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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无风     大明元辅txt下载     大明元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5章 南疆变故(二)

    两位国公爷的狂喜来自于高务实转变了海贸分区的限制态度。

    原先,由于高务实将京华所属的舰队以地理分区划分为南北两洋舰队,实际上形成了京师权贵由于身为北洋海贸同盟一员而无法进入福建及更南方的贸易局面,这使得北洋海贸同盟的对外贸易范围被限制在朝、日两国。

    一开始的时候,这个限制并没有让权贵们(不止勋贵但的确以勋贵为主)有太多的不适。原因是当时他们刚刚涉足海贸,包括所拥有的船只、所熟悉的地理位置等基础资本还很稚嫩脆弱。再加上北洋海贸同盟是允许大明内部交易的(从辽东到浙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限制对他们而言都无所谓。

    但随着海洋贸易的持续高速发展,在北洋海贸同盟成立五年之后,这种限制逐渐成为了权贵们身上难以忍受的枷锁。

    就以朱应桢与张元功两位国公爷来举例:成国公朱应桢府上积攒百余年所获的田地到现在已经只剩不到一万顷。按照大明的计算方式,一顷等于一百亩,成国公府上剩余的将近九千顷良田(只剩最好的了)依旧震撼,高达九十万亩,但那又如何?已经只剩十年前的零头了。

    而与此同时,成国公府上掌握的商船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现在已经发展成为“北洋系”仅次于京华的二号力量。此时此刻,朱应桢拥有京华制式武装运输舰55艘,早期购入的各式吨位较小、可进入内河的各类商船17艘。

    刨除那些又老又小的老式商船,光55艘京华制式武装运输舰就是一个惊人的规模,因为武装运输舰的标准其实很高:它有800吨(1600料)排水量,为露天甲板炮设计,单舰拥有各类火炮28门,全舰定员180人。

    55艘京华制式武装运输舰,意味着成国公朱应桢手上的远洋海船总吨位达到44000吨,拥有轻重火炮1540门(其中二号重炮440门,三号轻炮1100门),海员近万(9900)人。

    英国公张元功呢?他和朱应桢相比要差一点,因为高务实早些年给了他一些其他的利益,比如京师的蜂窝煤供应之类杂项,导致他在海上的投入不如朱应桢。

    然而即便如此,英国公府拥有的京华制式武装运输舰也高达42艘,即33600吨总吨位,轻重火炮1176门(二号重炮336门,三号轻炮840门),海员7560人。

    至于定国公徐家,由于徐文璧年高,处事比较中庸,对于海贸的投入不像朱应桢、张元功两人那么“破釜沉舟”,所以要少于前两者。然而毕竟定国公也是京师三国公之一的顶尖豪门,资本太少容易丢面子,故也拥有25艘京华制式武装运输舰。

    除了国公之外,侯爷们、伯爷们也都各自拥有十几艘或至少七、八艘武装运输舰。

    总而言之,这股力量加在一块儿数量惊人,甚至超过了京华北洋舰队所拥有的武装运输舰总数。若不是京华这几年来逐渐建造了一批可作为纯军舰使用的战舰(但非战时仍可载货),甚至京华都不能保证超过勋贵们的总体实力(仅单指京华北洋舰队)。

    如今北洋舰队除了拥有近百艘武装运输舰之外,还拥有三级战列舰1艘,一级巡洋舰2艘,二级巡洋舰2艘。

    其中,三级战列舰排水量1600吨,两层甲板炮设计,拥有各类火炮72门(一号重炮8门,二号重炮28门,三号轻炮36门),定员460人。

    这艘三级战列舰虽然单从吨位上来看只不过相当于两艘武装运输舰,但由于是军舰级,建造上的标准严格得多,以至于最终造价约4艘武装运输舰,单舰造价高达24万两。【注:该造价参考同时期英国海军史料中所记载的造价,并综合考虑京华所拥有的木材、人力等成本优势,再经过世界经济史研究中主流的货币换算得到。】

    由于规模巨大的定南城建设计划,京华近一两年来财政吃紧,该级战列舰一共只造了3艘(原定5艘),其中两艘在南洋舰队,一艘在北洋舰队。

    北洋舰队的这艘三级战列舰自然作为旗舰使用,被高务实命名为“刘仁轨号”。这个命名自然有某种隐射:刘仁轨乃是唐日白江口之战的唐军主将、大唐新罗联军统帅,而白江口之战后日本被打得数百年不敢西窥。

    一艘战列舰与两级四艘巡洋舰,构成了北洋舰队最核心的威慑力。再加上百余艘武装运输舰,这便是京华北洋舰队的实力。北洋舰队再加上勋贵们拥有的近两百艘武装运输舰,则是整个北洋海贸同盟的实力。

    这样的实力来自于十年来的高速发展,期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建造限制。

    然而这种无序的大规模建造逐渐出现了问题:船多了,贸易额虽然也在增长,但由于市场毕竟有限,且日本战国时代几近结束,贸易额的增长已经跟不上船只建造的速度。

    换句话说:北洋海贸同盟急需开辟新的市场,来满足日益壮大的海上运力及对利益的渴望。

    这种对利益的渴望本身是高务实希望看到的,因为在他看来,改革这种事最大的问题,其实就在于利益分配的调整是否能让既得利益者满意。

    高拱与他伯侄二人坚持清丈田亩等改革手段,逼得无数权贵退田于民,倘若不给权贵们新的利益作为补偿,这股力量就会形成对改革的阻力。

    一时之间或许可以仗着皇帝的决定信重将改革推行下去,但久而久之,这种阻力会越来越大,直到下面开始阳奉阴违,直到最终整体反噬、人亡政息。

    京华再强,不可能对抗全国的权贵资本;高务实所得到的信任再重,重不过皇帝的统治基础。所以他一贯的思路都是“我来带大家赚更多的钱”,而绝不会、也不敢只堵不疏。

    现在北洋海贸同盟的发展已经进入瓶颈期,高务实不得不考虑让他们进入南洋了。虽然进入南洋有可能摊薄京华的利润,不过这事怎么说呢,南方的海商们要去南洋,京华也不限制嘛,多个北方权贵海商进入也未尝不可。

    甚至以高务实的大局观而言,本身这事还是值得推动的呢。毕竟只有越来越多的“统治阶级”重视海贸、转向海贸,大明朝廷内部对开海的排斥和反对声音才会越小,大明这个国家也才可能完成思维转向,继而让这个国家越来越开放。

    与其关起门来自夸天下无敌,不如敞开门来做个世界第一!

    至于选择对菲律宾动手,高务实当然有他的考虑。西班牙虽然现在仍然算是国力鼎盛时期,但光是国力鼎盛不管用,西班牙现在的敌人太多了。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腓力二世这个国王有点像杨广,不是说他没有大战略,敢于说“世界不足我欲”的人会没有大战略?

    他的问题在于,他的大战略太大太大,大到即便是如此强盛且简直如同受到神眷一般的西班牙都吃不消。

    从政治方面来说,西班牙由盛转衰的原因在高务实看来就有三点:首先,西班牙帝国的内部组织松散,其君主制的发展相当有限;其次,西班牙保留了大量的封建残余,国家主要代表的是大贵族和天主教会僧侣阶层的利益,政治结构比较僵、,原始;最后,统治阶级为维护自己的利益,实行了一系列自我毁灭的经济和宗教政策。

    从经济角度来看其由盛转衰的原因,则是16世纪后半期,西班牙国内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普遍出现了衰落;美洲贵金属大量涌入西班牙及整个欧洲所导致的价格革命,进一步打击了其经济的发展;在对外贸易中,西班牙处于极为不利的出超地位,金银财富大量外流,国家财政更是入不敷出,屡次破产。总之西班牙经济陷入了衰落的怪圈。

    再就是西班牙内外战争对国家的危害实在过于巨大。战争关系着国家的盛衰存亡,谨慎有度的统治者都知道不可轻言战事。腓力二世统治时期长达四十二年,在这四十二年中,西班牙居然仅仅享有短短六个月的和平,其他的时间都处于战争状态中。

    战争本身就是一种耗费,西班牙由于树敌太多,耗尽了国力,而偏偏战争取得的效果还很差:尼德兰依旧独立了;法国依旧是亨利四世取得了胜利(尽管后来他又改宗天主教了)……近期的三大战争之中唯一不能算完全失败的,反倒是后世人大多以为他失败了的英西战争。

    英西战争其实西班牙并不能算败,至少在战争结束时西班牙的海军的整体实力依然强大,反倒是英国海军被打进了衰落期。当然这场战争的后续影响很多,比如荷兰海军趁势崛起之类的情况都属于余波导致,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

    西班牙的耗费国力有多狠?就说现在仍在持续的尼德兰战争,这场前前后后打了26年的战争一共让西班牙花费了1亿杜卡特。

    1亿杜卡特是什么概念?这种由意大利的威尼斯共和国铸造的金币近似足金,重3.56克。换句话说,西班牙为尼德兰战争投入了356000公斤足金。

    换在大明,这就是712万两黄金,或者7120万两白银!而要知道,这场仗只是西班牙在腓力二世时期打过的六场大战其中的一场而已。

    有些人可能认为,战争本身也是刺激经济的一种方式、一种手段,西班牙战争虽多,但理论上来说对于经济也应该有刺激作用才对。

    然而事实是,西班牙几乎没有从这些战争中刺激到国内经济多少。原因是西班牙打的这些战争几乎都在本土以外,大多数还离本土比较远。

    西班牙的将领们为了省事(也或者不懂),基本上都选择了就近采买武器、粮食等一切所需,所以这些耗费近乎于是白花,根本没有对国内经济有多少刺激作用。

    唯一对国内经济还算有所刺激的,大概就是造船业。但是很可笑的是,由于腓力二世通过利用葡萄牙继承危机成为葡萄牙王国的共主国王之后,为了争取葡萄牙贵族的好感,把大量的造船业务交给了葡萄牙,促进的是葡萄牙造船业的发展。

    结果葡萄牙……它又独立了,西班牙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高务实横看竖看都认为他现在出手夺取菲律宾是很安全的,就算腓力二世再怎么不爽,他也不会有精力和能力跨越半个地球来对自己搞一场远征。

    当然,就算他要搞,高务实也丝毫不慌。后世沙俄也搞过这种蠢事,结果把俄罗斯帝国海军家底基本葬送了个一干二净,反倒成就了日本在东亚的地位。

    近代海军都完不成的任务,西班牙的风帆舰队能够完成?

    京华两洋舰队实力并不弱,西班牙的无敌舰队除非开空间传送直接无损空降在马尼拉,否则高务实根本不虚他。

    至于陆战,那就更不必说了。虽然菲律宾的那位前总督桑德甚至建议腓力二世调兵两万征服大明,但高务实很清楚那是梦中呓语。

    地理大发现时代的欧洲军队战斗力和工业革命时代欧洲军队的战斗力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他们相比于同时期的中国军队(大明晚期,鞑清中后期),差距也完全不同。

    这一时期的欧洲军队在亚洲的表现其实比较一般,同等兵力吊打东南亚那些落后小国肯定没问题,但只要落后小国集中较大的兵力优势,欧洲军队照样吃瘪。

    这个水平实际上只是和大明的精兵差不多——这里的精兵并非指完全的家丁部队,而是只要以家丁为核心、与卫所兵联合组成的部队。如原历史上的明缅战争中的刘綎部、邓子龙部这种,就算这一水平的精兵,他们对东南亚国家的战绩与葡萄牙差不多。

    甚至由于刘綎他们兵力明显比葡萄牙充足,所以还很少吃败仗,反倒葡萄牙在征服过程中数次因为兵力不足而战败或者退却。

    西班牙陆军的战斗力倒是比葡萄牙更强一些,但西班牙陆军的看家本领在高务实眼里毫无秘密可言,无非就是西班牙大方阵嘛。高务实现在给大明边军推广的刺刀阵,实际上就是西班牙大方阵的改良进化,是他们的威力加强版。而刺刀阵这一战术,本身又是从京华出来的,京华才是正版原著。

    如果要搞对标,高务实基本相信西班牙陆军的战斗力不会超过定南警备军的水平。

    然而,定南警备军作为高务实预计他在南疆统治中占据核心防区的主力部队,最终编制会达到六万人(暂未满编)。光是这一支部队,西班牙就绝对搞不定。

    何况西班牙目前在马尼拉的军队还不到两千人,高务实根本连警备军都不必动用。

    朱应桢与张元功听了高务实的解释,不由得又是兴奋又是紧张,问道:“日新的意思是说,夺取马尼拉城的这一仗,要由我们北洋海贸同盟的陆战队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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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南疆变故(三)

    面对两位明显有些过于激动的国公爷,高务实也有些发怔,迟疑道:“二位是……觉得有困难?”

    “没有没有,没有困难。”

    “不不不,我们的意思是这主意太妙了!”

    这两位的表现看起来有些争先恐后的意思,高务实不禁诧异道:“二位该不会是把西班牙人当成寻常夷人看待了吧?”

    朱应桢摆手道:“当然不寻常,他们是红夷嘛!这些我们知道,知道的。”

    张元功则轻咳一声,道:“日新是不是要拿红夷大炮说事?啊,他们能造大炮,当然不是寻常蛮夷,不过那红夷大炮的水平现在回头看,其实也就那样,京华的炮不是比他们更好了吗?那咱们还怕什么呀!”

    高务实皱眉道:“这话是谁和你们说的?”

    两位国公都是一愣,诧异道:“难道不是?”

    高务实果断摇头,道:“当年葡萄牙——也就是佛郎机人,他们卖到大明的红夷大炮未必是他们最好的大炮。这一点就好比我们不会把最好的火器卖给别人一样,我这么说你们可以理解吧?”

    “哦,你是说他们还有更厉害的大炮?”朱应桢一听这话,明显一下子就变得谨慎起来了。

    但高务实却道:“事实上,葡萄牙人也好,西班牙人也罢,他们的火炮水平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也不能十分确定。不过根据南洋舰队之前在海上与西班牙舰队的短暂交火来看,西班牙人的火炮射程或许比京华的火炮要略低。”

    张元功松了口气:“那就好,那还是京华的火炮更厉害。”

    然而高务实依旧摇头:“这也未必,对于火炮而言,相同的火药推力之下,射程和弹重不能两全。而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并不清楚西班牙人有没有使用炮壁更厚、炮管更大、炮身更短的火炮。如果他们这么做了,那么也有可能他们强调的是近距离、大威力,而不像京华的火炮一样更强调射程和精度。”

    “这个……”张元功轻咳一声:“火炮什么的,我其实不太懂……日新,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就想知道,咱们的优势在哪,劣势又在哪?”

    “我想说的就是,目前即便是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对比应该会是什么样的。要知道咱们过去购入红夷大炮那会儿,还是在嘉靖年间。谁知道这几十年过去之后,人家的进步有多大?

