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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无风     大明元辅txt下载     大明元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5章 小侯爷(五)

    就在高珗送走岑云汉之时,京华大少爷、南疆少主、南宁候应袭高渊正在定南王宫演武场观看他新组建得八九不离十的西征亲军进行操演。

    “暹罗国王定南王宫”之所在,便是京华在南疆的统治核心,是借用暹罗国王的名义而京华实际拥有的建筑群。事实上,这就是一处占地面积极其巨大的宫殿群。

    作为京华花了十几年时间、花费了千万两白银才打造而成的南疆统治核心,定南城的规划不仅面积大,而且照搬了中国式都城的模式,将此城分为外城、王城和宫城三大部分,由外及内一共“三环”。

    定南城的外城修建堪称“长城模式”,其北从宫城北面湄南河岸一线开始横向建设横断南北的马面墙,是为外城北墙,长二十里。由此北墙两端往南建成东墙与西墙,此两墙各长三十里,南面的南墙自然也与北墙相同,为二十里。

    如此一来,定南外城之大就变得举世罕见了——城墙周长高达百里,面积高达150平方公里!

    当然,虽然外城巨大,不过外城之中、王城之外的建设尚未完全,还有不少未开发片区,这也是必然的。毕竟在这个时代的暹罗,即便定南城聚集了大量汉人移民和归化汉人,但想要在十来年的时间里就补充满如此巨大的城市人口也是不现实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真正得到比较完整开发的还是内城,即王城、宫城这“二环内”。

    且说那“王城”——也就是内城的位置,大概位于后世曼谷东南的“邦南彭”河流半岛,占地约40平方公里。

    “河流半岛”这个词汇颇有意思,它实际上是由于湄南河在那里来了一个急转弯,于是形成了一个半岛,当地人称之为“邦南彭”。这个半岛的特点是本身面积颇大,但连接陆地的部分很“细”。换句话说,就是只有一条不宽的陆路联通着“大陆”本身。[注: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用卫星地图看一下“北榄邦南彭水上市场”的地形。]

    如此一个半岛显然极其适合陆地防御,单从防卫来讲,甚至可能比著名的“世界渴望之城”君士坦丁堡还要夸张。而且这临近入海口的湄南河也足够宽阔,至少当今世界还没有万吨海船,那也就意味着京华的任何战舰都能开进去作为水面防卫辅助。

    现在可以说,在王城(内城)建好之后,哪怕定南城的外城造反,乱兵也进不去内城——除非内城的汉人士兵也造反了。

    四十平方千米可不小。这么对比一下吧:后世的北京故宫(基本上是明紫禁城去掉三海)的面积为72万平方米,相当于0.72平方千米。也就是说,这个名义上的暹罗王城、实际上的定南内城,面积有55个北京故宫那么大。

    再对比一下,明北京城一开始的面积是东西宽六千六百七十米,南北深为千三百一十米,实际面积为三千五百四十万平方米,也就是35.2平方千米——比定南内城还要略小。

    不过,嘉靖二十六年时,明廷决定加修北京外城。原计划四面都建外城,总长七十余里,只是到了嘉靖三十二年,修完南面部分十三里左右之后,因为人力、财力困难而停工,北京就由初建时的矩形,发展成在南面建有外城的凸字形平面。

    此时的京师南外城东西宽约七千九百米,南北深约三千二百米,南面三门,东、西面各开一门,北面两门。由三条南北向街与一条东西向的大街垂直相交,形成干道网。

    建外城后,北京的城市中轴线向南延伸至永定门,长度增至七千六百米,城区面积也增至六千二百五十万平方米,也即62.5平方千米。

    不过这里必须注意的是,此时的京师北城称之为内城,南城称之为外城,它已经是一个“完全体”了。而京华目前建成的这个40平方公里的“暹罗王城”,它只是定南城的内城,外城还有110平方公里——现在可以看出定南城规划之巨大了吧?

    高务实要的就是巨大,因为他需要定南城聚集足够多的汉人与归化汉人,如此才足以在万一南疆出现问题的时候可以在定南城就近补充力量。这显然是高务实的底线思维所推动的,毕竟南疆可不是汉人经营了数千年的“熟地”。

    正是因为面积巨大,所以花费也巨大。

    要知道在大明朝早年,尤其是在永乐时期,朝廷可真的不穷,而且还是“用工免费”(卫所兵)的,可即便那样,也不过建了35.2平方公里的北京城。

    现在京华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建一个比当时北京城还大的新城,这花费可不是海了去了?

    当然,永乐皇帝用工免费,京华用工花费也不多。京华的主要用工花费都在技术人员上面,有大明国内的,也有意大利、法兰西、德意志各邦来的。至于真正卖苦力的,绝大多数都是暹罗当地人,这些人不需要京华付钱。

    何谓不需要?意思是暹罗当地贵族免费提供这些劳力给京华,同时还因此对京华感激不尽。这听起来好像很奇葩,但其实不然,这是真的。

    南疆这边除了安南一直照抄中原制度之外,暹罗等国都是施行“曼陀罗体系”,类比中国来看,大概还在周朝或者春秋战国的水平,即层层封建。因此,这些人本质上是贵族们的农奴。然而,农奴并非一年四季都有活干,空闲时间没活干时,贵族们也得养着他们。

    现在不同了,贵族们可以在农闲时把农奴送到定南给京华打工,京华虽然不给工钱,但是却管饭,并且基本算是管饱,做工三个月还会发两套衣服(粗布短打)……这简直是活菩萨啊!

    由此一来,不少暹罗贵族甚至深恨自己的领地离定南城太远,以至于把农奴送过去的路程中还要浪费一些粮食,比不得定南城周围的那些贵族领地更能节约成本。总之,定南城的建设过程之中基本没出现过用工荒。

    “暹罗王城”之中的核心,就是名义上的“暹罗王宫”。原先南疆各国的王宫,在高务实看来都有些抠抠搜搜,即便他们特别喜欢给王宫建筑上贴金箔,用以显示王宫的富丽堂皇,但面积实在太过逼仄,高务实一贯是看不上的——您那也好意思叫王宫?我家别院都比这阔气。

    高务实对于建筑外墙贴金箔这种操作没什么兴趣,一则他觉得很俗气,二则还认为这种做法会导致王宫管理上的诸多麻烦。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欧式建筑的“石头风”,但在诸如中轴对称设计、大殿要足够宽阔且有抬高的石阶等方面,他的审美理念又偏中式北方园林思路。除此之外,对于有湖泊的地方,他也更喜欢中式园林的范。

    黄芷汀完全按照高务实的审美来确定了“暹罗王宫”的设计。她参考了高务实提出、意大利设计师凭记忆画出来的东罗马首都君士坦丁堡城区旧地图,把“暹罗王宫”安排在邦南彭河流半岛的半岛顶端。

    绝妙的是,这一块正好是在半岛正北部——在中国文化传统里,统治者的居所都是坐北朝南的,所以黄芷汀对此格外满意。

    而这里还有个让高务实惊喜的地方,那就是这块区域里正巧还有个湖泊——在后世,那地方是泰国的一个国家公园(湖泊及周围林地)。

    现在好了,这块区域直接被划做王宫内的御花园使用。高务实还给这个湖泊取了个新名字,叫做“思明湖”。也不知道他这个“思明”是为了做给大明朝廷看的,还是为了纪念黄芷汀的广西旧地“思明府”。

    毕竟,思明湖听起来着实有点像思明府——反正南洋舰队中很多福建籍人士都如此认为。

    不过,把“思明湖”划进“暹罗王宫”也导致了王宫面积很难控制,最后划出来的地皮远大于紫禁城——差不多有八个紫禁城大。

    按照这个面积,暹罗王宫自然不能如紫禁城一般把房子建得那样密集,否则京华再有钱也扛不住。于是高务实根据南疆的汇报,把一些行政机关、军事设施都塞进王宫里去,导致王宫之中又另外分区。

    以坐北朝南来算,左文右武,左边是行政机关的建筑群,右边原先是警备军的驻扎地,后来警备军北调大城(曼谷)驻扎,所以改由王宫近卫军驻扎进来。

    王宫近卫军之前说过,就是黄芷汀从她领地调来的五千亲卫狼兵,以及刘馨留给她的那三千刘家军。这八千人,也是此刻定南城内最为核心的戍卫力量。

    至于为什么要把警备军北调三十里去大城,是因为警备军虽然顶着“警备”二字,但这种取名方式和京华工匠学堂一样,本身是一种忽悠,它们一贯是按照野战军思路打造的,等闲不会被安排负责内城防卫。

    刚才说了,暹罗王宫除了“王室宫殿”之外,前朝还以文武行政中枢分为东庭和西庭。其中“东庭”属于文官体系,“西庭”属于武臣体系。演武场所在自然是西庭,这一区域的面积与“东庭”一模一样,不过从高楼建筑物的多寡而言,却要比“东庭”少一半左右。

    这倒不是慢待武臣,而是“西庭”这边的日常事务不像“东庭”那么繁杂,需要的行政人手并不那么多。再加上“西庭”还有驻军功能,因此只有一列列的军营大通房,真正的行政用楼目前仅仅两座。

    两座行政楼,一座名为“南疆警备军军令部”,一座名为“定南卫戍司令部”。至于暹罗王国“六部制”改革之后的暹罗兵部,那却不在“西庭”,而在“东庭”那边,不过暹罗兵部目前的事务可谓极少——毕竟军事实权都在“西庭”。

    西庭此前真正的主人,亦或者说“代主”,正是黄芷汀。不过此刻黄芷汀不在,而高渊代表乃父南宁候高务实来到了定南,所以当前西庭的主人就暂时成了高渊。高渊以下,那就是刚刚在军令部大楼会见了岑云汉的军令部副部长高珗。

    由于占地面积足够大,演武场离军令部大楼也有数里路远,岑云汉赶来尚需一点时间。

    高渊此刻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南疆警备军制式军服常服。这是一种曳撒式样的军服,但绣纹比大明国内要简单许多,没有大面积的猛兽飞禽,只有用于分辨军衔的胸纹,以颜色、样式区分不同级别的军官。

    别看南疆武力强大,实际上连中将都只有三个:军令部副部长、南洋舰队司令、定南警备军司令。此三人一下,最高就只有少将军衔了。

    不过高渊更惨,他根本没有军衔,左胸前完全是空白一片。当然,没有人会因为他没有军衔就对他不敬,毕竟他现在的地位是如高务实亲临一般——高务实也没有给自己安排一个南疆的军衔嘛。

    但话虽如此,高渊心里对此是有点不满意的。他在京师时就问过父亲和母亲,尤其是在父亲那里特意问过在中将之上还有几级军衔。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其实很想自己也能有个最高军衔的。

    高务实何等人也,儿子一开口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他告诉高渊,军衔不过是给部下所准备的,身为人主,对此不必在意。

    但这没用,高渊毕竟还是个少年,天然对军衔这种东西很在意——这就和当年武宗给自己封了个“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一个道理:没别的,就是听起来很牛,少年人就喜欢这个。

    尤其是,高渊是从母亲处听到过消息的,知道父亲打算在他西征胜利之后任命他为军令部部长。自此他就开始琢磨自己将来该有个什么军衔了。父亲既然不说,他就去问母亲,谁料母亲也表示“不知你爹爹有何安排”。

    但高渊依旧不死心,又跑去找姨娘刘馨。他自然不好意思直接问,便只问刘馨说“不知父亲将来还会在中将之上加设何等军衔?”

    这一问有了奇效,刘馨在京师一贯很忙,当时根本没想到高渊的动机,下意识便道:“那不好说,看你爹爹想要加设几级。如为一级,那应该是上将;如为两级,则可能是上将、元帅,或者上将、大将;如为三级,则应该是上将、大将、元帅。”

    高渊顿时露出心向往之的模样,刘馨这下看出来一些苗头了,不禁笑道:“怎么,你也想弄个军衔?”

    高渊把胸一挺,道:“好男儿谁不愿为上将军?”顿了一顿,又有些迟疑道:“不过听姨娘所言,这上将似乎不如大将,大将不如元帅……”

    刘馨乐了,笑道:“你想当元帅也没事,唐宋之时都有天下兵马大元帅嘛。”

    然而这句话却把高渊吓了一跳,忙道:“姨娘慎言,我岂敢有专擅兵权之心。”

    刘馨撇了撇嘴,摇头道:“你爹爹根本不会在意……但凡他在,旁人无论身任何职,也专擅不了兵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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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小侯爷(六)小班底

    高渊一边在点将台上观看着演武场中的演练,一边却陷入了回忆,直到传令兵报告说岑云汉到了,他才回过神来,摆摆手道:“请岑统制近前。”

    很快,岑云汉一路小快步上前,在高渊身前行了个军礼,参见道:“北苏镇守使、暂编旧港警备军第三镇统制卑职岑云汉,奉命报到,见过小侯爷,并问侯爷金安!”

    岑云汉与高渊其实在京师有过数面之缘,不过当时高渊年岁尚幼,二人只能算打过几次照面,并未有过交谈。这一次算是岑云汉首次以京华内部的官方身份与“南宁候应袭”见面,因此不仅要拜见高渊,还因为高渊代表着高务实而需要问候一声“侯爷金安”。

    “家父甚安。岑统制远来辛苦。对了,我听说你此行途中海况不好,如今看来应是有惊无险,这样我也就安心了。”高渊露出亲近的笑容说道。

    岑云汉立刻露出感激的神情,道:“多谢小侯爷关心,我岑氏受侯爷再造之恩,这点风波又算得了什么?此番西征,云汉当以死相报。”

    “哈哈哈哈!”高渊大笑一声,走上前去两步,拍了拍岑云汉的肩膀,道:“岑氏忠勇我早有耳闻,令叔更是名动南疆。不过也正因如此,我等才更要知晓自己身负重任,上一代的威名万不能在我等后辈手中受损。故此,这西征一战确需诸位与我勠力同心,剪除强敌,奋扬军威!”

    岑云汉挺起胸膛,奋然道:“小侯爷所言极是,云汉此来也早已打定主意:身可殒而名不可坠!”

