为依赖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亲子王玄应、王玄恕还重要。
“叔父,我们王家江山就是洛阳!”王仁则说出了王世充的答案。
“没错!”
王世充拍了一下侄子的肩膀,接道:“但是洛阳也不是这么好拿的,一是燕王杨倓,二是关东世家;杨倓一个不诣世事的小儿,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关东世家。关东世家以正统而自居,而我们长着胡人的相貌,他们瞧不起我们,更不会支持我们。”
王世充目光又盯向了王仁则,“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金钱和军权!”
王仁则短短的五个字,让王世充眯眼笑了起来,他挺直腰,冷冷道:“我们不能依靠关东世家,而世家个个都是墙头草,也不可信。所以,我们的盟友只有两个,金钱和军权!有了钱就可以买到军权,有了军权就可得到更多的钱,这样,我们的实力就越滚越大。”
“我现在成了河南道军中第一人,已经进无可进,若是将杨倓取而代之,只会让人一片片咬碎,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借平叛为名,大量的捞钱。有了钱,就可以买到几十万上百万流民的命。”
王仁则目光一闪,道:“叔父,百姓们没什么油水可榨了!侄儿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将河南道视为根基,而关东世家有钱,又不会支持我们,索性把他们干掉得了。”
“好!好主意!”王世充哈哈大笑:“世家没一个是屁股干净的,杀了他们,我们钱粮有了、后患也灭了、恶名有杨倓扛,还能离间他和关东世家。这绝对顶级好点子。”
“东郡富户到现在还安然无恙,一定跟瓦岗反贼有牵连,就从他们开始!”最后,王世充拍板。
这一决定,王世充立即引大军进入韦城,先从民间搞到十五万人,从中甄别出了万余户人家,另外还牵连出上千家东郡豪强大户。
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时王世充宣布,可以出钱赎罪。
那些地方豪强大户,顶多是跟瓦岗叛军有点亲戚关系,绝大多数都是无妄之灾,可王世充不管,要赎罪出钱,没钱,粮食也行。
甚至明码标价,自称童叟无欺。
给钱就可脱身,不给就是通叛间谍,就得处死。
最后,无数豪强大户被王世充敲诈破产,但是到了最后,却依然凑不足钱赎罪。
这般折腾下来,王世充家资无数,搜刮到了无数钱财,最后还杀了万多人。
搞完东郡,又去搞济阴郡、东平郡……
还好王世充知道百姓没什么油水可榨,使得可怜的百姓逃了一劫,但他胡作非为、残暴杀戮之举,令百姓日夜不宁,一时间,害怕的百姓背井离乡,有的被迫南下,离开了王世充控制范围,但更多百姓横渡黄河,逃往河北道。
可王世充却极其狠毒,你们离开可以,但不管家中贫富,你们的一切家产都充公,只能孤身上路。
他派兵押送百姓出境,只提供一点粮食和衣物,至于别的,生死由命。
王世充这样一搞,无数百姓愤恨难平,拒绝交出自己代代积累的财富,拒绝要饭一样的去河北道、去江淮。
他们劫掠府库、杀官逃亡,本来被杨侗打残的瓦岗寨因为来了王世充这一头野兽,势力又立马壮大了起来。
第020章:杨善会
河间郡乐寿县!
随着大军入驻,全境清平!
县城西郊三十里外,隋军大营营帐连绵,旌旗似海!
杨侗所在的营地位于营盘最中心,等于是作战指挥总部,寨内有近十个营帐,他的帅帐居中,其他营帐住着一些近身护卫。
以此营地为中心,一万骁果分四个点,以圆形阵势将营地围在心中,搭建营帐,任何人想要进入中军都必须经过他们的营盘,负责中军的安全。
接下来是两万骁果军分作八个点,将里面的四个点围绕起来,形成一个更大的圆形阵势。
至于三万来自东都的三万大军,在再外面分作八个点,与里层的八个稍稍交叉,一旦有突发战事,五万大军即可有条不紊的应战。
所有的营阵众星拱月般团团围着中军,使得营盘重重叠叠,更有连绵不绝之势。
武强县郊地势平坦,平原广泽,无险可恃,但在这般精心布置下,营地成为数个圆形阵势,杨侗占据中间,作为阵心,其他营盘环环相护的围绕着阵心转动。
进可攻,退可守
在并不占据地利的情况下,整个营盘都摆活了,这份本事实在让人讶异。
杨侗,当然没有这份本事。
这手笔实乃是大隋擎天白玉柱杨义臣所为。
杨义臣受他所命,前来协助打这一仗。
这位盖世名将身材高大魁梧,长得相貌堂堂,虽然年过五十岁,却依然威风不弱于壮年。
杨义臣本姓尉迟,是当年反对杨家代周的尉迟迵的族人,不过当年杨义臣父亲尉迟崇却是杨坚的支持者,最后北狄入侵时,他又横戈杀敌,轻生重义,马革裹尸。
当时杨义臣还小,杨坚将他在宫中抚养,还赐姓杨,列入族谱,辈份是杨广的族弟,两人一起长大,而杨义臣性情谨慎忠厚,杨广还是非常信任他的。
杨广即位后,汉王杨谅起兵造反,杨义臣率两万人解救代州,并以少胜多,大破杨谅手下大将乔钟葵所部。战后论功行赏,杨义臣被封为上大将军,隋炀帝还赏赐“物二千段,杂彩五百段,女妓十人,良马二十匹”。此后杨义臣还参与征讨吐谷浑之战,征讨高句丽之战。征讨高句丽虽然隋朝战败,但杨义臣表现很出色,“一日七捷”。
这几年各地爆发起义,河北道渤海人孙宣雅、高士达,清河人张金称,都相聚为盗,各有十万之众,他们为祸河北道,攻城陷地,将河北道打得稀巴烂,三人最后联手,还差点攻克了有粮两千多万担的黎阳仓。
杨广派段达讨伐,但是段达不争气,屡战屡败。
关键时刻,鄃县县令杨善会以劲兵千人偷袭,从而大破三贼联军,杨善会因功荣升朝请大夫、清河郡丞。之后,他与平原通守杨元弘步骑数万众,袭贼大本营,官兵所当皆靡,贼军再败。
与此同时,杨广让杨义臣引军入河北道进剿。杨义臣到位之后,屡战屡胜,终于在去年大破高士达,斩了张金称。又收拾降兵,进入豆子冈,活捉格谦等贼。
高士达率领数百人逃到清河漳南县,临清盗贼首领王安率领几千人马与之会合,杨善会择机出击,擒获斩杀二贼,并将二贼首级送到杨广所在的江都宫,杨广授予杨善会清河通守官职!而杨义臣因军功被授予光禄大夫之职。
河北道起义之势因此得到有效遏制,目前大的叛乱,只剩下盘踞在乐寿县的窦建德。
窦建德本是高士达的部将,高士达战死之后,他带着几千人攻克饶阳县,兵力一下子壮大到了三万之众。
今年正月,窦建德在河间、乐寿两县的交界处设立祭坛举行典礼,自称长乐王。涿郡留守、右翊卫将军薛世雄率领三万人马讨伐窦建德,到河间城七里井扎营。
窦建德挑选几千名精兵埋伏在河间沼泽里,各城镇的守军全部拔营伪装偷跑,薛世雄作死的以为窦建德畏惧逃跑,因而轻率无备。被窦建德夜袭惨败,隋军自相践踏,死伤一万多人。窦建德军威赫赫,趁机收编全境大小人草寇,结二十万之众于乐寿,准备与杨侗决一死战。
中军大帐内!
杨侗、杨义臣、裴仁基、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清河通守杨善会、平原通守杨元弘俱在,此外,还有民间义士博陵恒阳人魏征、信都武邑人苏烈。
这二人是杨义臣挖掘出来的英才,大名鼎鼎的魏征自不必说。
而苏烈即是苏定方。
他是义士苏邕的儿子,其父率领郡兵为州郡讨伐贼冠,英勇牺牲;苏烈骁勇多力,胆气超群。以十五岁之龄继承亡父遗志,多次率先冲锋陷阵,先在郡南大破清河叛军首领张金称,接着又在郡西打败了邯郸叛军首领杨公卿!因功被杨义臣留在身边使用。
这两人的横空出世,对于杨侗来说,绝对又是一个意外惊喜。
“太仆,您跟大家说说河北道的诸多匪徒,大约有什么特点。”杨侗向杨义臣说道。
“殿下!杨善会大人与贼寇打交道最多最久,他最熟悉河北道众匪的习性。”杨义臣却推荐起了杨善会!
杨善会年约四十,目光明亮,脸型瘦长,颌下一缕长须,长得颇为儒雅,但从他修长有力的手来看,此人武艺不错!难怪他喜欢动不动就以一个文官的身份带领郡兵冲锋陷阵呢。
杨善会站起身对众人道:“从大业七年开始,河北道匪患多不胜数,规模十万以上者分别有刘霸道、孙安祖、王德仁、王安、杜彦冰、王润、郝孝德、李德逸、格谦、卢明月、杨仲绪、王须拔、魏刀儿、甄翟儿、孙宣雅、高士达、张金称、赵万海、王子英、窦建德……除了窦建德这一支,郝孝德投了瓦岗、孙宣雅逃窜河南道后不知所终、魏刀儿流窜河东道!余者被朝廷荡平。”
“在河北道影响最大、持续最久的是张金称、高士达、窦建德三人,民间流传的说法是窦建德宽仁、高士达贪婪、张金称残暴。”
“张金称于大业七年谋反,去年死于微臣之手,这六年来,此贼杀人抢劫、屠城掳掠、暴行累累!清河、武安、襄国、赵郡、信都六郡被他彻底摧毁,五姓七宗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等名门望族即是被他逐一打破的,这些年来,不知多少人家被他弄得家破人亡。”
“高士达也是同年谋反,他是信都蓨县人,其父乃是渤海高氏弃子,主要在平原、渤海、河间三郡活动,此三郡也被他打成一片废墟,渤海高氏遭到他血腥报复,除了有限些人逃离他处,几欲灭族。去年死于太仆之手,余部尽归窦建德。”
杨侗微微点头,他觉得自己应该为张金称、高士达建立一个衣冠冢,感谢他们替自己搞死了河北道的大世家、大门阀!
杨善会接着说道:“至于窦建德嘛,以草寇们的说法,他仗义疏财、没架子、讲仁义。敌我交锋时,他也总是率领敢死之士冲在最前方,其部人人心服。和张金称、高士达、卢明月之流的残暴不同,他从不屠城,杀的也只是地痞恶霸、贪官污吏,还时不时的接济贫穷百姓!臣以为此人若是发展起来,比张金称、高士达、卢明月可怕。”
“多谢提醒!请继续说。”杨侗笑了一笑。
在坐之中,没有人比他知道窦建德的厉害了,人家可是未来大名鼎鼎的河北之王、夏王呢!这货现在处于蒸蒸日上的时期,如果不除掉,以后别想安宁了!
杨善会继续说道:“窦建德诡计多端,尤其喜欢夜间偷袭,擅长火攻!”
杨义臣说道:“杨大人说得不错。去年涿郡通守郭绚征伐高士达的时候,窦建德假装和高士达闹翻,高士达拉出一名无辜女子当着郭大人的面杀了,说是窦建德的妻子!郭大人信以为真,接纳了窦建德的投降,最终被高士达、窦建德里外应和杀了个精光。涿郡留守薛世雄率领三万大军平叛时,窦建德示敌以弱,导致薛世雄轻敌大意,复被窦建德杀得损失惨重,薛世雄征战一生,无一败绩,老了老了却晚节不保,逃回涿郡后惭愧忧愤重病在床!所以,对于窦建德这种狡猾之辈,千万不能大意。”
“我大隋宿将最大的毛病就是轻敌,他们瞧不起贼军!悲哀的是吃了教训,还不长记性!”杨侗怒气不息道:“身为同僚的薛世雄能不知道郭绚是怎么死的么?居然还犯同样的错误,他死了不要紧,还害了三万精锐,‘一将无能,害死三军’说的就是薛世雄。以后,谁敢小瞧敌人,给我滚出军营,免得连累将士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凛然应喏。
说到薛世雄,杨侗倒是想到他的五个牛逼儿子:薛万述、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这五人个个都是人中雄杰,等到涿郡,必须打包带走。
杨侗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说道:“窦建德诡计多端的前提是爱惜士兵,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士兵不是正规军的对手,因而兵行险招,以奇兵取胜;”
“这场大战是他称王的第一战,事关全军生死,意义重大!他只能胜不能败,所以他只能故技重施;他的士兵已经习惯跟在他身边作战,如果他不来,大军士气受挫!一定少不了窦建德本人!而且我有六成把握是今晚……”
望着神情轻松杨侗,杨义臣好奇道:“殿下何以如此确信”
“哈哈!窦建德不得不来!他耗不起。”杨侗笑道。
“殿下说得一点没错,他的确耗不起!”杨义臣顿时反应了过来。
第021章:耗不起
乐寿县,城头上!
窦建德和自己的义弟王伏宝、刘黑闼在巡视。三人都长得虎背熊腰、高大魁梧,相比二弟、三弟,窦建德少了几分锐气冲劲,更多几分沉稳大气。
他自称是汉景帝太后之父窦充的后裔,和关陇贵族中的窦氏家族没有半点关系,他家里稍有资产,自幼习武,骁勇有力,加上他为人宽厚侠义,在漳南县一带颇有名望,年轻时曾被推举为里长。
大业七年,杨广募兵高句丽之时,担任二百人长,目睹兵民困苦,义愤不平,遂抗拒东征。带领孙安祖进入高鸡泊,举兵反叛,全家坐罪遇害,率部归顺高士达!高士达死后,他自己当起了老大,他为人仗义,往往将自己那份收获接济别人,又跟士卒一样吃苦耐劳,因此深受手下爱戴和敬重。
以前,各路义军在河北道混得非常好,往往把前来的隋军打得尿流屁滚,但是自从杨义臣来了后,张金称、高士达、格谦等等势力先后被杨义臣歼灭,赵万海之流更是才拉起军队,就被击溃。而且杨义臣与别的大将不同,他击溃主力后,往往只追究义军主将的罪责,从者尽皆打散到各郡安置,那些普通士兵都是迫于生计的流民,这有了生计,自然不愿把刀口舔血的日子!杨义臣这种恩威并济的手段,先后瓦解了近百支义军。
而现在河北道的政策更好,流民、灾民只需付出一定的劳力,即可换得钱粮,没有了兵源,这反当然是造不起来了。而且有这些回归田园百姓带路、举报,一些隐藏在森林、沼泽的义军都先后被歼灭掉了。
反正,从杨义臣到来的那一天开始,大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为了扭转颓势,窦建德发出号令,邀请各路英豪共商大计,企图合力对付杨义臣。但是,办法还没商议到,朝廷又来了杨侗这个河北道行台尚书令,而且一下子就带来了六万大军,度过黄河之后,直奔乐寿而来!
北方的杨义臣平定恒山、博陵、上谷、涿郡之后,正在固安县集结,用不了多久,就会南下河间,若不能打掉一路大军,联军将会陷入北、西、南三方夹击的绝境!