    就像咱们大明自己,当初得到红夷大炮的时候,咱们的大炮还不如他们,但很快咱们边仿制出来了,只不过不太经用,既容易炸膛,良品率也低得可怜。

    待京华成立并涉足火炮制造之后,因为各方面的技术进步,先是解决了耐久性问题,莫名其妙炸膛这种情况基本控制住了。与此同时,京华的良品率也远比早年军械局的产品要高得多,真正具备了列装价值。

    而在更加关键的战斗指标方面,由于朝廷一直财政紧张,我便想着不能浪费火药,首先必须要提高炮击精度。其次,随着火枪的射程逐渐提高,从战术配合的角度考虑,我又让京华的匠师们着力于提高射程。那么与之相应的,就必然是火炮威力上的进步不太大。”

    中国古代对于火炮这一类抛射类大杀伤性武器一贯都比较重视,发源也很早。在春秋时期,中国已使用一种抛射武器,名为礮。1164年,南宋军队就发明了最早的火炮——火石炮(霹雳炮),但仍有争议。后世在黑龙江出土的元大德二年火炮则是当时最早的火炮文物。

    13世纪中国的火药和火器西传以后,火炮在欧洲开始发展,并迅速得到推广应用。它大量取代了希腊和古罗马陈旧的靠张力和扭力的攻城机械,在黑火药问世后的很长一段时期里,这种抛石机一直被延用着。这种机械制作简便,造价低廉,而且投掷量大,使用非常可靠。

    但是,除了这种老式机械外,新型炮已开始显露头角。黑火药问世后发明的加农炮效能更佳,使用更方便,这就是黑火药对攻城炮所产生的最初的重大影响。但是,直到15世纪下半叶,加农炮才真正有效地取代了抛石机,成了重要的攻城炮。

    事实上早在14世纪就出现了种类繁多的重型加农炮,其中最重要的是一种称为射石炮的巨型炮。这种炮的炮管较短,通常用青铜或铁浇铸而成,有时也用紫铜和黄铜制造。

    由于它发射的石弹重达300磅,因此必须使用大量的火药。火药常常塞满整个炮管,石弹则突出在炮管的外面,因此发射谈不上什么精确度,而且初速也极低。为了提高炮的效能,不得不将炮放到离城墙很近的地方,这样石弹才能轰击到目标。

    据说,铸铁射石炮曾在1340年用于轰击意大利的特尔尼城。英国可能于1346年使用较小的射石炮袭击了克雷赛城。

    到了14世纪末,人们将熟铁条焊接起来,再用环套加以固定,制成了更长的射石炮。理查德二世曾制造过一些这样的炮用来保卫伦敦塔。英国爱丁堡著名的蒙斯梅格炮就是用螺扣将几段铸铁接起来,再用环套将整个炮管焊接加固而成的。

    15世纪中叶之前,法国第戎炼出了铸铁块,但这只是仍处于初级阶段而不太成功的一项孤立的技术成果。英国都铎王朝初期,这种铸铁新技术传到了英国,从而为苏塞克斯的炼铁业奠定了基础。

    在此之后,苏塞克斯的炼铁业一直在欧洲的枪炮制造业中占据着统治地位。铸铁的优点在于价格便宜,而不是它的性能优于别的金属,无论黄铜或者是青铜,虽然价格昂贵,但质地坚韧,不易爆裂。

    大型炮的铸造吸取了钟的铸造技术。它是将金属熔液注入一个粘土模子而成的。模子由模蕊和横壳构成。粘土模型放在一个凹坑里,熔铁炉有一出口,以便铁水流进模子。当铸件冷却后,便打碎模子,再取出铸件。

    此时铸成的每一门炮就象一件雕塑制品一样,都是各自独立的产品,上面的精细饰纹也是不相同的,而炮的质量优劣则取决于工匠浇铸技艺的高低。过了200年之后,人们才设法用一个模子进行加农炮的连续浇铸。

    在打碎模子取出炮的铸件毛坯后,就要用装在一根长轴上的钻头利用水轮机作动力进行镗孔。由于装钻头的轴只是一头有支架,因此镗孔常常不能做到精确,而且由于镗孔工序的问题,模子上原有的误差无法纠正。

    镗孔后要进行炮的测试,包括目测,用铁锤敲打,进行逐步加大火药量的发射,最后一次发射的火药量与弹丸重量要相等。如果试验合格,这门炮就可交付使用。

    目前欧洲各主要国家的铸炮水平虽然都有微小的差别,但高务实估计,他们大抵应该都在这个层面上。

    据高务实的回忆,应该要到18世纪,荷兰才会在整体浇铸炮管的镗孔技术方面占据领先的地位。

    不过京华既然一直把“重工业”摆在发展中的重要位置,那么对于火炮的发展当然就是高务实一定不会忽视的。虽然他在具体铸造技术等方面能给予的指导并不太多,多数时候只能提供指导思路,但因为他能借鉴历史,这种指导依然十分重要。

    从技术和历史发展来看,19世纪中叶前,在炮的制造上,除了海军重炮外,青铜炮和黄铜炮始终对铸铁炮形成优势压制。但是青铜炮的炮管比较软,在多次发射圆形炮弹时,炮弹以不正圆的方式穿过炮管容易使它变形,因此青铜不适宜制造重型炮。

    于是高务实除了想方设法让京华在提高冶铁水平上下功夫之外,依旧制造着大量的青铜炮,尤其是舰队使用的火炮。这是由于青铜炮铸造性能好,不容易锈蚀,而铁炮在大航海时代只能说是低端品。

    在此时的技术条件下,铁炮相对于青铜炮而言不仅气泡多,而且容易锈蚀,唯一的优势是便宜。根据历史发展来看,一直到了坩埚碳素钢及相关铸造工艺出现,铁炮才成为主流。

    不过京华冶铁技术虽然是采用高务实抄来的***时代的土法炼钢,却也比当前欧洲主流水平高了不少。因此,反而在陆炮方面,高务实把三、四号炮拿来做了实验,使用了铁炮铸造——但是要特别说明,这些铁炮本身的质量并没有超过青铜炮,高务实这样做完全是冲着降低成本、提高火炮拥有总量而去的。

    毕竟京华在冶铁炼钢方面的产能很大,大到能吊打欧洲主要国家的地步,但大明的铜矿很少——后世红朝的铜矿储量只占全球5%略多一点——因此他给大明换装铁炮在性价比上还是很划算的。

    正是这种材料与技术的现实矛盾,导致高务实一直对菲律宾虎视眈眈,因为菲律宾的铜储量很大,而且这些铜矿又经常都是铜金伴生矿,开发铜矿还能得到不少金矿。

    攻打马尼拉城预计要分为海陆两个部分的作战。海战方面还好说,毕竟西班牙现在海军主力都集中去了葡萄牙(腓力二世是打算让舰队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出发,先给尼德兰方面的西班牙军队补充人手,然后再征英格兰),因此停泊在马尼拉的战舰应该比往年要更少,北洋海贸同盟的舰队光靠数量优势都能淹没了他们。

    但对于陆战攻城方面,高务实还是相对谨慎一些的。道理很简单:欧洲此时已经很流行棱堡了,而且腓力二世的父亲查理五世就吃过棱堡的亏(1552年,梅斯争夺战),已经爆发了一段时间的尼德兰战争中,由于荷兰人修建了大量的棱堡,也导致西班牙军队的攻势步履维艰。

    此时的欧洲人还是很能从战争中吸取经验的,于是回过头来,西班牙人也在他们很多海外关键据点都修建了棱堡。而马尼拉,就是这样的关键据点之一。

    京华本身也有建造棱堡的经验,比如黄芷汀在勃固攻防战中,夺取勃固之后面对缅军大举南下,就在京华系将领的建议下快速将勃固城改造出了棱堡模样,导致莽应里空有巨大数量优势的兵力却最终碰了个头破血流。

    对于棱堡这种难缠的玩意儿,高务实还是很警惕的,他可不希望北洋海贸同盟第一次联合出征就被人打得满头包。

    高务实一通解释,从火炮的发展历史、前景展望、技术说明,一直到棱堡建造要点、马尼拉城防情报等各个方面,说得朱应桢和张元功两位国公爷心情跌宕起伏。

    他俩听到京华技术占优的时候就明显松了口气,听到对手难缠的时候又立刻紧张兮兮,高务实怀疑自己如果再继续多说一会儿,这二位搞不好会得心脏病。

    等他把各个方面的情况分析完,两位国公爷终于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兴奋,两个人都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朱应桢先开口,问道:“有件事我得先问一下,咱们即便拿下马尼拉,乃至宿务或者吕宋全境,接下去到底是靠什么发财?是继续和西班牙人做买卖,还是自行去挖矿什么的?”

    张元功见他问了,也附和道:“没错,这件事很重要。如果说咱们要的只是省去那一成的税,我觉得这场仗打得就有些不值当。按照日新你刚才所说的情况来看,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实力正处于最低谷,那么咱们多开些船过去,逼迫他们调低税率就好了,其实多半不用打仗。”

    哟,倒是小瞧您了啊,您居然还会舰炮外交?

    不过高务实忘记了,他们北洋海贸同盟之前和日本不少大名做生意的时候,其实也是经常玩舰炮外交这一手的,张元功其实也算是熟手了。

    但张元功的话还没说完,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倘若本身咱们就是为了占领吕宋全境,则又有两个问题:其一,吕宋国既为西班牙人所征服统治,我等击败西班牙之后是否要为吕宋复国?其二,若不复国,是否要上奏朝廷,将其并入我大明,而朝廷又是否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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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南疆变故(四)

    靠什么发财这个问题高务实决定先放一放,待会儿再说不迟,他打算先回答张元功后面的两个问题。

    高务实的回答很简单:“若吕宋此前的国君尚能找到,亦或者其子嗣尚能找到,我昭昭皇明,自然要行存亡继绝之事,为吕宋复国。”

    张元功根本不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问道:“倘若找不到呢?”

    高务实淡淡地道:“当地夷人之中自有声望卓著,且仰慕我天朝若鹜者……我北洋为夷人长治久安计,代立一人为其国君,然后上奏皇上,赐予敕封即可。”

    张元功思索了一下,迟疑道:“会不会有些僭越?”

    高务实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瞥了朱应桢一眼,问道:“成国公意下如何?”

    朱应桢笑道:“我哪懂这些事!不过,大司农既然说可以,那想必定是可以的……英国公,你说呢?”

    有朱应桢这么一暗示,张元功这次马上反应过来了,连忙道:“啊对,是是是,我也这么觉得。”似乎是觉得这么说还不够有诚意,张元功又补充了一句:“皇上那边对大司农的谏言,也一直都是照单全收的嘛!”

    你明白就好。高务实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他心里知道,这个办法是最可行的。虽然吕宋并不是朱元璋定下的“不征之国”之一,但大明一贯的习惯摆在那里,即便是成祖下西洋的时候也不会直接把南洋某地“并入大明”,实行的无非是基于羁縻思维的一些举措,如著名的“旧港宣慰使司”那一类。

    不过宣慰使司也不是高务实心目中的好方案,因为在高务实眼中,吕宋也是“南疆”的一部分,既然大明本就不会把其当做本土,搞个宣慰使司毫无意义。

    搞个实际上根本管不着的宣慰使司,还不如就用京华控制南疆的方式,给吕宋立个国王之类的玩意出来。然后京华继续以顾问团的方式充当其实际意义上的中枢朝廷来控制该国。

    这个做法既顺应了大明一贯的“存亡继绝”思想,又把实权牢牢控制在手,还不会给高务实造成太大的麻烦,最是两全其美。

    解决了这个问题,高务实便回到朱应桢之前提到的赚钱问题,道:“至于靠什么发财,自然是要双管齐下的。”

    朱应桢有些怀疑地问道:“届时吕宋既然易主,西班牙人还会再来么?若他们不来,那些金银可就断了来路。”

    高务实摇头道:“西班牙人的消息我这里有不少,大致来讲,就是西班牙因为四面树敌,现在已经是三处开战。二位,以我大明亿兆子民,若是同时打三个蒙古,你们以为如何?”

    “这……西班牙的敌人有蒙古鞑子厉害?”朱应桢顿时吃了一惊。

    高务实道:“蒙古人至少没炮,而西班牙的敌人可不见得比它的炮少。我这么说吧,若不是西班牙能从海外弄来许多金银,他们一年都撑不下去。”

    张元功忍不住插嘴道:“我听日新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西班牙人现在其实就靠着那些金银在吊命了?”

    高务实笑了笑,道:“其实那些金银虽多,也称得上源源不断,但也不足以满足西班牙人的消耗。只不过他们欧罗巴人的情况与我大明有别,他们那边可谓小国林立,互相之间既有战争也有合作,与一部分国家作战,又与一部分国家合作。

    西班牙人与尼德兰人、法兰西人、英格兰人在作战。但与此同时,它又与奥地利人源出一脉(这里指哈布斯堡王朝分作西班牙、奥地利两支),天然便是盟友。另外还有一国,国虽小,却因商贸发达而巨富,其名为热那亚,乃是西班牙人的钱袋子……”

    “钱袋子?”朱应桢问道:“西班牙人经常敲诈他们?”

    “却谈不上敲诈,事实上是借款。”高务实想了想,发现这事不讲明白些,这两位国公爷怕是理解不了。毕竟在他们眼里皇帝富甲天下,怎么可能找别人借钱?大明也没有这个说法。

    高务实只好把欧洲人中世纪的银行家族挑几个例子给他们二人说道说道。其实在这个时代前后,佩鲁奇、巴尔迪、美第奇和热那亚的家族都是银行家族个中翘楚,唯一能与意大利银行家比肩的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富格尔家族。

    不过既然是要说西班牙,佩鲁奇、巴尔迪、美第奇等家族高务实就不打算介绍了,他主要讲了一下与西班牙密切相关的富格尔家族和热那亚的银行家们。

    大明弘治十四年开始就算进入了十六世纪,这个时间里,欧洲经济和人口规模都在扩张,主要君主国如西班牙、法国和英国等,为了经济和军事霸权征战不断,这个世纪只有25年没有大规模战争。在此期间,安特卫普在多数时间里是最主要的金融中心。

    频繁的战争刺激了贷款需求,由于信贷市场的发达,利率也相应下降,王室短期贷款利率大致在6-18%之间,紧急情况下,利率会攀升到24%以上。银行家仍然是主要贷款人,但王室也通过交易所借钱。

    从十五世纪末到十六世纪上半叶,南德意志的富格尔家族夺取了意大利银行家曾有的优势地位。从向哈布斯堡王室贷款开始,纺织业起家的富格尔家族获得了中欧和美洲地区大量银矿、铜矿、铁矿的开采权,还可以从事美洲贸易,甚至拥有货币铸造权。

    这个家族先后投靠两位哈布斯堡家族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其财富于十六世纪一十年代以后达到顶峰,作为商业家族的政治影响力来看,当时也无出其右者。

    大明正德十四年(1519),富格尔家族花了85万古尔登(通行于南德意志地区的货币)大肆贿赂选帝侯,确保哈布斯堡的查理五世能击败另一位候选人法国国王而当上神罗皇帝。

    查理五世成功后,其统治的区域包括西班牙、西属低地国家、神圣罗马帝国(名义)、奥地利、意大利大部分地区、阿尔萨斯、西属美洲殖民地等。欧洲大陆能与哈布斯堡王朝对抗的只有法国的瓦卢瓦王朝。

    广大的统治区域也给查理五世带来无尽的战争负担。在著名的意大利战争中,西班牙和法国军队都曾因为资金不到位而不得不多次停战;为保卫基督教世界,查理五世还与国力巅峰期的奥斯曼帝国开战,于是皇帝也得不断的借款来维持统治、维持战争。

    从1518到1572年,富格尔银行提供给西班牙王室的短期贷款(在西班牙叫asientos)的利率一般在10-16%之间,在财政紧张时期利率高涨至24-52%。同一时期,王室从安特卫普交易所融资的利率在6.25-31.5%之间,交易所成本显然更低。很多银行家实际上是从安特卫普和里昂低息借钱,再转手高利率贷给王室。

    1556年,在欠下了2000万杜卡特的巨额债务之后,查理五世传位给儿子腓力二世。(注:如果不纠结等价购买力,单以杜卡特含金量换算,这相当于14万余两黄金。大明的黄金白银比值为1:10,也就是说相当于大明140多万两白银。但请注意,此时还没有多少美洲金银流入欧洲,价格革命远未开始,黄金的实际价值非常高,所以这确实是一笔巨额债务。)

    然而,腓力二世继位的第二年(1557),不想还钱的西班牙就直接宣布破产,同样负债累累的法国也于同年宣布破产。更糟糕的是,西班牙王室在几年后的1560年再次宣布破产。

    1562年,以富格尔家族为首的银行财团被迫同意王室的债务重组计划。他们700万杜卡特的短期贷款被折算成利息5%的长期政府债券(juros,以政府税收作保障),但这种债券的市场价值比票面价值低很多。

    这样的话,富格尔等家族显然是亏了,但是还好他们获得了其他补偿:垄断西班牙的军需采购以及在阿尔马登的水银矿。因此,富格尔银行没有因为债务违约倒闭,但是作为商业银行,他们家族承受了巨大的资金和信誉损失。

    1560年之后,富格尔银行继续参与西班牙王室的贷款,不过此时主要贷款人已经是热那亚的银行家族了,富格尔的比例很低。

    高务实没有讲日后富格尔银行的衰落,毕竟那还没有发生。当然其中的原因高务实很清楚,长期原因是五十年代开始从美洲大量输入的白银严重削减了家族银行的资金来源——白银交易的盈利。而更直接的原因是在十七世纪的三十年战争中,神圣罗马帝国饱受摧残,经济衰退、人口锐减,富格尔家族从此销声匿迹。

    富格尔等德意志银行遭到沉重打击之后,热那亚人全力投入金融业。这一时期掌控欧洲金融业的热那亚银行家族包括斯皮诺拉家族、多利亚家族、森图里昂家族、格利马尔蒂家族和洛美里尼家族等,其中斯皮诺拉家族与多利亚家族从十三世纪七十年代起就是热那亚政坛的主导角色,他们也是为西班牙王室融资的热那亚体系的核心。

    西班牙帝国在腓力二世、腓力三世和腓力四世统治(1556-1665年)的大多数时间里依然穷兵黩武,其中腓力二世任内几乎没有一年是和平的了,于是战争开支导致外债持续攀升。

    到1667年,西班牙王室的总债务达到天量的1.8亿杜卡特,王室的收入波动很大,而且越来越赶不上负债增长。

    这一时期除了价格革命导致的严重通货膨胀,战争费用大幅攀升的重要原因是欧洲自十六世纪二十年代发生的军事革命。火绳枪炮的成熟加大了火器在军队中的比重,火炮的威力也促进了复杂、坚固的城防梭堡系统的出现,防御的加强不仅增加了防守方的物资投入,也令进攻方投入更多。

    这种火药军事革命之后,打赢长期战争的决定性因素之一是政府的融资能力——高务实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一边提高军队火器装备比例,一边想方设法满天下捞钱。

    西班牙虽然拥有美洲源源不绝涌入的白银,但事实上白银收入对王室财政的重要性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在八十年战争(1568-1648年)之前,来自尼德兰的收入比王室任何单项收入都要高,包括美洲白银。

    尼德兰战争开始后,西班牙军队在尼德兰的花费已经高于尼德兰贡献的税收,尼德兰变为西班牙帝国财务意义上的负资产。

    实际上由于树敌过多、战乱频仍,除了西班牙本土和美洲,这个殖民帝国所有其他领地都成了负资产。

    作为欧洲王室(主权)借贷史上的第一个连续破产者,腓力二世先后四次破产,不过前两次应归罪于其父查理五世。他的继任者腓力三世和四世继续玩着破产游戏,1607、1627、1647、1653、1662年又五次破产。

    朱应桢和张元功好不容易理解了破产的概念,听到腓力二世父子数次破产,不由得面面相窥。张元功大摇其头:“这皇帝做得也忒惨了些,混成这样,面子往哪搁啊?”