    “好,中黄兄有此志向,何愁功业不成?”高渊拉着他的臂膀引荐道:“来来来,中黄兄,我与你介绍几位志同道合之辈。”

    岑云汉心中一凛,但面上却欣喜一片,道:“既是小侯爷引荐,想来都是天下英雄。”

    高渊拉着他走到一旁,这边一字排开四名年轻人,均是身着曳撒军服,其中三人穿着墨绿色陆军军服,一人穿着白色海军军服。

    岑云汉不等高渊开口介绍,已经把四人模样认真打量了个遍。

    此时高渊伸手虚指着第一人道:“这位想必无需我多做介绍——”但说是这么说,高渊依然介绍道:“田州岑氏,岑懋仁,今南掌华潘府镇守使,万象警备军第二镇第一协协统。”

    此人既然出自田州岑氏,于岑云汉自然是认识的,因此高渊才会说“想必无需我多做介绍”。果然,岑云汉笑着道:“宣和兄,别来无恙?”宣和,是岑懋仁的字。

    岑懋仁也笑了起来,而且行了个军礼,道:“天章,数年不见,你倒是越发英武了。”他之所以行军礼,是因为岑云汉此时的军职是统制(一镇主官),而他则低了一级,只是协统(一协主官)。

    岑云汉回了个军礼,道:“行伍数载,总该脱些稚气。”

    高渊等他们简单寒暄完,继续介绍第二位年轻人道:“江州黄氏,黄从辙,柬埔寨隆发府镇守使,金边警备军第三镇第二协协统。”

    这位黄从辙与岑云汉并未见过面,但两人都知道对方的一些基本信息,因此岑云汉刚刚移步上前,黄从辙便主动敬了个军礼道:“从辙久闻天章兄英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岑云汉立刻回礼道:“沿道兄,云汉有礼了。”

    江州黄氏乃是广西黄氏的旁宗,其家族实力原先在广西土司之中算是中等偏上,从门第角度而言,要比身为两大巨头的岑黄二家主宗略低。

    这一点在后来广西土司移镇安南,继而又从安南扩散至几乎整个南疆之后也没有明显变化——也就是说,支系的实力和地位依旧比主宗要差了一点。

    如今,黄氏的主宗是黄应聘这一支(黄芷汀虽然有独立领地,但身份太特殊),岑氏的主宗就是岑云汉这一支。

    岑家比较特别,因为岑凌虽然职务最高,但他对已经辞任多年、隐居起来的兄长岑绍勋夫妇极其尊敬,始终不肯分家,而且本人又至今未娶妻生子,所以从名分上来说,岑云汉才是岑氏家主,作为叔父的岑凌反而不是。

    总之,论门第岑云汉比黄从辙要高一筹,因此从他们的交谈也能有所体现。

    至于方才的岑懋仁为何不是这般,说来就有些话长了。简单的来说,泗城州岑氏这个主宗和田州岑氏这个旁系,过去很多年里对于“谁是主宗”多有拉扯,甚至爆发过多次战争。

    到了高务实去广西时,双方都早已挨过朝廷的惩罚,结果是:泗城由府降格为州,但是实力未遭太大削弱,保住了主宗位置;田州既被降格为州,又被分割出去一些地盘,实力受了不小的削弱,因此失去了争夺主宗的实力。

    不过即便如此,田州的实力依旧可以在岑氏之中排在第二位,所以岑懋仁对岑云汉的“敬意”显然就差了点意思。当然,这里头还有别的门道,如岑懋仁年纪也比岑云汉略大一些,这就是刚才他们两人见面居然是岑云汉先开口的原因。

    高渊似乎对他们之间的表现早有预计,微微一笑,继续介绍第三位年轻人道:“思明府黄氏,黄南锦,安南海东府锦普州守备,海东府第二镇第一协协统。”

    岑云汉立刻打起精神,笑道:“思恩近来可好?去年愚兄来定南述职时,令尊对我多有指点,说起来我还未曾感谢呢,真是惭愧呀。”

    黄南锦呵呵一笑,随手敬礼,大大方方地道:“哈哈,我除了闲极无聊之外,倒是没什么不好。至于我家老头……呃,我是说至于家父,你也知道他那脾气,什么对你多有指点之类的话就别提了,你莫要怪他多嘴就好。”

    你道黄南锦是何人?其实他就是黄芷汀麾下头号大将、定南城王宫近卫军司令黄虎之子。黄虎这人脾气直爽,他儿子黄南锦也差不多,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顺便说一句,南锦这个名字还不是黄虎自己想出来的,是找了师爷来取的,意思大概是纪念他得子不久便随夫人南征,然后因功得获海东府锦普州作为自家封地一事。

    黄南锦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在南疆警备军中任职之人,虽然也是协统,但却出身自“海东府第二镇”。换句话说,他所属、所部都是明确的黄氏狼兵黄芷汀部。

    黄芷汀作为高务实正妻,代夫坐镇南疆多年,她手底下的狼兵身份比较特殊。他们不仅要负责镇守黄芷汀本领的安南海东府,还要轮戍定南城——每年五千人,充任定南王宫近卫军的主力。

    越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地位越高,这是颠补不破的真理。所以,作为海东府狼兵协统之一,本身又是黄虎的长子,黄南锦的身份自然也很特殊。特殊到了岑云汉都得主动招呼的地步。

    嗯,尤其是在高渊面前——毕竟,侯夫人可是他生母。

    尊重黄南锦就是尊重黄虎,尊重黄虎就是尊重侯夫人,尊重侯夫人就是尊重小侯爷。这个道理岑云汉是明白的。

    高渊果然很满意,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寒暄。此时,他再次伸手虚引,开始介绍其第四位年轻人,也是唯一一位身穿海军白色曳撒军服之人。

    “广南阮氏,阮福泽,南洋舰队第五分舰队司令。此次西征,他将出任西征舰队副司令、机动舰队司令。”高渊说着,笑道:“阮司令兄长阮福源为家父身边近人,岑统制应该也见过吧?”

    那自然是见过的。阮福源身为秘书处军务秘书,主要分管海军事务。他上次南下检阅南洋舰队,舰队上下那叫一个如履薄冰,生怕他回去之后给侯爷报告时对南洋舰队有什么挑刺之言。当时他巡视到苏门岛时,岑云汉也去了旧港,那可是好好见识了一番威风的。

    阮福泽既然是阮福源的弟弟,岑云汉自然也要倾心结交一番。虽说大家陆海殊途,但他岑家主宗现在移镇去了苏门岛,这岛虽然够大,但再大也是个岛,作为“岛主”之一,怎么着也不敢得罪海军方面的实力派不是?

    更何况,小侯爷都已经明说了,此次西征时阮福泽将出任西征舰队副司令和机动舰队司令,那就更不能得罪了。

    副司令还好说,偶尔有可能是虚职。但是,机动舰队司令那可一定是实职,通常可以理解为先锋舰队或者大舰队之外的主要独立打击舰队。一般来说,机动舰队会集中除大舰队旗舰之外最为精锐的力量。

    “阮司令,此番西征,海上的事就全然拜托给阮司令了。”岑云汉满脸笑容,主动行了个军礼道。

    阮福泽也回了个军礼,礼貌的颔首道:“职责所在,岑统制尽管放心。”然后补充道:“天章兄,在下表字念恩。”

    好嘛,黄南锦字思恩,你字念恩。果然这些离高家越近的人,连家中孩子的字都往往要表达一种忠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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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为了写这章,“按广西”一卷自己重新看了一半,又把设定集拿出来反复琢磨了一遍,再查了一下相关的家族谱系……好在应该是值得的。

第285章 小侯爷(七)世子们

    岑云汉心中一动,暗想:小侯爷此番将我等这些军中晚辈聚拢起来,自然不会是如他自己所言对我等“久闻大名”,而是故意为之。

    看看他这次延揽至帐下的人吧:我与岑懋仁,岑氏出身;黄从辙与黄南锦,黄氏出身;外加一个阮福泽,安南阮氏出身。

    “思播田杨,两广岑黄”,岑黄两家本是广西土司两大地头蛇。自从归于侯爷麾下,便是攻克安南的左右臂膀,“移镇”事件之后也是侯爷掌控安南、及至整个南疆的两大打手。

    这其中,黄氏因为是侯夫人娘家之故,前期发展最好。尤其是在滇缅之战和平定暹罗及柬埔寨之战期间,黄氏的实力和地位发展到了巅峰。

    但在此后,或许是侯夫人发觉了黄氏的盛世危机,亦或者是侯爷在暗中进行了某些敲打——岑云汉不知道,也不敢乱猜——总之,因为侯夫人的反向限制,使得黄氏渐趋低调。

    然而低调归低调,侯夫人与其弟黄应聘各自获批拥兵两镇,黄氏各支系也都各有明文规定的狼兵编制。整个黄氏加起来,不啻一个拥兵六镇的超级军阀世家,完全对得起侯夫人娘家的特殊身份,也对得起“从龙元勋”的履历。

    反观岑氏,前期发展不如黄氏,但也差得不多。到了黄氏开始低调做人之后,岑氏反而因为负责南疆内部的多次肃反作战,得到了意外的发展。

    及至今日,我叔父岑凌拥兵两镇,我岑云汉拥兵一镇,岑氏全族拥兵合计约五镇,在南疆也仅次于黄氏。而且,黄氏不知何故,几乎未能获封南洋诸岛土地,反而我岑氏因为再次移镇,领地扩大。

    如今,岑氏若以领地面积而论,反而多出黄氏不少,使岑黄两家的领地大致形成了四比三的规模。虽然目前两家控制的人口倒还相当,但从长远来看,恐怕还是岑氏的发展前景更为可观。

    如此就能看出,小侯爷把我们二岑二黄拢入麾下,即是间接拉拢住了南疆仅次于高家嫡系警备军的十一镇狼兵!

    按照南疆编制,一镇兵为12700员。虽然狼兵各镇在骑兵、炮兵等编制上往往有所缺额,但至少这十一镇狼兵的纸面实力高达约14万人,哪怕再怎么缺编,12万大军总是有的!这是何等实力?

    当然,这十一镇狼兵已经有不少进入了警备军体系,但岑黄两家的影响力依旧不可低估。南疆警备军体系原有约三十万人,刨除由狼兵转为警备军的部分,高家嫡系算起来也就二十四五万上下是在编正规军。

    换句话说,如果非要把高家嫡系警备军和岑黄狼兵对立起来看,且只论当前在编的正规军规模,那么双方陆军实力基本上是二比一。

    当然,如果你要论海军,那就没得比了……岑黄两家连舢板都凑出几条来。参与海上贸易的时候也是以参股的方式分润利益,自己都是不掌握舰船的,就更别说造船厂之类啦。

    不过话说回来,岑黄两家在编的狼兵虽然规模不小,但如果论后备兵力,那也没得比。

    首先,南疆各大王国都多多少少保留着一点兵力,平时作为维护治安的力量存在。这些军队的高、中、低三个层次军官几乎都是高家警备军体系的人进去充任,后勤方面也完全依赖京华体系,所以战时也肯定从属警备军。

    其次,归化户籍制这个在南疆恐怕能媲美推恩令在中国地位的制度杰作,使得高家在十几年的时间里轻松拥有了超过百万人的绝对效忠,其中仅预备役兵力就高达五十多万,这就远不是岑黄两家可比了。

    岑黄两家固然也还有一些可以征调的领民,但与一支每年都要进行一定时间集训的准军事力量相比,且这支力量里的每个人都恨不得随时应征参战——因为参战是最容易获得归化汉人户籍的——那就没法比了。

    五十万嗷嗷争先的预备役,这力量拿去北进中原恐怕都能把朝廷吓得寝食难安,何况他们岑黄两家?好在只是对比一下,岑黄两家显然也没有谁有造反的意愿。

    如果说小侯爷拉拢岑黄两家的动机很好猜,那么阮福泽出现在这里也就不难猜了。阮福泽的父亲阮潢,乃是安南降将之中发展得最好的,甚至超过了当时与他齐名的莫玉麟。

    当然,莫玉麟没有阮潢混得好,可能更多的是吃了姓氏的亏——谁让他和安南“王室”一个姓,而安南前一任都统使莫茂洽最终可是造反了的呢?虽然造反搞得跟闹剧一般,平定得几乎毫无波澜,事后高务实也依旧用莫家的人接任安南都统使,但大家都知道,“莫家”这俩字能不提就别提了。所以莫玉麟不及阮潢,那也就不足为奇。

    阮潢既然成了安南降将的代表人物,其子阮福源更是得到了在侯爷身边为机要秘书的机会,那么阮氏一家就代表了更多人的利益——安南本土势力,乃至于南疆本土势力。

    拉上阮福泽进入西征军序列,就是小侯爷对安南乃至南疆本土势力的一种安抚和拉拢——你们放心,将来我对你们依旧会放手大用的,好好干吧!

    不过,岑云汉想到这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这次的不安倒不是担心小侯爷的做法会给自己或者岑家带来什么危险,而是总觉得小侯爷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就在岑云汉开始思索还有什么人或者说什么力量被小侯爷遗忘时,有人来报:“小侯爷,暹罗王世子厄迦陀沙律、勃固王世子夏忠明联袂求见。”

    岑云汉恍然大悟:我就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原来小侯爷早有安排!