相对于杨义臣来说,窦建德觉得杨侗比较好对付,固然他以少胜多的打败了十倍于己之瓦岗寨。可是他始终认为,杨侗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皇孙,哪怕败了瓦岗,也不过是瓦岗杀了张须陀这个猛将而轻敌大意所致,并不是说他实力有多强。
但是,他今天遇到烦心的事儿了!
格谦旧将高开道调戏自己的女儿窦线娘,被义弟王伏宝打了一顿,两军迅速打了起来,各有伤亡!自己固然以大局为重,将事情压了下去,但矛盾已生,又岂是自己弹压得了的?
何况,自己的军队经过多年的灌输,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习惯,他们对百姓秋毫无犯,可其他盟军匪性难改,把整个乐寿县祸害了一遍又一遍,这才短短十天时间,互不服气的、有旧怨的各军已经打了无数场架!每一场架都会死掉许多人。再这样下去,不用隋军来打,大家都会因为内讧大杀特杀起来。
他是结盟的发起人,大家应他号召而来,这二十万大军每天吃的令他叫苦连天。掌管军需的宋正本告诉他,粮食吃紧,若以第天二十万人的消耗计,顶多只有支撑半个月。
外有强敌来犯,内部内讧、士气急降、粮食告急!
这四大难题,令窦建德忧心忡忡。
“大哥,昨天杨侗到了之后,直接以守代攻,扎营在三十里外,似乎没有主动攻城的地,这是看准了我们守不起,打算等我们耗尽粮食,不动任何刀兵就让我们不战而溃,最后再用骑兵乘胜追击,好一个狡猾的人物。”王伏宝面色有些阴沉。
窦建德沉默了半晌,道:“这就是《孙子兵法》中的‘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他一是等我们耗尽粮食,二是在等杨义臣。”
“大哥!现在咋办?这每天大爷般的侍候那些王八蛋也不是个事儿啊。”一脸络腮胡的老三刘黑闼问道。
窦建德眼神一凝,笑问道:“老三,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刘黑闼是窦建德的崇拜者,他以前非常仰慕窦建德的豪侠仗义,他比窦建德年轻不少,他打小父母早亡,本跟着兄嫂过日子,可没缺少管束,便嗜酒而好赌,又好吃懒做,还变的狡诈蛮横,惹得哥嫌嫂厌,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
每次没饭吃了,刘黑闼都跑去找窦建德,每次窦建德总会资助他。后来刘黑闼干脆认窦建德当大哥。大窦建德逃亡那段日子,刘黑闼忠心耿耿的陪伴在他身边,兄弟伙四处逃亡。
刘黑闼虽说是一个无赖。但这种人特别胆大。盛世之时,这种人一般难有大成就。可这种人在乱世时,往往能够如鱼得水、趁势而起。
汉高祖刘邦,年轻时就是一个无赖。往近点说,大将军麦铁杖以前便也是这样的无赖!
“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情况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不如趁早出战!一旦我们抓到了杨侗这个秦王,不仅振奋士气,还可以逼杨义臣退军,甚至还可以换得一个黎阳仓的粮食。”
“杨侗修筑防御工事就地驻守,明显是不打算与我等正面敌对。我们也唯有主动进攻,才能取得胜利。一旦对方防御工事落成,我们想要取胜希望渺茫。所以……”刘黑闼建议道。
“所以我们只能在今夜进攻,趁他们防御工事未成、杨义臣未到时,发动夜袭!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大哥,杨侗是偷袭瓦岗寨扬名的,若是他有准备,那我们大军过去,不是反而会被算计?”王伏宝说道。
窦建德嘴角一扬,道:“所以我也在赌”
“赌什么?”王伏宝好奇道。
“赌杨侗不知道我们的厉害,赌杨侗不知道我们的习惯,赌杨侗作战经验不丰!”窦建德冷冷一笑。
“大哥说得没错,只打了一场侥幸胜仗新丁,又哪懂得什么。何况我们兵力充足,怕他什么。”刘黑闼赞同。
……
而此时隋军大营,中军大帐内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杨侗与杨义臣等人在紧急商议,为的是要把来犯之敌尽数歼灭。
由于窦建德并非等闲,故而他们不能放他再次逃窜,但大营所在位置并非是什么险要地形,要将二十多万人聚而歼之,实在非常困难。众人什么办法都想到了,但不管是火攻,还是纵兵在外都无法实现这个目的。
杨侗目光在地图上游离,两军距离的三十里内,完全是窦建德的势力范围,根本不是设伏的地方,这年头的百姓恨朝廷得要命,若是某个百姓山民发现,并告诉了窦建德,一定会功亏一篑。
默默思索了一会儿,杨侗看到大营的后方八里外一个名叫武德山的地方,于是说道:“我觉得可以把大营送给窦建德,然后在武德山打一个伏击战。”
设伏的地方一般不能太过险要。因为越是险要,越是能够让人心存疑虑,从而暴露问题。但不在险要之地就没有天险所依,想要全歼敌军绝非易事。所以,设伏处点不能对方怀疑且又有天险所依的要地,实在麻烦。
而这个武德山,那是一个两山夹着的长达十里的小小峡道,坡度平缓,绝对是一个比较理想的设伏地点,若是在那里设伏,对方肯定不会怀疑。
“好办法!好地方!”杨义臣等人眼睛一亮。
“既然大家都说好,那就这里了。”杨侗笑了一笑,让沉稳老将裴仁基领一万将士前去设伏,等待的只有夜间的奇袭了。
对于窦建德晚上的夜袭,杨侗有十成把握。此番他已经看破窦建德耗不起的现实问题,故而设此阳谋,窦建德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冒险夜袭;二是等粮尽退兵,而被几万骑兵碾压。
所以不愁窦建德不来。
第022章:诱敌深入
黄昏,杨侗这才将一大票中层将校聚集起来,告诉他们真正的作战计划。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毅然领命。
杨侗猛吸一日气,下令道:“事不宜迟,夜间大军分批撤退。第一波,是太仆和叔宝;牛进达部为第二波;我和裴行俨、罗士信领五千骁果军及玄甲军为第三波;杨善会、杨元弘你二人各率一万步卒留下阻截窦建德,为撤退军争取时间,二位可先在营内多堆放柴草,佯败时,纵火烧寨以阻截敌军,并且引诱敌军进入我方包围圈内。”
杨侗与杨义臣等人继续阻挡敌军的种策略。在接战时,多少要撑上许多时间才能佯作败退,否则谁会相信威名赫赫骁果军一战即溃?
之后将指挥棒交给了杨义臣,他无愧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各种攻防战术层出不穷,令杨侗等小一辈大开眼见。
杨侗他们机智、胆量,但缺乏如此丰富的作战经验,仅仅只是旁听,便觉得受益匪浅。
“微臣就去布置,虽是败退,但在退之前,末将也要让这群杂碎蹦掉一口好牙!”
杨善会、杨元弘带着和苏烈领命去了。
杨侗期盼计策能够顺利实施,但想到即将牺牲的步卒,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浓浓的歉意。
杨义臣久经战场,明白杨侗此时感受,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战争没有不死人的,身为统帅想的是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胜利。这些殿后的兵卒确实会因为殿下的诱敌深入计而有所牺牲,但因殿下计策活下来人会更多。在一名合格的统帅面前,他的兵是他的棋子,在他的拨弄下,以各种鬼神难测的战术战略,将对手击溃!所以,在战争中必须要一颗冷酷的心肠。”
“谢太仆!我明白的。只是有些难以释怀罢了。”人心都是肉长得,杨侗绝不是冷血无情的人物,做不到把士兵视作棋子的冷酷。只有等安顿了下来,一定要轰轰烈烈大练兵,通过残酷的训练,让将士们在战场上多一分生存机会。
用过晚膳,夜幕渐渐降临。
乌云盖天,却又密云不雨,利于偷袭,却不利追击。
杨侗心中暗喜:真是一个好天气,看来老天爷也在助他们一臂之力。
时近凌晨,倾巢而出的窦建德已经领着大军来到了营外。
天地间一片宁静,除了四周鸣叫的蚊虫以外,听不到一丝的杂音。
借助营地里零零散散的火光,窦建德已经大致清楚敌方布营,心底也沉重了起来,赞叹道:“这杨侗不愧是皇室杰出的人物,你们看这军营布置的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一队队巡营士兵精气十足、井然有序;粮草辎重堆积如山、守备森严。便是夜袭,我军也不能占得多少便宜。”
身旁的王伏宝赞同道:“大哥说的有理,但对方只经验太过淡薄了一些,否则,我们绝对讨不了好处。。”
如今的形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窦建德举起了冲锋号令。
“杀啊……”几万义军齐声暴喝,紧接着分头快速冲向各自的目标,声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霎时,夜间的宁静详和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隋军岗哨也就二十几来人,听到那天崩地裂也似的呐喊,匆匆忙忙的敲响了警钟,还不到一刻已被狂冲而至的士兵剁翻刺倒。
一时间,“敌袭……”“迎敌……”等喊叫声接连不断的传出。
整个隋军大营炸开了锅!
战鼓声响,一个个义军如狼似虎的冲进了营寨,他们与已经反应过来的隋军短兵相接,相互杀作一处。论单兵作战能力,这些亡命之徒竟丝毫不逊于隋军。
杨侗目四顾,约略估计,敌人至少投入了五万人进来,以奇袭而论,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了,他们占据了先手和人数上的优势,冲入了营盘时已经占据了些许上风。
双方兵卒,你砍我杀惨烈之极。
“想不到河北道的叛军这么厉害。”秦琼惊叹,这比起蝼蚁一般的瓦岗军强得实在太多了,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贼军干的是造反的断头事,没点胆量怎么能行?而且河北道闹了七八年的乱匪,经过一次次优胜劣汰,剩下的一个个也都是身强力壮的勇者。他们固然没有军纪,固然没有严整的战阵队形,但厮杀起来,绝对都是不要命的。”杨侗严肃的说道。
此时,大隋弓弩兵纷纷将兵箭搭上了弓弦。
他们是大隋百战劲旅,这些弓手训练有素,不仅力量大,而且发箭速度极快,要比普通士兵快一倍。
对面汹涌杀来的贼兵,他们丝毫不慌张,利用工事掩护自己,纷纷将兵箭搭上了弓弦。
兵箭是大箭,长达两尺,箭头很重,用抛物线射出,利用自身的重量射下,穿透力极强,一般的皮甲都难以抵御,更何况是穿着布衣的贼兵。
杨元弘凝视着越来越近的贼军士兵,当敌军冲入百步线时,他当即下令:“射!”
营中梆子声骤然敲响,弓兵们同时发射,数千支兵箭腾空而去,向黑压压的贼军射去。
兵箭呼啸而来,射进了密集人群之中,顿时血光飞溅,惨叫四起,一片片贼军被射倒在地!伤亡无数,没有被射死的贼兵插着箭,哀嚎着被战友践踏而死。
贼军纷纷举盾相迎,第二轮箭又密集射至,这次弓兵射程稍远,射向刀盾兵后面的密集贼军,战场上再次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贼兵们纷纷中箭扑倒!
几轮齐射,立即要去了几千上万条人命。
窦建德见弓箭太犀利,他们纯粹就是送死,这样下去不用半个时辰这五万前锋就会全军覆灭,大喊道:“中军压上!”
与其被隋军轻松收割,倒不如用人数上的优势,化解敌人犀利的弓箭!只要靠近,隋军弓箭手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夜色中,两万多名身着装备的贼军出现了,这是窦建德精锐之军,他们身着隋军盔甲,高举厚木皮盾,手执战矛,列队整齐,在王伏宝率领下向营门处冲锋,他们手中盾牌做工精湛,可以抵挡头顶上兵箭的射击。
这支贼军原本是清河郡府兵,被窦建德收编后加以扩充,成为他核心之军,无论士气和战斗力和刚才的贼军完全不同。
杨侗也发现了这支与众不同的军队,这很出乎他的意料,原来窦建德中也有这种训练有素的士兵,若是在凶悍的贼军之中推广,少说会拥有十万精锐士兵。
杨侗暗暗庆幸自己决策正确,且不说这支精锐大军,单论那些不成建制的贼军,从单兵作战能力上说,就不亚于大隋精锐步卒。
还好自己没有大意轻敌的硬碰硬,而是以计谋之,否则,自己即便最后胜了,恐怕也是所剩无几的惨胜。
“撤吧!”杨义臣来到了杨侗身旁,他不宜露面,属于第一波撤退的人员。
“太仆,我想留下来诱敌!”杨侗见前线的因自己之故,大隋陷入苦战,心中非常不忍。
杨义臣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也罢,既然殿下坚持,就允许你胡来,你在这里,确实能够更好的将对方引入包围圈里!不过……万事小心!我知你武艺高强,但这是战场…而你是秦王、是大军的灵魂…”
“明白!”杨侗呼喝一声道:“行俨、士信,你们兵分左右冲入敌阵,救援陷入包围苦战的兵卒,协助他们退入杨善会的第二防线。我自率领亲卫由正面突入!”
裴行俨、罗士信齐声领命。
杨义臣见杨侗指挥若定,也放心的领大军撤退设伏去了。
第023章:战事僵持
“杀!”
杨义臣走后,杨侗取出裂天槊,催动坐下良驹领着三千玄甲军当中突入。
玄甲军是罗士信从骁果军等军挑选出来的强兵,再经过一段时间残酷般的训练后,战斗力再次提升,虽不知能不能比得起史上的虎豹骑、玄甲军,但绝对是杨侗麾下最强的军队!
下达出战的命令后,杨侗不做任何迟疑,裂天槊夹杂着呼啸的劲风,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亮银的光芒,刺穿了为首一名贼军头目的胸口,单手将尸体挑起来,甩向人群中去,砸倒一片兵卒。
杀进蚂蚁般人潮的瞬间,杨侗向前旋转连刺五下,迎面而来的三杆长茅应声而断,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一脸,余势未衰,向左右来回摆挡,两边的贼军顿时惊呼着让开。
玄甲军个个凶煞无比,见殿下如此骁勇,自是无人不前,却如排山倒海一般的铁骑洪流迎了上去。
兵锋所到之处,尸体纷纷倒地,惨烈非常。
疏落营盘间,几百名的隋军正在前方被以千计的敌人围攻,舍命死战。
杨侗怒愤填膺,杀机大盛,就像一道闪电,勇猛地楔入敌群之中。
挺槊搭住一条刺来的长茅,就势向左划了一个圆弧,利用它将左面的来长矛尽数荡开,右手拔剑出鞘,斜斜地向左边一拨,将刺来的长矛全部斩断,在战马奔驰时双手同时挥舞,槊剑齐出,惨呼声中,几颗人头和七八条手臂裹着血光滚落到地上。
黑夜弥漫,到处都是人,然而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然而他不待仔细观看,眯起眼睛,但凡是面向自己奔来的影子,迎面便刺。如披瓜斩菜一般,几个人拿着只剩下半截的兵器惨叫着毙命。
贼军发现了他的存在,四条长矛一起刺过来。杨侗大吼一声,裂天槊纵横飞舞,转瞬之间,被他一一击毙。
身后的玄甲军见主将如此神通,一个个高声呼喊,气势陡盛,遇上他们的敌人一时间只有捱刀送命的分儿。
隋军见来了支援,士气大增,竟随他一鼓作气,突破了敌人的围困,在杨侗的命令下,朝第二防线撤去。
杨侗领兵沿着防线再度冲杀,成功的解救出了五百多名被分割的隋军!