    高务实强调道:“腓力二世不是皇帝。”

    “国王也差不多,我就是这么个意思。”朱应桢不屑地道:“欠债还钱,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父债子偿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俩父子甭管是皇帝也好,国王也罢,总归都是一国之君吧?找人借钱不嫌丢人也就罢了,居然还赖账!果然都是些蛮夷,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

    朱应桢则更关心眼前的钱,打岔道:“我明白日新的意思了,你是说西班牙的国王拿那些源源不断的海外金银当做抵押,去找这些个热……热什么的借款来打仗。

    但他也知道光是这样肯定不行,所以该赚的钱一定还得赚,绝不能放过任何能赚钱的机会。他们既然非常需要我们的货物卖到欧罗巴赚钱,那就意味着哪怕吕宋丢了,仍不得不来吕宋找我们做生意,否则损失就更大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高务实哈哈一笑,道:“成国公思维清晰一点就透,务实佩服。”

    “诶诶诶,可别这么说,要不是你做了解释,我哪知道这些内幕?更判断不了西班牙人丢了吕宋之后的动向。说到底,还是你高司徒厉害,万里之外的这么些蛮夷小国之事,你都一清二楚,我实在是服气得很。”

    张元功却似乎还有点想不通,问道:“有一点我还是没想明白,既然这个腓力二世信誉这么差,为啥热那……什么的有钱人还是愿意一次一次把钱借给他?真的不是被他威胁要抄家灭族吗?”

    “你刚才肯定是没听明白。日新的意思大概是这么回事:这个西班牙就好比是秦国,一天到晚打这打那,而这个热什么的小国虽然小,但是人家有钱啊……有钱当然谁都喜欢,秦国也不可能说打就打,毕竟齐楚燕韩等国也不答应啊,对不对?”朱应桢说完又朝高务实看过去,问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高务实笑道:“大抵类似。”

    朱应桢得意洋洋,但张元功却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比方我听懂了,但我的问题你没解释:这个小国为什么老把钱借给一个不讲信誉的强秦?难道他们觉得这强秦能一统六国?”

    这次朱应桢没敢乱说,轻咳一声就没反应了。

    高务实便道:“借着成国公的比方来说,诸国混战之下,这小国的钱也没地方好花,投资在哪都有可能化为灰烬,而我方才说过,这些国王借债的利息很高,所以小国宁可借给他们……万一要是打赢了呢?”

    “哦……”张元功这下似乎明白过来了。但朱应桢却懒得纠缠这个问题,话锋一转,把问题转了回来:“好了好了,这些蛮夷小国的事情日新既然了如指掌,咱们也不必关心得那么仔细。我现在就想问一下,这仗什么时候打,咱们出兵……不是,咱们各自出多少船只和家丁?”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还有就是,打完之后有哪些能赚钱的项目可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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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南疆变故(五)

    回白玉楼的路上,高务实还在思索刚才与朱应桢、张元功的约定。按照刚才达成的原则性意见,本次出征吕宋依旧由京华牵头,诸勋贵各自出家丁五十到两百不等。

    大致上来说,海上力量方面是三大国公各出武装运输舰五艘,侯爷们三艘,伯爷们两艘。可别以为这力量很小,大明朝留在京师的勋贵有三国公、十三候(包括外戚封侯)、二十一伯(也包括外戚,但未包括李成梁)。

    也就是,说按照这个标准本次远征吕宋的舰队光勋贵部分就有武装运输舰高达96艘,舰载火炮高达2600多门。

    虽然这些武装运输舰原本是按照对付海盗的标准来进行武备,以至于单舰28门火炮里只有8门重炮。其余20门轻炮事实上很难参与到远程炮击之中,只能用于对付海盗们的跳帮接舷战之防卫。但是,哪怕按每艘8门的火力强度来计算,这次勋贵们一出手也是768门重炮,在海上力量比较空缺的东亚、东南亚而言,完全称得上强大了。

    单独这样说或许还不够直观,那不如给个对比:今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远征英格兰,其舰队配备的重炮也不过是3000多门而已。(注:不过这与西班牙海军此时的作战思想有关,他们因为陆军强势,所以其海军的作战思路此时还是更偏重于跳帮接舷,而非后来逐渐成为主流的舰队炮战,更谈不上战列线炮战。)

    高务实打算让京华北洋舰队出动54艘各级战舰,给整个远征舰队凑足150艘战船,其中北洋舰队旗舰“刘仁轨号”将充当此次远征舰队的旗舰,而其余两级四艘巡洋舰也会一并出征。

    150艘武装海船,单从这样的舰船数量来看,这支远征舰队几乎相当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规模了。不过很可惜,这只是舰船数量,如果要比舰队总吨位,那显然就差得挺远。

    西班牙无敌舰队出动的几乎都是大船,别说作为核心主力的西班牙大盖伦船了,就算是加莱桨帆船之流,也都是正经的战舰,其无论制造的材料,配备的武器,哪怕是单舰水手数量,都比这批京华制式的武装运输舰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事实上如果只按照纸面上的单舰战斗力来看的话,远征舰队只有北洋舰队的五艘纯战舰能与马尼拉的西班牙战舰一拼。因此,这次出征的海上战术基本上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蚁多咬死象。

    根据之前这些年的情报来看,西班牙人在马尼拉的舰队实力并不弱,多的时候有二十来艘盖伦或大盖伦,少的时候也有十二艘之多。

    不过那毕竟是之前,今年既然是腓力二世要远征英格兰的时间节点,想必马尼拉的军用盖伦战舰应该已经被抽调了一部分回本土,编入无敌舰队之中。

    这样的话,在远征舰队也拥有五艘正规军舰的前提下,加上数量庞大的武装运输舰,是可以打一次海上围歼战的。

    倘若保密工作做得足够到位,西班牙在马尼拉的舰队甚至有可能被直接堵死在港口之中,那么远征舰队的优势就更明显了——数量远超对方的舰队堵在港口外,除非西班牙人的舰队能化身为潜艇,否则不可能冲出来。

    高务实的车队尚未回到白玉楼别院,忽然外头有人来见。高陌叫停了车队,亲自上前问了问,然后马上回到高务实车边,在车窗外禀告道:“老爷,南疆急报!”

    高务实听他的声音有些奇怪,不禁心中一动,问道:“何事?”

    外头的高陌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轻咳一声,答道:“夫人急报:南掌国王诺皎固蒙忽然出家,黄公子应雷未经上报便怂恿南掌国长公主比亚觉宣布摄政。现在二人已经奔赴南掌国都万象,随行的黄家狼兵与万象警备军甚至发生了交战……”

    高务实皱眉问道:“交战结果如何?”

    “万象警备军本身便是南疆各警备军中最弱的一支,且其中不少人原是比亚觉长公主当初摄政时的御林军出身,而这些所谓的御林军又是她领导起义时的旧部。”高陌显然是在苦笑。

    顿了一顿又道:“虽然经过数年整编,但警备军面对比亚觉公主,仍然有不少人不肯往战。另外又有一部分人担心黄应雷的身份,是以短暂交火之后,警备军撤出了万象,驻扎在万象西北不远处的小城班伊莱等候命令。”

    万象警备军的表现显然不符合高务实的预期,但高务实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思索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究其根源恐怕还得从柬埔寨被平定之后的版图划分说起。当时高务实已经决定把暹罗在建的定南城当做将来的南疆核心,那也就是说暹罗的力量需要加强,于是代夫坐镇定南城的黄芷汀做了个瓜分计划。

    首先,暹罗划走柬埔寨西边的一半国土,也就是直接对暹罗进行加强。其次是安南划走了柬埔寨东南沿海的领土,大致相当于后世越南夺取的那部分。

    这个也可以理解,因为安南是京华在南疆的基础,且安南南部一直是京华直接掌握的部分,这一部分划给安南,实际上就是直接划给了京华。

    高务实老早就惦记湄公河三角洲了,黄芷汀当然很清楚,所以她的计划就是让京华直接取得这部分地区。

    当时最神奇的是,黄芷汀让南掌国也分到了柬埔寨东北一角,而且在上报高务实时,黄芷汀没有说明原因。

    虽然从地图上来看,南掌划走的这部分土地并不大,最多不超过柬埔寨王国的五分之一,而且还是东北波罗芬高原的土地,相对来说并不如何富庶和适合开发。但是要知道,南掌国在那次灭柬之战中可是一点力气都没出的,这里头显然有古怪。

    高务实当时思索了一会儿,才理解黄芷汀的用意:这块地是给黄应雷移镇的。

    换句话说,她当时是希望高务实把黄应雷从安南北部早些调离,就调去从柬埔寨划给南掌的这块领地上去。

    高务实当时觉得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算是七成有利,三成有弊。有利的部分主要是两点:一是可以让黄应雷与其余广西土司割裂开来,断了继续串联的路;

    二是比亚觉公主便又可以“回归南掌”,有利于南掌的稳定和牵制她那位弟弟——虽然原历史上她那弟弟没什么大威胁,但这样毕竟可以使南掌的顶层权力被分割开来,反过来让京华的地位更加稳固。

    然而,高务实当时也料到了另一种可能,即这样做也会导致黄应雷因此获得新的地位提升,不仅是统治区比原先在安南大了两倍,而且可以借助比亚觉公主的名望对南掌国拥有部分影响力。

    这个提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京华只控制着一个南掌国,那高务实肯定不会同意这么做,但京华已经实际控制了几乎整个中南半岛,高务实就认为这个局面还不算太糟糕,至少事情还是处于可控状态。

    因为当时高务实发现,按照黄芷汀的这个计划,黄应雷虽然实力加强了,但其所处的地理位置其实并不利于他“搞事”。

    这个位置,北边有万象警备军,东边有金港警备军,南边也有金边警备军——在三大警备军包围之下,他黄应雷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定南的手掌心。

    高务实当时只觉得黄芷汀真是不容易,她作为姐姐,虽然知道黄应雷顽劣不堪,但还是会想着给弟弟更高的地位、更多的领地。但同时她作为高务实的妻子,又千方百计限制这个不安分的弟弟心中的野心。

    只是现在看来,黄应雷的确是烂泥巴扶不上壁。无论他是抑制不住自己的野心,还是根本不能体谅姐姐的苦心,甚至还搞不懂高务实这个姐夫早已给他戴上了紧箍咒。

    从刚才的急报来看,这厮是在自家封地上听说了诺皎固蒙出家为僧一事,然后便立刻让自己的妻子比亚觉长公主宣布摄政南掌,同时带着妻子一道北上往万象而去,意图先斩后奏做了南掌的幕后摄政——比亚觉长公主对权力没有什么野望,这一点高务实早就知道。

    不过,高务实现在还是有些不满,问道:“万象警备军整编了这么久,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是怎么回事?”

    高陌在车外叹了口气,苦笑道:“整编本身其实也谈不上问题很大,如果比亚觉公主没去,万象警备军平时还是老实的。而且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比亚觉长公主去了,还有黄应雷公子也同去,这就很麻烦,因为……老爷,莫玉麟毕竟是安南人。”

    高陌这话显然没说完,但他这么一提醒,高务实立刻就明白过了。

    莫玉麟是安南降将,虽然现在实际上任职于京华的万象警备军军长,但他在安南的官职还是保留的,从名义上来说,他依旧是安南将领。

    黄芷汀的名义官职是安南副都统使,是莫玉麟的直接上司,而同时黄芷汀又是高务实的夫人,代高务实坐镇南疆。在这种情况下,莫玉麟陡然面对黄应雷、比亚觉夫妇的时候,肯定也不知道该不该真打。

    南疆虽然名义上还是各个王国分别统治,但事实上在京华系统内部都已经看做是高务实的“家天下”了。莫玉麟现在也是京华一员,他也不得不考虑这一点,所以……万一打完之后得罪了夫人,而这位夫人偏偏还是“南疆留后”,那他今后还怎么混?

    [注:留后,唐代节度使、观察使缺位时设置的代理职称。唐后期,如某镇节度使被内部推翻,新被推举的节度使在未得到朝廷任命之前,也往往先自称留后,而唐廷一般会追认。]

    现在他随便抵抗一下便退走,但又不退太远,加上也没什么兵力上的损失,就算高务实不满,也不至于直接给他一撸到底,这样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接下去他只要等命令就行,如果高务实说打,那他就回头去打;如果高务实说不打,另有其他处置办法,那他照办就行。没有因此得罪夫人,顶多挨一顿批评而已,简直两全其美。

    高务实心里冷哼一声:官僚主义还真是无处不在。

    想是这么想,不过他也还真不至于多生气。官僚主义怎么了,他高务实自己也一样有官僚主义气息。

    在官场上混,没有官僚主义气息就相当于所有人都会把你看做异类,除了死不会有其他下场。刚刚还用官僚主义的方式解决李如松的问题呢,现在倒也不必自命清高。

    不过现在的关键不是主义问题,问题是怎么解决这件事。诺皎固蒙突然宣布出家为僧,这事放在大明肯定很奇葩,但在南疆各国而言其实倒也不是很少见。

    像什么南掌啦、暹罗啦,这些国家的国王有时候的确会莫名其妙地出家为僧。毕竟他们那些地方流行的是小乘佛法,佛教对各国王权的影响很大。很多国王笃信佛法,有时候会觉得修佛比当国王好多了。

    而且高务实还有些怀疑,诺皎固蒙除了本身就一心向佛之外,可能还觉得反正大权都是京华掌握着,他这个国王不过一个萝卜图章,有没有都是一回事,根本不影响什么。

    本来高务实对他还是有所防备的,之前同意黄芷汀的计划,把黄应雷、比亚觉夫妻安排在柬埔寨东北也有用比亚觉警告诺皎固蒙的意思——你如果不听话,你姐姐马上可以取代你。

    但现在诺皎固蒙真的出家了,高务实却有些坐蜡。因为现在的比亚觉和之前不同,她被安排着与黄应雷成亲,现在黄应雷搞出事来,事后肯定会被追责,到时候高务实还怎么放心让比亚觉挂名南掌国摄政?