    果然此刻高渊看起来毫不意外,点头道:“让……请他们过来。”众人都似乎没有发觉一开始小侯爷言语中缺乏尊重,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等待两位王世子前来。

    不多时,两位面色都略微显黑的青年快步走进演武场,然后一路小快步来到点将台。此二人都是一国王世子,但似乎并未获准穿着警备军的制式军服,因此只好穿着本国的无甲戎装,快步行至高渊面前。

    二人毫不犹豫跪倒在地,口称:“暹罗王世子厄迦陀沙律(勃固王世子夏忠明),拜见上国南宁候世子殿下,并请南宁候金安。”

    高渊稍稍一怔,但还是回答道:“家父甚安,二位王子请起。”他刚才这一愣,主要是因为对方的称呼有问题。

    他的正式称呼当然是南宁候应袭,但侯爵之“应袭”并不应该称为“世子”。别说侯爵了,就算国公之应袭,也没有世子一说,因为世子在大明国内只有诸侯王之“应袭”才能算。在大明藩属国,则国王之储君,方能称为世子。

    既然“世子”是胡说八道,那世子之后跟着的“殿下”自然也是鬼扯,只能看做对方二人故意抬高高渊的身份。当然,说起来这种抬高从某个角度来看也能理解,毕竟你们二位是名正言顺的“王世子”,你们都跪下请安了,那让你们不得不跪的人,身份总不能比你们还低才对吧?所以,管他是不是,先把“世子”和“殿下”安排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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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忙到半死的时间段在双节之后应该告一段落了,不过马上恢复一天4K可能有点难度,因为根据个人经验,写作状态恢复还是要一点调整时间的。目前的计划是先争取恢复日更,暂定一天2K,然后看情况恢复到原先的速度。鞠躬。

第285章 小侯爷(八)世子们(下)

    二位王子闻言起身,但都微微躬身,以示尊敬。他们并未抢先发言,似乎在等高渊开口。

    “二位王子此来有何要事?”高渊并不主动介绍麾下诸将,而是直接开始问话。

    厄迦陀沙律与夏忠明对视一眼,开口道:“劳世子殿下动问。我二人今日来此,是因为听说殿下此次南下是为了西征阿拉干?暹罗、勃固两国受侯爷庇护,这些年才得以不见刀兵,人民安居乐业,如今世子殿下既然要兴兵以讨不臣,暹罗、勃固两国岂能坐视,因此前来贡献一份力量。”

    厄迦陀沙律不开口的时候看起来还算年轻,一开口,满脸堆笑,反而让人看到其眉角的细细皱纹。高渊这才想起,这位王子在暹罗人称“白王子”,与其兄“黑王子”纳黎宣面容相差颇大。

    历来面黑显老,面白显少,这厄迦陀沙律偏巧又有着一张娃娃脸,正是那种看起来容易错估年龄的容貌。实际上,他比高务实的年龄还要略大,如今已然四十来岁了。

    不过,高渊虽然想到此节,却并不在意这等无关紧要的细节,而是微微一笑,问道:“二位王子好意我已知晓,不过所谓贡献,却不知所指为何?”

    厄迦陀沙律道:“京华兵锋之利百倍我暹罗,若说贡献军士,恐纵是好意,也不过笑话尔。因此在下奏禀父王,求得黄金万两,白银五两,精米十万石,以飨天兵,还望世子殿下笑纳。”

    高渊微微点头,却不答话,只把目光挪向夏忠明。

    夏忠明这个名字乃是汉名,但他本身并非汉族,而是出身缅甸的孟族。其父阿布拉邦当年作为孟族首脑之一,最早投诚京华,听从当时出征缅甸的黄芷汀吩咐。因此,后来高务实决定让勃固复国后,便指定了由他担任勃固国王。

    阿布拉邦自称仰慕高务实,仰慕大明,于是主动改从汉化,给自己取名夏慕明,后来又给自己已经几岁的长子也改了名字,便是高渊眼前这位夏忠明。

    勃固国王和世子连姓名都改了,自然是著名的亲华派,所以高渊也想知道夏慕明、夏忠明父子此番会如何表明心迹。

    夏忠明面色坦然,道:“暹罗王不便派兵,在下以为除了天兵精锐,我等远不能及之外,还有暹罗至阿拉干路途遥远之故,然我勃固则不然。

    鄙国毗邻阿拉干,国中亦有不少商贾往往前去该国贸易,对该国各地地形颇有所知。同时鄙国军队相比天兵而言虽弱,但昔年与阿拉干却颇有兵仇,今天兵既然西向,鄙国于公于私都希望能出兵从征……”

    高渊点头道:“就是说,勃固愿意派出向导及军队,随我出征阿拉干?”

    “正是,世子殿下。”夏忠明立刻点头道。

    高渊又点了点头,道:“嗯,那么贵国打算出兵几何,欲在我大军之中所司何职?”

    “勃固国小力弱,举国上下不过两万之军,但此番出战仍愿遣一万,听从世子殿下调遣。”夏忠明顿了一顿,又道:“至于所司,全凭世子殿下安排。不过,若殿下是问在下心意,那么在下愿在前军探路。”

    高渊下意识扬了扬眉,心道:勃固全国只有两万兵我是知道的,这个规模本身就是父亲所定,夏慕明父子愿意一下子拿出半数,足见其顺从。而夏忠明又说愿意在前军探路,这就更值得褒奖了,毕竟远征他国,最危险的就是道路不明,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碰到敌军主力。

    当然,话虽如此,但阿拉干毕竟是以海上实力闻名,其陆军规模和战斗力都比较值得怀疑。夏忠明这么做,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笃定阿拉干陆军不会对他造成太大打击。只是,如果他知道我父母、姨娘等人皆认为莫卧儿帝国会对阿拉干战事进行干涉的话,还是不是敢主动请缨作为前军探路?

    想归想,高渊嘴上却不慢,立刻大声称赞道:“好!王子殿下勇气可嘉!既然殿下这般说了,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应下了殿下自荐。”

    夏忠明大喜,正要表示感谢,不料高渊却又道:“不过殿下,有件事须得提前知会于你。”

    “请世子殿下尽管吩咐。”

    “倒不是吩咐。”高渊微微笑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番进军阿拉干,家父已有定策:大军当分陆海两路,一虚一实,分进合击。海路直取吉大港,而陆路则提前由卑缪出发,翻越若开山,吸引阿拉干军前往迎敌。待海路占领吉大港之后东进,阿拉干军得知消息必然大惊回撤,此时我海陆两军东西包抄,便可一战歼灭阿拉干主力,抵定此战。”

    夏忠明立刻恭维道:“侯爷神机妙算,如此阿拉干必然百死无生,世子殿下亦当一战成名,扬威异域也……”顿了一顿,问道:“以此观之,在下所部似当在陆路大军之中效力?却不知陆路主帅乃是何人?”

    高渊少见的迟疑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此时暂且尚不能给你准信,须得等姨……秘书长抵达定南之后,我与之仔细商议,然后才能定论。”

    夏忠明心中恍然:原来这位世子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论实权却仍不及那位宰辅一般的秘书长。说起来侯爷用人可真是别具一格,早前让正妻坐镇南疆,虽然多少也有些怪异,但总归还说得过去。

    这次可倒好,竟然让妾室来督导嫡长子,虽说这二位原本就另有一层师生关系,但……到底还是太过奇怪了。再说,这位妾室出身的秘书长,权力是不是忒太大了点?

    高渊此时似乎觉得有些冷场,轻咳一声,道:“二位殿下今日来的正巧,我来为二位引荐一下这几位少年英俊,都是我南疆日后的栋梁。”然后转过头又对几位年轻将领道:“来,诸位都过来与二位殿下亲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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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一个半小时之前写到1500字,然后电脑开始无限死机重启,差点没给我急死,最后打开机箱又是清理灰尘,又是拔插内存条,总算赶在12点前搞定了,没有食言,真惊险啊……

第285章 小侯爷(九)天赐良机

    如果南疆的情况一直这样按部就班发展下去,那么过程大致应该是这样的:大概半个月之后,刘馨抵达定南,与高渊及南疆文武商定出兵细则。两三日后,高渊、刘馨以正副统帅身份移住勃固王国西南角的勃生城,会合陆海大军誓师出兵。

    陆师由高珗或者高琏,又或者南疆任意一名王国级警备军司令统领,自卑缪跨越若开山脉发动佯攻,调动阿拉干军主力驰援,然后将之牢牢拖住。

    陆师出发之后约五到十日(视海上风向、风力等海况决定),西征舰队主力搭载西征陆师真正主力由勃生驶往吉大港,准备一举夺占该港,封锁这处阿拉干最西北角的战略要地。此举既可以堵死阿拉干军逃亡孟加拉的道路,又可以凭借此城阻击莫卧儿帝国可能由孟加拉派来支援阿拉干的援军。

    考虑到阿拉干由于控制着吉大港,本身拥有一定海上力量,且笼络着一支欧洲海盗雇佣军,所以西征舰队会编组一支机动舰队,在大舰队之前先扫荡吉大港外、阿拉干沿岸海上力量,确保主力部队顺利登陆并袭取吉大港。如前文所述,这支机动舰队的司令官便是阮福泽。

    至于再接下来的情况,那就要看莫卧儿帝国方面的反应来决定了。或者更确切的说,要看莫卧儿帝国孟加拉总督、阿克巴大帝的第三子达尼亚尔如何决定行止。

    然而,冥冥中似乎自有天意,这一切不能如愿发生。

    因为就在二位王世子与几位将领见面不久、高渊刚刚下令设宴款待之时,京华内部六百里加急转飞鸽传书的一道紧急情报送到了定南王宫西庭。

    消息来自于莫卧儿帝国境内,由京华派出在莫卧儿帝国境内伪装成游商的情报人员发来:莫卧儿皇帝阿克巴之次子穆拉德,日前因过量饮酒导致严重癫痫,已于次日死去。此时阿克巴正在进行新一轮德干征服战,而穆拉德正率领先锋军在艾哈迈德内加尔前线。

    由于先锋大军失去主将,阿克巴悲伤之余也只能紧急下令,调遣自己的第三子、孟加拉总督达尼亚尔接替其二哥穆拉德的职务,并从孟加拉率领大军往西南方向快速进军(注:达尼亚尔指挥不动二哥穆拉德的军队,只能带领自己的军队去替补)。

    自情报人员发出消息之时,达尼亚尔已经出发两日。

    高渊得知消息之后,顿时意识到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如果再在定南耽搁时日,等姨娘到了再按计划行事,那恐怕就会错过这天赐良机——达尼亚尔的离开是阿克巴的临时决定,所以莫卧儿帝国即便要派人接替孟加拉总督的职务或者仅仅职权,那也一定需要一些时间。

    这段时间,便是攻击阿拉干的绝佳机会!甚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拿下阿拉干之后还能继续西进夺取孟加拉,更好的配合萨利姆举兵自立为帝,与其父阿克巴大帝相争,削弱莫卧儿帝国的整体实力。

    但高渊没料到的事,即便情况如此明显,机会如此难得,但在座两位王子与众将领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建议“不等秘书长抵达,我等先行西进”。

    高渊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没有意识到眼下这机会是如何难得,但即便在他提示过后,依然无人提议。最后还是岑云汉“老实”,小声提醒道:“小侯爷,侯爷有命,此战需有秘书长在您身边辅佐……”

    这下子高渊终于明白了,不是大家看不出来眼下的局面和机会,而是没有人敢置父亲的命令于不顾——再大的机会也大不过侯爷的命令!

    高渊心下大怒,但怒又如何呢?扪心自问,他自己也不敢无视父亲的命令啊!

    笑话啊笑话!其实何止自己和眼前这些人,恐怕天底下除了皇上之外,谁也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吧?

    不过,虽然高渊在这一瞬间认清了现实,但作为一个少年人,他又实在不愿意看到如此良机被自己白白错失。脑筋一转,他忽然想起两个人来,于是大声下令道:“来人,立刻去请我二伯与璞石公前来,就说我有十万火急之要事相商!”

    不多时,就在西庭军令部大楼办公的高珗率先抵达,一进门便看到暹罗、勃固的两位王子与几名将领都在,下意识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肃然上前,冲高渊躬身一拜,问道:“闻大少爷紧急相召,不知有何急务?”

    高渊毫不见外地直接起身,把飞鸽传书直接塞到高珗手中,目光却投向门外,嘴里问道:“王相来此需要多久?”

    “王相”是指暹罗王相,也就是高孟男。此时高渊稍微沉住了气,用词便正规了不少,不再直接喊“二伯”了。

    高珗一边展开信笺,一边回答道:“王宫广大,东庭离得稍远,若是步行而来,恐要小半个时辰……不过,此前夫人特许过几位显贵宫中骑马特权,二老爷也在其中,若他肯骑马赶来,则应该就快到了。”

    高珗话未落音,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入众人耳中。很快,院门外高孟男的声音响起:“老夫奉大少爷急召,你等莫要多问,只管在此牵马相候!”然后便看见年近五旬的高孟男匆匆自院门口转出,一路小跑而来。

    他穿着已经改制过、几乎一如明制的暹罗一品文官服饰,如今这般行色匆匆,看起来多少显得有失体统。但高孟男却似乎根本顾不上这些,面色十分严肃,跑进大门之后喘息不定,也不看殿中局面,开口便问:“大少爷急召,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高渊也没料到高孟男收到自己的传召之后竟然如此急迫,甚至到了不顾体统的地步,一时心中感动,又深觉不安,连忙走下丹陛,上前扶住喘息不定的二伯,自责道:“使二伯劳累若此,是侄儿冒昧了,请二伯恕罪。”

    高孟男凝神定睛看了他一眼,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摇头道:“此时你在定南,犹如尔父亲临,若果有急务,莫说劳我跑动一二,便是要我亲冒矢石,却又有何不可?”稍稍一顿,再次问道:“究竟何事如此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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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阿克巴次子穆拉德于1599年死于德干征服战前线,死因是酗酒过度引起的急性癫痫,此乃史实,非我杜撰。不过,他的死还有一些前情相关,后文剧情关联时会再作陈述。

第285章 小侯爷(十)父亲的阴影

    当高孟男看过了情报之后,或许是意识到问题重大,他毫不客气地提议“大少爷、璞石,此处不是议事之所,请随我来。”

    毕竟是侯爷的堂兄、南疆文臣之首,高孟男轻轻松松的只一句话,便剥夺了二位王子殿下与几位年轻将领参会的权利。

    高渊其实有些抵触,因为这几人在他看来都已经被自己所拉拢,如果能够与会,一旦二伯的观点与自己相悖,他们还可以为自己摇旗呐喊一番。现在他们被排斥在会议之外,那自己就变得势单力孤了。

    高渊很清楚,他自己在这件事里其实并不能完全代表父亲,因为父亲高务实在南疆的地位是超然的,整个京华都是他的,京华所属的一切势力、派系都是因为有他才能存在的。

    然而,他高渊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南宁候应袭,是父亲的嫡长子,无可争议的继承人,但只要自己一日未曾继承,就一日不具备父亲的这种超然。

    高孟男不仅是南疆文官的代表,他还代表着高家宗亲势力,以及一些由高家宗亲执掌的经济部门;高珗是南疆武将的代表,但同时他也代表着广大出身于高家家丁的将领,甚至还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某些企业部门的管事、理事、掌柜等。

    那么他高渊呢?他在定南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有一个底层逻辑,那就是:高孟男与高珗所代表的这两派利益,都是自己眼下绝对不能随意染指的。如果他需要拉拢一些力量,那么目标只能是娘舅家所代表的广西土司派,和南疆本土派。

    为什么是这样?因为前两派都是父亲直属的力量,是父亲的嫡系——父亲的嫡系不是我的嫡系!至少现在不是,也不能是!