见时机成熟返身搏杀,便在此时,警兆横生,一支利箭破开重重人海,眨眼已到杨侗近前。
杨侗面不改色,裂天槊只是向上一挑,槊尖正中箭尖,将箭羽打飞了出去。
眯眼一看,见一支装备齐全的骑兵出现在熊熊燃烧的大营前。当先的是一名银甲铠将军。
“杀过去!”
杨侗大喝一声,几下呼吸的功夫,玄甲军狠狠地楔入贼军骑兵之中。
那银甲将军,一箭不中,又连射三箭!
杨侗好似长了三头六臂,三个不同角度的箭都轻易接下,接下之余,尚有余力舞动裂天槊,屠杀着周边的贼军骑兵。骁勇善战的骑兵,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让他一人就撕开了队阵,冲入了中心腹地。
玄甲军沿着缺口,将战果扩大。
银甲将军显然是一个新丁,等杨侗杀到眼前了才提起银枪,手臂稍向后缩,蓄足力气后,在接住马匹的可怕冲击力,顿时枪似闪电一般,以极为骇人的速度向前刺出,带着滚滚的螺旋般气流,向着杨侗的心房刺去。
凌厉狠辣!
银甲将军脸带冷笑,突然银枪却刺了一空,眼前竟让不见对方的身影,他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下意识地朝一旁闪去,可惜为时已晚。只能纯粹依靠感觉在胸前横枪抵挡!然而下一刻,整个人腾云驾雾般的离开了坐骑。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杨侗藏身战马腹下,趁着对方惊魂未定,在双马交错之际,将对方生擒活捉,他刚才之所以能做出那样高难度的动作,固然离不开自身的胆色和本事,但如果没有新式双边马蹬和新式高桥马鞍,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自从练习骑术时,跑坏了不少马匹的马蹄后,他发现这时候的战马都没有马蹄铁、高桥马鞍、双边马蹬,于是便给自己弄了一套,这第一次用来对敌,果然一击奏效。
杨侗打晕对方后,将之横放在坐骑上,联合玄甲军将这支骑军屠杀殆尽!然后撕裂重重包围,安然返回第二道防线。
罗士信、裴行俨、杨元弘、苏烈等将见他安然归来,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杨侗勒住战马笑道:“怎么样?可有受伤!”
罗士信浑身浴血,身上的银甲竟然如抹了红漆一般,听杨侗发问,拽歪歪的说了一句:“都是贼军的!”
这一句话,足显他遇到了何等激烈的战斗。不过这小子有些意犹未尽,依旧一脸杀的不够过瘾的模样。
杨元弘笑道:“乱军中手臂给划伤了,已经做了包扎,无妨,不打紧。”
见他们望着自己,杨侗笑道:“我也没事!还抓了一个俘虏。”
战马在中原是稀罕之物,大隋在雁门之围后与突厥彻底交恶,断了货后,都开始缺少战马,而窦建德这种草头王要想组建骑兵更是困难百倍,他这一支千人骑兵在平时绝对当心头肉来对待,而统帅骑兵的人肯定是窦建德最为倚重信任的人,所以杨侗将之生擒。
“女的!”罗士信惊奇道。
杨侗一看,果真是个女将。她皮肤微黑,鼻梁高挺,嘴唇棱角分明,眉似细剑,虽然长得不像一般大户女子那样娇媚秀美,但英姿勃勃,颇有几分巾帼英雄之气。
“送给你当小妾!”杨侗向罗士信笑着说道。
“我不要!”罗士信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
这时,杨元弘说道:“第一防线已经落陷,他们整兵再战,暂时已无大碍!”
“不错的主意。”杨侗即赞杨元弘不凡,也叹窦建德用兵老练。
对方打的是夜袭的战术,理应一鼓作气,冲杀到底,将整个军营冲乱。这才是夜袭的真谛,但隋军训练有素,便是失去了先手,依旧硬扛住了贼军的冲杀!
此时此刻,夜袭的效果已经失去,隋军已经组织好了防线与贼军决战。
若窦建德这时依旧以乱兵踏营,面对的将是准备充足的隋军,他们这伙乱军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窦建德改夜袭为明攻,正是最明智的决定。
战鼓再起,窦建德的第二波攻击已经来临。
他以那支精锐大军为前锋,弓箭手在后方充当掩护,这种阵法老套而实用,刀牌手借助弓箭手的远程掩护而前进,弓箭手也借助刀牌手对弩箭的防御而以保自己安全。
双方步入一箭之地,贼军弓箭手以火箭射来。
隋军也在杨善会、杨元弘指挥下矢石齐发,抵挡贼军来攻。
战况惨烈之极,本是黑沉沉的天空全被火光照得血红一片。
罗士信、裴行俨、苏烈弓马娴熟,已经拿上弓箭加入了战斗。
杨侗心痒难耐,也开弓狂射。
转瞬间,贼军已经逼至近前,陌刀兵抵挡了上去。
双方接触,但见主将爆喝一声,陌刀直劈而下。面对他这威势,在他刀下抵挡一番的贼兵压根不敢反击,只能高举起盾牌抵挡。
只听“砰”的一声,在他的神力下,盾牌支持不住,四分五裂的爆炸了开来。陌刀去势依旧不减,狠狠的砸在了贼军脑袋上。
此人神力惊人,这一击直接将刀下的贼军兵卒的脑袋给砸的爆了开来,血花喷射,红白相间的脑浆脑血四溅开来。
贼军骁勇不亚于隋军,人数却远远胜过隋军。虽然诸兵将都竭尽全力的抵挡,但依旧难以挽回败势。
攻防战就在这种惊心动魄的情况下进行着。
第二重防御线已经让贼军攻占,他们退入了最后一重防御线。
伤兵不断被运离营地,东方已露微白,第三重防御线也快要失守了,但敌人却也已筋疲力尽,只好退却。
败局已成,杨侗心知无法抵御贼军下一波攻击,提议撤退。
杨善会、杨元弘见任务已达成,下令三军分批撤退。
杨侗、裴行俨、罗士信是骑兵,他们是最后一拨撤退,撤退前他们烧了营寨,整个营寨都陷入烈火之中。
第024章:血战
看着又一次如潮水退下的兵卒,窦建德心在滴血,他想不到隋军勇悍至此。在失了先手的情况下,竟然能够硬抗自己麾下的强兵猛攻将近三个时辰,而且还折损了自己几万兵马。更令他震惊的消息是唯一的女儿窦线娘带领的唯一骑兵全军覆没,自己也被隋军生擒了去。
窦线娘是前妻的女儿,因为他与豆子岗的贼寇相通,连累一家老少死于隋军之手,只有窦线娘顽皮,在外玩耍而逃了一劫。她这些年跟着父亲东奔西逃,渐渐地在乱匪中长大,性格极为刚毅,练了一身好武艺,尤其箭法高明,百步内百发百中,这次和隋军大战,窦建德把她和续弦妻子曹氏送去他方,但窦线娘却偷偷溜了回来,她不敢回大营,便混进骑兵军营内,被发现后索性换上衣甲,成为一名女将。
窦建德让她领骑兵在后方,谁想到她又偷偷跑去作战,不仅令骑兵损失殆尽,连本人也让抓走了。
“可恨,真是可恨!”窦建德双拳紧握,各种不稳定的情绪接连而来。
“大哥!”还不知侄女失陷的王伏宝突然手指隋营:“看,火!”
不远处的隋营烈焰冲天而起,火光照亮了天际。
“敌营着火了?”窦建德心动一动,大笑了起来:“他们师劳兵疲,支持不住了。”
王伏宝道:“这连夜的苦战,我们二十多万人都差点支撑不住了,何况是失了先手的兵微将寡的隋军?这大火起,足以证明他们放弃营地,准备逃跑,最后以大火阻挡我军。此时不追又待何时?”
窦建德正欲下令,却听王伏宝道:“大哥莫急,小心有诈!不可不防。”
窦建德亦觉有理,冷静了下来,沉声道:“究竟如何,一探便知!”
他们走进了营地,但见战场上尸横片野,鲜血浸透了军营的每一寸土地,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泥沼。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碎裂的头颅与折断的兵刃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军营四方,可见战事之惨烈。
窦建德等人进入火场,但见四周凌乱,许多东西都丢散在四处,熊熊燃烧的物品竟是一袋袋的稻米粮草。
“看看是不是真的!”窦建德急切大叫。
诸多兵卒远远以长枪刺破麻袋,白大透亮的稻米一颗颗的滚落了下来,看得诸多贼军首领眼睛都直了。
他们一直缺粮,见这一袋袋的大米,有的口水都落了下来。
“全军追击!”
窦建德幡然醒悟,隋军连大米都不要了,可见他们的确是强弩之末。此刻不追,更待何时?
窦建德不再犹豫,留下几千伤兵灭火留守,十多万兵卒马不停蹄的追击隋军去了。
贼军尾随隋军!追杀不休。
……
武德山。
坐地休息的杨侗,得到了贼军军即将到来的消息。
休息了一会儿的兵士们都也束好甲胄,一个个将防止发出声音的树枝咬在口中,纷纷进入预定埋伏地点隐蔽起来。
距离窦建德到来还有一刻左右,罗网已经张好,只等猎物自己投进来了。
天亮之际,东南方向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杨侗心中涌出一股兴奋与激动:窦建德终于上钩了!
一路上来杨侗以骑兵殿后,且战且退的给步兵争取时间,不断引贼军上钩。
眼看到贼军渐渐出现,杨侗全身血脉都已沸腾,一颗心砰砰直跳……好象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似的。
树叶在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声响,贼军急速行军,并没有在意左右是否存在伏兵。
不一会儿功夫,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了伏击圈,杨侗看着一步步被诱入瓮中的贼军,心中的焦虑难以用笔墨来形容:只觉得时间过于缓慢。
也难怪他如此紧张、期盼……窦建德的军队实在太恐怖了,若是不能一举歼灭,以后还会成为自己治理河北道的最大障碍,若是内部不平,又何以攻城掠地、扩展根据地?
左右望了一眼,见罗士信、裴行俨也跟他一般,一个个都露出紧张神色。
在决定胜负瞬间,谁也无法避免。
初升朝阳从树梢的缝隙中透下来的,武德山一片祥和,谁能料想得到,再过一会儿,如此宁静美丽地方就要变成血肉横飞的战场?
突然,山坡下一道人影吸引了杨侗的注意力:那是一名身披黄金甲的中年将军。他腰干如标枪般笔直,厚重金甲掩盖不了他彪悍的体型和雄壮的气魄。虽不能肯定他就是窦建德,但绝对是敌酋之一。
贼军终于完全钻入口袋,杨侗已经握住裂天槊,只等总指挥杨义臣发动进攻命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然西边山道号角战鼓猛齐鸣,无数旌旗涌出……杨义臣终于动了!
他这一动立刻带起连锁反应,埋藏在左右山上的隋军如雨后竹笋般的冒了出来,几万隋军冲出埋伏圈:高昂的呐喊声潮水般往山脚下涌去,士气昂扬沸腾至极点。
几万大军声嘶力竭的齐声呼应,轰动四野、天地变色。
一时间人喊马嘶、尘土飞扬,适才的宁静与安详于瞬间被混乱嘈杂所取代。
“砰砰澎澎!”
早已准备就绪的隋军往山下丢下一罐罐火油、一捆捆茅草干柴,火箭射出,大火伴随着贼军的惨叫冲天而起。
隋军立于山坡两端,以利箭、滚石、檑木向山下倾泄,一时之间,尘烟漫天,轰轰着震耳欲聋。山道两头的伏兵也迅速将前后道路封死,令贼军进退不得。
叫嚣着的贼军没有料到隋军埋伏于此,顿时乱作一团。
大火烧了足有一刻左右,然后更多的滚木擂石倾泄而下。
“将士们,一战定河北!给我狠狠地杀。”
等到火势渐熄,杨侗当先冲下山去。
己方大军不远千里的从洛阳而来,先在汲郡、武阳荡平瓦岗残余,并未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就到了这里,大军可谓是疲乏之极。
如今大军士气如虹,若耽搁时间,只会令气势衰竭减弱,所以趁敌人阵脚未稳、混乱之时,挥军强攻正深合用兵之道。
杨义臣身经百战,在最佳的时间内,亦传出进攻的鼓声。
魂飞魄散的贼兵还未来得及停下脚步摆出防御的姿势,就已溅血倒下。
裴仁基、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苏烈等将势如猛虎的从山上冲下了去,几万人齐吼,轰鸣震天,整个战场一片惨烈。
众将率领精锐结阵,将贼军兵截成数断,让他们首尾不得相顾,即便这里的地形并不险要,依然能够将他们围困全歼。
刹那之间。
喊杀、怒吼、惊呼和惨叫此起彼伏,兵刃交击的清音中夹杂着骨肉分割断裂的闷响,鲜血染红了树林中的草地。
杨侗裂天槊狂舞,带起了一波血雨,他大开大合,来往间势不可挡。
有一贼军首领见他如此屠杀自己的兵卒,义愤填膺,舞动大枪猛冲了过来。
杨侗出手更不容情,威猛绝伦、气震山河的一槊直刺而去。
那人察觉对方的槊随心所欲地划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的时候,霎时间四周劲风大作,冰澈刺骨,攻势已经将他完全包裹,封死他所有的退路!
劲风狂飙呼啸,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应对,只能纯粹依靠感觉在胸前横枪抵挡!
“扑”地一声闷响,裂天槊长驱直入,径自突破大枪的防御线刺入他的心脏。
杨侗了结对方,裂天槊一挑,槊刃尸体临空飞起,甩手一击,将尸体重重的砸了出去。
尸体犹如重锤砸向人群,瞬间砸翻一片。
杨侗若有所悟,将冲向近处的贼军一槊透心凉,随即挑飞空中,如法炮制的以尸体砸向人群,砸倒的人更多。
他长笑一声,左冲右突,不断挑尸体砸人,逼得贼军不得不四散躲避,杨侗竟以如此手法将一个好这容易组建起来的军阵冲杀个七零八落,乱七八糟。
战斗还在继续,但胜负其实已经在窦建德步入陷阱的时候决定了!隋军将他们整整分割成了十几段,致使他们首尾不得相顾,诸将无法配合,命令无法统一,只能各自为战。
杨善会、杨元弘分别扼守前后通道,让贼军前不得进,后不得退。
第025章:金甲大将
杨义臣站在至高点,何处需要增援,何处需要轮换,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面对不成建制,各自为战的贼军兵,准备周全的隋军占尽优势。
杨侗裂天槊上下挥舞,在敌群从中大杀四方!