    至于女王就更不必想了,南掌国也没这传统。历史上诺皎固蒙钟爱佛法,去世之后无子绝嗣,南掌贵族拥立其父塞塔提拉的女婿伏腊旺萨为摄政王,辅佐儿子欧帕诺瓦拉——这里的伏腊旺萨就是长公主的丈夫。

    儿子能当国王,长公主本人却和女王无缘,由此可见南掌的传统。

    高务实略一沉吟,问道:“既然是夫人发来的急报,那她对此可有提出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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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南疆变故(六)

    黄芷汀的确有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不过那是另一封信,封着火漆。从纹章上看,是只能由高务实打开的,是以内务部的人把信留在了白玉楼,要等他亲自去了才能知道。

    车队加速回到白玉楼,刚到楼外广场花园,高务实便看见刘馨站在石阶上,似乎正在等他。他上前几步,果然刘馨微微一福,道:“东家。”

    这动作和话语明显都是面子工程,只是给高务实的一众随从看的。高务实心里明白,知道她也定是为南掌之事而来,点头道:“进去说话。”

    等进了白玉楼,高务实便带着刘馨和高陌来到他的书房。书房的桌上果然放着一封信,信上的火漆上戳着一只笔画精致的鹭鸟衔鱼印纹。

    鹭鸟是僮人的图腾之一,是稻谷丰收的象征。在僮人民间的《麽经》中,鹭鸟是僮人先祖布洛陀造出的一种动物,也是僮人先民崇拜的一种吉祥之鸟,传说有有通天的本领。

    在僮人的铜鼓上,经常便铸有许多翔鹭绕太阳飞翔的图案,另外还有一种便是这火漆上戳着的翔鹭衔鱼的图案。[注:有兴趣可以百度“翔鹭衔鱼纹铜鼓”。]

    这翔鹭纹本是僮人女土司们常用的,但在京华——或者说如今的南疆,则只有黄芷汀一人可用,相当于身份的象征。一般黄芷汀给高务实写信时,若用翔鹭绕日纹则多半是家事,若用翔鹭衔鱼纹则多半是南疆公务。

    高务实看着火漆上的翔鹭衔鱼纹章,对黄芷汀这封信中的态度已经明白了大半:她认为黄应雷这次的事,不是家事而是公务。

    略一沉吟,高务实拿裁纸刀开启了信函,从中拿出信纸看了起来。这封信并不算长,从内容上而言分为上下两个部分。

    上半部分是请罪。黄芷汀在信中把黄应雷的举动定义为忤逆、作乱,并表示出现这样的局面都怪她这个做姐姐的教导无方、御下不力,自请责罚。

    下半部分是处置。她在信中表示,已经下令万象警备军做好战斗准备,但当前的主要职责是盯死万象城。

    除此之外,她命令金港警备军出兵两协约8000余人、金边警备军两协约8000余人,会同她本人亲率的定南警备军三协12000余人及其随行于定南城的直属狼兵4000余人,合计32000余人,三面合围万象——如果加上万象警备军,则是一共50000余人,四路合围万象城。

    再有就是,她请高务实下令裁撤南掌国“勐占镇”及“勐占亲王”一爵。

    南掌王国由大大小小各个“勐”组成,勐的意思大抵相当于城邦。南掌国行政结构和多大数东南亚上座部佛教国家一样,可以将国土划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国王直接统治的“京畿”地区。虽然京畿一词在汉语里一般只代表京城及附近,通常不会很大,但南掌这样的小国有所不同,这片地区在其国土中不仅面积不小,而且多是比较发达的核心地区;

    第二类是国王派遣亲信王室统治的“直藩”地区。直藩地区的长官可以是流官也可以是土官,但都由国王直接任命和罢免。如比亚觉的父王塞塔提拉王迁都囊汉(万象)之后,任命其弟乌巴律为孟山王(琅勃拉邦王)。塞塔提拉的祖父维苏那腊在称王前,也曾被任命为囊汉侯(万象侯);

    第三类是边疆地区世袭酋长的“外藩”地区。如华潘地区(临近安南,安南史籍称之为“盆蛮”)则由当地头人(名为“琴氏”)世代承袭。

    勐占是南掌国东南部的一片地区,位于波罗芬高原,因其主要城市名叫占巴塞而得名,此处也是黄应雷从安南移镇到南掌之后的封地。南掌从缅甸治下独立之后,因为此番移镇,便以占巴塞为治所设立了勐占镇——如大明各军镇一般的“镇”。

    同时,因为黄应雷为长公主之夫(南掌本不称驸马,不过现在因为京华的关系把大明的习惯带入很多,有时候也有人这样称呼了),按习俗当有亲王之爵。于是由诺皎固蒙下令,册封黄应雷为南掌国勐占亲王。

    这里还应该补述一句:当初比亚觉公主起义反对其叔父乌巴律的缅甸傀儡政权时,大本营所在的城市阿速坡就在占巴塞的东边不远。后来的勐占镇则把阿速坡城及附近区域也划了进来。

    换句话说,在南掌国东南波罗芬高原这一块,黄应雷的实力是很强的,而且因为比亚觉公主的关系,他们夫妇在当地的民望也不低。

    属于黄应雷本人的武装是他的狼兵,有三千之众。按照黄芷汀的说法,这三千狼兵有两个特点:一是精锐,由于黄应雷是黄氏主支的长子,虽然本人顽劣,但之前仍被视作主支继承人,故而麾下狼兵都是精中选精而来,不比黄芷汀的直属狼兵差。

    二是这批狼兵曾长期由黄芷汀统领,直到京华抵定整个南疆、黄应雷移镇勐占,黄芷汀才把这批精锐狼兵交还到黄应雷手中。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高务实猜测此次她亲自领兵去万象,恐怕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原因很简单,这批人及精锐又曾经长期归她统帅,她可能是在考虑和平收服。

    和平收服这种事,一般来说需要两个条件:一是去收服的人一定声名显赫,如郭子仪单骑喝退回鹘兵那样。这一条黄芷汀占了,她在南疆的权力固然大部分是靠着“高夫人”的身份得来,但名声还真不是,她的名声是她自己打出来的。

    从谅山之战,到远征缅甸,再到平定暹罗,甚至覆灭柬埔寨也是她坐镇定南城安排的各项部署。南疆的汉人经常把她与刘馨合称绝代双娇,但她们二人的战绩比起来,还是黄芷汀更显赫一些。再加上身份的关系,所以大家都默认黄芷汀在前。

    那支狼兵既然长期由她统带,对于这种声望的尊重自然更甚,因此在这个方面,黄芷汀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第二个条件则是威势,威势的意思最直白的说就是带了多少兵去。郭子仪那样的情况毕竟比较罕见,寻常人还是很难办到的。

    黄芷汀这次调动的兵马有三万余,加上万象警备军,一共有五万多。这个实力对比黄应雷、比亚觉夫妇而言自然是碾压式的。

    比亚觉公主当时交权交得很彻底,嫁给黄应雷之后也不需要亲自掌兵,身边长期只有不到五百人的原南掌御林军充作安保力量。黄应雷的情况刚才说过,他早年因为不成器,兵权一直都是由姐姐黄芷汀代掌的,直到移镇勐占才拿到那三千狼兵。

    换句话说,这夫妻俩理论上的直属武力一共就三千五百人,其中三千狼兵在得知黄芷汀亲征之后还即有可能弃暗投明。

    不过这里还有另一个情况,就是之前南掌的御林军最多时曾经达到四五万人,后来因为高务实认为南掌贫穷而且深处内陆,并不需要养这么多兵,于是大笔一挥,在以南掌御林军为基础整编万象警备军的时候,这将近五万人就直接砍掉了差不多三万,只留下大概两万人。

    接下来,高务实又按照大明禁卫军类似的编制调整了南疆各警备军的编制,即由上到下为军、镇、协、标、营、连、排、棚一共八个层级,其中以镇为基本建制,编入各警备军。

    这个基本编制的意思是作战的基本单位,大范围的调兵则通常都是一镇一镇的调动,至少也是一协一协,比如黄芷汀这次的征讨就是以协为单位。

    而“编入各警备军”的时候,每个警备军所下辖的镇是数目不等的。比如说南疆编制最大的警备军现在是定南警备军,一共规划了五个镇约六万人,下辖十个协和若干个独立炮营、马营、工兵营;而编制最小的警备军便是万象警备军,一共就两镇、两万余人不说,而且除了四个协之外,下辖的独立营也少。

    其余如升龙、金港、勃固、金边等警备军,通常编制都在三到四个镇左右。

    南掌的御林军被削掉三万多人,这些人又是比亚觉公主起兵时的功勋部队,当然不可能一纸命令就直接遣散了。于是当时做了个妥协,原先南掌傀儡国王乌巴律在万象附近的“王产”,包括田地、山林等,都按照功劳、地位分给了那三万多人。

    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三万多士兵实际上便像是万象附近的“军屯兵”,都留在了万象附近。如今比亚觉公主宣布摄政,回到万象,高务实估计她肯定不会忘了这些人,极有可能直接把他们重新编成一支军队使用。

    这么一来,黄应雷、比亚觉夫妇手里的实力就立刻暴涨到了三万余人,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支不弱的力量了。黄芷汀要压服狼兵,狼兵们除了考虑大小姐历来的威名之外,肯定也会考虑自身实力,这三万多兵不是没有可能给他们造成能够一战的错觉的。

    当然,这三万多人虽然早前便是军队,但他们的劣势也很明显。首先,整编之前的所谓南掌御林军战斗力并不强——原历史上这支军队在比亚觉公主的指挥下,的确一路从东南打进了万象城,推翻了乌巴律的统治。但问题在于,缅甸军队一来就镇压了他们,可见实力也就那样。

    另一个劣势就是武器装备和训练,武器装备没得说,整编过后的万象警备军虽然所受的重视程度依旧是南疆最低的,但毕竟作为警备军,各单位步兵的装备还是得到了有效的提升,火枪和冷兵器都是配备齐全了的,他们少的除了一个镇的编制之外,主要是独立炮营、独立马营等镇直属部队比其他镇的比例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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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扭到腰了,这一章写得有点慢,还差700字左右,先发一点重复的,被迫防盗,半小时以后再刷新一下订阅就好了,抱歉。

    而“编入各警备军”的时候,每个警备军所下辖的镇是数目不等的。比如说南疆编制最大的警备军现在是定南警备军,一共规划了五个镇约六万人,下辖十个协和若干个独立炮营、马营、工兵营;而编制最小的警备军便是万象警备军,一共就两镇、两万余人不说,而且除了四个协之外,下辖的独立营也少。

    其余如升龙、金港、勃固、金边等警备军,通常编制都在三到四个镇左右。

    南掌的御林军被削掉三万多人,这些人又是比亚觉公主起兵时的功勋部队,当然不可能一纸命令就直接遣散了。于是当时做了个妥协,原先南掌傀儡国王乌巴律在万象附近的“王产”,包括田地、山林等,都按照功劳、地位分给了那三万多人。

    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三万多士兵实际上便像是万象附近的“军屯兵”,都留在了万象附近。如今比亚觉公主宣布摄政,回到万象,高务实估计她肯定不会忘了这些人,极有可能直接把他们重新编成一支军队使用。

    这么一来,黄应雷、比亚觉夫妇手里的实力就立刻暴涨到了三万余人,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支不弱的力量了。黄芷汀要压服狼兵,狼兵们除了考虑大小姐历来的威名之外,肯定也会考虑自身实力,这三万多兵不是没有可能给他们造成能够一战的错觉的。

    当然,这三万多人虽然早前便是军队,但他们的劣势也很明显。首先,整编之前的所谓南掌御林军战斗力并不强——原历史上这支军队在比亚觉公主的指挥下,的确一路从东南打进了万象城,推翻了乌巴律的统治。但问题在于,缅甸军队一来就镇压了他们,可见实力也就那样。

    另一个劣势就是武器装备和训练,武器装备没得说,整编过后的万象警备军虽然所受的重视程度依旧是南疆最低的,但毕竟作为警备军,各单位步兵的装备还是得到了有效的提升,火枪和冷兵器都是配备齐全了的,他们少的除了一个镇的编制之外,主要是独立炮营、独立马营等镇直属部队比其他镇的比例要低。

第215章 南疆变故(七)

    北洋海贸同盟针对吕宋的计划在刘馨看来不值一提,毕竟她是听高务实仔细讲解过当前欧洲局势的。腓力二世虽然“世界不足我欲”,但西班牙的对手实在太多,能够用到吕宋的力量太过有限。

    按照刘馨的想法,如果只说取吕宋,京华的南北两洋舰队任意一支都能单独搞定。这甚至不需要高务实另外调派陆军部队,两洋舰队自身配属的陆战队就够了——北洋舰队自身配属的陆战队就有三千人,而南洋舰队因为之前负责台湾开发,更是配备了8000多人的陆战队。

    这个时代的西班牙陆军在欧洲还可以算得上大名鼎鼎,高务实也多次提醒过她注意。然而刘馨作为高务实的“机要秘书”,尤其还是个会指挥作战的将领型机要秘书,她经过严谨的分析,还是坚持认为:西班牙陆军的实际战斗力并不会超过当前京华各警备军的平均水平。

    从战术上来说,西班牙大方阵是一种由长矛兵、戟兵、火绳枪手和剑盾兵组成的混编战斗纵队,单以指导思想来看,其实与戚家军鸳鸯阵很类似。然而,西班牙大方阵的灵活性在刘馨看来远远不够,尤其是在变化形式上来讲是远逊于鸳鸯阵的。

    为什么?因为鸳鸯阵实际上是以小鸳鸯阵组成中阵、大阵的,其基础编制用高务实的话说就是班排战术,也就是小鸳鸯阵。

    西班牙大方阵呢?它事实上是一种步兵团战术,从初创到标准化,最终形成标准的三个纵队,由3000多人组成,并淘汰了剑盾兵和戟兵,仅保留长矛手与火枪兵。

    西班牙方阵本质是全方位防御性的,对手想要击败它比较麻烦,但问题是它本身过于笨重,密集队形也导致移动不便,且火枪部队火线过窄,四角布置火枪的方法虽加强了全方位战斗能力,但容易造成火力浪费。

    刘馨通过高务实的介绍了解到,原本在欧洲军事史上第一个压倒西班牙方阵的战术就是尼德兰执政莫里斯的改良方阵,又称莫里斯方阵。

    莫里斯为了加强方阵机动性,加强火力,遂将西班牙方阵纵深减少。中间仍为长枪手,但将火绳枪部队布置在长枪手两翼,缩减火枪队的纵深但增加了横向宽度,延展了火线,加强了火力;且将火枪手独立出来,可视情况前进到长枪手之前,肉搏战斗开始后则退到两翼,机动性更强。

    不过,莫里斯方阵长枪手火枪手比例仍约1:1,依旧保留了大量的长枪兵,这又与高务实在京华各警备军中不断强化推动的火器化不同。

    京华各警备军目前所推广的战术,从战术思维方面来讲,更像莫里斯方阵之后欧洲的另一次军事革命的主要思想,即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的线性战术。

    古斯塔夫大帝(他是瑞典唯一一个被追封“大帝”的国王,瑞典语:denStore)本人是莫里斯军事著作的忠实学生,再加上早年的战争经验,其觉得莫里斯方阵也有改进的必要。

    古斯塔夫改革的方阵是莫里斯方阵的变种,进一步强调机动性和火力。三十年战争时期的瑞典军队改为使用减轻重量,缩小口径的新火绳枪,以使其装填速度相较旧时的穆什克特重火绳枪更快,火力密度得以加强。

    再加上古斯塔夫大量使用轻便的野战加农炮(也就是类似腓特烈大帝的“飞骑炮兵”的轻炮部队)支援步兵,远程射击火力已足以在肉搏战开始前重创神圣罗马帝国的那些不思进取的乌合之众。

    所以,他大胆地进一步缩减长枪手数量,战场上这种方阵的火枪手与长枪手比例一般大于3:2。之所以没有进一步增加火枪手的原因,在于他的主要对手蒂利和瓦伦斯坦这样的帝国军枭雄麾下的铁罐头重骑兵实在太多,用以克制重骑兵的长枪手还是必不可少。

    高务实目前在京华推广的战术大致上便是古斯塔夫二世的这种战术,只不过由于京华更早的推出了步枪刺刀,使得警备军系统的军队火力密度更高且对长枪兵的依赖度更低,因此各警备军甚至已经基本完成了“全火器化”。

    当然,这里头还有一个比较关键的原因,那就是对手不同。警备军各军都布置在南疆,而南疆方面目前几乎没有任何对手是拥有大量重装骑兵的。

    哪怕按照最夸张的思路,把莫卧儿帝国都当做敌人来看待也没关系,因为莫卧儿帝国的统治者是蒙古人的后裔,他们在轻骑兵方面比较擅长,却同样不是以重骑兵见长的。

    这就意味着京华各警备军几乎不必考虑重骑兵的威胁(此时的火枪对于重骑兵破甲比较难,需要近距离射击,但近距离则意味着会遭受重骑兵冲击,胜负难料),只需要无脑提高火力密度就行了,顶多再考虑一下机动性。

    任何战术的产生都必然是与当时的武器性能挂钩的,京华之所以能如此不断加强火力密度而不管长枪兵,原因就在于高务实对火器的重视使得京华的火枪水平已经远超历史同期,虽然他既搞不出后膛枪,也搞不出无烟火药,但超过当前时代还是不难的。

    想到火器,刘馨又忽然想到前几年谅山之战时的一则传闻,朝高务实问道:“当年黄都统在谅山之战中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之前忘了问她,也忘了问你,现在想起要打马尼拉攻城战却忽然想起来……”

    高务实眼珠一转,问道:“你是说她用我的‘神函’请到太上老君的‘九幽阴雷’,炸塌谅山城墙的事?”[注:参见本书按广西卷第141章激战谅山]

    刘馨嘻嘻一笑,看了一眼高陌,依然问道:“说吧,那到底是用什么东西炸的?”