    没错,父亲对自己的确十分大度,说放权就放权,放权的程度大到惊人,基本上等同于“如朕亲临”。然而,高渊并不敢越界,因为他这些年一直活在所有人都不敢质疑父亲任何决定的世界里。

    在高渊的心目中,父亲犹如一尊神祇。他无所不能,算无遗策,任何失败都与父亲没有关系。父亲永远正确,永远在胜利。

    对于这样的人,哪怕他是自己的父亲,也必然会产生疏离感,或者说距离感——谁会把神明当做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呢?

    尽管高务实平素为人和气,对身边人都以微笑相对,极少会板起脸来,更不要说疾言厉色了。然而,高渊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任何人敢对父亲的话有半分懈怠,哪怕是母亲和姨娘也不敢。[注:这是高渊视角,实际上刘馨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偶尔是会对高务实翻白眼的。]

    总之,父亲不可揣测,更不可冒犯,这是高渊下意识的反应。

    当然,除了下意识,母亲的教导也有很大关系。姨娘对他的教育虽然尽心尽力,但有些事终归不是姨娘方便明说的。比如在权力问题上,尤其是如何处理“自己的权力”与“父亲的权力”之间的关系,刘馨就肯定不会多说。

    古人云:疏不间亲。姨娘毕竟只是姨娘,没有血缘关系,怎好去“离间”父子关系呢?她的任何言语、教导都只能站在“你们父子亲密无间”这个基础之上。那么,除了极个别时候给与一些暗示之外,刘馨什么都不能说。

    然而,生身母亲就不同了。母子之间在这些事上完全可以摊开来说,而偏偏高渊这位母亲本身就是执大权者,她懂得权力的构架、运行的逻辑,也知道权力的上下级之间应该如何分配这些权力:哪些归你,哪些归他。

    高渊明白这些,所以他也很明白,高孟男提议开这个小会,事实上就是南疆三股力量开始讨论如何应对这次突如其来的变化。更具体的说,是南疆三股力量如何应对真正的“钦差大臣”刘馨尚未抵达之前,外部发生的巨大变化。

    是的,此时此刻,高渊并非“钦差”,刘馨才是,她才是真正代表高务实意志的——因为她在南疆并无势力,除非你认为那三千王宫近卫军算什么值得一提的大势力。

    刘馨真正的势力,在南疆各派心目中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侯爷对她的异常信任。所以,她才是真正的“钦差”。

    三人很快就近转到了军令部,在一间小会议室里开始了密谈。

    虽然召集者是高孟男,但高孟男看来并不急于开口,只是气定神闲地打量着眼前两人。

    高珗也不着急,甚至因为军令部是他的办公场所,竟然还亲自为高渊、高孟男泡起茶来,一点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高渊无可奈何,同时也大致猜到了这二位的心思:西征是你小侯爷的任务,我们二人不过只是奉命辅佐,何必着急忙慌地抢先表态?又不是侯爷来亲征了,咱们非得表现出奋勇争先的架势来!

    “二伯,璞石公。”既然无可奈何,高渊只好先开口了:“二位皆是智者,定知眼下乃是天赐良机,不可错失,只是有一桩麻烦……秘书长奉家父之命,已经在南下的路上,按理说我应该等她到了,才好决定行止。”

    高珗一边泡茶,一边点头道:“是啊,是啊。”

    这话等于没说。高渊只好把目光投向高孟男。

    高孟男端起茶杯,先向高珗示意致谢,然后轻轻吹了吹几乎根本不存在的茶沫,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我料大少爷定是想说,值此之时,若因为要等秘书长抵达而多耽误十日上下,万一错失良机,定会对我军西征不利……或者说,至少大大增加了不必要的阻力,是么?”

    高渊倒没想到高孟男会如此直接,稍稍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二伯法眼如炬,小侄的确是作这般想。”

    “噢。”高孟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顿了顿,摇头道:“我倒是觉得,在此之前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应该先讨论明白。”

    “其他事?”高渊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怎么还会有其他事的优先级更高呢?

    “当然还有其他事。”高孟男淡淡一笑,伸手虚压,似乎是要高渊稍安勿躁:“例如:这条情报是否确定属实?若属实,阿克巴在德干前线战况如何?莫卧儿大军有无可能在收到孟加拉有变的消息之后立刻移军向东?若能移军向东,是整个莫卧儿大军都能前来,还是只能将达尼亚尔再次派回?

    又有,若我军快速攻克阿拉干并趁势进攻孟加拉,萨利姆是否能够依照约定立刻宣布自立?他若宣布自立,阿克巴是会选择先平定儿子的造反,还是会选择先夺回孟加拉,甚至是选择继续进攻德干?

    还有,假设阿克巴选择自己去平定萨利姆造反,同时让达尼亚尔回师孟加拉。那么,萨利姆是否能顶住其父的攻势,或者能顶住多久?我军能否快速击败达尼亚尔,又是否需要再击败他之后救援萨利姆?

    大少爷,你父亲万事必有预案,却不知对于我刚才提到的这些问题,你是否也都有了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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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小侯爷(十一)以彼之矛

    “大少爷,你父亲万事必有预案,却不知对于我刚才提到的这些问题,你是否也都有了预案?”

    很显然,高孟男这是在拿高务实压高渊,这种施压并非直接的,而是一种间接的施压。即无需高务实的命令存在,而是将高务实捧作榜样,然后问高渊:你这个做儿子的有没有“深肖乃父”?

    为什么很多皇帝在传位之时总喜欢说一句“深肖朕躬”?并不完全是因为皇帝对于儿子很像自己的做派格外在意,而是因为这句话本身就可以加强儿子的正统性。

    权力在依靠血脉传承之时,后代继承者越像前代统治者,正统性就越强。如若不信,看看数百年后朝鲜半岛上的某位八零后,是不是连外貌形象都“深肖朕躬”,甚至深肖他们家的开国太祖呢?

    你以为人家只是单纯喜欢那个造型吗?不,人家是昭告全国:看到没,我连长都长得一副合法继承人的模样,就问你服不服?

    所以,对于高孟男这一问,高渊不可不答,而且一定要认真回答。

    高渊正色道:“二伯所问极是,小侄对此的确有所预判,只不过因为事发突然,这些想法尚不成熟,或许还有不少疏漏,眼下正要二伯与璞石公指正。”

    高孟男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露出笑容,温和地点点头,道:“大少爷有何思虑,还请详细道来。我与璞石一文一武,想来多少可以帮忙参详参详。”

    你客气,我就客气,这很中国。你请我指正,我只说参详。

    高珗这时候泡完了茶,也已经坐下,笑着道:“大少爷不必如此说,珗受老爷之命辅佐大少爷西征,原就该尽心竭力为大少爷谋划的。”

    这话说得很好,不过高渊却听得出来,“为大少爷谋划”是不假,但“我”之所以这般,前提是因为“受老爷之命”。几乎每一句重要的话,高珗都会强调“受老爷之命”,这是他的立身之本。

    反正这两人是绝不能拉拢的,高渊也就不作多想了,直接说正事,回答高孟男刚才的问题:“首先,这条消息我认为不会有假。”

    今天收到的这则情报是否属实,乃是一切后续安排的前提条件,若这条消息本身都是假的,那后面的事还有什么好谈呢?所以高渊既然要说后面的事,第一步就是必须坐实这条消息。

    高孟男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消息来源可以确定:飞鸽传书非外人可以借用,密封火漆不可作假,信中亦有京华特有的防伪密码。如此便只剩下一个问题,即消息中所提到的事情是否是莫卧儿方面的欺骗行动,但这一条我认为也不可能。”高渊回答道。

    “达尼亚尔领兵向西南方向的德干前线进军这一点,有经验的细作绝不会弄错。这是因为,一支大军的调动并不简单,出发前往百里之外与出发前往千里之外,所要做出的准备相差甚大,民夫、骡马、粮食、军械等等,后者都要至少多出数倍。这些事,我相信我们的细作不至于毫不了解。”

    这一次,高孟男还没说话,高珗已经抚掌赞道:“大少爷见微知著,看来是深得老爷与夫人的真传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高珗都这么说了,高孟男就不好在揪着这件事不放,点头道:“诚然,大少爷的分析完全合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讨论南疆此刻最佳的应变之法了。”

    此时高渊忽然福至心灵,立刻接口问道:“那么,二伯以为当前我等应该如何?”

    反将一军?高孟男稍稍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微笑答道:“以不变应万变,一切等秘书长抵达定南后再做进一步行动。当然,在此之前,那些准备工作我们可以提前做好。”

    这个回答,可谓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说是情理之中,是因为高孟男显然不赞同高渊不等刘馨抵达就提前率军出征的想法;说是意料之外,是因为高孟男肯定知道高渊已经想好了提前出发的理由——这一点毫无疑问,机会难得嘛,趁敌人不备去偷家,肯定比和准备万全的敌军死磕容易啊。

    那么,高孟男还如此轻易地回答说要等秘书长抵达,岂不是把谈话的主动权直接交了出去?毕竟现在要就事论事,你这个思路明显不占道理不是?所以,他刚才的回答还是出乎高渊意料之外。高渊之所以要这么一问,就是笃定高孟男不好回答的。

    高渊不好回答的是“我为什么不听父亲之命,坚持不等秘书长抵达就要单独出兵”;高孟男不好回答的是“明明现在出兵更符合南疆利益,为什么我要坚持等秘书长抵达”。所以高渊刚才那一问其实是要抢夺谈话的主动权——咱俩都不好回答,那我先不回答,让你先回答,看你能怎么说。

    谁知道高孟男居然选择直言不讳,这可不就是情理之中而意料之外了吗?

    高渊一时想不明白二伯为何敢直言不讳,只好皱眉思索了一下,但依旧不能理解,便又朝高珗问道:“璞石公,你的看法呢?”

    高珗面色肃然,朝北一拱手,凛然道:“珗唯老爷之命是从。”

    哦,原来如此!

    高渊忽然明白了过来,不只是高珗,高孟男刚才敢于直言不讳的道理其实也是一样的——不管眼前如何机会难得,也不管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我们只要坚持“唯老爷之命是从”,那就不会有错。甚至即便有错,这错也无关紧要。

    在这个时代,忠诚永远是为人臣子最重要的品质。

    所谓“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这句话虽然是李贽说的,但高渊记得很清楚,父亲明明并不喜欢李贽,但却曾经多次引用这句话。只是想不到,眼前这二位也都对这句话理解得如此透彻、执行得如此彻底。[注:高渊当然不知道高务实之所以多次引用,其实是因为另一位伟人引用过。]

    此时高渊知道,现在能够扭转局面的手段就不再是解释为什么“机不可失”,不再是陈述立刻出兵能带来多大的好处了。

    他知道,在这二位表明态度之后,还能够帮自己扭转局面的人,只有自己的父亲了。

    “二伯与璞石公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想起一件事来。”高渊忽然没有了紧张,施施然道:“我南下之前,母亲和姨娘见过我一面,当时姨娘和我说——二伯,璞石公,这句话不可入第四人之耳……”

    高孟男和高珗立刻下意识紧张起来,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高渊这才道:“姨娘说:父亲对我南下之后如何作为,不会做出任何干涉。”[注1]

    高孟男和高珗顿时睁大眼睛。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此言当真?”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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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高务实的确说过这话,但他是私下对刘馨说的,而且还有下半句。这事前文有述,具体问题下回分解。

第285章 小侯爷(十二)顺水人情

    当真吗?的确当真。

    当时是刘馨即将南下的前一晚,她与高务实商讨完兄长刘綎将来在西域一些军政安排之后,问高务实对高渊这边是否还有什么交代。

    高务实回答她说:“我对他没什么要交代的,你知道我让他去南疆的用意,所以,至少从我这里不会对他的行为做出过多干涉,我只想观察一下他。”

    当然这段话说完之后,高务实还分析了一番南疆各派之中有人想推动西进,又谈了谈南疆乃至整个京华的权力架构相关问题。也正因为那些话,刘馨后来与黄芷汀商议,将高务实的一些心思告知给了高渊,只是大多数并非明说,而是暗中点拨。

    不过,有心人会发现,这件事里头有问题。高渊此刻说,姨娘是在他南下之前告诉他这件事的,但事实是刘馨直到自己南下前才从高务实口中得知其心思,而此时高渊已经南下有一段时间了,因此这里有很大的一个时间差。

    事情是真的,但时间上却不对。不过,高孟男和高珗无从查证,除非他们写信去问高务实,或者等十天之后当面去问刘馨。

    去问高务实肯定不行。大少爷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转头直接去找侯爷求证,转头侯爷为此动怒,大少爷还能不知道是谁泄密?这岂不是严重得罪大少爷吗?

    他们两个的确深知自己要与大少爷保持距离,但同时也很清楚,大少爷的南宁候应袭位置稳固得很,至少绝不会因为此时被侯爷放弃——这事要怪也该怪秘书长啊,是她泄露给大少爷的不是?

    但如果扯到秘书长,那问题就更大了。且不说秘书长本人在侯爷面前的地位,刚才大少爷可是说了,这消息是秘书长和夫人一同告知他的。那换句话说,如果秘书长有罪,夫人也得有罪。

    夫人、秘书长、大少爷,这三位是他们俩能撼动的?别开玩笑了,疏不间亲!就算这三位真的站在一个战壕里,他俩也只能装傻充愣。除非夫人和秘书长发了失心疯,现在就要推大少爷造侯爷的反,否则他俩啥都不能说。

    更何况,这种事又不是没有人会去关心,要说也轮不到他俩先跳出来跟侯爷说啊——内务部是干什么吃的?

    内务部如果毫无表示,那要么是内务部有人反水,要么就是渎职,但还有第三种更大的可能,就是侯爷知道,但是侯爷没有表示。换句话说,这消息能让大少爷知晓,没准本身就是侯爷的意思。

    现在问题来了,如果是侯爷故意让大少爷知道的,那侯爷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

    高务实说“不会过多干涉他”,原因是“我只想观察一下他”,但这句话高孟男和高珗此刻并不知道,他们听到的只是刚才高渊的表述:“姨娘说:父亲对我南下之后如何作为,不会做出任何干涉。”

    这两句话看似差不多,其实有很大的差别。高渊是只说了一半,还是他本身就只知道一半?刘馨临行前给他的飞鸽传书里到底有没有提到高务实“只想观察一下他”?