秦琼舞动着铁枪,如霸王一般所当披靡。
牛进达最是了得不过,他的武器一把八十斤重的陌刀,这一劈下去,他刀下的人已经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而是成不成人样的问题。运气好的,让他当众从头到胯下劈成两段,运气差的被拦腰斩成两截,上身不死,由至爬动,五脏六腑以及肠子滚落一地,惨不忍睹。
罗士信、裴行俨等人亦是毫不逊色。
苏烈武艺不足,但也是久经战场的少年武将,在敌众中也杀的不亦乐乎。
杨义臣捻须微笑,杨侗年纪轻轻,就不声不响的聚集到一伙籍籍无名的能人异士,更难得的是,这些青年将军,个个都是战场上的行家,真不知道杨侗哪儿找来的。
突然间他发现在贼军中段,早已七零八落的贼军,居然展开了反击。他们在一位身着金甲大将带领下左右突杀,不断的聚集着散落的兵卒。
那名金甲大将神勇异常,不知疲倦地大呼酣战,不知突破了多少重围,斩杀了多少兵将。从最起初的三百人,逐渐越聚越多,最后变成了一群。那些零零星星被围困的贼军士兵,就像小溪一般,逐渐汇集到金甲大将的军旗下,重新形成了汹涌的江河。
杨义臣舞动旌旗,指挥着兵马截击,务必要将这股逐渐强大的反击势力挽杀。
但似乎收效甚微,只因对方兵卒人人孤注一掷,个个不要命的猛冲狠杀。这股置于死地之后而无视一切生死的兵卒在这最后当头爆发出了十倍于己的惊人力量。
杨义臣指挥抵挡的兵卒竟然让他们一一击破,转瞬间对方已经聚集了三千残兵,生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必需将反击的势头压下!不然让贼军生出一线生机,那些困兽犹斗的绝地反击会让隋军负出更大伤亡,甚至还有让他们突出重围之险。
杨义臣见金甲大将又突破了一层防线,眼中一亮。
金甲大将即将对上的是杨侗所部。
当即舞动令旗,以旗语事先将情况告诉杨侗,让他早做准备。
杨义臣的令旗通过层层旗手传到了杨侗耳中。
杨侗想不到事已至此,贼军还能发动像样的进攻,当即挥军向那方向杀去。
是他?
那金甲大将是杨侗潜伏时注意到的那个。
他正领着三千余人,势如破竹的往己方冲来,气势惊人。
略一沉吟,杨侗高声喝道:“士信,你前方有个金甲大将,相当了得,你去收拾他!行俨你和我率军破阵。”
那金甲大将是这支反抗部队的主心骨,只要钳制住了他,必能压下反抗的势头,只要拿下这员大将,这贼军不足为虑。
罗士信听杨侗如此一喊,当即挺枪跃马,找到了金甲大将身影。
裴行俨对杨侗唯命是从,一起挥军杀了过去。
罗士信看到金甲大将突破面前的层层兵马笔直地向自己冲过来。当即冷冷一笑,眨眼的工夫,人已经冲入了两丈之距。
毒龙一般的铁枪瞬间就点在金甲大将的头盔上。
金甲大将反应极快,转戟侧身,笨重的大戟横扫过去,这一出手,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罗士信冷冷一笑,长枪连消带打,将大戟的力量通通卸了去:自从他认识杨侗以后,便开始研究杨侗‘四两破千斤’的卸力功夫。他本是武学奇才,何况常与杨侗比武,对于他的招数颇为了解,还真让他创出几式卸力的枪法。他顺利将对方的大戟荡了开去。肩膀一动,掌中铁枪仿佛化做一条大蛇,似曲实直,右向左横扫而至:这一枪来得好快,根本就不急金甲大将反应就到了他的眉梢!
金甲大将被逼无奈,只得身体微微后仰,在贼军兵将惊呼声中,铁枪从额前不到一寸的距离掠过,刺落了他的头盔。
金甲大将陷入苦战,身后的的贼军大是焦急,纷纷如疯似狂般的猛冲上来。
一道亮丽的银光划过长空,杨侗挥舞着裂天槊,一圈过后,扫下了一大片。
这些贼军固然骁勇,但有杨侗和裴行俨这两员猛将为箭头,之后又是最精锐的玄甲军,却再难发挥自身实力。
金甲大将在罗十信枪下险象环生,失去主将的反抗势力,顺利让杨侗镇压了下来,被杀得尸体如山、血流成河。
罗士信大发神威,枪如闪电,将金甲大将逼得左支右绌,错马之际,抽出横刀,用刀背将他砸翻在地,口吐鲜血的金甲大将刚要爬起,让罗士信一枪杆子抽晕了过去,便在他把金甲大将捉去以后,见到这一幕的贼军无不惊惶,彷徨无错,四下乱逃。
杨义臣也看到贼军反抗势力被制,传令三军展开了最后的战斗。
这一场屠杀直至正午,贼军再无反抗者。
这一战他们打了整整一个夜、半个白天!除了投降者,隋军诛杀了所有负隅顽抗的敌人。
杨义臣在护卫兵的保护下步入了战场,径直往杨侗所部走去。
“可是窦建德?”杨义臣急声问道!
杨侗摇了摇头,“都不认识!”
“不是窦建德,是他义弟王伏宝!”杨义臣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智勇双全,是窦建德最得力的助力!”
“想必是他故意吸引我军注意,好掩护窦建德逃跑吧!”杨侗心下有些懊恼,若真能逃了窦建德,这场战役不算完美。
“无妨!”杨义臣冷哼了一声道:“我不信他能飞到天上去!”
“难道!”杨侗心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见杨侗闻讯的目光,杨义臣傲然道:“激战至今,没有一个贼兵突破我军防线!”
一众小将抱以仰慕目光。
杨侗也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这个杨义臣实在太牛了,以不到六万人围困三倍之多的敌人,竟然没有放走一个,这指挥能力着实让人惊叹。
是役!
由窦建德指挥的二十三万反贼联军,阵亡七万余众,余下者尽数归降,伤亡惨重之极。而隋军方面,仅仅折损了一万三千余人,胜得轻松漂亮、辉煌大气!
但是即便到最后,大家都没有发现窦建德和刘黑闼的影子,也许已经逃了,也许在乱战中死了吧,无从得知了。
毕竟被烧毁的贼军不在少数,更不可能一具一具的耐心探查,也只能作罢。
战事一结束,骁果军立刻进攻大营,万余名伤兵得知主力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纷纷弃械投降。
接着大军围困窦建德的‘都城’乐寿县,主薄宋正本献城投降,他本是饶阳县令,因窦建德以全城百姓性命为要挟,不得不从贼,如今,又因这百姓而投隋,他自感无颜面对杨侗,开城之后,便自杀身亡。
人数二十多万的贼军联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出后,占了杨义臣之功劳的杨侗之名威震了河北道。
一些残余草寇个个吓得抖三抖。然后往河东道、河南道流窜。
第026章:清算
这一天,河间郡河间城外沱水岸边已是人山人海,县中百姓几乎是倾城而出,数十万人拥挤在长达十里的河滩上,人声鼎沸。
十多万俘虏也在大军的押送下,目光惊惧的看着河滩上跪着七千多名乱匪。
这些人手脚都被反绑,嘴被堵住,大部分人都被吓得瘫倒在河畔上,这都是恶贯满盈的乱匪,烧杀抢掠、奸**女,犯下累累恶行,虽然法不责众,但大恶者难逃惩处。
在他们身后各站一名隋军士兵,个个手执横刀,等待开斩的命令下达,这时,杨侗在两百名玄甲军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岸边。
走上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杨侗对这些百姓高声道:“河边那些都是罪大恶极的乱匪,我杨侗今天要斩杀他们,给所有饱受凌辱,以及不幸惨死的百姓一个交代。”
炽热的阳光照在杨侗身上,将他映衬得霸气无双、煞气无双。
武德山一战,彻底摧毁了河北道的主力叛乱,高开道、张君立、高昙晟、张金树等贼首已经在战争中死亡!窦建德、刘黑闼二人固然不知生死,但,杨侗绝对不会给予他们滋生的土壤。
而现在,公开屠宰穷凶恶极之徒,一是向百姓交待,让他们相信朝廷有能力对付真正的恶徒;二是告诉他们,你们害怕的恶徒已经死了,可以正常生活了;三是杀鸡儆猴,令这十多万名俘虏老实做人。
杨侗看了一眼天色,大声道:“斩!”
“咚!咚!咚!”
沉闷的大鼓敲响,数十万民众沸腾起来,喊声如雷,“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时,一把把雪亮的横刀狠狠砍下,人头滚落,鲜血喷出!
七千三百多名恶匪被全部斩杀在沱水岸边,数十万人群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欢呼声直冲云霄。
等百姓们安静下来后,杨侗又说道:“这几年来,河北道的二十郡、166个县中,出现了许多许多贪官污吏,他们不仅盘剥百姓,还与乱匪沆瀣一气,为祸同乡百姓。今天!本王代表朝廷给大家一个交待。”
不一会儿,隋军又推出了一千六百多名不法官吏。
杨侗嘴角微微掀起了一丝弧度,这里面的官员其实只有六百多人,有一千人是恶行累累的乱匪,他给这些人穿上官服一起推出来,目的是让百姓对‘新政府’增加信心!
“斩!”
这一杀,沱水血红。
这一杀,河间百姓,拍手称快。
这一杀,杀得河北道为之一惊。
杨侗手段之铁血、狠辣,杀戮不法‘官员’之多,在河北道绝对是首创。
有惩,自然少不了奖!
“清河通守杨善会、平原通守杨元弘、河间郡丞王琮、信都郡丞高雅贤,在抗贼行动中表现出众,不管多么艰难,始终尽忠职守、勤政爱民,荣升为郡守!”
“多谢殿下!”
杨善会、杨元弘、王琮、高雅贤喜气洋洋,恭恭敬敬的从杨侗手中接走了大印。
“希望你们再接再励!在新的岗位上为百姓服务!”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四人奋力高吼。
河间百姓他们不知道杨善会、杨元弘、高雅贤,却知道王琮清正廉洁,忠于职守,精通兵事,若不是他,河间县城早就被贼寇所破了。先是看到贪官死,接着又看到好官晋升,人人抱以最热烈的欢呼。
“信都义士苏邕率领郡兵为州郡讨伐贼冠,英勇牺牲,追赠信都郡丞、朝请大夫、抚恤黄金千两…其子苏定方骁勇善战,胆气超群。以十五岁之龄继承亡父遗志,多次率先冲锋陷阵,先在郡南大破清河叛军首领张金称,接着又在郡西打败了邯郸叛军首领杨公卿!因功册封正五品虎冀将军,赏金五百!”
“多谢殿下!”苏烈泪水婆娑,上前接走了属于父亲和自己的荣耀。
“义士魏征协守武阳郡有功,册封为河北道行台省刑部侍郎,赏金五百!”
“多谢殿下!”魏征亦是非常激动!
“清河义士孟任,在贼军攻打清河时,冒死送信,最后不幸死于贼寇之手,追封为朝请大夫,抚恤黄金百两,其子孟融,由朝廷抚养成人,并免费就读义学!”
百姓再次欢腾!
“义士古越……”
“……”
杨侗一口气追赏了百名民间义士后,大声道:“由于时间关系,就不一一详读,其余有功之士,尽皆有赏,人人留名县志、勒石记功。”
这一下,呼声更大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所需所求莫过于名利二字。
追名逐利是绝大多数人一生的目标,真正能够淡泊名利的又有几人?
虽然说逝者已矣。
但杨侗对立功之士的丰厚奖励,引起了人们的热烈议论!
名留县志、勒石记功、名垂不朽的封赏,如何不让他人羡慕心动?
各级官吏都以此作为人生的榜样动力,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勤于政务。而百姓,也会以此为榜样,努力做好一个本分的人!
看到激动的百姓,杨侗知道自己的作为起到了广告作用,用不了多久,自己赏罚分明的形象必将传遍整个河北道,从而令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对未来多了盼头。
.........
白天的欢腾终于随着夜幕降临而渐渐安静下来,河边还流淌着七千多名恶匪、一千六百多名不法官吏的血迹,仇恨随之消散,屈辱的伤疤需要时间来慢慢治愈,相信更多的人今晚将无眠,考虑他们未来的生活,毕竟活下去才是将要面对现实。
县衙之中,灯火通明。
杨侗高坐主位,下首坐着杨恭仁、杨师道、魏征、裴仁基、杨善会、杨元弘、高雅贤、王琮、皇甫无逸、孔颖达,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文武尽在。
大家聚在一起,紧急商议战后重建工作,争取把春耕落实。
“官吏方面安排得怎样了?”杨侗向杨恭仁问道。
“二十郡的县令、县丞、县尉、功曹、主簿全部换成预备官员了,他们好不容易盼到机会,又因为‘试用制’所带来的危机感,个个都极为用心。”
这段时间以来杨侗在前面打,杨恭仁在后面抓上谷郡、涿郡以南十三个郡的吏治,河北道乱了七八年时间,忠于朝廷的早就死得差不多了,活着的都是领着朝廷俸禄,却当乱匪内应的家伙,固然,因为他们左右逢源而保住了地方百姓的性命,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杨恭仁一点没客气,不是抓到河间砍头,就是革职查办轰出河北道。
“预备官员都没从政经验,不会把地方搞乱吧?”杨侗担心道。
“殿下大可放心!”杨恭仁笑了一笑:“我挑的人选,都是表现出色之士,或许会出现失误,但决不会越治越乱的现象。”
“小失误再所难免,我可以容忍。”
杨侗对于杨恭仁没什么不放心的,然后向杨师道问道:“来自河南道的灾民统计出来了吗?”
这时的杨师道,瘦骨棱棱,他是民部侍郎,主管着灾民安置工作,有点风吹草动都生恐那些流民闹事,每天坐卧不宁、食宿不安,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大圈,再也没有之前的儒雅神采,不过压力大,成长得也非常迅速,比当初多了几分沉稳气质。
“根据来自河南道的登记统计,到目前为止,迁入河北道的百姓约有八十三万八千余户,人口共计三百二十万余,按殿下的计划。这些人口尽数安排到了清河、赵郡、博陵三郡,五百户为一村,人均十亩田地,设调解纠纷的村长一人、副村长二人!清河郡、赵郡是大郡,各自安排三十五万户,余者尽在博陵。”
杨师道也不看书卷,倒背如流的向杨侗汇报河北道如今的一些基本情况:“清河、赵郡的人口比战前还要鼎盛充足,已无多余的田地,以后新增人口只能通过开荒获得田地!粮种已经下发到位,百姓们现在都在抓紧时间修练田地,不会延误今年的农时。百姓对于‘以工代赈’非常拥戴,每天都有大量青壮参与河道、水渠的修缮挖掘,等到过了农时,再修城墙、道路、加固堤防!”
杨师道雷厉风行的作用及速度,令杨侗为之惊叹:“幸得师道先生来投!否则,局面哪有这么好、这么快。”
“也是殿下的策划方案精准明确,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杨师道谦虚的笑道。
“清河、赵郡、博陵是安置灾民的重点郡,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清河郡有杨善会大人坐镇,我很放心,重点开发高鸡泊这个流寇藏身之处。”
杨侗接着说道:“但是赵郡、博陵缺少郡守主持大事,故而,我决定让皇甫大人转仕赵郡、杨元弘大人转仕博陵,”
“多谢殿下信任!”杨善会、皇甫无逸、杨元弘郑重应命。
“百姓安置工作是重中之重,若是处理不好,就会出大乱子!各位郡守大人务必将此事当成一场血战来对待!”