    这件事其实高陌是知道的,高务实当然不介意,淡淡一笑,道:“硝化甘油。”

    “哦……”刘馨恍然大悟:“我就说了,怎么搞得那么神秘,而且后来又没有见你们再用过。”

    高务实摇头道:“那玩意儿确实太危险了,运输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用过那一次之后,我几乎把所有生产都停了,只让他们研究钝化。”

    硝化甘油这东西对当时的京华而言,难点在于甘油本身,因为制造方法其实反而简单一些:半份甘油滴入一份硝酸和两份浓硫酸混合液中就行了,而之前说过,中国古代就有硝酸和硫酸的土法制造技术。

    高务实当时秘密安排,弄了很久也才得到少量甘油。然后他就发现这东西很难利用,因为真的太敏感了,一不小心就爆炸,威力还特别大。因此,在谅山之战后他就下令暂时停止军事化实验,转而要求火药厂进行钝化实验。

    事实上,高务实是知道硝化甘油钝化所需的原材料的,因为他知道诺贝尔的达纳炸药(黄色炸药)就是用硅藻土吸收硝化甘油得来的——其实诺贝尔在黄色炸药之前还先搞出了“温热法”钝化硝化甘油,可惜高务实只知道这么个名字,完全不知道具体操作。

    然而知道“硅藻土吸收”这五个字远远不够,高务实根本不知道硅藻土要在哪挖,也不知道挖到之后的所谓“吸收”又应该怎么操作。

    此时把情况一说,刘馨倒是很快解决了他其中一个麻烦:“硅藻土啊,这东西中国是有不少的。不过我估计以目前的技术水平,能用得上的只有两处:一在辽东东北,二在云南。其他如浙江、山东、四川虽然也有,但杂质太多,估摸着你就是挖出来也用不好。”

    “具体位置有吗?”高务实问道。

    刘馨道:“太具体我也不记得,但辽东的那一处是在……嗯,现在来说就是长白山部,而云南的那一处还挺巧,就在腾冲。”

    高务实一愣:“辽东的在长白山部?你是说在女真人手里?”

    “对啊,还有哪个长白山部?我说的那地方基本上是在朝鲜边界附近了。”

    高务实摇头道:“这有点不好办,至少暂时还不好办。腾冲那边倒是没问题,就是有点远……你也知道云南那里水路不太方便,陆路全靠马拉人扛。”

    “运输方面的麻烦我看主要倒不是成本高,只是速度慢。但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因为你那个硝化甘油……恕我直言,以当前的技术水平,量产估计不怎么靠谱,所以硅藻土的用量注定不会很大。”

    刘馨顿了一顿,接着道:“至于硅藻土的用法我也不知道,但我以前见过硅藻土,那东西本身看起来就有点像火药。我是说,它是粉末状的,所以我猜测……”

    “浸润?”高务实马上问道:“直接用硝化甘油浸润,然后这硅藻土就变成和火药一样的东西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我是这个意思,但我要强调我只是猜测,我本身不懂这个。”刘馨立刻回答道。

    高务实点了点头,皱眉道:“硅藻土的事,做还是要做的,搞到之后做做实验我认为怎么都是必要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甘油这东西不太好办,实话说第一批甘油的出现还来自于意外。”

    “意外?”刘馨有些诧异:“不是你特意搞的?”

    “不是,我当时一门心思想搞TNT呢,可惜没成功。”高务实摆了摆手:“那个甘油是香皂厂一不小心弄出来的,我过去经常要求他们对新发现的东西做好记录并且上报,所以过了一段时候之后我看到汇报,想起来那东西可能是甘油,于是便指示他们制造一点点、极少量的硝化甘油试试看。”

    “就这样成功了?”刘馨笑道:“那你的运气还真不错。”

    “我说试验一点点,结果他们炸伤了七个人,其中一个还瞎了一只眼。”高务实叹息道:“当时我就觉得这玩意太危险了,能不用最好不用,所以只有谅山之战用过一次。”

    “由此可见……”刘馨眨了眨眼:“当时你就对黄都统‘另眼相看’了。”

    高务实闻言一滞,轻咳一声:“说正事。”

    “好,说正事。”刘馨白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就算没有硝化甘油,马尼拉城的棱堡体系也谈不上什么固若金汤。我这里呢,可以给你提供两个办法,一快一慢。”

    高务实道:“慢的那个,你该不会是说让我把马尼拉围起来,围到他们人吃人,自己开城投降吧?”

    “怎么,这个办法不好么?”刘馨一摊手:“我知道这个消息瞒不住,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都一定会有前往马尼拉的船只,而你也不可能把这些船只统统送进海里,毕竟生意还是要做的,对吧?

    但是这和围城没有冲突,他们发现了就发现了,把消息送回西班牙也没关系。反正你都说了,腓力二世一屁股烂账,他不可能把无敌舰队派到南洋跟你打一场。何况,你不是说这次无敌舰队远征会失败么?那就更不必担心了。”

    高务实道:“无敌舰队除了战术失误之外,遇到恶劣天气的影响也很大,我不知道蝴蝶效应会不会影响这一点。不过即便无敌舰队失败……呃,实话说吧,腓力二世两年时间就能再造一个无敌舰队。”

    这个造船能力的确让刘馨愣了一愣,但她依旧表示没关系:“就算两年也没关系,西班牙人在马尼拉不可能拖两年。何况无敌舰队就算重建,首先想到的肯定也是去找英国人报仇,绝不会跑来南洋的,除非腓力二世真的疯了。”

    腓力二世当然并不疯,他只是宗教狂热罢了。这厮非要打英格兰的主要原因,除了伊莉莎女王大发私掠证,发动英国海盗抢掠西班牙珍宝船之外,最关键的就是反对圣公会——他要在英格兰恢复天主教会的荣光。

    [注:其实他打英格兰还有一点法理,上一任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是腓力二世的第一任妻子,当时腓力二世的头衔里是有英格兰国王(共治)在的。但因为玛丽一世无后,理论上来说在玛丽一世死后,他的共治权也随之丧失。然而腓力二世比较猛,在打英格兰的时候宣称了英格兰王位。]

    话虽如此,高务实依然不希望一场仗拖那么久,他摇头道:“我拉着勋贵们去打马尼拉,主旨并不是和西班牙争夺殖民地,而是转移勋贵们的注意力,但这就需要吕宋尽快恢复原有的功能,并且创造利益。所以,你还是说说另一个办法吧。”

    刘馨笑了笑,道:“这就要用到我的专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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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南疆变故(八)

    刘馨的专业是地理,在此之前她这个专业所发挥的主要作用很简单,就是指明哪里有矿、储量多大、品位多高。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发挥其他的作用。

    但这一次不同,刘馨的专业好像还真被她利用到了另一个方面。她告诉高务实说,她虽然没去过马尼拉,但她在“求学时代”曾经了解到马尼拉的一点情况,知道马尼拉城最早建立的位置在哪。

    “求学时代”显然是为了避免在一旁的高陌听到不该听的话才这样说的,高务实很清楚她是指大学时期。

    刘馨说,她了解到马尼拉的契入点是两座教堂,一座叫做马尼拉大教堂,一座叫做圣奥古斯丁教堂。据她所知,这两座教堂都是西班牙殖民者刚刚进入菲律宾时就建立的,尤其是圣奥古斯丁教堂,她“明确记得”一句话:“圣奥古斯丁教堂位于马尼拉殖民首府的中心区域”。

    由此她认为,从这两座教堂的位置——尤其是圣奥古斯丁教堂的位置,就能准确判断当前马尼拉城的位置。

    圣奥古斯丁教堂的位置很简单,就在巴石河入海口的南岸不远,其位置靠海也不远。至于后来的马尼拉城,则是随着城市发展而往内地延展开去的。

    “你的意思是说,舰队的重炮在海边就能轰击到马尼拉城?”高务实有些意外的问道。

    “很遗憾的告诉你,应该不可能。”刘馨叹了口气道:“圣奥古斯丁教堂离海面有将近两里远,我不知道现在什么重炮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对西班牙人的棱堡造成有效伤害。”

    海船显然不能直接靠在并非深水港口的岸边去,那会导致搁浅,所以两里这个距离还并非可行的炮击距离。

    换句话说,如果高务实要让北洋舰队直接在海边炮击马尼拉城,除非京华的火炮对棱堡的有效杀伤射程超过三里——这纯属痴人说梦。如果没有意外干预,一百年后的火炮可能都达不到这个水平。

    刘馨见高务实一脸遗憾,不禁打趣道:“怎么了,是不是想到当年南洋舰队一招黑虎偷心,直接端掉升龙城的伟业了?”

    高务实哈哈一笑,坦然承认:“很难不想起来。”

    刘馨也笑了笑,然后却道:“安南人肯定想不到仗还能打成那样,所以升龙城的城墙离红河太近,京华的舰队停在河中都能轰到。但西班牙人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们毕竟是‘海外殖民者’,怎么可能想不到防备海上来敌?所以那一招对马尼拉无效是可以预计的。”

    “那么,你的办法是什么?”高务实问道。

    “我的办法其实也不是什么新法子,这一招在古人手里都快用烂了。”她起身在高务实的书案上拿了一张纸,又拿了一支京华特有的炭笔,在上面简简单单画了几笔,构成一副极简地图拿给高务实看。

    指着地图,刘馨道:“你看,马尼拉城就在这里,外面这片海域就是马尼拉湾,是个天然的避风良港。北面这条河就是巴石河,河面比较宽阔,径流量虽然不小,但由于是入海口,所以水流倒不是很急,适合工程作业。”

    “嗯?”高务实心中一动,打断道:“你说的工程作业是不是指……”

    “就是你想的那样——从巴石河南侧挖开一段河道进行蓄水,等蓄水充足之后,忽然炸塌临时水库,倒灌马尼拉城!”

    “嘶……”高务实倒抽一口凉气,试探着问:“马尼拉城建立不久,但城里目前最少也有两三万人了。”

    谁知道刘馨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高司徒,我出身于大明将门,从小见惯了杀人和流血,可不是你在提及这个问题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那些白左圣母们的模样。

    对我而言,既然对方已经成为需要用作战来解决的敌人,那么无论是用火药炸死他,还是用河水淹死他,本质上毫无区别。至于会不会造成平民伤亡?抱歉,在这个时代里我没法讲究那么多,只要伤亡的不是大明的平民就好。”

    高务实有些意外地道:“你好像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西班牙人这么快在城里聚拢了两三万人,说明马尼拉附近较有实力的人可能大多被西班牙人强迫城市化了。

    而这就意味着,如果这些人大量损失,那么在战后一段时间里,马尼拉本身的商业能力必然大幅下降,当地人……”

    “当地人有多大的用处吗?”刘馨不屑地道:“虽然我不像你那样关心政治,但南洋土人自身懒惰愚昧却排华仇华的特性,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依我之见,既然你们准备夺取吕宋,那么就最好把吕宋当成另一个台湾来看。只有用大量中国移民改变当地人口结构,才能真正控制下来,并做到长治久安。这和你在安南首创的归化户籍制是一个道理。”

    这个嘛,高务实倒也同意,点头道:“你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干脆趁着这次作战,给马尼拉换换血,是吧?”

    “没错,另外我甚至建议你可以考虑给马尼拉换个名字,就像定南那样,换个汉名。”

    这倒也是,就好比菲律宾群岛,这个名字其实就是指腓力二世,当然并不是腓力二世自己命名的,是殖民者们讨好他的做法。

    不过高务实听刘馨这么一说,却又想到吕宋这个名字其实也不完整。不完整的意思是说,吕宋其实并不是指整个菲律宾群岛,它只是菲律宾群岛中的一个大岛。

    除了吕宋岛之外,还有棉兰老岛、萨马岛、民都洛岛等十一个主要岛屿,而整个群岛由7000多个岛屿构成。从这个角度讲,用一个吕宋指代整个菲律宾也并不是很合适。

    至于刘馨所表达的换血思维,其实高务实也比较赞同,从后世菲律宾的情况来看,换血的确应该会更好一些。

    尽管菲律宾很早就有人类居住,但是作为一个破碎的群岛国家,它的文明在古代社会发展得十分缓慢。与同时期的欧亚非大河流域地区相比,菲律宾群岛上的居民社会分工始终相对粗略。

    从自然条件来看,热带菲律宾在文明早期的开发和农业条件都很差,而且菲律宾是西太平洋台风影响最大的国家之一,这对于古代农业社会简直是地狱开局。

    同样地,受岛屿狭小的土地面积和崎岖地形的限制,菲律宾一众岛屿之间虽然相隔不远,但即便在没有外力作用之下——指更高文明程度的人群强力干预——也很难整合到一起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

    说实话,时至二十一世纪,地域差异在这个群岛地区仍然十分明显。菲律宾无论是在面积还是人口上都与中国一省相当,却有182种独立语言,其中官方认定的教学语言就有19种。

    国家不大但民族、语言非常多,岛屿之间又缺乏相互沟通的条件和必要,所以深度的民族融合就很难实现了。

    除了语言,宗教也是这个群岛国家一度缺乏向心力的重要因素。在西班牙殖民统治之前,菲律宾主要宗教是原始部落信仰,每个岛屿、每个部落都有着不同的主神。

    各岛屿族群的社会发展状态也有明显的先后之分。在外来者统治群岛之前,这个7000岛屿之国上已经分化出了四种主要的社会形式,即狩猎-采集部落、强盗性质的军事部落联盟、高地农业社会集团,以及城邦性质的港口政治实体。

    在未经充分开发的状况下,热带岛屿的不同部分往往为不同势力所控制,而每个岛屿又不断重复这一模式,使得岛内和岛间都更加破碎化,联盟也是颇为松散的。

    早期各个岛屿上不同的政体都与外界保持着交流,唐宋时期就与中国有密切的贸易往来,曾被纳入中央王朝的朝贡体系,后世菲律宾出土的遗物中广泛存在的中国文化符号得到印证。

    与中原文化的影响相比,另一种亚洲文明对菲律宾地区的冲击明显更直接和深入——最晚到14世纪末,绿教从苏门答腊岛传播到菲律宾南部的苏禄群岛,阿拉伯传教士们的不断进入给苏禄群岛带来极大影响。

    不同于当地的岛屿部落文明,绿教教众拥有更坚定的群体认同感和更有效率的组织形式。在此背景下,一个囊括苏禄群岛、加里曼丹岛东部、巴拉望岛及西南一众岛屿的环苏禄海绿教苏丹国被建立起来。

    后世菲律宾人口的83%都信仰天主教,另有占比9%的人受美国影响信奉基督新教。而南部地区,在数百年的殖民之后,依然保存了绿教的信仰和宗教活动。

    西班牙在疯狂对美洲大陆进行殖民掠夺的同时,也派出了一员悍将去征服菲律宾群岛。这员悍将就是米格尔·洛佩斯·黎牙实比,后世菲律宾黎牙实比市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黎牙实比担任菲律宾总督的成绩,从西班牙角度看可谓居功至伟,在其治下做了以下几件大事:

    西属菲律宾以宿务岛为中心建立了数个殖民点;

    远征吕宋废黜土王,确立了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大部分区域的管理;

    兴建马尼拉城,使其成为跨太平洋贸易的西部枢纽,后成为菲律宾的首都;

    全面推行天主教,让耶稣、教皇等白人形象成为了菲律宾群岛土著的精神寄托,便于西班牙人的殖民统治,也让岛民有了一个共同的天主教徒身份认同;

    对外抵御葡萄牙、日本和英国的扩张,对内镇压土著部落的起义,不断巩固西班牙政府对这一殖民地区的统治。

    简单的说,没有西班牙人,马尼拉不会出现,更不会崛起。高务实现在去攻取马尼拉,事实上有点鹊巢鸠占的意思。当然,他绝不会良心不安。

    综合以上这些情况来看,刘馨提到的换血改名就显得的确很有必要了。改名这种事好办,也不费什么精力,不过换血的话,那就得提前做好规划和准备了。

    大明受小冰河期的影响已经越来越明显,此前高务实关于新建阜新、丹东二城的移民问题,计划就是从陕西、山西、北直隶的灾民中迁徙。而事实上灾民显然不会仅限于这一次,如今哪年不遭灾?

    不过话又说回来,高务实从大明国内往南疆各地迁徙人口的举动,一般还是讲究“就近安置”的。比如说安南方面,就以两广和福建三省明人为主;台湾方面则以南直隶、浙江、福建为主。

    黄河流域各省的灾民虽然也偶有送往南疆的,但人数迄今为止都还比较少。不是高务实觉得北方人受不了南方的炎热,这个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欧洲殖民者都没热死,难道华北平原、黄淮平原的明人就会热死?

    关键这里头有个成本问题,就近迁徙毕竟路途更近,迁徙人口适应性也更好,复产复工更快,不必京华费太多的心力。

    而且,此时的北方各省平时种的是小麦,去了南疆之后肯定得改种稻米,不要以为这是小事,这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大事。至少在头几年里,在移民们对稻米种植的各种情况还不太熟悉的时间段,京华需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帮助他们。

    原先这么搞问题不大,因为那会儿京华现金流充裕,但眼下这会儿还是挺紧张的,这么做会明显给京华本身造成压力。但京华如果投入不足,又反过来会导致移民们的生产效率下降,甚至生存遭到威胁,这又反过来可能导致后续移民积极性不高。

    总之,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先有所准备。

    然而高务实还在思索这些准备工作该如何有条不紊的进行时,刘馨却又说道:“另外我还觉得,你最好不要把攻打吕宋当做一次孤立作战。”

    高务实一愣,问道:“怎么说?”