    信息不对等,往往会出现很多问题。

    此刻高孟男、高珗都不怀疑高渊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站在高渊的角度来说,虽然肯定能猜到他俩不敢找高务实核实,但也知道他俩有很大的可能会找刘馨核实——无论是直接询问,还是旁敲侧击。

    如今高渊有父亲这句话兜底,他俩肯定不好再阻拦他提前领兵西征,那么等到刘馨抵达定南时,高渊已经不在这儿了。那个时候,他俩如何从刘馨口中得知真相,高渊是影响不了的。这也就意味着高渊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既然有了高务实的“口谕”,高孟男与高珗自然也就不再坚持,很快同意高渊提前发兵的计划,紧接着又商议了一下具体措施——这是肯定的,因为原先的计划是十日之后才可能正式启动,因此包括兵员集结、物资运输等各项事务的安排都是按照这个时间节点来的,现在临时要提前,肯定有很多安排需要变动,这些都得商议明白。

    等高渊强压着兴奋劲离开小会议室之后,高孟男与高珗顿时收了笑容,两人同时深皱着眉头与对方对视,似乎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这一次,却是高珗先发了话:“二老爷,此事……有些不对劲。”

    高孟男立刻接口道:“你是说秘书长将日新的意思转告给渊儿这事不对劲,还是说……”

    “都不太对劲。”高珗沉吟道:“首先秘书长会泄露这个消息就不对劲……二老爷,咱们先把这一点捋捋。”

    “你说。”

    “首先,您认为秘书长是对老爷更忠诚,还是对大少爷更偏爱?”高珗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虽说她是大少爷的蒙师,但归根结底她还是姨娘身份在先,是有自己的孩子的。既然如此,她首先应该会考虑的难道不是自己的孩子能从父亲那儿得到多少……关爱吗?

    那么从这一点上来说,她显然没有必要冒着被老爷疑心的危险,却去给大少爷通风报信,对不对?”

    高孟男点头表示肯定,道:“没错,何况若不是因为今日的意外,这个消息对大少爷而言原本价值也不算很大。”

    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这个消息的价值的确不大,毕竟高渊就算知道父亲不打算管自己具体怎么做,难道他就会肆意胡来吗?在高渊看来,父亲让自己主持西征,无非是让自己养望立威。既然如此,他自然要好好表现,怎么可能胡来呢?

    “但是,秘书长却仍然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少爷,那秘书长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高珗自问自答道:“依我看,秘书长要么是得了老爷的授意,要么就是认为老爷真的不在乎大少爷知晓他的心意,因此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

    这下轮到高孟男思索了。他捻须琢磨了一会儿,道:“我看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高珗盯着他的双眼,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等他的说明。

    高孟男也不打哑谜,眯着眼睛道:“无他,日新的意思很明显,让渊儿南下除了让他养望立威,剩下的也就是考察他了……这一点其实是明摆着的。所以,日新并不认为有必要把这个目的藏着掖着,不如就直接告诉渊儿,让渊儿放开手脚好好展现。

    璞石,这西征啊,其实就是日新给渊儿的考卷。这一点,你我这等旁人看得清楚,反倒是夫人和大少爷或许反而看得没那么清楚,尤其是夫人……她恐怕会以己度人,认为日新这么做单纯只是为了让渊儿养望立威。

    至于秘书长,我想她之所以把话挑明,就是为了提醒一下夫人母子,也就是如你所言,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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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小侯爷(十三)西征军出动!

    楼船数重,巨帆鼓荡;横行海上,劈波斩浪。京华西征舰队排开行军队列,自定南启航,向南航行,驶往龙牙海峡方向。

    按照军令部紧急军令,龙牙镇守使木萨利此刻应该已经从龙牙城(马六甲城)赶往虎州军港(新加坡),准备迎接西征舰队临时驻泊、补充饮水和其他必要物资,安排全舰队在港休息一夜。

    时光荏苒,此刻的南洋舰队规模已经愈发膨胀。相比于规模几乎已经固定下来并且没有增加必要的北洋舰队,南洋舰队因为持续扩张,现役军舰合计总吨位已经高达12万零800吨,载有各类各级火炮5240门,编制正式水兵34816人。

    以上都是指正规军舰之上的编制,而平时不做统计,被列为海上决战之预备役的武装运输舰队,总吨位更是高达22万4000吨,拥有各类各级火炮7640门、水手50400人。

    可以说,在眼下这个还只是即将进入十七世纪的时代,南洋舰队的实力就算放到欧洲去,那也是能够在大西洋、地中海、波罗的海横着走的存在。

    支撑如此一支庞大的舰队当然需要各种必要条件,无论是人员、火炮、船只,还是更加琐碎的其他物资,归根结底都需要大把的银子。唯有如京华这般,彻底垄断了东亚、东南亚的贸易,甚至还掌握着绝大多数出口产品的来源,方能做到。

    对于欧洲、西亚(泛指,包括昂撒表述中的中东)等相对比较有购买力的经济体而言,东亚、东南亚最具竞争力的产品如瓷器、丝绸、茶叶、香料、宝石、药材以及最近十几年兴起的花布,几乎都只能从京华手中获得。

    因此,京华毫无疑问地获得了巨大的收益,成为全球白银黑洞,甚至现在还有成为黄金黑洞的趋势。也正因为有了如此巨大的收益,南洋舰队的规模才会日趋膨胀至此。

    这一次的西征舰队,大致上囊括了整个南洋舰队一半的实力,漫说只是打阿拉干、莫卧儿,就算把整个印度半岛地区各国海军加总在一块,也未必能战胜这支西征舰队。毕竟,他们的海上实力也就那么回事,船只或许不少,但大多是小型商船,武装力量不值一提。

    至于当前的敌人阿拉干与莫卧儿,说来好笑,前者的海军实力没准比后者还要更强一些。毕竟阿拉干是个拥有吉大港的国家,海上贸易对他们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莫卧儿么……

    一群从阿富汗穿过兴都库什山口跑来征服印度次大陆不过数十年、刚刚在印度北方站稳脚跟的波斯化蒙古后裔,你指望他们能有多重视海军建设,那不是胡扯是什么?

    尤其是莫卧儿如今东西两面临海,西面因为有去往麦加朝圣的需求,多多少少还有点海上力量,可在东面的孟加拉……莫卧儿压根没有意识到建设海上力量的必要性。他们只保留了一些火力不堪一提的近海小船,用以威慑一下早就被京华打得崩溃分裂但却始终不肯全灭的小型海盗团伙也就够了。

    现在,京华的西征舰队来了,除了阿拉干在吉大港的一些海上力量,西征舰队面前几乎没有对手。至于阿拉干海军……理论上他们也不叫海军,因为他们平时也是商船,当王国需要他们作战时,才会临时将他们征募和编组起来。王国本身没有正经的海军,战时编组的核心也不过是国王的私人商船队罢了。

    既然对手的海军不值一提,那为何西征舰队还要如此庞大?

    两个原因:第一,负责运送的陆军部队兵力庞大,其兵员和作战装备、粮食物资都很多,需要用到多一些船只,确保即便遇到海上损耗也不会影响战局;第二,防备西葡帝国乃至其他刚刚有迹象进入印度地区的欧洲势力插手干预,同时对他们乃至印度南部各国形成威慑,建立“京华不可战胜”的形象。

    在西征舰队的旗舰“东吁城”号之上,此刻将星云集,正在开会。

    海军方面,有南洋舰队司令兼西征舰队司令高璟、西征舰队副司令兼机动舰队司令阮福泽、南洋舰队副总参谋长兼西征舰队参谋长高木三,“东吁城”号舰长胡海潮。

    陆军方面就多了,有南疆军令部副参谋长高琏、定南警备军第二镇统制高思纲、金边警备军第三镇统制高思峣、安南越中宣抚兼义安镇守使黄应聘、北苏镇守使兼暂编旧港警备军第三镇统制岑云汉、南掌华潘府镇守使兼万象警备军第二镇第一协协统岑懋仁;柬埔寨隆发府镇守使兼金边警备军第三镇第二协协统黄从辙;安南海东府锦普州守备兼海东府第二镇第一协协统黄南锦。

    这其中,高琏、高思纲、高思峣、黄应聘和岑云汉是统制及以上军职,有资格参与会议不足为奇。主要是后面这三位,岑懋仁、黄从辙和黄南锦,乃是受高渊指名要求参会的,显然有刻意拔高他们身份地位的目的。

    如果从西征编制而言,尚未在此出现的主要将领就只剩下两位:勃固警备军副司令兼第二镇统制阮松、勃固王世子夏忠明。

    现在,是时候说明一下西征军尤其是其陆军编制和作战方面的安排了。

    如此前所言,西征军陆军方面兵分南北两路。其中北路由勃固警备军副司令兼第二镇统制阮松出任北路军司令,由勃固王世子夏忠明出任北路军副司令。

    北路军下辖勃固警备军第二镇12700人、勃固王宫禁卫军南军5000人,合计约一万八千人,号称五万大军——京华不喜欢“号称”,但这一次北路军的任务是诱敌,因此一改前风。

    北路军的作战计划并不复杂:经卑缪西出,翻越若开山脉进攻阿拉干中部,做出将阿拉干王国拦腰切断之势,逼阿拉干陆军主力前去抵挡。如阿拉干军队中计前往,则死死拖住敌军,直到南路军夺取吉大港再做定论。

    如当前阿拉干军队立刻撤兵回援,北路军则尾随其后,伺机而动,如果机会好可以单独进攻,机会不好则准备配合东进的南路军前后包抄阿拉干军。总而言之,要一举歼灭阿拉干陆军主力。

    南路军方面作为此战主力,部队兵力就比北路军强大不少了,而且此时都已经完成登船。这一路军由高渊亲任司令,副司令为刘馨(暂时遥领,很快会赶来),参谋长为高琏。

    本军作战力量编制为:定南警备军第二镇高思纲部12700人,金边警备军第三镇高思峣部12700人,义安府黄应聘部狼兵一协4500余(本编4038人,但临时从其姐黄芷汀派驻定南城的王宫近卫军加强了一营马队、一营炮队),暂编旧港警备军第三镇岑云汉部第一协约4500人(有高珗临时给予的加强),万象警备军第二镇第一协岑懋仁部约4000人,金边警备军第三镇第二协黄从辙部约4000人,海东府黄氏狼兵第二镇第一协黄南锦部约4000人。另外还有高渊南下时高务实派给他的千余精锐武装家丁。

    如此一来,南路军合计约47000余人,号称五万——这一路比较“京华”,几乎没有虚报。他们的初期作战任务上面已经说过,就不重复了。

    初期任务结束之后,也就是阿拉干陆军主力被摧毁之后,北路军会留守阿拉干并清剿残余势力,南路军的任务则艰巨起来,要伺机西进孟加拉。

    军事会议正在召开,最新的情报已经被汇总在此。高渊作为此战主帅,虽然年轻甚轻,但或许是因为常年伴随在高务实面前,见过的名臣大将不计其数,因此并不怯场,侃侃而谈。

    “正如诸位所知,西征作战即将全面展开。北路军方面,司令阮松已经在做出征前的最后整编,只等副司令夏忠明快马赶到,一万八千长于在缅甸山区作战的北路大军便将北上卑缪。

    若无意外,我缅甸方面之‘异动’也已经由我方细作在阿拉干国内广为散布,想来阿拉干王国不会对此熟视无睹,很快也将会调集军队东面迎敌。诸位对于北路军之动向可还有什么异议?”

    北路军主打牵制,这个计划早已定下,诸将哪还有什么异议,自然个个面色平静,无人发言。

    “很好,那现在讨论吉大港攻略事宜。吉大港既是海港,也是河口港,不仅是阿拉干第一大港,甚至也是整个孟加拉湾的重要港口,因此阿拉干人在此布置了重兵,足有五千人左右。不过好在吉大港因为多年未遭大战,我们的几路细作均表示其防守士卒颇为懈怠,此乃我军可以利用之处。

    按照计划,我大舰队将一分为三:机动舰队在港外靠北海域巡曳,阻截可能出现的莫卧儿帝国孟加拉总督区之海上援军;大舰队本部分为海港、河道两部,舰船编组为海港二、河道一,海港封锁与进攻以军舰为主,河道封锁与进攻以武装运输舰为主。

    海港方面之进攻由高思纲、高思峣两部负责,你二人需率所部作为主力攻取吉大港本城,二位可有困难?”

    高思纲与高思峣微微昂首,大声道:“没有!”

    “很好。”高渊学着父亲平时的模样淡淡点头,然后继续道:“此一路由参谋长高琏负责指挥与协调,参谋长可有问题?”

    高琏略作沉吟,道:“我处并无问题,但请问大……呃,请问司令您届时身在何处?”