“喏!”众人凛然遵命。
第027章:新政
“接下来!河北道将会执行几大新政。”杨侗将自己设立的计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接着说道:“首先、是土地改革!”
“纵观历史,我发现每一次改朝换代的核心问题是土地,每一个王朝兴起之初,都会把土地分配到百姓手里,然后慢慢地兼并到一部分人手里,百姓没有土地,等于没了活路,于是这一个王朝就被另一个新的王朝取代。总而言之,每一个王朝其实就是重复着进行土地分配、集中、垄断……故而,我族问题就是土地问题。”
众人是彻彻底底被给震撼了!
这席话震得他们目瞪口呆,神摇目眩!
秦王殿下居然将王朝兴灭的原因,归咎于土地的分散和集中上?
自认为熟读史书通晓政治的他们,居然从未在这个角度去考量一个帝国的发展与前途!这不是说他们不如杨侗,而是千多年见识的差距。就算他们读书破万卷,又怎能比得了直接攫取无数成功人士经验的杨侗?所以杨侗看来理所当然的道理,放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石破天惊的名言。
杨恭仁激动得胡子乱颤,赞道:“‘我族问题就是土地问题’,这话……一点不假!”
“在土地方面,必须设置极为严厉的律法,凡是购买土地之人,以后一律处以死刑。”
杨侗解释道:“买地者一般都是有钱人,百姓不卖,他就十倍百倍的加价…很多目光短浅的百姓经不住一时诱惑,就把自己的土地卖了、抵押了!等到钱花光了,才发现自己成了无地流民!于是,抱怨朝廷、抱怨地方官的流言就出现了。当失地流民聚在一块,造反就应运而生。所以,要禁止的不是卖方,而是买方。只要百姓有田地,哪怕是荒年、灾年,也能凑合着过下去。能活着,就不会有人冒着被杀的风险造反。”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魏征一脸激动的表情。
这个秦王殿下,不但能看透世事,更熟谙人心…
孔颖达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当下地广人稀,按照朝廷的制度分配后,还剩许多良田美地,任其空闲荒芜,实在太可惜了,若是全部分配出去,可以产生不少赋税。”
“不!不!不!百姓会有!”杨师道连道了三个不字,然后把王世充祸害河南道一事说了出来,然后说道:“由于王世充之故,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灾民涌入,人口会越来越多,如果现在大量分配田地,以后的人就没法子安置了。”
孔颖达不再说话了。
“殿下,能不能分渤海一些灾民啊?”高雅贤讪笑道。
其他人也是一副如此的表情。
现在清河郡、赵郡、博陵有大量灾民,可以在短时间内繁荣起来,有人,就有这实实在在的政绩!故而,其他太守对杨善会、杨元弘、皇甫无逸羡慕妒忌之极。
“下一步先填满博陵!”杨侗见大家有所失望,于是出主意道:“不过你们守株待兔肯定不行的,你们可以在黄河南岸设置招募点,并动用船只运到北方,这人不就有了嘛?”
“明白了!”
汲郡太守裴仁基、渤海太守高雅贤……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他们的地盘就在黄河北岸,比其他郡有天然优势。不过涿郡、上谷、恒山、武阳郡守也不担心,他们搞不到河南道的灾民,可以通过军都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搞河东道的啊!据说那里的灾民也挺多的。
杨侗看到一个个太守红着眼睛要抢人,开心的笑了,接着又说了第二大改革:“第二、从今年起执行摊丁入亩赋税制度!”
“摊丁入亩?”
杨恭仁、魏征、杨师道、孔颖达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当世智谋之士,对于新事物的理解能力非常强。“摊丁入亩”这个后世才有的新名词让他们有些迷茫,可是只要通过字面也大体明白了杨侗的意思,神色各自震撼了起来。
看着五人这般神情,杨侗暗自一笑,感到有些自得,任凭他们在历史上是如何了得,面对这超前的知识也只能是这副模样,于是不再说话,让他们自己消化。
众人也非等闲之辈,不到一刻功夫就理顺了个中关系,杨恭仁捊须道:“历朝历代税的赋除了田税徭役,还有按人头收的丁税。每到王朝末期土地兼并严重,造成大量失地人口,但历朝历代都不顾实际情况,照样向百姓征收丁税,这是把穷人往死里逼,穷人无奈造反,对于他们来说,搏一把或许是开国皇帝、开国功臣,不搏就是必死无疑。”
众人纷纷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这个‘摊丁入亩’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杨恭仁稍作思索,接着说道:“即是把丁税并入田赋之中,执行土地多者多交、土地少者少交、无地者不交政策!”
“非常透彻!”杨侗由衷称赞,仅仅通过字面就在瞬间吃透了‘摊丁入亩’,不愧是历史留名的名相之一!
“相对于时常变动的人口,土地永远是完整、稳定的,因此摊丁入亩更要稳妥和适用!使得税赋更公平合理。”
杨侗扫了大家一眼,道:“‘摊丁入亩’有六大好处:一、更加公平合理,给穷人卸下沉重枷锁,缓和社会矛盾冲突;二、赋税合一,减除许多繁琐程序,节省收税人大量时间;三、以亩收税、以比例收税,根除收税人私吞公款公粮的机会;四、把徭役和丁税并入田地,使百姓自由迁徙,通过出卖劳力增加收入,从而促进生产发展,繁荣城镇;五、税收并入田地之中,意味着田多、要交的税收也多,从而减缓土地兼并的进程;六、避免家奴巨万的大世家产生……”
“前五个好处好理解,这避免大世家产生,又是何解?”
众人各自皱起了眉头。
也觉得郁闷、受挫,说起来他们人人都是才智高绝、名动一方之士,可如今在杨侗面前却如三岁娃儿一样,这个不清那个不楚。很感到挫败。
杨侗解释道:“当今的世家门阀拥有数之不尽的奴仆,奴仆们都不在官籍之中,他们不向朝廷缴纳赋税,而是向世家门阀交。使得本该是朝廷的税收、徭役都落入了世家门阀的口袋里去了,长久累积下去,一个个世家、门阀就会变成超级大世家大门阀。他们只要把这些奴仆稍加训练,就成一支支成千上万的军队、死士!从而成为了社会动荡的根源。”
“人可以藏,田地是藏不了的。一旦执行‘摊丁入亩’的税制,那么收税的对象就从人头变成了土地!多藏一个人,意味自己多了一个人的负担!人皆此心,藏丁上万这种事情就不会再有,这样一来,能够威胁到国家安定的大世家、大门阀也就不会产生了。”
杨恭仁、魏征、杨师道、孔颖达的神色在杨侗表达完意思后的那一瞬间,彻底震撼了。
杨恭仁低呼道:“这才是真正的利器啊!”
“单凭这一点,就要将‘摊丁入亩’执行下去!”杨师道也惊呼连连。
“了不得,了不得啊!”魏征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望着杨侗感慨道:“所谓的天才、神童和殿下一比,简直成了一团烂泥。我大隋有殿下,当真是得天之幸。”
“这才是真正的破而后立,这才是大乱后的大治!”孔颖达连连点头。
其他人也赞叹不已。
“我这是纸上谈兵,具备如何‘摊丁入亩’,收赋税几何?还需要大家一一核算。若是反而增加百姓负担就不好了。”饶是脸皮厚比城墙,杨侗也让大家赞得脸红、飘然。
“喏!”众人应命!
“第三、俸禄赏赐改革!以前的俸禄制,有钱有粮有布帛;发放复杂麻烦不说,还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后一律以钱取代;赏赐也不再是田地,而是钱财!如此一来,避免了新一轮土地兼并的发生,也抑制了新一代大世家的诞生!官员将士用钱去购买日常生活必须品,不仅真正做到藏富于民,还能繁荣商业!”
“第四、设商法,收商税…打击走私…”
“第五、行政、司法、执法三权分立…设郡县御史、设郡级刑部…”
“第六、设学部,主管教育,尚书一人、侍郎二人…郎中…每县义学两所!科目有……”
“第七、废除上中下郡县之别,官阶、待遇以中等计…以后只有太守、通守、郡丞…县令……而不再是什么上太守、下县令的……”
“……”
一条条利国利民的新政,直令一众文武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杨侗也知道大家一时间记不住,对此,他早有准备,给每个人一本崭新的‘河北道施政纲领’,让他们去慢慢消化!
第028章:民团
“说完政务,该是军务了!”
听到杨侗此言,文武重臣才从政务改革的震撼中惊醒过来,一个个仔细聆听!
“河北道的确是平定了下来,但天下叛乱还很多,我们还不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故而,军备方面一点不能大意。”
“殿下说得极是,古语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这一点绝不能大意。”率先表态的,居然是孔子后裔孔颖达。
杨侗笑着点头道:“为了可以随时拉出一支军队!也为了百姓有应变变故的自保能力,我决定在各县创办民团。”不待众人发问,杨侗解释道:“民团类似于府兵,农闲时,从每户抽出一丁集中训练,同样按照十人—火、五十人—队、百人—旅、三百人一校、一千人一团进行临时编制!区别的是他们依然是民而不是兵,兵部不备案,军官也不是专职,从民团中择能者担任,而兵器却在兵部备案,每五村有设—间兵器房,由专人保管,每年都会派人来检查。”
“你们可以称之为民兵,也可以称之为预备役。而他们的使命是在大军出征时,协助地方官员保一方安全,抓捕敌方探子之类的!一旦大军损耗严重,即可抽来补充。这民兵由郡丞、县丞负责组建!由退役的伤残老兵负责训练。”
众人没有丝毫意见,尽管是没有补偿的训练,但相信民众都会踊跃参训!因为谁都明白,—旦敌人来袭,不能完全指望军队,更多是靠自己保卫家园。在以前战乱时期,河北道就有这种自发自起的民兵组织,苏烈父子组建的兵团就是个中代表。
“汲郡是我河北道的南大门,还有黎阳仓,地位非常重要,”杨侗看向威武雄壮的王辩,笑着说道:“王辩将军,我任命你为汲郡郡丞。你和裴将军到任之后,不仅要把民团搞起来,还要组建训练精兵,务必扼守住这个要地。”
“谢殿下信任。臣一定守住汲郡。”汲郡太守裴仁基和王辩慷慨应命。
“高雅贤大人文武双全,在信都发挥不出你的军事才华,而渤海的豆子岗历来是流寇出没的地方,所以,我决定让你转仕渤海,和贾务本将军一南一北,防止流寇死灰复燃。你到任之后,组建精兵一万,并组织灾民重点开发豆子岗,将其开发成田地,使其不再成为流寇的滋生地、藏匿点。”
“喏!”高雅贤应命。
安排妥当后,杨侗严肃道:“军队是一国之利刃、坚盾,如果没有一支强悍的队伍,再富裕的国家也是别人眼中的大肥羊!但是历朝历代,对于军人的安置做得非常不好!”
“首先、军人的家属安置不到位,得不到有效保护;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张须陀将军麾下将士,由于他们骁勇善战,导致流寇恨之入骨,他们对将士们无奈,便对将士们的家眷下手!士信的家人就是这样惨遭屠戮的,除了他,还有许许多多将士也是如此。”
“没错!”罗士信想到无辜惨死的亲人,眼睛都红了。
“我们吃了这个教训,绝对不能一错再错,所以,我决定把将士们的家眷安置到河间郡。王大人,你务必挑最好的地方、最好的良田分给军属,最好是放在一个县,大家都是军属,有着共同的语言,也方便将士捎信给同僚家眷。”
“卑职遵命!一定将此事当重心处理。”王琮郑重应命。
“其次、是伤残军人的安置。一般来说,历朝历代都有抚恤金,但是抚恤金用完了,失去手脚的伤残军人却还要生活下去,一些将士惨遭家人遗弃,晚景凄凉,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英雄,不该如此凄惨落幕,我们要为他们的晚年老少负责。”说到这里,杨侗重重一挥拳头。
众多将军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伤残军人退役还乡之后,就任村长、副村长,以及义学学堂守卫厨师、民团教练、衙役,哪怕看大门也行,至少,他们有一份收入。每季由地方补贴一担粮食。郡丞、县丞若是克扣,亦或是以次充好,可以向当地方部门举报,也可以直接到涿郡,向我们诉说苦衷。”
“第三、对牺牲将士表以尊敬!”杨倓语气沉重道:“以后每一员将士都装备一个皮袋,将牺牲将士的遗体就地火化以后,用这袋子装上骨灰带去涿郡统一安葬。”
“这……”
众人有些为难,古代人死为大,入土为安,火化了尸体,有点太不人道了吧?
杨侗道:“开皇十八年,高句丽侵略辽西,直接带来隋边境的不安和危害,先帝以汉王杨谅、王世积为行军元帅,率领水陆三十万伐高句丽,后因道路和天气的原因,粮草供应不上,又遭遇疾病,我军死了十分之**。皇祖父发动的战争,又死了无数将士。”
“我们的英雄为了国家的尊严而牺牲,为民族的荣耀而死在征伐的路上,然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以后,让我们的子孙去哪里拜祭自己的祖父、父亲?我们的后人,又怎么知道他们的先辈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如是之多?”
杨侗的话象重锤一样敲击着在场的人之心,是啊,这一点没有人想过。活着的人还活着,还能够享受美好的生活,但牺牲了的将士们呢?
再过几十年、上百年,谁能记得他们?还有谁能够记得他们为国家付出的一切?
“但是尸体又不能携带!遇到炎热天气还会引起疫情,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之火化,由兄弟们带他们落叶归根!”杨侗缓了缓口气,说道:“我要择一块风水宝地,建立大隋烈士陵园,以后凡牺牲的将士都安葬于此,以供子孙后代膜拜、千秋万代供人瞻仰。”
瞬间,众将军胸中热血沸腾,他们希望马上把这个喜讯告诉所有的同袍。
杨恭仁第一个说道:“殿下,到了涿郡,我会请人选址,把大隋烈士陵园放到头等大事来办。”
“记住。”杨侗说道:“以后在我治下,风景最美、风水最好的地方一定要是大隋烈士陵园;条件最好的,一定是军属义学。”
“喏!”
众人轰然应是,望着杨侗的目光中,带着浓浓敬意和感激。
第029章:不欢迎
一晚过后,天蒙蒙亮,甚至还有些昏暗之时!杨侗率领大军北上涿郡,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中,还有来自瓦岗军和窦建德的几十万俘虏跟随,这些战俘都是经过无数战争后,优胜存活的强悍之士,他们目睹了沱水河畔的惩戒杀戮,那近一万条生命在他们眼皮底下,活生生被处死,一个个安分得不行。
尽管这些人为恶多端,但杨侗肯定不能杀个精光,用来建设地方,这可是顶级的劳力呢,而且还是不用付钱的那种……
杨侗一揽子的计划都需要人,有这几十万人,将会令基础建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河间郡与涿郡比邻而居,又有四通八达的官道串连,仅只两天,便抵达了涿郡治所蓟县。
一进城,便听到一个消息。
涿郡留守薛世雄病危,听闻杨侗和杨义臣抵达,请二人过去相见。
赶到薛府,薛世雄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拉着杨侗的手道,“吾不能平贼,还葬送了三万将士,吾愧对圣上、愧对大隋,今时不与我,将辞人世。”
杨侗蹲在骨瘦如柴的老将军眼前,望着浑浊目光中那浓浓的愧疚,安慰道:“大将军,我已经代大隋将士复仇了,现在河北道已经平定,大将军只管放心!你对大隋的忠诚苍天可鉴,我不怪你、圣上不怪你、大隋百姓也不怪你,您这一生已经尽力了。”
薛世雄释怀一笑,努力道:“吾之五子,万述、万淑、万备军政皆通,偏重文事,万均、万彻骁勇,略重军事,请殿下接纳五子,代我赎罪!”