    刘馨撇撇嘴道:“你打了菲律宾的西班牙人,马六甲的葡萄牙人怎么想?我知道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有严重的竞争对立,但再怎么说他们现在也是共戴一君。从腓力二世打算从里斯本出发进攻英国就能看出来,这个宗教疯子国王对葡萄牙的控制力还是不错的。

    那么一旦他知道菲律宾丢了,难道不会让葡萄牙人出点力,开始给京华找麻烦吗?如果要避免这种麻烦,我认为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抢先动手,拿下马六甲,把西葡帝国的势力彻底赶出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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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南疆变故(九)

    把西葡帝国的势力彻底赶出南洋?

    好想法,高务实也一直以此为长期目标。只不过最近这几年麻烦事一件接一件,他高司徒现在又收了天下财权大半在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相应地也就不希望南疆出现太大的波动。

    原本按照高务实的设计,大概在数年之后,蒙古、日本、女真问题就会得到基本解决,到那个时候,他高某人应该就能清闲一些了。而且彼时差不多已经经过了十年的移民,南疆、南洋方面的汉人数量势必大增,那个时候再去安排各项任务,自然也就变得容易起来。

    但今天因为勋贵们的蠢蠢欲动,让高务实觉得必须得给他们松松绑了。毕竟,让勋贵们从封建地主属性转变为贸易资本属性,本也是他改造勋贵计划的一个重要原则。

    以利益推动改革,这是高务实一贯的基本思想。在他看来,如果“统治阶级”不能从改革中获利,亦或者获利不如损失多,那么无论这改革对民间的好处有多大,“统治阶级”们都必然没有动力,只会变成阻力。

    这些勋贵们是名义上武臣,实际上根本打不了仗,从这个角度来看,养着他们完全就是浪费国家资源。可是问题在于,如果他们反对改革,那改革的压力就太大了——朝廷的文官集团本就不是都赞同改革的,一旦勋贵们也站到保守派他们那一边去,他高务实就算再得圣眷又如何?

    朱翊钧是能万寿无疆还是怎么着?最迟等他一驾崩,这改革可不只是人走茶凉、人亡政息的问题,而是必然会被反攻倒算、秋后算账,然后一切回到原先的轨道,甚至更加“反动”,而大明该亡就还得亡。

    所以高务实听了朱应桢和张元功的话之后,只好给他们松绑,但目标放在日本的话又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因此只好临时变更,引导他们的目光投向菲律宾。

    然而当时高务实的确没来得及思考连锁反应,此时被刘馨一提醒他才警醒过来,的确不能完全把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分开来看。

    就像刘馨所说的那样,西班牙和葡萄牙毕竟现在是共戴一君的状态,而且腓力二世对葡萄牙的掌控也堪称有力。一旦菲律宾这个在西班牙殖民体系中具有重要意义的“中转站”被自己夺走,腓力二世很难无动于衷。

    西班牙人在欧洲已经满头包了,丢失菲律宾的话能怎么办?两个选择:不顾一切损失打回来,或者转而去使用葡萄牙人的殖民据点。

    打回来肯定是最痛快的选择,但高务实估计腓力二世做不到,并且腓力二世自己也应该心里清楚。

    那么就很可能如同刘馨所提醒的那样,腓力二世极有可能要求葡萄牙帮忙。

    葡萄牙能拒绝吗?显然不能。

    西班牙几万大军屯驻在葡萄牙呢,甚至腓力二世本人也呆在里斯本(自取得葡萄牙王位后,为了就近威慑,他在里斯本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葡萄牙贵族们现在可谓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怎么可能拒绝?拿头拒绝?

    因此葡萄牙人就算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只要腓力二世开了口,马六甲一定会被西班牙人使用。考虑到西班牙人现在心态之膨胀,得到马六甲使用权的他们难保不会和京华玩阴的。

    想明白这个道理,高务实不禁苦笑起来:“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本打算过几年在打马六甲的主意,现在看来还真要提前了。可是现在南掌的事情还没解决,马六甲又要被列入计划……”

    刘馨摇头道:“马六甲的事其实好办,这个地方虽然重要,但它既然可以由陆路进攻,其难度就比进攻马尼拉要低得多了。如果苏洛鬲、大泥、彭亨等马来城邦愿意让定南警备军过境,夺取马六甲应该不算难事。”

    这个说法高务实倒也同意,他之所以任命堂侄高瑞雏为暹南巡阅使,又让柬埔寨降将木萨利出任暹南镇守使,给他们定南警备军第四镇及暹南独立守备师(镇)两个镇级编制,不就是为夺取马六甲准备的吗?

    定南警备军第四镇是“定南五镇”之一,满编高达12700余人,实际满编。全镇拥有两个标准步兵协、三个独立炮兵标、一个独立骑兵标,以及两个工兵营;

    暹南独立守备师同样是镇级单位,之所以用“师”区分“镇”,是由于目前京华以镇为标准军队配置,师则作为辅助力量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后世红朝的武警部队——以镇守当地为主,但也拥有一定的作战能力,并且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快速补充“镇”级军事编制。

    暹南独立守备师的人员编制略小于镇,全师编制目前是9000余人,编为两个步兵协、两个工兵营。

    算起来,光是在暹南——即马来半岛北部——京华就屯兵22000人左右,足称强大。

    不到八十年前,葡萄牙人仅靠700人就拿下了拥有两万守军的马六甲城。当时马六甲城中有5艘来自于大明的商船(违背禁海令来的),葡萄牙的大殖民者阿方索·德·阿尔布克尔克为了展示对大明的友好,同时也为了示威,遂大方的允许大明商人登上葡萄牙战舰,观看整个征服过程。

    具体的战斗过程高务实已经从这些商人的后代手中搞到了,大致上来说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葡萄牙强攻,但失败了,因为马六甲苏丹手中也有来自欧洲的火器。这些火器是威尼斯送到印度的,根源是威尼斯很清楚一旦葡萄牙掌控了阿拉伯-印度商道,那么威尼斯的地中海贸易优势就会被打破,地中海贸易圈将会被大西洋贸易圈所取代。

    这个想法是正确的,后来的发展证明了这一点。而当时,在这种指导思想之下,威尼斯将欧洲火器输入到了阿拉伯,阿拉伯又输入印度,印度又输入到了马六甲,整个过程大概耗费了十几年时间。

    不管怎么说,马六甲苏丹虽然打得比较难看,但毕竟还是依靠火器抵挡住了葡萄牙的第一波强攻。完成登陆并攻打马六甲的葡萄牙人因为兵力太少,无法承担太大的伤亡,故在发现难以建立栅栏工事之后主动撤退。

    葡萄牙人没有真的退走,他们在船上等待机会。机会很快来了,由于马六甲本身也是个河口港,攻打马六甲的关键就是城中那座连接两片城区的大桥,于是葡萄牙人趁着涨潮的机会以战舰杀入河中,以战舰火炮压制城中守军的火力,终于在城内建立了炮兵阵地。

    10天后,眼看守城无望的苏丹带着两个儿子逃出了马六甲。大批缅甸和印度的商人开始与阿尔布克尔克接触,承认他对城市的占领。从此,马六甲城成为葡萄牙在印度以东地区最重要的基地,直至如今。

    阿尔布克尔克对马六甲的征服作战是那个年代葡萄牙人对亚洲征战的典型。虽然守军往往人数众多,也拥有少量不错的武器,却依然无法抵御新来的欧洲征服者的攻击。葡萄牙人作为当时世界上最好的海军力量(指的是1511年这个时间段里),不仅在海面上占据优势,还在一系列登陆攻城作战时表现了欧洲战场上磨练出的素质。

    作为一个靠着贸易交流为生的国际化大都市,马六甲人理论上可以通过海运获得当时最为先进的武器,并雇佣地区内外的专业士兵来担任守军(实际上马六甲苏丹的两万军队中就有大批雇佣军)。

    但这种迅速的军事现代化并不能在根本上改变当地军事实力偏弱的本质。无论是新式的火炮还是印度的战象,又或是传统的毒液弓箭,都无法弥补士兵素质与指挥系统滞后的缺陷。

    马六甲苏丹国虽然是地方小霸,却缺乏集权国家集中资源的效率。实际上,马六甲沦陷之后,苏丹国的残余势力继续与葡萄牙人缠斗了很长时间,直到荷兰人的到来才算告终,足见都城被快速拿下是因为无法集中资源防御都城所致。

    而葡萄牙的胜利则是扬长避短,合理利用自身优势所带来的。趁涨潮利用舰队直取要害、仪仗舰炮压制守军火力……葡萄牙人的胜利理所应当。

    而如今,由于京华的渗透,葡萄牙人在马六甲的情况对高务实而言几乎也是不设防的。

    首先,马六甲虽然位置重要,但因为葡萄牙小国寡民,其在亚洲的主要力量还是集中在其印度首府果阿。他们在马六甲城的力量,除了葡萄牙商船大量来此的时间段里,其他时候都不强大,甚至可以说是孱弱。

    与西班牙人在马尼拉的情况类似,葡萄牙在马六甲的战舰平时也不会超过二十艘,驻扎陆军兵力同样不超过两千人。

    京华可不是当地那些土著苏丹,其所拥有的武力和欧洲人至少是同一时代的水平,战术思想甚至更加先进。2000人的葡萄牙军队能守住22000京华军队的攻击吗?

    不可能。京华甚至不需要依靠海军舰队趁涨潮杀入马六甲,他们直接进攻也足以确保取胜。当然,如果舰队也出马,并且压着葡萄牙打,那就更好了。

    高务实思索了一下,转头朝高陌问道:“瑞雏在暹南这么久,与苏洛鬲、大泥、彭亨等小国应该有过接触吧,你认为他们会愿意给我们放开进攻马六甲的道路吗?”

    高陌道:“接触是有的,双方平时的关系也过得去。只不过,这些小国虽然未必知道假道伐虢的故事,但暹罗王现在被我们软禁在定南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老奴怀疑,一旦堂少爷真个出兵,他们恐怕会担心自己今后也如暹罗一般,成为我京华的傀儡,是以……他们究竟会如何反应,眼下却不好断言。”

    高务实又朝刘馨望去,问道:“刘姑娘,你的看法呢?”

    刘馨撇了撇嘴,道:“我的看法是,哪怕他们乐意让路,咱们也最好当做不知道,直接一路打过去才是最好的。”

    “哦?”高务实有些似笑非笑的道:“想不到姑娘你这么霸气侧漏的呀。”

    这个“侧”字让刘馨知道高务实这句话有些前世风格的调侃意味,但她并不介意,反而故意挺了挺胸,道:“那是自然。”

    高务实忍住笑,问道:“为什么呀?哦,我是说,为什么要一路打过去?”

    “懒得麻烦。”刘馨极其直白地道:“这些小国夹在定南与马六甲之间,而定南是你定下的南疆首府,马六甲又肯定是今后的商贸重镇,这两地中间岂能容得下不受控制的其他势力存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别说它们这几个小国,包括马六甲再南边的柔佛国,我看也应该一举推平——简单地说,就是马来半岛不允许有任何其他势力能够左右局势,必须由京华彻底控制!”

    高务实没有继续纠结,直接问道:“派谁去打?瑞雏和木萨利行么?”

    “如果你是问他们两个配合能不能打下来,我觉得是可以的。”刘馨微微耸了耸肩:“但如果你问的是谁去最合适,那我觉得他们不是最佳人选。”

    “哦?理由呢?”高务实面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你手底下有不少降将,而木萨利是投靠最晚的一个,如果他去拿下这样的大功……阮潢因为在平定柬埔寨立有大功,那也还罢了,但如莫玉麟之流却该如何自处?

    莫玉麟在这次南掌危机中的表现看起来不太好,但咱们都知道,他只是无法确定你和黄都统的态度,这才有些进退失据,并不代表他无力掌握战局。

    而如果在紧接着而来的马来半岛之战中没有他一席之地,我怀疑他恐怕就要多心起来,会怀疑你是不是对他有了不满,有了防备,甚至有了卸磨杀驴之心。”

    高务实没有表态,又问道:“那瑞雏呢?”

    “高瑞雏是你堂侄,并不是你儿子。”刘馨的话依旧直白无比:“你儿子现在连路都还未必会走,如果高瑞雏就立下这样的大功,将来……你觉得他对你的继承人会有多少真心的尊重?”

    高务实笑了笑:“你想的也未免太远了些。”

    刘馨则微微抬起下巴:“是么?”

    高务实便懒得争辩了,轻叹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又要让芷汀亲自走一趟?”

    “那你就猜错我的意思了,我觉得这一次黄都统最好也别去。”刘馨挑了挑眉,问道:“她是你的夫人,但毕竟不是你自己。如今从整个南疆来看,只有安南是你亲自打下来的,此后缅甸也好、暹罗也罢,还附带一个南掌,乃至于这次柬埔寨,都可以看做是黄都统的功劳。你不觉得这个局面有些不太好吗?

    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她有什么异心。我只是觉得长此以往,南疆方面会出现天有二日之局面,这种情况……是可能出麻烦的。”

    高务实有些意外刘馨这样说,不过既然她连“天有二日”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高务实哪能不知道她所谓的麻烦是什么?

    吕后、武瞾。

    更巧的是,吕后、武瞾都有一大家子本家人,而黄芷汀的本家人更是实力强大。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黄芷汀至始至终都是站在高务实立场在做事。

    不过这事……非要说的话,武瞾还在做皇后的时候,她也不敢忤逆李治的意思呀。这二位都是在丈夫身前就地位很高,但并不反对丈夫,而等丈夫死后便大权独揽,大肆任用娘家亲人,朝廷易色。

    高陌在一边也对刘馨的话有些胆战心惊,其实他也觉得夫人的权力有些太大,在南疆的威望也有些太高,只是他作为高家老仆,实在不便以奴疑主,所以始终没敢说。

    此时高陌却没法继续装傻了,轻咳一声,小声道:“老爷若有所犹豫,不如等南掌之事结束,看看夫人如何处置黄应雷,然后再做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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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南疆变故(十)

    高陌这个建议也有些意思,高务实一听就懂。

    但他却摇了摇头,道:“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顿了一顿,继续道:“对马六甲发起进攻之事芷汀早有准备,既事已将近,自不可能绕过她来进行。她代我总摄南疆诸事,我没有理由不问她有何安排。

    陌叔,这与黄应雷之事不可混为一谈。你现在就去,以我名义致函定南,问定南方面对此有何详细规划,各项准备又做到了什么程度。此函同时转送南洋舰队,让高璟回话。”

    高陌躬身应命而去。

    等高陌一走,刘馨见高务实朝她看来,不由得耸了耸肩:“疏不间亲,看来是我多嘴了。”

    高务实没有理会这句话,反而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对我族中的亲属似乎并不放心?”

    刘馨虽然嘴上说“疏不间亲”,但看来她并不真的很担心这个问题,听见高务实这样一问,不由撇了撇嘴:“你要让高瑞雏去做朱文正吗?”

    高务实不禁一滞。

    朱文正,这个文正不是谥号,是他的名字。此人乃是明朝开国名将,明太祖朱元璋的侄子,朱元璋集团的核心人物。曾任全军最高衙门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他的父亲是朱元璋的大哥南昌王朱兴隆。

    朱元璋起兵时,朱兴隆早已去世,朱兴隆的妻子王氏带着儿子朱文正依附朱元璋。朱元璋把朱文正当做自己的儿子抚养。朱文正勇猛善战,随军渡江时,攻下集庆路。因屡立战功被升为枢密院同佥,朱元璋问他:“想当什么官?”朱文正回答说:“叔父成了大业,何患不富贵。先给亲戚封官赏赐,何以服众!”朱元璋听了很高兴,更加喜爱这个侄子。

    元朝至正二十一年,朱元璋改枢密院为大都督府,任命枢密院同佥朱文正为大都督,节制中外诸军事。及再定江西,镇守洪都(南昌),屏翰西南,非骨肉重臣不可以守。

    陈友谅带六十万大军围洪都,朱文正数度摧其锋芒,坚守85日等到太祖亲自率兵来援,陈友谅撤围退入鄱阳湖,与朱元璋对峙。朱文正又断陈友谅粮道,友谅遂败。再派遣何文辉等讨伐未附州县。平定江西时,朱文正居功多。

    朱元璋还京后,大大地赏赐常遇春、廖永忠及诸将士金帛。而朱文正有大功却暂未封赏,发怒,遂失常度,任部将掠夺其下妻女。

    按察使李饮冰上奏朱文正骄侈觖望,朱元璋遣使责骂。朱文正惧怕,李饮冰又上奏朱文正有异心。

    朱元璋立即坐船到城下,召朱文正来。朱文正仓卒出迎,朱元璋问:“你打算干什么?”遂押回京城,马皇后劝解说:“此儿只是个性刚强,无其他。”遂被免官软禁于桐城,没多久就去世了。

    这些事高务实当然很清楚,是以刘馨把朱文正的事套到高瑞雏头上之后,高务实顿时心中凛然。

    刘馨见他沉默不语,干脆又道:“你以高瑞雏为暹南巡阅使,这本来没什么,毕竟你三弟高务勤早做到了安南六镇总领。可他们两人并不一样,高务勤是你同胞弟弟,高瑞雏不仅低了一辈,而且只是堂侄。

    高务勤那边,你没有做出多少特意的安排;高瑞雏那边,你却偏偏让木萨利那个柬埔寨降将与他搭档。若说这里没有考验他的意思,我是难以相信的。

    而这考验,与朱元璋不赏朱文正江西大功却偏偏又有异曲同工之妙……高司徒,你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怕高瑞雏心态膨胀而走上邪路?”