    “届时我在河上督战。”高渊尽量让自己与父亲发号施令时一般沉静,淡淡地道:“你督海港,以攻取吉大港为要;我督河道,以沿河两侧布阵堵住城中溃兵东逃,或阻断西南方向可能存在的阿拉干援军支援吉大港为要。”

    实际上,高渊这么做是把功劳大、危险低的任务交给了高琏,而他自己反而领了一个功劳小、危险大的任务。

    道理很简单,海港之进攻显然是此战得胜的关键,但刚才已经说过,除了机动舰队之外,留在海港外进攻吉大港的都是主力军舰,而那些相对战斗力较弱的武装运输舰则去河中封锁河道。

    再加上机动舰队北上阻援,这就意味着海港外的京华西征舰队主力根本不可能遭遇什么危险,高琏作为此方面的指挥,绝对安全无虞。

    反观河道方面,一要担心吉大港中守军发现敌军势大、不可力敌,继而弃城朝阿拉干中部——也就是西南方向逃窜。但是,往西南方向逃窜就要过河,这就是高渊说他要“沿河两侧设防”的一方。

    所谓穷寇莫追,因为逃难的人往往只有两种心境:一种是逃着逃着发现面临困境,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直接投降或等死;一种则是求生欲爆发,战斗力猛然暴涨,如同破釜沉舟的楚军一般所向无敌。

    可见,在河道西岸设防本身就是一件危险性很高的任务。然而危险并未只有西岸,事实上东岸的压力可能也不轻。

    东岸的古杜布迪亚岛上原本就被那支欧洲海盗雇佣兵占据,阿拉干国王因为多少还有些防备心思,因此在离岛不远的大陆上一处叫做本斯克哈力的城中安排了三千守军。这地方离吉大港也不远,只有约六十里路,如果强行军一路飞奔,一天时间也差不多能到。

    即便西征舰队一路顺利,不曾被古杜布迪亚岛上的海盗雇佣兵发现继而通知阿拉干陆上守军,那么阿拉干援军救援吉大港的时间窗口最快就只有一天时间。

    如果一天之内攻取吉大港成功,那也就罢了,倘若一天之内未曾攻下吉大港,沿河两侧阻击吉大港逃兵和本斯克哈力援军的高渊就要面临沿河东西两侧双面围攻的压力。

    高琏对此显然是很担心的。虽然直到目前为止,大少爷的表现都堪称优秀,沉着稳定、思维清晰,但眼下到底只是战前,并没有面临什么困难,更别说危险了。人在这种时候能够稳定发挥并不奇怪。

    然而一旦真到了战场上,枪炮齐鸣且左右皆敌之时,大少爷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镇定,那谁知道呢?万一有个万一,别说大少爷受伤之类确实不太可能发生的情况了,就算大少爷只是受了惊吓,恐怕他高琏这位西征军参谋长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司令,恕卑职反对这项安排。卑职认为司令作为全军主帅,应该督阵海港进攻,此为此战之要务,必须司令亲临以激励士卒奋勇当先。至于河道阻敌,此不过协战而已,何劳司令大驾,由卑职前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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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小侯爷(十四)手段

    高琏直到说出这番话来,也没有弄明白刚才高渊的安排究竟是何用意。按照刚才高渊的安排,他要亲自去督战河道方面,而手底下则是一水的“杂牌军”,这事儿怎么看都太离谱了,一点也不符合中国历来的传统。

    中国的传统带兵风格是什么?正统一点的是主帅亲率大军坐镇中军或者中路,手底下不说全是精锐,至少也得有一支最精锐的核心。这既是对主帅个人安危的保障,也是把最关键的战略预备队捏在手中,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出去做决定一击。

    稍微剑走偏锋一点的则是主帅不领大军而亲率一路超级精锐,亲自去打一场战役中最关键性的战斗。比方说大名鼎鼎的虎牢关之战,李世民留李元吉继续围困洛阳,自己则亲率玄甲精骑迎战前来解救王世充的窦建德,结果三千破十万、一战擒双王,威震寰宇、天下定鼎。回长安之后,李渊认为二郎战功无双,旧有官职无可酬功,因此特设天策上将以授之,位在三公之上。

    李世民这种领兵风格就属于少数。他是主帅,但却把自己当做全军矛头在用。但是很显然,这样安排的前提是主帅本人得是个六边形拉满的全能选手,在后方可以设计战略,在前线可以领兵冲阵,无论在后在前,都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忘记,李世民可是多次身陷重围,每次都差一点儿就送命的,战马都死过好些匹。

    如今高渊虽然没把自己安排得如同李世民那样危险,至少他不必亲自上岸指挥布防和作战,而是可以留在河面的战舰上。但相对而言,这已经很危险了,可能陷入东西两面的夹攻之中。

    尤其是这条“戈尔诺普利河”下游的宽度据情报说不过百丈而已,这就更加危险了。这意味着如果河道沿岸任意一侧失守而敌军又携带着重炮,那么至少理论上肯定是能对高渊本人形成威胁的。

    那么,高渊为何要这样安排呢?站在高琏的角度来看,只能说除非大少爷宁可让他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也要给我送一份大功,否则完全没有道理。毕竟此战之大功肯定是夺取吉大港的那位。

    当然了,战功如何评判,最终决定权在老爷那儿。如果老爷认为封锁河道才是最关键的一手,而夺取吉大港则是个人都能办到,那老爷自然也可以将首功认定为大少爷——不过老爷肯定不会这样做。

    此刻高琏很难确定大少爷的用意,只能猜测大少爷可能想通过送自己一场功劳而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人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好欠不好还的,尤其在对方地位比你尊贵、实力比你雄厚,是一位几乎不需要你帮他什么忙的人时。这种人的人情一旦欠下,往往很多年你都不得不在各种场合下维护对方,否则你就会被旁人认为是个凉薄寡情、恩将仇报之辈,那名声可就毁了。

    高琏的确一下子就有了这种担忧,毕竟……高珗能看穿的问题,他高琏也差不到哪去,自然也能看穿。

    果不其然,高渊听了这话之后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此战我为主帅不假,但父亲曾教导过我:‘为主帅者当着眼全局’。因此,如何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才是我该关注的事。

    参谋长于东吁城一战成名,母亲曾多次夸赞,认为参谋长乃是大将之材。如今此战我军最要紧的便是快速夺取吉大港,此乃后续作战之基础,万万不容有失。

    我虽是主帅,但诸位心中都很清楚,此乃我初临战阵,即无经验也无威名,如何能调动起两镇精兵必胜之念?参谋长,你才是此刻我军之中最能保障胜利之人,故我以你为攻城主将。

    若你关心我之安危,其实也简单,你夺城越快,我便越是安全。所以,参谋长,我的安危就交到你手中了。”

    话已至此,高琏若再推辞就不像话了,甚至因为高渊摆出了“父亲教导”,高琏再推辞就有诋毁老爷之嫌,这个罪名他可担不起。

    “既如此,琏唯有领命,死战相报,必不负司令厚望!”

    “好!”高渊郑重点头,但却不再和他多说,反而转头朝二舅黄应聘望去,温和地道:“黄宣抚,河道这边由你总揽,可有问题?”

    既在军中,不称二舅。黄应聘虽说主要实职是义安镇守使,但其最高职务却是安南“越中宣抚”,所以高渊此刻称其黄宣抚。

    黄应聘刚刚看过外甥如何“说服”当前麾下头号大将,此刻自然也乐得配合,立刻挺直胸膛道:“回司令,职部没有问题!”

    高渊很是满意二舅的机智,又看了看岑云汉等人,道:“岑云汉、岑懋仁,你二人率本部把守河西,封锁吉大港败军东逃之路;黄从辙、黄南锦,你二人率本部把守河东,阻截东面救援吉大港之援军。四位可有疑问、困难?”

    都到了这一步,其他人都没问题,他们四个自然也不肯示弱,纷纷表示没有困难,请司令只管放心。

    高渊很是满意,忽然朝不远处一位随他从京师南下的家丁招了招手,对方立刻上前,向他呈上几页纸。高渊看了一眼,摆摆手道:“分发给各位将领吧。”

    众人很快接过,扫视一眼才发现是两张颇为细致的地图,第一张大致上是将孟加拉三角洲附近都囊括了进来,第二张则是吉大港详图。

    第一张还好,暂时用处不算特别大,只是加深了大家对这一地区的概览性认识,不过第二张地图就很关键了,因为它画得非常细致,细致到每一条街道的长短、每一处岗哨的大小,全都清晰在目。

    “好厉害的地图!”高琏首先吃了一惊,问道:“司令,这是内务部的杰作?”

    “内务部牵头,多个部门通力合作的成果。”高渊点头承认,继而又微笑道:“我南下之前,对西征之事尽可能的做了些准备,虽然仍显仓促,但还是希望这些地图对诸位能有所裨益。”

    “何止有所裨益,此图在手,即便没有敌军详细布置也能大致猜出个七八成,甚至八九成了!”高琏目放精光,站起来朝高渊行了个军礼,郑重地道:“司令,若卑职一日之内不能陷城,愿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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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回来迟了,发晚了十几分钟,见谅。

第285章 小侯爷(十五)又一个提头来见

    至此,陆海两军的任务看似都已经分配完了,但西征舰队副司令兼机动舰队司令阮福泽忽然开口:“司令,卑职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请教”这个词有时候与字面意思相反的用法,不过阮福泽这里看来不是反义,高渊微微颔首:“阮司令请问。”

    阮福泽伸手指向挂在墙上的地图几处,比划着道:“阿拉干国全境沿海,内陆纵深不大。以我海上优势而言,无论是位于最西北处的吉大港,还是位于中部的王都妙乌,事实上都是我军方便进行陆海联合攻取的。

    考虑到我军战略,首先攻取吉大港而不是妙乌,这可以理解。但是,刚才司令所提到的这处岛屿——古杜布迪亚岛,它正位于妙乌与吉大港之间的近海处,又是葡萄牙人雇佣兵的基地。

    葡萄牙人雇佣兵乃是海盗出身,麾下必有战舰和水兵,那么我舰队北上吉大港时很难保证不被他们发现。卑职所率机动舰队乃是大军先导,若遇上这股葡萄牙海盗雇佣兵之战舰,为防其向妙乌通报我军行止,是否需要当场击灭?又是否需要追击进剿古杜布迪亚岛?”

    高渊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地图思索起来。不过他也不是光思索不说话,他同时扫视了众将一眼,道:“诸位有何高见,只管道来。”

    由于所谈乃是海军事务,南洋舰队司令兼西征舰队司令高璟不得不开口:“葡萄牙人海盗雇佣兵与阿拉干人保持合作关系已经有几十年历史,虽然并非同一伙人,但到底算是交情深厚,若说这些雇佣兵在发现我军行踪之后不去报告给妙乌,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这番话算是先肯定了阮福泽的担忧有道理。然后高璟继续道:“至于如何处置与这些葡萄牙海盗雇佣兵的意外相遇,卑职以为能击沉于海上乃是最佳,倘若有漏网之鱼逃回古岛,则我舰队可稍分一部追击,最好将其舰船摧毁于港口之中。

    只要该部海船被毁,也就不必太担心他们向妙乌通风报信了。毕竟方才参谋长已经保证,一日之内拿下吉大港。如此算一算时间,这些葡萄牙海盗雇佣兵只要没能赶在发现我舰队的三日之内将消息送抵妙乌,那这消息也就失去了时效性,变得毫无意义。”

    高渊对海战一知半解,只是曾经听几位北上京师述职的海军将领讲过一些故事,但本身并不是很懂海上作战,因此听到高璟这位海战权威的话就只能点头。

    高璟何许人也?当年高务实征伐安南,海军方面由海上进入红河而奇袭升龙的那一战,舰队就是由高璟率领的。所以如果在海军论资历,恐怕他可以称得上第一人。

    不过,此刻南洋舰队副总参谋长兼西征舰队参谋长高木三却有不同意见,他说道:“这样安排固然稳妥,不过卑职以为不妨更大胆一些。根据此前的情报,葡萄牙人雇佣兵人数并不多,即便加上他们的仆从军,总数也不过在三五千之间。其所部舰船同样不多,约莫二十余艘,且大多都是小船,即所谓卡拉维尔船,只有约三艘克拉克大海船。”

    或许是担心高渊听不太懂,高木三说完立刻补充道:“前者至少需要四艘才抵得上一艘武装运输舰的吨位,后者通常也不过与武装运输舰相当。”

    这么一对比高渊就听懂了,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所谓更大胆一些的构想却是如何?”

    高木三顿时来了精神,道:“我西征舰队规模百倍于敌,火炮也比西葡两国更加先进,对这区区海盗又何必只是驱赶其上岛?此事不劳陆军兄弟帮忙,只消凑足五艘战舰,即可在击沉其舰船之后以陆战队登岛清剿,将这股葡萄牙雇佣兵彻底剿灭,永除后患。”

    京华两洋舰队都有陆战队一说,不过武装运输舰一般是不带陆战队的,只有专业军舰才会配备。每艘船上的陆战队配备人数根据战舰的级别的不同而不同,而且也有浮动。

    比如:二级巡洋舰每艘吨位是1000吨(2000料),一层甲板炮,有各类火炮42门,定员288人,这个288人就不包括陆战队。通常二级巡洋舰配置陆战队时,陆战队大概在80-200人之间。

    一级巡洋舰吨位为1200吨(2400料),两层甲板炮,各类火炮52门,定员346人,而配备陆战队时,陆战队人数一般在140-300之间。

    三级战列舰吨位为1600吨(3200料),两层甲板炮,各类火炮72门,定员460人,配备的陆战队通常则在300-550人左右。

    二级战列舰吨位在2000吨(4000料),三层甲板炮,各类火炮88门,定员580人,配备的陆战队一般有480-720人。

    但根据作战任务不同,战列舰是可以“超载”的。比如三级战列舰最高能配备800人的陆战队,二级战列舰最高能配备1000人的陆战队——当然这通常就真的满载了,一般是近距离派陆战队登岸作战,且通常在对方没有强大海军可能对己方造成威胁时才会发生。

    为啥不说一级战列舰呢?因为只有规划,还没建造——主要是太贵了,另外再加上高务实认为目前看来也还不需要如此只有作战这单一任务的巨舰。简单来说就是费效比不太行。不过一级战列舰的建造图纸早几年就已经设计好,只是在躺着吃灰罢了。

    说回来,高木三此时所谓“凑足五艘战舰”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确切。按照“五艘”这个标准,那么根据此次西征的配置,如果是五艘二级巡洋舰,由于陆战队并不满员,大概只有600多人。

    如果是五艘一级巡洋舰,那么陆战队约有800人;三级战列舰的话,陆战队大概有1200人;二级战列舰的话……哦,没有五艘二级战列舰,拢共才两艘——分别是大舰队旗舰“东吁城”号,机动舰队旗舰“素可泰”号。

    这两艘二级战列舰的舰名来历很简单,前者是纪念黄芷汀平定缅甸的关键性战役“东吁城之战”,后者是纪念黄芷汀、刘馨击败暹罗黑王子纳黎宣并顺势平定暹罗的“素可泰之战”。

    高渊对海战虽然不熟,但海军编制还是熟悉的,因此有些怀疑高木三这番话的可信度,或者说他觉得这计划是不是太大胆了点。他微微蹙眉问道:“就算是给你五艘三级战列舰,陆战队也只有一千两百人,你是说要用这点人拿下古岛?”