“老将军放心,我会量才而用。”
薛世雄向五子交待:“今大隋乱匪四起,国事艰难!我死之后,你兄弟五人无须为我守孝,忠君大于守孝。”
说完,这位六十四岁名将,眼中带着无限的愧疚辞别人世。
一生征战百千回,最终却因为轻敌大意,败于窦建德之手,临终前还念念不忘大隋。
大隋又倒下顶梁柱一根。
长子薛万述垂泪道:“父亲的身子早在高句丽战争时就坏了,他觉得自己害死了三万大军,一直无法原谅自己。”
“老将军这一代人,耿直忠诚,性情刚烈,老而弥坚!他这辈子生得伟大,死得光荣,一定要让老将军走得风风光光。出殡之日,我让全军送老将军一程!”
“多谢殿下!”
薛万述、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感激零涕,全军相送,实乃是一名将军的无上光荣。
杨侗安慰了一会儿!告辞而去。
不久后,在那高大雄伟、富丽堂皇的临朔宫内,杨侗在满堂文武,以及几名异族使节的见证下,正式就任河北道行台尚书令一职。自此以后,杨侗正式拥有独霸一方、争雄天下的资格。
热闹了一天过后,太仆杨义臣也提出了告辞!
杨义臣的身份是河北道讨捕大使,如今乱匪已平,而杨侗政策得当,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正常,他可以放心还朝交旨了。
杨侗很舍不得这位硕果仅存的盖世名将,杨义臣的能力和忠诚不容置疑,更重要的是河北道还差一个主管军务的顶梁柱。他本人是河北道的土皇帝,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何况从能力上说,他差杨义臣不止十万八千里呢。
让他出出阴谋诡计,打一场小规模的战争还行,以目前的能力来说,他无法胜任战区总司令。
但是,杨侗留不住杨义臣,一是杨广再三催促,让他去当大隋兵部尚书,二是河北道大致已定,没必要配备那么多军队。
总不能告诉杨义臣,说是杨广快玩完了,你就乖乖的当我的小弟吧!如果杨侗真的这么说了,杨义臣确实不会走,因为他要平了自己。
无奈,只好委婉的说自己差一个主管军务的人,希望杨义臣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
杨义臣还向杨侗推荐了人,近的有北平太守李景、辽西太守邓暠!远的则是让杨侗怦然心动的李靖。
杨义臣曾经和李靖一起效力于杨素麾下,身为幕僚的李靖给予他极为深刻的印象,常年的书信信来,现在窝在马邑当一个从八品下的下郡郡丞。
听了杨义臣的推荐以后,杨侗立马写下文书调李靖入河北道!然后他写了封奏疏,奏明薛世雄病逝,让杨广加以追封。这个忠于大隋一生的大将军,不能就此庸庸碌碌的死去,于情于理,朝廷都要有所表示。同时,也将河北道新政附上一份,让杨义臣带给杨广过目。
杨义臣次日清晨就走了,临行前,还到薛世雄这个老战友灵前把酒,回顾过往一生,最后大醉一场!大哭一场!在亲卫的搀扶下,登上战船,顺着运河南下江都。
遥望远去的战船,杨侗心情复杂,这位名将也老了,今日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重逢的机会。
但愿他到了江都之后,听从自己之言,当个点头尚书就好!否则,这位忠心耿耿的名将,怕是和鱼俱罗、吐万绪一样,被听信谗言的杨广宰了。
杨义臣走了,却留下六万大军,这支军队是杨义臣进入河北道后组建起来的平叛大军,和张须陀所部一样,个个骁勇善战,是当下大隋难得一见的精锐之师,依照杨义臣的意思是遣散为民,杨侗口头上倒是答应得很是漂亮,但他又怎么舍得?
他裁撤老弱,又放了一些想要回家的兵士,剩有四万余人愿意继续从军!
择出强悍之士将玄甲军扩成五千后,再把骁果军扩大为三万,然后把剩下的军队跟洛阳军合二为一,打散重整后得军七万,
裴仁基、高雅贤、杨善会各带一万回去为火种,组建人数两万的地方军!
考虑到武阳郡与东郡隔河相望,生怕瓦岗再次北上,于是将汲郡郡丞王辩调任武阳,也是带一万大军,组建两万武阳军。
剩下三万由秦琼统率,加紧训练。
三万骁果一分为三,主将分别是裴行俨、牛进达、苏定方。
罗士信继续带领玄甲军。
战俘则全部去修路,一部分修军都陉、一部分修飞狐陉。
另一部分以临渝关为.asxs.,把驰道修向辽东郡定通镇。
临渝关也就是后世的山海关,从这里去辽东主要有两条路,一条是白狼水古道,沿着白狼水河谷地,在山谷里行军,抵到营州,这条路比较古老,但是异常难行。
另外一条路,则是明清反复争夺的沿海岸前行的辽西走廊。
也就是关宁锦一线了。
出临渝关,经临海顿、柳城镇、泸河镇、怀远镇直达辽水,但是这一条路也不好走,尤其到了雨季,经常遇到暴雨如注,耽误前行。有时连续大雨,路都被冲毁。
当初杨坚、杨广父子远征高句丽时,走的是就辽西走廊,一旦遇大雨,便只能安营扎寨停止行军。
杨侗现在有大把的免费劳力,一旦将驰道开出来,既能加强涿郡与辽西郡、辽东郡的联系,又能为以后进军高句丽做好准备,可谓是一举两得。
至于道路设计者,也是来历不凡,他是建筑大师宇文恺的亲传弟子姜行本,被杨侗任命为河北道行台工部侍郎。
宇文恺的长子宇文儒童不擅言辞,更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杨侗专门设立一个从事研究工作的‘天工院’,由他带着一伙志同道合、不善言辞能工巧匠折腾。
一系列改革和新政的展开,在河北道引起了热议!
支持者有之,反对之音也非常多,但反对根本兴不起风浪,现在的河北道官吏九成出自寒门,他们只有紧跟杨侗的步伐,才能拥有立足之地!否则,下一刻就被罢黜为民。
一些拧不过大腿,但又不服气的旧官员,恼火之下,纷纷动用关系离开,有的直接辞职不干。
杨侗也乐得成全,发放足额薪水,礼送出境,然后,再以寒门士子替代。
如此又过一个月,在杨恭仁、杨师道、魏征、孔颖达等人的全力支持,地方干吏的配合,杨侗以十六之龄,就统领了河北道军政大权,而且干得有声有色。
在此期间,范阳卢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渤海高氏等大世家大门阀看到河北道平静,也曾派人向杨侗示好,表达要回来的意愿,并以人才引诱。
杨侗说回来可以,一人二十亩业田!官员满了,没空位,等着吧你们……
当这些门阀代表高高兴兴的回到祖宅观看时,无不傻眼:自家宅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全新的民居,良田也全部被勤劳的百姓占领。
当各家代表怒气冲冲的找当地官员讨要说法时,官员们告诉他们:我不知道耶,我们接手的时候,这里是一片废墟,没见啥宅子。
当各家代表拿出房产地契的时候,官员拿出了新户籍、房产地契,又说道:“我们上任的时候,不说房产地契了,连半片纸张都没见着。你怎么证明你手中那玩意不是伪造的?”
当各家代表提出赎买祖宅、祖地的时候,官员又说:河北道不流行买卖土地,谁买谁死、谁卖谁死。
当各家代表再问杨侗时,杨侗回答他们四个字:拿出官方证明?
无奈的各家代表退求其次,提出赎买的意向,希望通融则个。
杨侗回答两个字:没门。
这下子各家代表秒懂:只要杨侗在河北道一日,不仅要不回祖地,甚至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只因清河、赵郡、渤海、博陵、上谷(范阳卢氏的地盘)全满,不再接纳人口。
于是过不了多久,秦王杨侗迫害士族的流言传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而弹劾杨侗的奏疏如雪花一般,送到了皇帝杨广案前。
第030章:孤臣
江都宫!
皇帝杨广摒退了所有宫人内侍,接见风尘仆仆、须发俱白的杨义臣。
看着老态龙钟的杨义臣,杨广也有些心酸。
他知道看似七老八十的杨义臣实则只有四十七岁!比自己还小一岁。
但是,杨义臣何以混成这样子,答案不问可知——是河北道乱匪,令这位宗室大将透支过度。
“微臣拜见圣上!”杨义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爱卿请起!”杨广亲自扶起了杨义臣。
“谢圣上!”杨义臣有点受宠若惊。
杨广让杨义臣坐在一旁,迫不及待的问道:“河北道真平了?”
“秦王殿下乃是皇家不世出之的军事奇才、天才,一举一动,深怀兵法。多加磨练,必然是一代统帅!臣恭喜圣上,既得一英才,又有一佳孙。”
在南下的路上,杨义臣听到了杨侗迫害士族的种种流言,他担心杨广惩罚杨侗,致使河北道再度陷入混乱,故而对杨侗不吝赞美之言。
杨广哈哈大笑。
“你们在北方的所作所为,朕已从你与侗儿的捷报中了解,你们干得不错,朕很欣慰!能够一战定河北,瓦解了窦建德那伙跳梁小丑,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其中经历一定是精彩纷呈…跟朕说说,侗儿究竟是怎么打的…”
杨义臣落座之后,将武德山之战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既没有夸大其辞,也没有采用春秋笔法……
“二十三万不弱于骁果军的反贼?”
杨广的脸色非常难看。
“河北道乱了七八年,换了无数个贼首,百战余生的乱匪尽是凶悍、凶煞的亡命之徒!战力非常强悍!在人数上,若是加上小股流寇,只多不少!”
“二十三万亡命之徒,全是窦建德的兵?”杨广咬牙切齿的问。
“这倒不是!”杨义臣实事求是的说道:“窦建德的兵只占有三分之一左右,余者是多股流寇势力!窦建德为了打败殿下,把他们召集一起!”
杨广听到这里,脸色这才恢复了过来,裴矩、裴蕴、虞世基跟他说,大的流寇没有,尽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股叛乱,各地正全力追剿!如果说窦建德有兵二十多万,那他们三人就是欺君了!不过听杨义臣这么说,倒是放下心来。
“微臣打败高士达、张金称后,在河北道稍有薄名,这些流寇一直避而不战!臣在西,他们往东跑!若非他们小看了殿下,决不可能一战而定。”说到这里,杨义臣一脸头疼,一脸庆幸!
杨广点了点头!他亦是一个知兵的人,自然知道游而不击最最令人头疼,他接着问道:“有人说,侗儿杀了一千多六百多名河北道官吏,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没有这么多!”杨义臣说道:“殿下真正杀的官吏只有五百余人,另外一千多人尽是身穿官服的乱匪。”
杨广奇道:“这有什么用意?”
“河北道乱匪之所以越平越多!地方官员要负七成负责,正是他们横征暴敛,使百姓饥寒交迫。百姓无法生存,才杀官造反!殿下之所以加入一千多员乱匪,目的是让百姓知道朝廷治吏的决心,对朝廷恢复信心!正直官吏早就死于乱匪之手,活着的这些,绝大多数与乱匪有利益往来!他们既向朝廷称臣,也向乱匪称臣……殿下一气之下,就全部抓来杀了。”
“这些该死的家伙!杀一万次都活该!侗儿杀得好!”杨广霍然站起,大声称赞杨侗杀伐果敢。
“这就是‘秦王迫害士族’传言的由来?”
“这只是表相,根本原因是范阳卢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渤海高氏贪婪、不知廉耻!”
杨义臣替杨侗圆谎道:“这些世家门阀早就离开了河北道,他们的宅子早就化成一片白地,田地也都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地,而官方户籍、房产、地契也早就毁灭于战乱之中!现在河北道好不容易平定下来,这些世家门阀立即拿着房产、地契讨要房产、良田土地,他们手中这些所谓的证据,谁也不知是真是假……殿下当然不认账了,于是流言就来了!”
杨广恍然大悟,冷哼道:“这些士族最是不知廉耻了,是朕,朕也不给!”
杨义臣趁机道:“殿下对关陇权贵、东关士族非常反感,他说这些人自幼就给灌输了家族为大的理念,事事以家族利益为先,国事天下事,在他们看来远远比不上家族利益,为了家族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国家、出卖民族!”
“然后呢?”杨广有些坐不住了,杨侗字字珠玑,说到大隋危机的根源上去了!
“然后殿下任用的是全部是来自寒门的预备官员!”
“啊?”
杨广也被杨侗的大手笔惊呆,喃喃自语道:“难怪弹劾侗儿的奏疏这么多,请求惩办的这么严重!原来他动了世家门阀的根本利益!”
杨义臣笑了笑,“微臣开始也非常震惊,后来想通了,殿下是想从河北道开始,一步步的解决隋朝动乱的根源。”
“你指的是士族?”
杨义臣点了点头,“其实不仅是关东士族,也包括关陇贵族,几百年上千年来,士族垄断了学识、垄断了权力,十个官员中有九个来自世家门阀,这些人组成一个个数目庞大、影响巨大的利益集团,然后向历朝历代的朝廷、皇帝要钱要权,朝廷不给、亦或是给不了,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推翻这一个王朝。”
“殿下说朝廷光有科举制度还不够,还无法彻底打破世家垄断官场的规律!因为读书的代价太过昂贵,百姓读不起书,如果不解决寒门的读书问题,科举制最终成全的还是世家子弟!”
“有见地,说得一点没错!”
杨广重重点头,杨义臣的话句句说到他的心坎之上,因为每一届科举考试,取得好成绩的都是世家子弟!这是因为他们家境优越,可以心无旁骛的读书,而寒门子弟即便读得起书,也还要为生活奔波,这一比较,成绩上的差距就出来了。
“殿下认为只有给贫寒子弟机会,才能最终打破士族的垄断,他的目标是每一个河北道的孩子都有机会读书,一代人之后,士族的优势就消失了。”
“侗儿是怎么做的?”
“开设义学!”
“义学?”
“以国家的名义,于治下各县设立两所学堂!食宿全免!”
杨广越听越惊奇,最后他哈哈大笑道:“好,好一个义学!这绝对是斩草除根的良方!跟世家子弟比起来,寒门子弟更加懂得珍惜机会,更懂得感恩。这一来二往,没有后顾之忧的寒门子弟的成绩自然超越世家子弟。”
杨义臣这时将杨侗的奏疏呈上!
奏疏上先是慷慨激昂、痛心疾首的痛骂了世家门阀一大通,然后附上了土地改革、‘摊丁入亩’税制、义学等新政的内容,并将各项好处一一罗列!