    高务实这次没有继续沉默,反而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怕他功高盖主?”

    “功高盖主?”刘馨也笑了,但同时摇了摇头:“怎么盖?别说京华由你建立且一手掌控,就算这次让他平定马来半岛又如何?

    他是暹南巡阅使,但暹南镇守使却是木萨利。他管的是政务,木萨利才是管军的,即便打下马来半岛,论功只怕也是木萨利第一吧?

    更何况,哪怕把征服马来半岛的功劳都算在他高瑞雏头上,他的功劳能比得上尊夫人么?别说比不上她,恐怕连我都比不上——这你也有必要担心他功高盖主?

    所以归根结底,你是在担心他心性不稳,有可能恃功而骄,到时候你是杀他,还是将他像朱文正一样软禁至死?这两种局面你肯定都不想看见,所以我说这次南征不能单让暹南负责。”

    高务实平静地问:“那为何你又不同意让芷汀去?别提什么‘天无二日’之类的缘由,你知道我不会认可,而且那也不是你的一贯想法。”

    刘馨挑了挑眉:“我有什么一贯想法?”

    “嗯?”高务实也以挑眉回敬,道:“你不是一直坚持平权?”

    “哈,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刘馨摇头道:“即便在这个时代,皇帝和皇后也号称互为敌体。然而曾几何时,是由皇后来决定谁做皇帝的?只有皇帝决定谁做皇后。

    我有平权思想不代表我漠视现实,而南疆的现实是什么?是京华由你一手缔造,而你在政治、军事、科技等绝大多数事务上必然是最具眼光的人。你的目标我既清楚也很支持,故而一切可能对你形成威胁的情况,都在我的反对之中。

    我和黄芷汀的关系很复杂,我知道她有利用我的意思,但我也同时知道,她的利用并非站在她个人的角度出发,反而是站在你的角度来的,这也是我依旧能和她成为朋友的关键。

    不过即便如此,在黄氏宗族依旧强大的前提下,我也不认可你做出某些会让她继续提高威望的决定。你在一日,她或许永远不会考虑背叛你,可你若是不在了呢?你怎么能断定,她为了高渊会做出什么事?

    如今你没有其他的儿子,这个想法看起来似乎是过虑了,但我想你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吧?你或许会说,将来南疆也可以如大明一般,严格按照立嫡立长的规矩来办,但我想南疆的局面与大明恐怕很难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高务实微微笑了笑。

    “大明没有飞地,其所统治的地区连成一片。南疆呢?虽然你定下了以暹罗为核心的治理结构,但地理上的割裂始终是客观存在的。

    现在只是十六世纪末,不是二十一世纪,甚至不是二十世纪,海上的领地——比如说将来的菲律宾,它离定南是不是太远了一些?

    从当前的局面来看,你拿下菲律宾之后,少不得要给当地设立一个国王,换句话说就是京华又要在那里设立一个总领或者巡阅使。请问总领和巡阅使与总督、巡抚有什么区别?

    它们一样是封疆大吏,而且是远离甚至割裂在你南疆核心之外的独立封疆……你能确定始终牢牢掌控吗?或许你在世的时候可以,但你走之后呢?

    我思来想去,除非到时候你不允许菲律宾这样的‘封疆’拥有海军,否则势必会造成他们的离心倾向,彼时你能做出的最好选择就是派你的一个儿子去镇守。

    但是问题来了,这样做就会让高渊感到威胁。如果此子也是黄芷汀嫡出,黄芷汀或许不会过于打压他,而高渊对他的警惕则会更甚;如果此子不是黄芷汀嫡出,高渊的威胁感或许不那么强,但黄芷汀会不会视他为威胁,那就不好说了。

    总而言之,不管怎样都会导致内部隔阂。在这种隔阂之下,黄芷汀的威望越高、实力越强,就越容易出问题……你希望看到那一幕吗?”

    高务实皱眉道:“你以前不是只关心军事吗?”

    “近墨者黑啊。”刘馨一摊手:“在你身边呆得久了,又知道你所预谋布置的那许多计划,以至于我现在动不动就会想到这些阴谋论,这不都是你害的?”

    高务实忍不住摇头苦笑,又道:“菲律宾看似割裂,其实对南洋舰队而言,它就在眼皮子底下。”

    “你拿下菲律宾和马来半岛之后难道便会就此收手?”刘馨挑了挑眉:“就算你没说过,可你扶植岛津家,难道不是对日本有所觊觎?你建丹东城,难道不是对朝鲜有所图谋?控扼马六甲之后,难道你不打算以此为支撑点,拿下整个南洋?拿下南洋之后,难道你不会对资源丰富的澳洲抢先动手,避免被欧洲人直抵腹心?

    更何况,黄芷汀想打阿拉干的时候,你的回答也是不愿现在就和莫卧儿帝国兵戎相见——换句话说,你心里其实对印度也有想法,只是眼下还顾不上,或者说还力不能及,我可有说错?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那么好,如此广阔的疆域,包括海疆在内,你真的认为光靠海军就能给各个割裂开来的地区以足够的威慑吗?

    就算海军再强大,这些地方总是需要强大陆军来镇守的,他们有了足够强大的陆军之后,你怎么能确保中南半岛上的南疆中枢还能压制得住他们?

    试问,中南半岛上的南疆中枢要有多大的海军力量,才能一次将数十万大军投入一场远征作战,并且压倒某些割裂开的地方?”

    高务实苦笑道:“我真的觉得……你想得太远了。而且,既然你这样说,难道芷汀没有那么高的威望,这件事就算了结了?更不必说其他,比如你为何觉得我一定会死那么早?没听说过祸害活千年吗?”

    刘馨摆了摆手:“这只是假设,毕竟正常来讲,男人的寿命大部分不如女人长,你不会觉得我这是在咒你吧?”

    高务实耸了耸肩:“那倒无所谓,我的政治面貌你知道的,我不信这个。”

    刘馨便把话题接了回去,道:“那好,继续说黄芷汀的问题。在假设她比你更长寿的前提下,再按照她如今事事为你考虑的基础上来推论:假设你拿下了……就比如说日本好了。

    你安排了一个儿子去日本镇守,按照日本现在的实力而言,他手头甚至可能搞出五十万大军,你认为黄芷汀能放心吗?

    就算她不考虑高渊将来能不能震得住场面,单是这五十万大军的实力,她恐怕就要担心日本会被分裂出去……你说以她的性格,她会不会认为这是对你打下的基业造成了严重威胁?那么,她会怎么做?”

    高务实摇头道:“即便按照你的假设,第一,这个情况实际上在我死之前我就应该想办法解决隐患了;第二,芷汀即便没有更高的威望、更强的实力,到了那一步,她还是会为此想办法。你现在让我限制她获得这些威望和实力,其实并不能解决问题。”

    刘馨道:“我之所以这样建议,是因为只要她没有信心能够轻易解决,那么她就很可能不会采取过于暴力的手段,至少不至于动兵。

    而只要不动兵,这事就极有可能只是政治层面的交手。那么反过来说,也就是冲突不至于太过激烈,不至于造成内部兵戎相见,对于南疆的整体实力不会造成严重损害。

    你建立南疆势力圈是为了抵挡欧洲人的殖民主义,如果南疆内部出现那么大的动荡,这个抵挡还能不能成功就不好说了。而只要南疆看起来还是整体一块,这种抵御成功的可能性就要高很多。”

    高务实道:“即便如此,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并不能解决你所谓‘离心力’的问题。”

    刘馨点了点头,道:“没错,但我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甚至我觉得……要不然你就别想着在南疆搞大明这一套完全的中央集权制度了,不如搞个联盟式的政体。

    就是以中南半岛为核心,对于周边某些控制力不够的地方,许他们一定的自治权,但必须让他们承认中枢的权威,该出兵的时候要配合中枢出兵……等等。”

    高务实摇头道:“我听着有点像蒙古人的四大汗国,但你要知道,随着内部争夺蒙古大汗之位的一系列事情发生,四大汗国很快就独立了。”

    刘馨一摊手:“你不是说可以照搬大明的立嫡立长制度么,那样的话就不会出现继承人争夺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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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南疆变故(十一)

    定南警备军第二镇一协、二协及第三镇一协共三协将近一万三千人,簇拥着黄芷汀嫡系狼兵安南安邦镇守使府中军本镇四千余人刚刚过了呵叻高原,赶到万象南部的乌隆城。

    乌隆城守臣、守将均没有抵挡,一齐开城投降——说投降其实并不对,因为他们是打着恭迎的旗帜开城的。

    为什么恭迎?因为南掌国策顾问团代表国王诺皎固蒙向京华发起了邀请,邀请驻安南、暹罗、柬埔寨等地的京华武装力量赴南掌稳定局面。

    至于理由,则是国王出家后,南掌国内或有人不安现状,而与此同时,国策顾问团又受国王委托负责推举继任国王的一应事务,因此有责任维护王国安定。

    总而言之一句话,随着国策顾问团代诺皎固蒙颁布的诏书,黄芷汀等京华各警备军都是受邀而来,各地文武官员不仅要以礼相待,还需要倾力配合。

    由于这一路走的是呵叻高原,行军还是比较疲惫的,黄芷汀这边刚刚安顿下来,打算明日准大军在乌隆休息一日,然后再北上与莫玉麟会合。谁知道刚吃过午饭,忽闻通报,说万象警备军军长莫玉麟求见。

    这个消息让黄芷汀有些皱眉,莫玉麟不是屯兵万象西北监视吗,怎么跑乌隆来了?难道他吃了败仗,撤来投奔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莫玉麟并不是把万象警备军给撤到乌隆来,他只带来了他自己的亲兵,万象警备军还是留在原地监视。

    莫玉麟是安南莫朝降将,当时虽然接受整编,但那会儿由于后黎朝的阮潢是主动投诚,高务实给阮潢留了部分兵权在手。为了平衡阮潢的力量,于是高务实又给莫朝的两员降将莫玉麟、阮倦也留了部分兵权。

    莫玉麟后来被任命为万象警备军军长,也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阮潢出任了金边警备军军长之故。算起来,安南三降将目前只有阮倦还留在安南国内。

    由于其本身还有安南的部分兵权,因此莫玉麟来万象上任并非孤家寡人,他还带了一千部曲,类似于大明的家丁性质。今日与他同行的便是这一千部曲,这可以确保不影响对万象城的监视。

    莫玉麟此来,原本黄芷汀认为并无太多意义,因为按照预定行程来看,三日之后自己就能与他会师万象城下。

    然而等见到莫玉麟,黄芷汀才发现他此来还真不是单纯表个忠心,他此来实际上是表功来了。

    莫玉麟告诉黄芷汀三件事:其一,万象城中的粮草被他全带出了城,城中是没有一粒军粮的,即便比亚觉公主征收民间余粮,这余粮的数目也不会太大,支撑不了多久。

    其二,万象城中的军械库也一并被搬空,比亚觉公主即便把她过去的三万老兵集中起来,他们也缺兵少甲,根本不可能有多大的战斗力。

    其三,警备军撤出之时,南掌国高层包括已经出家为僧的诺皎固蒙在内,同时还有京华派驻的顾问团等,都被他一起带了出来,如今全都在班伊莱等候。

    换句话说,南掌朝廷实际上只是出来“郊游”,政权依旧牢牢控制在京华手中,黄应雷夫妇如今在万象城中完全就是孤家寡人。

    黄芷汀先是一喜,继而又忍不住心中叹息:难道只有我一人未曾料到应雷会造反?

    念及此处,又心中一紧:倘是如此,夫君会怎么看我今日之失?亦或者,莫玉麟本就是秉他之意做出这些准备的?

    她忽然有些焦虑起来,与莫玉麟就当前的局面稍稍互作通报之后便道:“原打算明日先修整一日,现在看来倒也不必。我明日便继续北上,早些与你们一道,把此事做个了结。”

    莫玉麟一怔,答道:“这……似也不必,金港警备军方面还要迟一两日抵达,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黄芷汀不答,摇了摇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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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同一时刻,西班牙与英格兰之间的战争也在实际上爆发了,尽管双方并没有互相宣战。

    当时腓力二世的陆军正在帕尔马公爵的指挥之下在尼德兰作战,本来已经顺利的收复了尼德兰南部,但是遇上了英国远征军的阻挠,双方在荷兰陷入了对峙。

    帕尔马的软肋在于他只有一支强大的陆军,而缺乏海上的协同力量,导致荷兰的海面完全被英荷联军所控制,英荷可以借由海路自由的补给,并且将帕尔马完全封锁在陆地之中。而且帕尔马甚至没能控制一个深水港湾,这一点在之后会对无敌舰队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腓力二世以巨大的投入来打造他的无敌舰队,这支舰队虽然看上去数目众多而且吨位巨大,但是问题也很多,比如严重缺乏远射程火炮等。

    而且造船需要大量多年风干的板材,但是因为英国著名海盗,西路舰队司令德雷克奇袭卡迪斯湾,烧毁了西班牙大量的储备物资。这导致无敌舰队的准备工作受阻,而且也导致舰队上很多材料被迫采用了不合格的木材,这使得食物和饮用水在舰队上实际的保存时间远远低于预估。

    腓力二世为了保证舰队的顺利,还在法国发起了三亨利之战,确保法国不会趁机袭扰西班牙。

    腓力的原计划是,舰队从里斯本出海后,首先驶过海峡达到加莱锚地和帕尔马的陆军会师,待陆军登上舰艇后,再驶向英格兰择机登陆。按照此时的传说,英格兰应该有三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二的天主教徒,如果西班牙军队能够登陆,那么就可以号召这些天主教徒起兵反抗英女王,罗马的天主教教皇也承诺给予大义和资金的支持。

    英国曾经试图直捣里斯本,在河口上就地消灭无敌舰队,但是在海峡中遭遇风暴,德雷克被吹回了普利茅斯的港口。这使得英国最终得以以逸待劳的在海峡中迎击无敌舰队,从后世的视角来看,这可能正是英格兰舰队能够取胜的决定性原因。

    之所以这么说,首先需要理解16世纪的海战。在这个时代,海战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

    其一,炮战:使用侧弦炮或船首炮发射实心弹。其二,近程火枪射击:步兵在甲板和船楼上射击火枪。其三,接弦战:使用抓钩捕获船只,然后步兵登陆对方舰只作战。

    而炮战又应该进一步区分为两类:其一,远程射击:使用长重炮在数百码的距离上远程射击。其二,近距离侧弦齐射:在火枪射程,甚至最近到不及火枪一半的射程上,侧面朝向对方,然后火炮齐射。

    在这个时代,实际上能够真正摧毁对方战斗力的,只有接弦战和侧弦齐射,接弦战可以直接俘获对方的舰只,侧弦齐射可以真正的破坏对方的船体结构。

    至于远程炮战,以当前欧洲火炮的精度和破坏力,基本上可以用隔靴搔痒来形容,实际上无敌舰队进入海峡遭遇英国主力舰队(德雷克的西路舰队)后,双方在海面上使用舰炮远程射击了四日,打光了所有的炮弹,然而没有一艘战舰受到了致命的损伤,双方总伤亡人数不过几百。

    这个情况,与前一次黄芷汀远征缅甸时发生在南海的接触性交战有着类似的表现。区别只在于同西班牙人的交战的对手不同,而两个对手——京华与德雷克——都选择了放风筝,不和西班牙人打接舷战。

    比较搞笑的是,现在没人知道这些,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经历如此之大规模的海上战斗。英国人一直相信长重炮的力量,而西班牙人本来不太信,但经过那支与京华交手的舰队归国并对腓力二世进行了详细汇报之后,西班牙人也改变了思维,以为火炮可以在远距离上就毁灭对方的船只。

    然而一系列的战斗证明了这在当前还只是个幻想。

    当无敌舰队几乎毫发无损的到达加莱锚地后,帕尔马公爵却迟迟不肯现身。一方面是他早已认为渡海作战毫无胜算,丝毫没有和海军汇合的意图。另一方面是他根本没有登陆舰队的能力:加莱港口的水深太浅,无敌舰队无法靠近海岸,但是荷兰的平底战舰却可以往来驰骋,帕尔马几乎不可能在荷兰平底舰队的严密监视之下成功登陆无敌舰队。