    高木三哈哈一笑,道:“司令莫要这般惊讶,其实不需要战列舰,有五艘一级巡洋舰就够了。”

    高渊着实不太相信,不由道:“哦?军中无戏言,木三参谋长可不要自误。”

    高木三把下巴一抬道:“卑职虽不敢说一日夺岛,但占领该岛上唯一的葡萄牙雇佣兵港口,倒也敢说只需一日,否则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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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小侯爷(十六)摸到边了

    又一个“提头来见”?看来父亲说得对啊,南疆现在有很多一门心思搞扩张的人,可是他们如此好战的原因是什么呢?高渊有些想不明白。

    现在高渊的情况,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其实就是三观建立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的人,正在从幼稚走向成熟。一方面,他们的心目中还有不少美好与天真;一方面,又因为家庭内的熏陶、社会上的见闻而得知了不少黑暗或者灰色。

    一个人从孩子走向成熟的成长过程往往有三个阶段:依赖期、独立期、互赖期。

    依赖期很好理解,凡是离开了父母就不能成活的时期,大致就可以看做依赖期。放在后世来说,一般指学生生涯结束、自己走出社会工作之前。在大明这个时代则略有不同,如新郑高氏这种家庭,通常以两个标准来衡量这种“依赖期”是否结束。

    一个标准是获得功名,甚至是成功出仕做官;另一个标准则是娶妻成家。前者适用于发展前景较好的子弟,后者适用于在仕途没什么前途的子弟。

    这种标准不仅真实存在,而且有成文或者不成文的族规支撑。比如高务实早年,明明都已经随高拱进京成为太子伴读,甚至成立京华开始大赚特赚了,但无论高家还是张家,都还在给他发“劝学例钱”。

    他根本不缺钱了,为什么还要给他发钱?因为两家的族规就摆在那儿,彼时的高务实还没取得功名,但显然在认真读书备考,所以家族就要给他发钱以示支持。这种时期,哪怕高务实创建的京华赚钱能力正在飞速上涨,但算起来依旧还在“依赖期”——至少世人会如此看待。

    按理说,高务实获得生员身份后,这种依赖期就应该算是结束了,但其实也不然。因为他书读得太好,家族对他的期待值很高,知道他肯定还要继续考下去(当时因为高拱在相位而暂时不参加会试),所以事实上是在他考中状元之后,两家才停止了发放劝学例钱。也就是这个时候,世人才会认为高务实脱离了依赖期——即便世人或许没有“依赖期”这个具体概念。

    如此类比,高渊显然就还在这个时期。

    这个时期的半大孩子会有很多特点:他们开始有了自己对将来的一些憧憬,会给自己定下一些理想,但未必很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去做。因此,他们往往会模仿自己身边的人,男孩往往模仿父亲,女孩往往模仿母亲。

    高渊此番南下,就有明显的模仿父亲的迹象。不光是神态举止上会模仿高务实那种永远胸有成竹淡然自若的模样,而且很敏感于旁人觉得他“不像”父亲的地方。这其实很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几乎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人生阶段。

    一般而言,再过几年,他可能就要进入独立期,即开始认为自己应该做自己,而不是一味模仿父亲,做父亲的复刻品。甚至,有可能会故意表现出自己与父亲不同的地方——“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然而再过一些年,随着他的逐渐成熟或许就会发现,做得像谁并不重要,甚至可能连“做谁”都不重要。那个时候的人,往往就会意识到,很多事都不是靠着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要成事需要很多人的帮助。

    这种帮助可以是因为血缘而获得,也可能是因为父辈的人脉而获得,但最终需要自己合适的为人处世态度来获得。这时候,他就真的成熟了。

    高务实与人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些过程在他“上辈子”就已经经历过了,所以他在幼年时就会主动利用血缘的优势,利用父辈的人脉,以及亲自打造自己的人脉网——小皇帝、靖难系勋贵、高氏门生、自己的同年等等。

    当然,高渊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母亲和姨娘的教导。黄芷汀对他的培养显然是不遗余力的,而刘馨因为有她独特的思维方式,也对高渊不吝指点。她们二人显然也能对高渊的成长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帮助。

    例如现在,高渊就会想到她们曾经有意无意间所泄露的高务实关于南疆一些人扩张欲很强的判断。但是很可惜,她们没有把高务实的分析原原本本的道来,以至于高渊现在对此有些一知半解。

    当时高务实其实是和刘馨讨论的这件事,高务实说,南疆西征这场仗“本质上只是我对南疆军方激进派的一种安抚——当然,在这些人背后还有一帮人也是力主西进的,我知道,但我无意纠结此事。”

    刘馨当时便问道:“除了军方之外还有人在推动南疆西进么?”

    高务实回答说:“当然有,否则仅仅是军方,他们还不敢向我表露这样的期望。”然后又说:“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经济问题。南疆是一个试验场,现在那里的政治、经济、军事体制都是前所未有的,社会层面也异常复杂,因此其面临的一些问题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需要我巧妙地维系,以及慢慢改变。

    先说政治,南疆现在的政治体制可以说最为特别。我保留了原先的几个王国,但却收了他们的实权,将实权交给京华集团,这就让现在的南疆形成了一种有实无名的联邦体制——当然,是强中央、弱地方的联邦。

    在这样的联邦下,政治权力本质上是高度集中的,但因为我本人无法常在南疆,因此只能让芷汀代为坐镇。可是,芷汀的坐镇在这个时代而言本身就会导致权力弱化,即表现为她有很多事不敢或者不愿当场做出决断,而不得不写信来京征求我的许可……你说,这会导致了什么结果?”

    这个问题就开始有些敏感了,刘馨试探着问高务实是不是对黄芷汀也有些疑虑,但高务实否定了。最后他又给刘馨一个个分析了高家各位宗亲和南疆的各个派系,最后告诉她说,这些派系其实都是他故意推动出现的——这其实并不难办,通过洞察他们的身份区别、地位高低,然后进行一些人事安排,改变权力结构,就能导致一些派系出现。

    刘馨因此了解到,高务实安排这些派系,一方面是派系这种东西本身也会出现,与其他们自发形成,不如按照自己的操控出现,这样更安全,也更方便自己从中平衡。

    但另一个方面就很有意思了:推动这些派系的出现,本身也是设置给高渊的考题。等高渊意识到这些派系的存在,就必然要思考如何与这些派系打交道。

    此时,高务实通过观察高渊与这些派系打交道的方式,自然就能判断出自己这位嫡长子的眼光高度与执行能力究竟如何了。

    如今,高渊第一次隐隐约约摸到了这张考卷,即便只是摸到了一点点。

    “高璟。”高渊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这位海军第一重将,问道:“高木三的提议,你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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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网,今晚可能修复不了

    如题,维修人员说水泥井盖被车压断,两块水泥板砸坏了缆线,现在他还不知道咋办。我问今晚能修复不,回答我说不能保证。所以今天如果不能更新,那就只能明天一起更了。

第285章 小侯爷(十七)影响力(上)

    这一问看似简单,其实福至心灵。

    按理说,高木三作为西征舰队参谋长,他本身的职责就是提出作战建议,并将形成决议的各项建议详细制定成为作战方案,下发到各级军官准备执行,所以他的意见本就可以直接提给高渊这位西征总司令。

    一般而言,高渊作为总司令,在收到他的建议后,应该会直接给出自己的决断,要么是肯定,要么是否定,这都可以。但现在,高渊没有立刻做出判断,却是回过头去问高璟,这就有意思了。

    高璟之前已经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之后才是高木三提出“可以更大胆一点”。如果高渊不去反问高璟的态度,而是自己做出决断,那其实没什么问题,因为局面就相当于高璟和高木三各自提出一项作战方案,而高渊作为总司令从其中挑选一样来执行。从三人的职务而言,这都是合理的。

    但是,高渊不做判断,回头去问高璟的意见,这就相当于是故意把高木三的态度异化为反对高璟,然后又让高璟再去反驳高木三,或者认怂承认高木三的提议才是最优解。

    这么做,其实是把本来未必真实存在的舰队内部两派矛盾给具象化,属于制造内部分裂,是非常有害的。但为什么又说高渊这么做是福至心灵呢?

    因为高渊猜得没错,南洋舰队内部本来就有两派势力。这两派势力对于西征本身都是支持的,但对于西征的具体行动却有不同看法。简单的来说,一派比较保守,一派比较激进。

    高务实远在京师都猜到了南疆的内部派系会如何组成,然后故意通过人事安排促成这些派系更快成型。对于南洋舰队内部的派系,他当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然后悄悄促成。

    这两派人的组成其实简单来说可以看做“从龙派”和“新贵派”,也可以说是“六房派”和“别房派”,甚至可以说是“旧军功派”和“新军功派”。

    怎么区分呢?

    “从龙派”就是最早跟随高务实在南疆打下安南的那批人。由于高务实刚刚建立京华的时候,京华的规模还没有快速膨胀成一个巨无霸,所以他手底下的人才还比较够用。当时他手下的亲信大多都是他们高家六房的嫡系出身,是六房的家丁乃至家生子(世代家丁)。

    这些人在征服安南的过程中立下了大功,而京华后续的武装力量扩编又都是从安南这个“南疆基业”生发出来的——比如升龙警备军和金港警备军就多次被抽调力量成为后续各路警备军的核心。

    陆军如此,海军亦然。南洋舰队后续扩编,自然也是从高务实当初带来安南的那支舰队生发的。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种局面,无论陆军海军,“从龙派”里的几位元勋都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比如陆军的高珗、海军的高璟。他们都是六房出身,是跟随高务实最久的家丁头目,又有“首战大胜”之功,当然会占据最佳生态位。

    等他们成为南疆军界的大佬,在用人方面也肯定会有所侧重,比如更喜欢提拔和重用与他们一样六房出身的人。如此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从龙派”、“别房派”、“旧军功派”——其实都一样,说的都是同一批人。

    那么,“新贵派”呢?当然就是混不进“从龙派”的其他人了。可以说,高家宗亲共六房,除了高务实自家的六房之外,其他五房就成了“别房”[注:实际是四房,因为高务实的四伯高操早逝,四房没有形成规模,但由于高操进了族谱,所以文中还是保持“其余五房”这个说法]。

    由于六房出身最亲近高务实,可以独成一派,于是这其他五房出身的人就会自然而然形成“别房派”。

    说到这里,必须先说说这五房明面上的情况和部分台面下的影响力。

    大房的高务实同辈有高务滋、高孟男兄弟,其中高务滋是嫡长子,高孟男是养子。高务滋因为不太成器且早年和高务实有过冲突,所以一直限死了在新郑老家“守祖祠”,属于名义上的家族地位很高,但实权却是一点也无。

    高孟男前文说得够多了,是大房真正的代表人物,时任暹罗国相。由于定南城这个高务实确立的南疆统治核心区位于暹罗,因此暹罗国相的地位就非常特殊了,高孟男也因此实际上成了南疆的文臣之首。

    高孟男无子无女,而高务滋有二子,分别是瑞雏、瑞隆。高瑞雏时任龙牙巡阅使,相当于龙牙半岛[注:马来半岛]巡抚;高瑞隆前不久也介绍过,时任北勃泥镇守使,相当于北勃泥兵备道。

    以上是大房台面上的实力,有眼睛就看得到。但大房的实力岂止如此,它还有台面下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主要来自于出身大房的将领。

    大房因为是大房,在高务实官场崛起之前,其在高家拥有的家丁本来是最多的,因此后来被抽调至京华任职的人也就多。“人口基数”摆在这儿,后期混出名堂的自然也不会少。

    限于篇幅,此处不好一一例举,先只说一位:本次西征军参谋长高琏早前就是大房出身。

    高琏原先在大房的时候叫高思廉,高琏这个名字是在他立下大功之后由高务实赐名的。那么高思廉何许人也,是怎么爬上来的?

    他崛起于黄芷汀当年指挥的勃固之战,在那之前他的职务是“广南三镇总领府一等军事参谋兼华英拓殖使”。

    彼时,安南的广南三镇总领府所辖的三镇为乂安、顺化、广南,其中最北边的乂安驻防任务不归金港警备军负责,而是由从都统司“借调驻防”的阮倦部负责,只是政务上由总领府管辖。剩下的顺化、广南两镇才是金港警备军的驻防地。不过金港警备军不仅仅驻防这两镇,它还承担着另外一个任务,就是向南开拓。

    所谓“开拓”云云,当然是往好听了说,实际上总领府遵照高务实的命令设置了一个特别职务叫做“拓殖使”,由警备军中“军政皆宜”的人来充当。

    这个拓殖使的任务就是率领少量警备军以及当地编练的“拓殖团”往南部的华英、南蟠开拓新的领地。彼时,华英、南蟠都是有当地独立政权的,不过体制极其古老,用大家熟悉的话来说类似于“部落联盟长老议政制度”。

    因此所谓拓殖,其实就是武力征服加经济收买,再加政治驯服。而“拓殖团”其实就是由移民而来的汉人、僮人、客家人等各种明人组成的半民间军事化团体,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欧洲的私人殖民队,但拥有官方背景。

    高思廉这个华英拓殖使干得极其出色,在不到两年时间里,仅仅依靠一支三百人的警备军为核心,收拢和编练了高达将近四千人的拓殖团。同时他又通过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等手段,顺利击败了华英当地的临时部落联盟,实际上为京华取得了华英一地。

    华英,大致相当于一府之地。考虑到高思廉当时手里只有三百正规军,这个功劳当然很有含金量。这是高琏或者说高思廉起家的功劳,但正如之前所说,他不是六房嫡系出身,想要鲤鱼跃龙门还需要一点点机遇。

    机遇很快就来了。随着滇缅之战爆发,他被调去随黄芷汀讨伐缅甸。黄芷汀鉴于他编练“半军事化团体”经验丰富,而且善于与各种各样的当地土人交流,所以让他临时出任了勃固警备军代军长,以光杆司令的状态负责指挥当时投靠京华的三万孟族新军。

    高思廉的确很有手段,他仗着自己和金港警备军第二师师长高思进都是当年高务实在卫辉赈济收拢的流民这一身份,硬是从高思进那里“借调”了将近一百号低级且年轻的汉人军官,用以充实到勃固警备军的指挥体系中去,很快把这支部队较好的掌握了起来。