杨广更是动容,若说‘义学’是一把隐藏在暗处的利刃,那么这‘摊丁入亩’就是一把捅向世家门阀的明晃晃的钢刀,只要‘摊丁入亩’成熟,并运用到全国,离大隋摆脱门阀世家的依赖之日就不远了。
不过杨侗也在奏疏上着重提示,认为新的制度是否适宜适用,需要用实实在在的成绩来验证,而河北道现在没有大世家门阀的存在,使用起来不会受到阻碍,若是成功再一一向全国推广。
杨广神色大动!
世家门阀的强大,他也比谁都体会更深,都城洛阳,就是为了避开关陇贵族牢牢控制的关中,但时至今日,收效甚微,若是在全国强行推广‘摊丁入亩’制度,大隋立马灰飞烟灭,故而杨侗以河北道为基,逐渐蚕食天下的计划深得他的赞赏。
奏疏最后,杨侗以一首《石灰吟》表达自己的志向。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杨广反复念了几遍,只感到气势坦荡、铿锵有力。杨侗在万刃山中矢志挺进的样子跃然纸上。
这些日子以来,诸多奏疏或明或暗的说杨侗有谋反之心,他虽然不信,但是在人云亦云之下,难免产生了动摇。但现在,他压根不信杨侗会造反!
因为杨侗走的是一条与世家门阀为敌的道路,而大隋的九成官员出自世家门阀,杨侗即便是反了,也没有人支持他。
义学、摊丁入亩、土地改革三制,加上一首石灰吟,表明了杨侗要当大隋版商鞅的志向!
商鞅是怎么死的?主要原因是他损害了秦朝宗室、秦朝旧势力的利益。
为平宗室、旧势力之忿,秦惠王不得不杀商鞅。但事后,商鞅的法则照样执行着,从而令弱小的秦国一跃成为七国之首,最终一统天下。
而杨侗,明显猜到了自己结果与商鞅一般无二,但却依旧坚定走上了一条死亡之路,他之所求,无非是大隋和杨家继续顺畅的延续下去而已。
想着想着,杨广疑心尽去,剩下的仅仅是无限的心疼、怜爱、信任!
“敢为天下先,不愧是我杨广好孙儿!朕不仅不罚,还要重重赏赐,再敢说秦王有反志者,诛灭满门!”
“下诏:晋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冠军将军、秦王杨侗为太尉、正一品冠军上将军、冀州牧,遥领左右卫大将军!封湛泸剑、七星龙渊剑为天子二剑,以湛泸镇军,以七星龙渊慑政,赐先斩后奏之权!赏宝马二十匹!”
第031章:所见所闻
杨广的圣旨拟定之后,居然无人愿意北上颁旨!
只因如今的江都已经成为困龙之势,北方又一次仗大的瓦岗军势力、西面江淮一带是杜伏威、辅公佑的地盘,南面被沈法兴和李子通占领,他们各自领兵十余万,更北的青州又被徐圆朗、王薄势力占据!
这北上颁旨,说不定会得把命丢在路上,很不划算啊。
就在门下侍郎裴矩打算强行任命时,门下省直长房玄龄主动请缨,在水师的护送下,带着赏赐沿海北上。
到了黄河入海口,房玄龄让船队继续北上,自己却在渤海郡登陆,带着几名侍卫乔装北上。
他从前听说杨侗很聪明,却胆小怯懦,自卑成性,一个活在杨广阴影底下被活生生养废了的孩子。
可是大婚后,却变了一个模样,先在河南道以少胜多击溃了瓦岗三十多万大军,接着又以各种优惠政策将灾民迁往河北道!尤其是义学的设立让房玄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杨侗到了河北道以后,再一次以少胜多,将窦建德为主叛军打爬,从而击破了‘运气殿下’的不好传言,之后的种种利国利民利军新政,让房玄龄由衷惊叹、臣服!他觉得自己的许多思想都被囊括在内,但却比自己的主张更加成熟稳健、周全。他心痒之下,这才主动请命北上,会会这个不显山露水的秦王殿下。而他离开船队,则是想看看各种新政到底是一纸空文、还是真正落到实处。
房玄龄是齐郡章丘县人,家族几乎一直都为官从政,他父亲房彦谦曾任北齐广宁王高孝珩主簿,系其亲信幕僚。北齐灭亡后曾打算与亲朋故旧光复北齐,但未成功。之后与北齐旧臣家族一起受到北周镇压,到了隋朝的时候,房家的影响力已经不出一县,到了大隋的时候,房彦谦担任过司隶刺史,家境才渐有起色。
房玄龄善诗能文,博览经史,从小被誉为神童,十八岁考中进士,授羽骑尉、隰城县尉,后因祖父去世而辞官回乡,又去天下各地游历,寻师拜友,一晃便过去了近十年。后因好友虞世南推荐,才又当了一个门下省直长。
在游历天下的这些年里,闹改革的重灾区河北道少不了会踏足,而各路匪徒发源地的渤海郡一样少不了,当时他看到的是“白骨露无野,千里无鸡鸣”的惨景。
可是再一次来到渤海郡,顿时大吃一惊。
和他想象中萧条不同,百姓虽然面黄肌瘦,但却没有了以前惶惶不安的模样,脸上漠然麻木的表情,也被开心的笑容取代。
不管是日常的农耕还是县衙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运作着。
这不是一个大乱该有的迹象。
“也许渤海是重灾区,被重点治理,所以没有见到民不聊生的景象!”
房玄龄如是想着,又从饶安县进入平原郡,接着进信都、博陵、河间、上谷。可是越到北面他越吃惊,因为路途中根本流民聚集的景象他。
“河北道本身就灾民无数,又接纳了五六百万灾民,这短短的时间内怎么做到如此安定?”
越是看,房玄龄便越是疑惑不解。
终于,他在上谷永乐县徐水河岸看到了大批年轻力壮的灾民聚集,他们貌似在修缮水利。
他上去仔细的观察是怎么一回事。
他发现这些灾民没有被逼迫劳作的愁苦麻木表情,也没有灾民标志性的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反而个个精神奕奕,很是壮实。
一边还有几个残疾公人在一旁监督,观其气质,应是伤残退役的老兵,旁边建有一个大棚,升起炊烟袅袅。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当有几个灾民坐进了大棚里的时候,一个伤残公人走了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挥鞭斥责打骂,公人只是和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公人便去他们劳作的工地上看了一遍,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些白条,上面似乎还盖上了印章。
然后那几民夫便千恩万谢的离开了,走的时候手上还拿着几个热乎乎的大馒头。
房玄龄疑惑的跟上去,走了大约有三四里,一处小村庄,屯着一个帐篷群,都是用破布缝成,破旧,却整齐。不远处是一片平整好的地基,上面堆放一些木料,似是准备在此安家落户。
这时,男人带着吃的东西进去,呼喊了一声,于是有几个小孩子,欢快的扑入父亲的怀里。
伸出小手去抓那热乎乎的大馒头,欢声笑语一片。
房玄龄愣住了,这与他预料中的,河北道境内民不聊生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路河南道、江淮一带比,简直就是一方净土。
房玄龄带着震惊和震撼,于遒县投宿在一个名叫‘英雄楼’的客栈。
“公子,请坐,您要来些什么?”店伙计一见到有人进来,马上笑着迎了上去。
“来三间上等的客房,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端上来。”房玄龄发现这里的店小二居然都是伤残人士,便老练的塞给店小二几个小钱。
谁料到,这名店伙计居然摇头,很自豪的说道:“多谢公子好意,但我们英雄楼有自己的规矩,不行这个。”
这令房玄龄稀奇不已。
不一会儿,酒菜全送到房玄龄的桌上,当店伙计要走开时,房玄龄出声唤住了他,巧妙的道:“是这样的,我第一次到上谷,对于这里的一切不太熟悉。只是见这里比一般的地方繁华许多,不知何缘故?”
店伙计骄傲道:“公子您可是问对人了,上谷之所以如此繁华,是因为有秦王殿下在,殿下亲自负责百姓生计,如何能够不繁华?他是我们的救星,活菩萨啊!”
“我见你们店名是英雄楼,还有编号,而且大家好像都是有功的退役军人?这又是何故?”
“公子说得没错,我们每个人都是在战争中负伤的士兵,殿下不仅给了我们抚恤金,还担心我们用完后,失去生活来源。于是他在河北道各县的最好地段建立一座‘英雄楼’,交给我们这些伤残老兵打理,并制订出‘十不能’,不能丢失军人本色、不能以次充好、不能坑害客人、不能索取小费、不能低物高卖……若是犯了‘十不能’,便会逐出英雄楼,由其他兄弟来打理。”
谈起杨侗,店伙计说的眉飞色舞。一副铁杆粉丝的模样。
房玄龄让店小二退下,心底安赞叹:“秦王殿下果然厉害,有了‘英雄楼’安置伤残军人,再无后顾之忧的将士们岂不誓死效忠?这‘十不能’的规定看似令人少了额外收益,但这种严谨正直的态度,却能从诸多客栈中脱颖而出,成为一股清流,‘英雄楼’的名气打响后,入住的往来商旅源源不断,客人多了,自然是钱财广进,从长远来看,比小便宜得利更多无数万万倍。厉害啊,步步直指人心。”
他不疾不徐的使用了桌上的美味,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房,将自己的一路见闻写下,然后交给一名侍卫,让他将信送往长安,交给自己的至交好友杜如晦,同时也自语道:“该看的已经看到了,是该去见见这位神奇的秦王殿下了!”
“摊丁入亩、禁止土地买卖、重寒士、兴义学,步步指向世家门阀的根本;以钱取代俸禄、赏赐,既能抑制土地兼并,严防新门阀诞生,还能繁荣商业,这才是真正利国利民、藏富于民,这才是长久的国策……”
房玄龄想到这里,一双睿智的目光熠熠生辉。
第032章:金凤来朝
涿郡,临朔宫!
杨侗正在处理日常政务,突然得报的颁旨天使已到,他脸上一喜,笑道:“快请!”
杨广赏赐的物资早在四天前已经到达,而房玄龄这个正使居然迟迟不到,如此不务正业的天使,杨侗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谁让人家是“房谋杜断”里的房谋呢,大才嘛,总是这么有个性……比如说自己…咳咳…
自恋了,要不得、要不得…得谦虚一点…
不一会儿,房玄龄大步而来!
目光一触,火花四溅!
房玄龄相貌堂堂、气质儒雅,一双眸子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并没有因为迟迟到来而露出任何异样情绪,一股气定神闲、有恃无恐的神态!
杨侗在看房玄龄的时候,房玄龄也在看他。
房玄龄见杨侗样貌异常俊美,睫毛居然比女人的还长,甚至说世上九成九女子,都不会有他五官精致。尤使人印象深刻处,是那双眼睛,明亮清晰,闪烁着炫目的光泽,如若电闪,配合有若渊停岳峙的气度,使人油然心服。
“你就是那个不务正业的天使房玄龄?”杨侗微微一笑,清冷肃杀之气烟消云散。
“微臣房乔,拜见殿下!”房玄龄挺不好意思的抱歉道:“臣对殿下的新政很有兴趣,这一路上看了看,就忘记了日程!”
“无妨!宣旨吧!”杨侗宽宏大量。
好吧,你是天才,天才总是有特权的,我现在忍你!等你到老子麾下,再收拾你小子……然后再教你老婆几招驭夫之道,让你比史上的房玄龄更怕老婆。
“喏!”
房玄龄请出圣旨,恭恭敬敬的念了一遍。
杨侗惊呆了!
想不到杨广居然给了自己这么多逆天一般的官职,他小小年纪居然当起了太尉、冠军上将军、冀州牧、遥领左右卫大将军,还给他湛泸剑、七星龙渊剑双剑,节制冀州二十郡文武。
除了太尉是一个吃饷不办事的虚职,每一个职务都是真正握有大权、掌握实权的职位,在隋朝身居这类职位的人,几乎都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大将,而杨侗以十五之龄,居于有了一堆大大的职位,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他现在的头衔多得都可以当饭吃了。
又是秦王,又是太尉、冀州牧、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冠军上将军、左右卫大将军,应有尽有!
自己若是再立功勋,自己岂不是像历史上的李世民那样,令那个身在江都的便宜祖父赏无可赏?不过这任命以下,长官发财已经注定,其他什么的都是后话,抱拳作揖道:“谢皇祖父恩赐。”
将圣旨收好,然后接过十大名剑之一的湛泸剑。
湛泸剑长三尺三,与寻常宝剑相仿,但宽度却足有四指余,竟是罕见的阔剑!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厚重大气。
杨侗手指轻轻一弹剑身,顿时一声龙吟似地清鸣袅袅而出,经久不散,大有绕梁三日之势!
稍一挥舞,一抹森然幽幽的光华如同一波深邃的秋水,霎时间笼罩整个大殿!
“这湛泸剑好生奇怪!明明是神物利器,却朴实无华,明明朴实无华,却舞出清亮耀眼一泓清水!”杨侗说道
渊博的房玄龄解释道:“相传欧冶子铸成此剑时,忍不住抚剑泪落,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毕生的梦想:无坚不催而又不带丝毫杀气!湛泸剑不用时朴实无华,使用时,必将光芒万丈,诚可谓是藏锋于鞘之典范。”
“渊博!”杨侗赞了句,又接过了七星龙渊剑。
七星龙渊剑很朴实,剑鞘也没有丝毫饰物,上面只是镌刻着古老复杂的纹路,将宝剑出鞘,一股寒气迎面扑来。
剑形优雅,流畅自然,细腻中蕴含凌厉,且锋芒中更带着煌煌的大气。
剑刃长八十厘米长左右,闪着森然寒芒,直平的剑脊,锐利的剑锋、尖利的剑尖,无不显示着这把的肃杀。
细而观之,剑刃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盤卧!尤其是这把剑入手沉重,竟然不比湛泸剑轻,非常适合战场使用。
“湛泸剑、七星龙渊剑,加上从皇宫偷走,并送给了小舞玩的纯钧剑,十大名剑已得其三,发达了!当皇帝的孙子真是好啊!”杨侗美滋滋的想。
“殿下,这是圣上给您的私人物品。”这时,房玄龄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一个封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小包裹。
杨侗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家信和两本名册。
杨广在信上对杨侗不吝赞赏,并再三表示自己决不是诛杀商鞅的秦惠王,让他大可放心,并一再鼓励杨侗继续挖掘世家门阀的根基,总而言之,凡是对世家门阀不利的,可以大干特干,他杨广全力支持。
杨侗哭笑不得!心知杨广现在把自己当成了孤臣,孤臣就是孤立无援的大臣,在杨广看来,杨侗走的是得罪所有世家门阀的路,所以,注定他杨侗当不了皇帝,于是才给予他那一大堆头衔予以补偿!简单来说,杨广因为他走这条路,对他非常放心。
这样也好,有了杨广的信任和全力支持,那自己就可以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至于那两本名册,他想到而得不到的官员名册,一本是大隋各地现任官员名册,一本是预备官员名册!