    不久之后,高思廉就在勃固会战之中立下大功[注:详情参见卷四第275章勃固会战]。自此之后,高思廉长期担任此职,直到按规定轮岗。

    在此期间,他把原本当地孟族人占九成以上的勃固警备军生生练成了一支七成以上成为“归化汉人”的京华铁杆武装,光是这个功劳就极其难得——之前说过,南疆当地人要成为归化汉人可是有硬性要求的,除了通过汉语考核之外,各种立功那是万万少不得。

    总之,由于前前后后各项功劳,最终高思廉被高务实依惯例改名,即高琏。后来他又轮岗任职过金边警备军军长,同时还被暹罗首相高孟男委任为“洞里萨军屯使”,兼职负责柬埔寨第一大湖洞里萨湖周边地区高达两万余顷良田的军屯工作。再后来,他就转任去军令部了,任职军令部副参谋长。

    再说二房,二房就是高务实二伯高掇这一支。他家其实在南疆没什么直接实力,因为高掇早已离世,现在二房的台柱子是高国彦。高国彦是京华银行的行长并兼管明联储,所以二房的实力和影响力都在钱袋子这一块,基本不参合军方,提供的家丁也多在经济、金融领域,此处就先不多说。

    三房比较有意思。三房毫无疑问来自于文正公高拱,但高拱本身无子,女儿也先后夭折,最后是以高务实的二弟高务观承嗣三房,这才有了现在的三房。

    高务观至今还在任职尚宝司丞,是个吃高拱老本的闲职。他哥高务实多次问过他要不要辞职去京华,他都拒绝了,理由是“维持父亲清贵之名”——这里的父亲指高拱。高拱毕竟是一朝难得出一个的文正公,高务观这么说也有道理,高务实自然也就不好坚持。

    不过,维持高拱清名只要高务观自己一直在尚宝司丞上呆着也就是了,但三房的实际利益也不能真就不要了,因此三房给高务实提供家丁却是不遗余力的,也造就了不少三房出身的将领。

    与大房主要在陆军中暗自经营不同,高务观因为血缘上是高务实的嫡亲弟弟,但又过继给了三房,不可能抢六房的“法统”,所以他甚至可以放心大胆地同时往陆海两军派人。

    那么这里就在陆海军各举一位出身三房的将领吧。陆军方面,有刚才提到过一句的高进;海军方面,有此前率领北洋舰队征讨吕宋的高振炘。

    刚才说高琏的时候提到过,高思廉临时出任勃固警备军代军长的时候,高进已经是金港警备军第二师师长[注:警备军的职级后来因为大明禁卫军的成立而跟随着禁卫军改革过,把军长改做司令、师改为镇、师长改为统制等]。

    换句话说,高进之前比高思廉进步得更快一点,直到高思廉在东吁城之战大放异彩,这才暂时被超越。不过南疆平定之后论功行赏,高进也一样因功赐名,改名为高琎,同时升职为定南警备军副军长兼第三镇师长。没多久发生了南掌之变,在黄芷汀解决了黄应雷夫妇问题之后,高琎升调为万象警备军军长。

    当然,相比于高琏后来调升军令部副参谋长,高琎倒是没进军令部序列,而是在轮岗两次之后被调去了吕宋,负责编练吕宋警备军,至今仍在此职。

    相比于陆军方面的代表人物高琎,三房真正的发力点其实在海军,且更重视的不是规模更大的南洋舰队,而是主要负责东北亚海域的北洋舰队。北洋舰队司令、前南征舰队司令高振炘就是其中代表。不过他的事迹比较集中,几乎都在征伐吕宋那一段,这里就不过多回顾了,主要说说三房为什么关注北洋舰队。

    还记得高务实早年的经历么?彼时“实学派”作为一股政治势力刚刚有个雏形,其核心分为两个部分:高拱为主、张四维为辅。

    高拱这边不必多谈,张四维这边却得稍稍回顾——他代表的是晋党,自家经营的则是北直隶的长芦盐场。晋党主要做北方的生意,长芦盐场更不必说,负责供应的就是北方诸镇。

    换句话说,整个晋党的利益根本都在北方。这下子道理就明摆着了,高拱这一系的盟友扎根北方,所以高务观可不是只接手了高拱的“清名”,高家三房过去的人脉需要维护,今后的利益需要扩大,这都要求他必须借自己大哥的部分力量维持自己这个三房在北方的影响力。

    但是,他又不想插手京华在北方的陆上力量——何况也不敢,因为这件事比较敏感,最好还是让大哥自己来比较稳妥。于是他就只好在北洋舰队着力,毕竟北方的产出也需要往外贸易,要贸易就少不得和北洋舰队打交道。

    多年后,三房出身的高振炘做到北洋舰队司令,虽然这时候早已经是高务实的家丁而不是他高务观的家丁了,但香火情总是在那儿的,何况他高务观身份特殊呢?由此,三房就能维持其在北方海贸的影响力,又借此维持其在晋党乃至陕党盟友面前的地位。

    世家和寒门的差距在哪?世家子弟能做高官,寒门子弟也能做高官,但同样是高官,世家出身的高官轻而易举就能一呼百应,寒门出身的高官却往往谁也招呼不动——除了自己的门生。

    这就是底蕴的差距。

    高务观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出身于此,该做的事还得做,而且做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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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如昨晚通知,这章是二合一。

    另,后台收到讣告,心情沉痛地送别七月新番。感念万千,无从落笔,惟愿他文气不散,久留读者手边心间。

第285章 小侯爷(十七)影响力(下)

    三房说完,该说五房了——不是漏了四房,是因为这房的伯父高操离世太早,不仅没有留下子嗣,甚至都不曾婚娶,因此也就没有子侄辈过继到这一房。

    高务实的五房伯父叫高才,字德卿,号梅庵。他二十五岁时考中举人,但自问没有会试高中的能力,因此也就不图文官仕途了,主动去补了个都督府的缺,从此在都督府做事。

    这位五伯官运一般,只做到都督府经历,诰封奉政大夫。他的官场经历无甚好说,辞官回乡倒算是比较早的。不过,他回到新郑之后倒是做了一件惠及乡梓的大好事。

    新郑这地方被称为六省孔道,但周边驿递遥远,新郑当地人出行十分不便。于是高才出面,拉着一大帮跟高家有关系的官员一同上疏,最后说动皇帝重新启用了郭店驿站。

    这个驿站老早就存在,但后来朝廷穷困,就把这驿站给裁撤掉了。现在因为高才领头具奏而终于恢复,不仅新郑当地人,就是临县临府的人都很感谢他。

    这就看出“世宦之家”的人脉有多厉害了。他高才自己在官场混得可不怎么样,如果全靠他自己的面子,哪有那许多官员一同造势,根本掀不起半点水花?可是他高才虽然混得一般,但“新郑高氏”的名头却是完全足够的。

    论他的祖、父辈,其祖高魁做到过工部郎中,乃是新郑高氏的起点,虽然这个起点不算很高,但已经是正经的京官了,让他的后代有了“文臣之后”的身份……这就不是普通百姓出身啦。

    到了父亲高尚贤这一辈,高家正式起飞。高尚贤正德五年拿了河南解元,正德十二年拿了殿试二甲第十四名,馆选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庶吉士散馆后,初授工部主事,改礼部仪制司主事、精膳司员外郎。

    嘉靖年间,他历任山东按察司佥事、陕西按察司佥事、光禄寺少卿等官,无论地方官还是京官都做过。高家人脉之广,由此而起。

    当然,高才能号召这么多人恢复一个早已被裁撤的驿站除了祖、父余荫,更关键的还是当时高拱已经是裕王的老师,而裕王是有机会成为天子的,众官就算不看高才乃至他祖、父的面子,至少也得给高拱一点面子,这事自然也就成了。

    官场嘛,锦上添花的事大家都是最乐意做不过了,甚至志向远大一点的连雪中送炭的事都做得乐此不疲——没准哪天对方时来运转,你这冷灶不就烧对路了吗?

    什么叫官官相护,为什么官官会相护?因为现实需要啊!大明朝的文官虽然通常很难丢命,但被撸掉却也不奇怪,然而撸掉之后某天又被起复的,那也司空见惯。所以,大家都要根据这种官场环境锻炼出一些手段来,但凡没什么深仇大恨的,能拉人家一把就拉一把,没准若干年后就轮到他或者他的后人来拉你一把了呢!

    话说回来,五房这位伯父本人没有多大的官场建树,儿辈也是单传——就一个高务本,官也只做到锦衣卫镇抚司这一级。但是高务本是个老实人,认认真真帮高务实守着锦衣卫多年,后来高务实又因为皇帝的暗示而让高务本辞官不做,高务本也立刻照办。这样一来,高务实就觉得亏欠这位堂兄甚多,因此对高务本的儿子们很是关照。

    重点来了,高才只有高务本一个儿子,但高务本居然生了十个!但是很可惜,最终活到长大成人的居然只有两个:次子高杞和十子高樟。这导致高务实前期给他们这一房几个侄儿的培养都白费了心——比如长得稍大一点的老三高杓、老五高椿等。

    活到长大的两兄弟,高杞不必介绍了,其字禹服,是秘书处现任的情报秘书,而且近来随着高陌的年老体衰,高务实已经在着意培养他,准备让他一年内接手内务部,乃是重要亲信。

    高樟作为第十子,小了自己的二哥足足七岁。其字伴枫,生员出身,但不算爱读书,反而喜欢生意上的事,遂绝了功名心,也跑来南疆。高务实找高杞了解过后,任命他为龙牙港(马六甲港)主事,负责这个南洋最重要商港的日常管理,以为阶段性培养。

    这么看起来,五房的势力应该不大,毕竟混得最好的高杞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情报秘书的位置非常特殊,不太可能傻乎乎地插手军政人事。但如果只是这样想,那就太忽略高务本和高樟这对父子了。

    高务本的确是个老实人,从锦衣卫辞官之后甚至不肯到京华就职,就这么成了一个住在京师近郊养老的闲云野鹤。但是对于一位在锦衣卫帮高务实“看场子”多年的人,如果他真的如此简单,那反而太不正常了。

    那么,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他辞官之后为什么没回新郑却在京师“养老”——话说他才四十来岁,养的哪门子老?

    首先看看他“养老”的地点:三慎园。

    没错,就是高务实此生获得的第一处基业所在的那个三慎园。在京华成立之后,在三慎园周边建立起了香皂厂,后来垄断北方香皂贸易的京华香皂总厂就位于三慎园附近,而管理方面则一直由三慎园方面负责。

    然而,高务本辞官之后,高务实就把三慎园送给了这位堂兄,香皂总厂的总部也搬去了厂区内。

    其次要看看高务本为何留在京师。他在锦衣卫干了二十来年,由于之前详细说过的锦衣卫人员变化——指勋贵、文官、武将子弟大量恩荫入卫——锦衣卫成了各派力量掺杂的一个部门。所以,高务本的人脉网络本身也很强大。

    与高务实的人脉网络更多在朝廷高层,表现得很是明显不同,高务本的人脉网络更加隐蔽,这就意味着一些高务实本人不方便直接联系的人都可以由高务本代为联系。换句话说,高务本虽然人已经不在锦衣卫了,但他的消息来源依旧“门路很广”,甚至可以说是高务实不可或缺的。

    如此特殊的功能性又意味着高务本肯定会和京华内务部有“众多业务往来”,因此你看,高务本之子高杞出任情报秘书,是不是特别合理?

    另外,刚才说了,锦衣卫之中的勋贵子弟也非常多,这就意味着高务本与靖难系勋贵各家联系广泛。那么,三房高务观插手了北洋舰队从而在东北亚海贸中维持影响力,他高务本难道不能插手陆上的生意?当然能了,勋贵们虽然搞海贸,可又没有放弃陆上的贸易。

    回想一下,京华在北方的陆上贸易,除了马匹、铁器、棉布、柞丝、香皂等,其他剩下的买卖可没有去垄断,这都是特意留给勋贵们和实学派文官家族们的生意啊。

    高务实如今地位越来越高了,很多事也没工夫一一与人细谈,那就肯定需要重要亲信居中代表。这种代表又分两个层面,一个明面上的,一个暗地里的。明面上的代表自然是商务秘书,暗地里的代表那就不必提了,舍高务本其谁?

    所以,五房在京华的影响力并不小,只是力量大头不在南疆,而是在大明北方,在京华最初的基本盘里。

    不过五房在南疆也还是有一点点影响力的,只是布局比较晚,那就是高樟。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高樟是高务本的第十个儿子呢?年龄摆在这儿,想早也早不了。

    高樟目前是龙牙港主事。这个位置可不是高务实随便乱给的,其中有很强的培养意义。龙牙港作为南洋第一大商港,位于控扼两洋(印度洋、太平洋)要道的最显著位置,天然就是做海上买卖的好去处,也就自然成为了各方势力云集之地。

    在这种地方负责管理,高樟必然会见多识广,并且培养出难得的待人处事能力,同时与多方势力建立“友谊”。

    由这个安排也能看出高务实的目的:五房在南疆不必有太多“硬实力”,但可以有强大的“软实力”。

    为什么这样安排呢?因为在南疆拥有“硬实力”的派系已经够多了,需要一些拥有“软实力”的派系来制衡。而由于五房的影响力进入南疆太晚,因此早已成名的将领是拉拢不到的,原先也没有派过来多少。如此一来,五房能想办法拉拢的人就只有从基层一步步干过来、通过一路立功升迁起来的那些人。这里头,目前地位最高的就是高木三。

    在南疆搞出这么多派系,高务实的目的是什么?这里还有两层考虑。

    第一层,南疆是他出给高渊的考卷,南疆的派系越复杂,这考题也就越难。高渊如果能抽丝剥茧地把南疆的派系一一降服,高务实对他将来的控制能力就越放心。

    第二层,南疆的派系越多,就越不容易产生一派独大的可能,这样高务实就不必担心高渊会玩脱,相当于是给了这张考卷一个保底。即就算高渊解题失败,高务实出手挽回局面也很容易,不会导致严重的内耗,影响了南疆的根基稳固。

    各房派系分析完,现在回头看看高渊那句话就会发现,他虽然还没把这些情况完全理清,但那句话实际上就是在逼着别房派与六房派发生分歧。

    发生分歧看起来不是好事,但作为上位者,如果手下的人铁板一块……那反而是更大的麻烦。

    PS:今天3K,看看能不能慢慢提高更新量,往上半年正常水平恢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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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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