这玩意是机密,之前,杨侗根本弄不到手,杨广现在给他的目的,是让他从中挑选寒门官员加以任用、重用。这两本花名册对杨侗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因为他的从洛阳带来的预备官员用花了。
“某来涿郡前圣上有交待,说殿下要是遇到困难,尽可动用涿郡仓、黎阳仓、临朔宫仓城、临渝宫仓城、北平、辽西、辽东的物资。”
杨侗只听得怦然心动,这些地方的物资是杨广为了打高句丽,从全国各地搬运而来的,从大业六年开始,持续到大业十一年,前三次远征高句丽准备的物资都没有用完,积累下来就是一个恐怖的天文数字,然后,杨广又准备发动第四次高句丽战争,但是这一次因为突厥的雁门之围而中止。
雁门之围使杨广颜面扫地,经此一役,他魂摄气沮,已经丧失了重整河山的勇气与信心。那个曾经雄心勃勃、积极进取的大业帝已经不复存在了。此后的他只想逃避现实,窜身江都,以求偏安一隅!
但是物资却已经全部就位,囤积在河北道各地,丝毫未动!与前三次剩余累加起来,这数目之巨,令人无法想象。
“玄龄兄现在担任什么职务?”
“门下省殿内局直长。”房玄龄倒不是很在意官职,如果他是官迷,也不会辞去隰城县尉了。
“我知道玄龄兄身怀雄才,有安世济民之志,在朝中你没有施展才华的地方,你更应该扎根地方,实实在在的为百姓谋福祉。而我这里严重缺人!我希望玄龄兄能够留下来,我们齐心合力,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房玄龄一路北上,对河北道新政了如指掌,对这一方净土心怀向往,一见杨侗招揽,顿时怦然心动,“只是朝廷那里……”
“这个无妨,让副使回去复命就是了!我会回信说明缘由。”
房玄龄大喜过望:“玄龄愿为殿下效力!”
杨侗亦是大喜、狂喜。
他现在很庆幸重生成为皇孙,不但权利巨大,地位崇高,杨广这个皇帝也给了他们这些皇孙充足的自由空间,让他们自小独立,在锻炼之余发展自己的势力,如果他是穿越成掌控欲极强的李世民的儿子,那别说私自培养势力,你就是与朝臣交往过于密切,都有可能被教训。
“我这里正好缺个吏部侍郎,这个位子你当好了。”杨侗向来直爽,也不客套,直接下达了任命。
房玄龄让天上的馅饼砸了,整个人晕乎乎的,良久才出声道:“谢殿下抬爱,只是河北道行台省吏部侍郎职位过高,地位过重。玄龄大功未立、恐不胜寒,愿意由下而上。”
杨侗让他这一推脱,心中更赞:这个吏部侍郎不过从四品下,对于他来说自然不名一文,不过地位确实不小,能够直接参加二十郡全境官员任免。而房玄龄在此之前是一个直长,如今一跃十二个官阶,但是他却能够不为到手的职位而喜,反而冷静的推脱,这人品确实不错。
“杨师道、孔颖达、魏征在遇到我之前,都只是普通老百姓,他们入仕后,直接就是行台省民部、学部、刑部侍郎,这在途中固然有所失误,但在繁重政务中成长惊人。我相信玄龄兄也一样,在强大的压力中迅速成长!玄龄兄就不用推脱了!”比起自己,杨侗更相信房玄龄的能力。
“谢殿下,玄龄决不辜负大将军厚爱!”房玄龄想着自己一来竟然就让杨侗如此器重的提拔任用,顿时神色激动,神采飞扬。
接着,房玄龄又去薛府颁旨!
“追赠薛世雄为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追封为烈侯!赐物一千段,钱财十万贯,威仪鼓吹,送至墓所。”
长子薛万述承袭父亲烈侯爵位,又授其鹰扬郎将之职,令他听命杨侗麾下。
隋朝两帝对功臣其实都极为慷慨,从杨素、贺若弼、韩擒虎、宇文述这些平南功臣家中的豪富,便可见一斑,这也是杨坚有意以新的贵族阶层来取代北周旧贵族。
杨广更加出手阔绰,经他提拔的高官,无论虞世基、裴矩、裴蕴还是宇文述,都是得到赏赐无数,个个成为顶级豪门。现在对待薛世雄的追赠亦是非常之高,这也看出杨广并非是一个薄情寡恩之人。
第033章:小露锋芒
确立主从关系后,杨侗迫不及待的请房玄龄入内殿议事,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后来人的功劳,跟才智没有任何关系,由于自己的乱入,现在的大隋已经严重偏离了史实,照这样发展下去,穿越者的优势迟早会消耗殆尽,如今多了一个千古留名的谋主,想听听他的真实看法。
二人笑谈了一阵,杨侗正色道:“依玄龄看,如今我大隋有哪些致命的弊病?玄龄周游天下多年,必有可以指点我的地方。”
“殿下竟然问起了这些?”
房玄龄没料到杨侗与他第一次对话,就抛出如此宏大的命题,但他毕竟阅历广泛、见闻众多,若论对这个国家的了解,他自认不在任何人之下。只不过,他面对的毕竟是皇帝的孙子,有些内容会涉及到一些禁忌,他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说了,杨侗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杨侗明白房玄龄有所顾及,索性先把话题挑开道:“自永嘉之乱以来,南朝北朝更迭频频,终无一朝寿终正寝,北魏算是比较长久的了,但仅仅不到百年又被北周、北齐一分为二,昔日孝文帝也思改革,却误入歧途,以致门阀之风再起,宇文泰建关陇门阀,最终得以立国,可北周最终还是毁于关陇门阀之手!先帝和平代周,得到的只是一个‘大隋’的名分,而关陇权贵得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军权。十分天下,大隋仅得其三,地方官府权力都在各郡世家望族手中,从东汉末年至今都是这样,这些名门世家眼中只有家族利益,从不会把哪个王朝、国家的存亡放在心上,至于百姓的死活他们更不会在乎。因此,天下毒瘤,莫过于门阀,门阀之毒又莫过于关陇,先帝执政的时光里,他为了让天下稳定下去,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使得关陇权贵的野心随着权势的增加而越演越烈。他们能够推出先帝取代北周,也能推出其他人取代大隋,之后,还能用另外一的人取下下一个王朝……因此,关陇门阀不仅是我大隋心腹首患,也是各朝更迭的最大黑手!关陇不灭,天下不宁。”
“关陇权贵的底子是军武,当年的七十万禁兵名义上是朝廷军队,但从旅帅起步,所有军官尽是关陇权贵子弟、门生、故吏、假子!皇祖父登基以后,为了消灭这一支随时能够颠覆朝廷的军队,因此采用了激进的手段,他企图通过战争来消灭这支军队,又能开疆拓土,先是发动了伊吾、林邑、吐谷浑之战,然后依托两次高句丽之争将这支属于关陇权贵的军队消耗掉,目前固然是达成了,但也使皇室与关陇权贵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再加上高句丽战争弄得天下民不聊生、死伤无数,因此,皇祖父固然心愿得偿,却也彻底的失去了民心。”
“民为贵,社稷其次,君再次之。百姓是比天高的存在,他们与朝廷的关系就好比舟和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隋失去了民心,就如同是沙漠里的孤舟,再怎么用力,也走不了多远。”
房玄龄眼睛亮了,不是因为杨侗表达出的对大隋的绝望,而是因为他随口说出的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动容。他心里更是细细的品味,“以君为舟,以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妙极,妙极!”
叹息一声,杨侗又低声道:“大隋心患之二其实就是北齐旧地,翟让、高士达、张金称、王薄、黄君汉、窦建德之流便是个中代表,但因为这些人比朝廷还要残暴万分,因此百姓才这么容易接受我这个‘暴君’的孙子,好在我比较幸运,导致河北道稳定了下来,我迁入大量中原灾民,与河北道百姓混杂而居,又重用寒门子弟,我以后只要万事以民为重,那些心怀异志之人也拉不起军队。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张金称、高士达他们的残暴,才成就了今天的河北道。”
房玄龄沉吟不语,他明白杨侗说的是实话,也知晓杨侗说的句句在理,但是这个问题实在是牵扯太大了,他不好表示什么。不过,杨侗能够想到关陇权贵是霍乱之源,真的非常了不起,这一点他都没有认真考虑过。
杨侗又说道:“第三个心腹大患是南朝的帝胄们,南北分裂已经几百年了,而地域上的统一不到四十年,人心的隔阂不是一两代就能化解的,哪怕皇祖父更怎么示好,那些帝胄始终将大隋视作入侵者,他们就跟秦朝时期的六国贵族一样,为了再掌大权,时刻想着复辟,若是天下安好,他们尤不敢动。而现在烽火四起,各地百姓起义宛若是秦末的陈胜吴广,又如是汉末之黄巾起义,当大隋的威严彻底崩塌,这些人一定跳出来造反。他们在南方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力,又因大隋的将军们在平叛的过程以暴制暴,令大隋失去民心,一旦起事,南方百姓必将蜂涌应从。”
“本来,我已经把瓦岗军压了下去,但由于王世充粗暴执法,导致瓦岗得利,声势一天比一天大,当他们再一次腾飞时,比以前更能对付。”
“到那时候,南有南朝贵族、西有关陇权贵、中有瓦岗叛乱,北有突厥威慑,中间再穿插一些士族支持的民间起义。玄龄以为,接接下来这天下会如何?”
“这……”房玄龄思索片刻后道:“现在的局势如同黄巾起义一般,许多将军在平叛过程中,一边故意用暴力的方式败坏大隋的名声,令百姓对大隋厌恶透顶,一边却在积蓄力量和钱财,为日后做准备。一旦有贵族起事,这些将军必将趁势而起,从而令天下进入诸侯割据的格局。”
“而王世充就是这种人,他从始至终都在战争败坏朝廷的名声,他中饱私囊,恶名却由大隋来扛。他在中原以燕王的名义将屠刀挥向关东士族,用意有四:一、他把洛阳视为自己的地盘,二、离间燕王与关东士族,三、他是湖人,以汉族正统自居的关东士族不会支持他,所以,趁机剪除后患;四、积蓄钱粮,锻炼军队。”
“圣上在世之日还好,若是圣上出事,此人极有可能效仿董卓,先让燕王登基,然后挟天下以令诸侯。”
杨侗笑着点头,故意问道:“玄龄为何不说他是曹操?”
房玄龄不屑道:“中原之腹,本就四面受敌,曹操之所以能够以此为基,侵吞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其一,其二、曹操有讨伐董卓之大义,故得士族相助,又不拘一格重用寒士,使贤才济济,其三、曹操本人雄才大略、大气磅礴;而王世充残暴如董卓,上不得士族支持,下不得民心,却偏偏要以四面受敌的中原为根基,着实是取死之道,当他选择中原时,已经是冢中枯骨,不足道哉。”
“瓦岗呢?”
房玄龄高声一笑:“李密智勇双全,不是甘居人下之辈,而翟让才华不如他,还愚蠢的将基业一分为二,一旦瓦岗势力再一次仗大,二人之间必然发生矛盾,而内斗历来是一个国家、一个势力衰弱的开始。”
“想必玄龄这些日子也走了不少地方,对于河北道新政可有异义?”
“微臣执殿下一样的观点,天下之毒瘤是自私自利的世家门阀和士族领袖,他们不灭、天下不宁,只有将寒门提拔起来,才能根除我族问题。微臣以为河北道之新政真真正正的利国利民之举,并无补充之处,只要将义学结合科举制,土地政策结合摊丁入亩,再经钱财代替田地为赏,天下再无动摇国基之世家产生,如果胜利施行,必然能成为万世之根基,玄龄愿用毕生之力,辅佐殿下奠定千秋大业之基,铸就超越大汉之皇朝。”房玄龄眼神当中甚至露出丝丝崇高。
“哈哈,没想到玄龄这么看看这些新政啊!”杨侗笑道。
房玄龄面带崇拜道:“殿下目光长远,以空白的河北道为基,以最底层百姓为力量,一步步的掌控百姓、军队,最大程度的消除了百姓和将士们的后顾之忧,但却又不损害功臣的利益,绝对是个创举,玄龄一路上来,委实获益匪浅”
杨侗点了点头,略显严肃道:“但这些也只是起步,我们以后的敌人不仅是各大诸侯,还有全天下的世家门阀,若不能统一天下,这些新政也毫无意义了。我们以后应当怎么办?”
房玄龄道:“颁仁政、爱百姓、练精兵,依法治国、依法治军!根基稳固,再谋河东、关中,夺一地治一地,等中原诸侯两败俱伤,再以泰山压顶之势鲸吞中原、平定江南,到那时候,各个世家门阀或是灭亡,或是陷入了最低谷,不管殿下执行何等利民政策,他们只能跟从,若是不服而反,也掀不起多大风浪。若是个个都反,那更好,能够一劳永逸根除后患。这世道向来是实力为尊,只要有强大实力在手,殿下想怎么处置那此世家门阀都行,随便编造一个借口便是了。总之,绝对不能妥协,否则,又会陷入改朝换代的怪圈。”
两人的观点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人家房玄龄是真才实学,从现实中看问题,并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而他则是占了千多年知识的便宜。
杨侗想了想,道:“话到如今,玄龄已知我之志向,依玄龄之见,我们重点要做什么?”
房玄龄斩钉截铁道:“招贤纳士。”
“人才?”
房玄龄道:“河北道新政比当初的科举更猛烈,受到的抨击和阻力必将前所未有,而且殿下不与世家门阀、士族领袖妥协,因此,不会得到世家的真心协助,哪怕有人效力,也是能力不高的旁枝末节。”
“玄龄所言极是,当我决定这么做,就没有打算想要世家子弟的帮助,故而,才任用寒门子弟为官,并创办义学。”
“人才不是谷子,没十年之功,义学出不了人才。然而殿下却急需人才治理天下,因此要先一步抢占寒门的有限人才,哪怕招募来供养也行。他日拿下河东道,少说也需要两千多名官吏,若不事先准备,治理地方的官吏打哪来?有的时候,战事瞬息万变,这万一又顺势打下河套地区,那么要用到的人才就有五六千人了。”
杨侗道:“不错!国家稳定的关键不是那些少有的妖才、鬼才、天才,而是治理郡县的二级人才,这些人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有这些人稳固大后方,妖才、鬼才、天才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冲到前方开疆拓土!”
房玄龄赞道:“正是如此!”
杨侗将杨广捎来的两本花名册递给房玄龄,道:“有劳玄龄,将寒士罗列出来,优先选择四十以下之才。等他们到达河北道,咱们专门开设一个培训学院,不学诗书文章,只学治理郡县百姓的实干之道。”
房玄龄欣然应命,并说道:“预备官员中的才高者早已被各大势力吸纳,并就任各地,殿下召来困难。余者尽皆是二级、三级的郡县人才,诚然能够稳固根基,但是对开拓的帮助不大。微臣认为,殿下理应创办一个专门招募大才的招贤馆,并抬高入馆门槛,以此拔高妖才、鬼才、天才的地位。”
自古以来,才高者都十分自信自恋,既想将胸中才学卖与帝王家,又不甘于按步就班的升迁。若是通过苛刻的条件进入招贤馆,名气自然有了,还能与杨侗直接对话,一步登天。
名利双收啊。
房玄龄之建议可谓是直指人心。
值得搞啊!不仅要大搞特搞,还要利用舆论传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