    整个战局就是在加莱发生根本性转折的,比起实际的战事,其实上从物资上就足以说明一切。经过海峡的一系列战斗后,无敌舰队已经没有炮弹可用,食物和饮用水也所剩无几,而他们在加莱只得到了少量的食物和水的补给。

    虽然双方此时都意识到了海战真正的精髓在于“越近越好”的侧弦齐射,但是西班牙人已经没有炮弹了,他们唯一的胜算只能寄希望于使用压倒性的步兵战力进行接弦战。

    然而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了英格兰人。因为无敌舰队已经抵达加莱,所以之前一直在大洋上巡逻以防止帕尔马突然渡海的东路舰队此时也加入了德雷克的舰队,这为英格兰舰队带来了足够的炮弹供应,英军得以用此前两倍的力量来对西班牙舰队发起猛攻。

    而且,因为英格兰的战舰更为灵活,所以英国的舰艇可以在自己选定的距离上安全的炮轰对方,而西班牙人却完全没有任何靠近发动接弦战的可能性。

    于是加莱变成了一个屠杀场。

    不过,虽然无敌舰队在加莱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这并不是毁灭性的。真正毁灭性的打击是食物和饮用水的严重匮乏。

    无敌舰队跟随风向向东北方向退却。失去了通过海峡返航的可能性,这支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的舰队只能从北方绕英格兰一圈返回西班牙。

    而且,这个方向上没有任何可供补给的港口,无数的舰只在返航的过程中绝望的脱离舰队驶向任何可能的陆地。在爱尔兰就有十七艘战舰搁浅或撞毁,数以千计的西班牙人被爱尔兰的英军在沙滩上屠杀。此时此刻,被饥饿和疾病击垮的西班牙人已经没有任何作战能力。

    从几个方面可以看出这个时代的舰船生活有多么的可怕。从西班牙人的角度来说,总司令所在的圣马丁号上有四位领航员,其中三位死于路途之中。几乎所有的司令官都病倒了,总司令静养了数月才恢复工作,有两位分舰队司令在靠岸的一个月后相继逝世。

    连军官都如此,普通海员的处境之惨可想而知。高务实一直小心翼翼稳扎稳打要求在南洋建立一系列据点以构成“珍珠项链”的思想,如果被此时的西班牙人了解,一定会大为感慨。

    不过西班牙人虽然很惨,但其实英格兰舰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加莱锚地战斗后不久,英格兰舰队就回到了本国的港口,然而他们并没有解除战备,而是依然在港口的船只中待命,即使处在这种安全无虞而且补给充足的情况下,船员依然因为大规模的斑疹伤寒而快速的病倒和死亡,死伤率估计远远超过了海战本身。

    纵观这场战斗,可以说,最为强大的武器其实根本不是敌人,而是风暴、事故和疾病。任何船只只要装满了船员,他们就会立刻开始以非常惊人的速度凋敝,随着船只驶入大海,马上又会遭遇接踵而至的风暴、断粮和缺水。

    英格兰舰队和西班牙舰队的战斗,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应该是:英格兰南岸的广大港口为英国舰队提供的及时的补给。

    无敌舰队出发到战败回国的这段时间里,北洋海贸同盟并没有闲着。勋贵们先是挑出了他们认为最坚固结实的武装运输舰,继而在此前长期出海的武装家丁中选拔出战人员。

    而京华北洋舰队更是全面备战:预计将要出战的船只纷纷返港维护;同勋贵们一样进行了兵员选配……

    最特别的是,京华舰队携带了大量的特制木架,木架的每一层都有厚厚的泥土,同时他们还带上了许多绿豆和黄豆——不是用来煮了吃的,这些东西是为了在海上培养豆芽,避免最容易致死的败血症。西班牙和英国之所以非战斗死亡巨大,败血症是一个重要原因。

    北洋海贸同盟的准备工作日益完备,高务实终于收到了黄芷汀的回信,或者说陈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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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急性肠炎两天,人已经变成脱水黄瓜、霜打茄子的状态了……

第215章南疆变故(十二)

    南掌政变戏剧性的结束了:当黄芷汀三路大军合围万象城时,万象城中的黄应雷、比亚觉夫妇除了召集来一万多老兵之外,再也未曾获得其他任何力量的支持。

    一万多老兵被聚集起来了,但武器盔甲样样都缺,城中也根本没有军粮,全靠黄应雷所部狼兵带来的一点口粮死撑。

    眼看着要被瓮中捉鳖,黄应雷急得嘴上都冒了泡。他虽然不知道阿姐此番要如何进军,但想必要来围剿他的兵力不会太弱,而他的后手……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黄应雷当然也是有后手的,要不然他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在十几万警备军中间闹腾。不过,他这后手并非是要出什么奇兵搞武力反抗,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是在得知诺皎固蒙出家的消息之后立刻与比亚觉公主北上的,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派亲信给他父亲黄承祖送了封信。黄承祖得了信之后虽然又急又气,但还是一边派快马联络黄芷汀,一边亲自启程往万象城赶来。

    三路大军合围万象城时,黄承祖的信使恰好赶到,把信送到了黄芷汀的手中。

    信的内容除了黄芷汀本人之外无人得知,众将只看见夫人面沉如水,坐在帅位上半晌不语,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要求各部围而不打。

    又过了三日,安南山南镇守使黄承祖赶到万象城外,求见副都统。

    毕竟是亲生父亲,又没有作战任务,黄芷汀单独见了他,没有外人在场。不出她所料,黄承祖此来是给长子求情的。

    道理也没什么别的道理,他只说黄应雷此举虽然没有提前请示,但诺皎固蒙既然出家逊位,南掌国也只有比亚觉公主有权摄政,如今他们夫妇急着来万象,也可能只是担心南掌出现混乱——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嘛。

    所以按照黄承祖的想法,黄应雷虽然冒失,但略施薄惩也就是了,怎么还闹得数万大军征剿来了呢?难道你这做姐姐的还要判弟弟一个谋反之罪不成?

    黄芷汀在给高务实的信中没有提及她当时是如何回答父亲的,只说“妾自随夫君习文,虽无甚得,亦知夫子有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故不敢亲亲相护。

    惟念老父远来,不忍当面见诛其子,乃准其传信城中,劝黄应雷自缚献城。”

    黄应雷见了父亲的传信,自以为安全,开开心心打算开城投降。比亚觉问道:“既早知要降,此前何必匆忙前来?倒不如早些给阿姐写信说明,只消得了她的允许,这摄政岂非名正言顺?倒省得如今日这般,平白折了脸面。”

    黄应雷却摇头道:“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与黄芷汀多年不和,若贸然为此联系,只怕她反而作怪,不肯答应。哼,她十三岁便掌思明大权,一贯刚愎自用,就算父亲劝她,她也未必肯听,如此我岂非自讨没趣?

    但我先斩后奏来夺了万象城,事情便不同了。她是必然要来征剿的,但父亲却必不忍见我身死,更不会允许黄芷汀与我姐弟相残,十有八九便会以死相迫。

    黄芷汀素来伪善,见父亲如此,必不肯担上忤逆之恶名,只能宽释于我。届时,既有父亲亲临,你我夫妻这摄政之位……她多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番解释之后,黄应雷夫妻开城,不过却没有搞什么负荆请罪的把戏,只是很平常地开城,做出一副迎接父亲、阿姐的模样。

    黄承祖松了口气,但黄芷汀始终面罩寒霜。待黄应雷夫妻上前,黄承祖刚要说点什么场面话缓和一下气氛,却不料黄芷汀冷冷地一摆手,道:“左右,与我将黄应雷拿下,另请长公主殿下移驾定南休养。”

    黄应雷面色大变,猛然站直,大喝道:“黄芷汀,你……”可惜话没说完,已经被黄虎带着几名亲信狼兵上前捂住了嘴。黄应雷身后的狼兵一时不知道该救人还是不救,都下意识朝黄芷汀望去。

    黄芷汀坐在马上,微微昂首,居高临下冷然喝道:“跪下!”

    她执掌黄氏主支十年余,这些狼兵一年多前还是她的属下,此刻被她一声喝令,谁敢抗令?一个个下意识两腿发软,根本没来得及多想,齐齐扑通跪倒,俯首在地,头都没人敢抬一点。

    黄承祖也吃惊之极,伸手去拉黄芷汀的马缰,口中劝道:“芷汀……”

    黄芷汀冷然道:“大军阵前,请山南镇守唤本都统官职,莫要失了规矩方圆。”

    黄承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气极反笑:“好好好,好个黄都统,好个高夫人!”

    他咬了咬牙,恨声道:“高夫人今日可是要叛黄氏父子一个悖逆之罪?好得很,黄承祖人头在此,你要,就尽管拿去!”

    黄芷汀心中一痛,在马上晃了一晃。但她很快稳住身形,只是用力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地吩咐道:“黄镇守宿醉未醒,左右,扶他下去歇息,不得怠慢。”

    黄承祖厉声道:“笑话,我清醒得很!你欲杀我儿,便当着我的面杀!”

    “愣着干什么,带下去!”黄芷汀也猛然睁眼,再次厉声下令。左右亲兵虽然一个个惊得手脚发麻,却是丝毫不敢耽误,忙不迭一拥而上,将黄承祖拉下马来接稳,“扶”他走了。

    黄承祖是他们名义上的家主,虽然不问庶务多年,到底这些狼兵不敢下狠手,使得他仍然能骂出声来。好在黄虎见势不妙,摸出一条缎子把黄应雷的嘴给封住,然后交给手下人看好,自己匆匆过去捂住黄承祖的嘴,口中连连求饶:“太爷恕罪。”

    黄承祖一边挣扎一边怒视他,黄虎偏过头去只当没看见,手上施了巧劲,赶紧把他拉走。

    此时比亚觉长公主也被“请”了过来,她倒没有被封口,只是失神地看了黄应雷一眼,又朝黄芷汀打量了一番,忽然道:“大姐真要杀他?”

    黄芷汀看了她一眼,目光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轻叹一声:“此非我所能决。”

    陈述完毕,黄芷汀在信中告诉高务实,她以“未奉征调而调兵”的名义将黄应雷罢职,同时押解至定南城等候裁决。又发现比亚觉公主怀有身孕,故也一同带回定南,但并不准他们二人相见,比亚觉公主被单独软禁。

    南掌国王虽然出家,但在黄芷汀的暗示下,京华顾问团代诺皎固蒙颁布法令,以国王的名义下令顾问团代掌国政,国王会时刻关心国事,但只会在他认为有必要的情况下主动干涉。

    换句话说,南掌的政权已经完完全全由京华控制,以至于国王当和尚也丝毫不影响该国的行政运行。

    不过此时,高务实并没有立刻回信给黄芷汀,对于这些处置也就没有立刻表态。他这段时间在和刘馨讨论大明货币问题。

    中国的货币,虽然产生的时间很早,可以追溯到上古的三代时期。然而由稳定的两种或更多的货币构成的货币体系,却是在秦汉帝国时期建立的。

    见于史载的秦朝货币是分为两等的,黄金是上币,以镒记;铜钱是下币,就是重如其文的“半两”钱。其实早在东周周景王时期(公元前524年),单旗就提出了货币的子母相权理论,反对景王铸造大钱。

    他所说的货币轻重实指的是货币对商品的不同比价,而非轻重本身。因而单旗的理论可以说是中国第一个试图构建轻重货币体系的思想理论。它奠定中国传统社会时期的货币体系形成的前提,那就是稳定的货币体系就是有轻重两类的货币所构成。

    先秦时期的货币,由于具有明显的独立性、割据性,无法形成统一的完整的货币体系。而秦汉时期形成的货币体系却较为稳定,维持了数百年。

    但是这时期也发生了两次较大的改变。一是王莽的托古改制,导致货币制度的混乱;二是东汉末期主辅币的变化,黄金退出货币体系之外,货币结构开始缺失重要的一环,主币开始由实物货币来承担。

    这个变化的原因,后世一般认为是商品经济发展的低潮所致。而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也在探讨当中。这一货币结构的变化也预示着秦汉时期的金铜货币体系走向瓦解。中国商品经济的“第一个高峰”也开始走向低谷。

    魏晋至唐中叶时期,在中国货币史上是一个较为混乱的时期。汪圣铎称之为“衰落与倒退”的时代。从货币体系的角度来考察,这一时期可谓是不正常的。

    这300多年的动荡时期,虽然在中国历史上有着较为重要的地位,但是货币体系却走向了极不稳定的道路之上。

    首先是货币种类出现了粮食和布帛等实物充斥其中;其次币制也混乱不堪,如大钱、劣币的盛行,币文也产生了许多名目。史载“入水不沉,随手破碎”;最后是货币体系的不断变动,公元221年,三国时期的魏国颁布法令正式停止五铢钱,“使百姓以谷帛为币”。

    金属货币为实物货币所替代,无疑是历史的倒退。虽然在后来动乱的历史时期内,铜钱的地位有所恢复,但是一直充当零星和民间交易的角色。而谷、帛与铜钱所构成的货币系统也不稳定,据史载,这一时期铁钱也在梁武帝时期开始铸造,甚至黄金和白银的使用也见于记载,足可见货币体系的不稳定性。

    隋唐时期的货币,随着经济的发展,而趋向于稳定。隋朝恢复五铢钱的使用,到了唐初以年号为标志的铜钱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孔方兄也走向了它极盛的时期。

    李埏先生曾经论证了唐代即使处于经济高度发展的时期也是“钱帛兼行”的时代。史载,唐玄宗开元22年(公元734年):“自今以后,所在庄宅口马交易,并先用绢布、绫、罗、丝纬等,其余市价至一千以上,亦令钱物兼用,违者科罪。”

    这就明确规定了绢帛等丝织品主要用于大额交易,便可知充当主币的是缣帛等实物货币。但从货币体系的层面来讲,实物货币代替金属货币,并不能弥补自东汉以来货币体系结构的缺失。而这种缺失反过来又对政治、经济和社会造成了重大的影响。

    唐代出现了“钱荒”便是很明显的例子,延至宋代则更为严重。对于“钱荒”的论述有很多。高务实知道“钱荒”的表现主要是流通中铜钱的不足,但是其原因的复杂的。

    后世有学者指出:“政府赋税政策的变化不能不说是‘钱荒’的直接导因,但是它更深的原因却在于封建社会商品货币经济发展的特殊性。

    即在商品货币再分配的流通与集中过程中,大量的货币被地主、官员和商人储藏。唐宋时期,经济高速发展,出现了所谓的‘唐宋社会变革’”。

    高务实基本同意这个观点,即自唐中叶以后,价值很高的土地开始进入了商品的市场之内,加之绢、茶、盐、铁等大宗物品的流通。显然实物货币的使用难以满足这种需求,而铜钱的铸造不但供应不足,而且这种货币的价值本来就不大。因此“钱荒”也就不难理解。

    五代十国至宋初,以铜钱为主币,加之以铁、铅、锡等贱金属所构成的货币体系是难以适应日益发展的商品经济的,因而纸币的出现,绝非偶然。

    虽然交子产生的直接原因是铁钱交易的不便,但从稳定货币体系的角度来看,即使没有纸币的加入,也会有价值较高的货币形态出现。

    从这个角度而言,纸币和贱金属货币共同构成了新的货币体系。虽然元代使用了纯纸币结构,但是至明代中期以前货币体系的结构都是由纸币和贱金属制钱构成。

    当然,自纸币产生伊始,历朝历代便为这种货币的通货问题或币制危机所困扰。曾有人指出,正是因为纸币的无节制的发行葬送了赵宋王朝。

    金朝和元朝的通货危机,导致经济的崩溃,纸币的责任也难辞其咎。据推算,南宋160多年的统治时期,通货膨胀率达到34亿倍。金国时期,银与交钞的比价也上涨了6000万倍。元代,元末米价比元初上涨了六七万倍。

    究其原因,虽然较为复杂,但是由于军事的压力以及传统社会特有的权力机制导致纸币发行制度和管理的不完善,加之纸币本身没有足额的准备金导致币值贬值严重,可能是极其重要的原因。

    而高务实现在的思考则在于,大明朝这近二十年的开海,加上京华的崛起以及勋贵资本的加入,实际上已经使得白银即贵金属开始更加向统治阶级高层汇聚。换句话说……似乎可以考虑银本位下的新纸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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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明联储”

    作为当朝户部尚书,高务实虽然经常分心旁骛,但对于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很上心的,更何况他一贯认为大明朝的衰败首先表现在财政上,所以对于财政方面的改革尤其关注。

    实物、铜钱、白银、纸币……这都是时常盘旋在高务实脑海中的词。从朱元璋开历史倒车的全面实物税(近乎全面),到后来的钞关,又到一条鞭法试点时期的征收铜钱,再到高拱决议推动白银货币化,实际上改革的进程一直在加速。

    是的,白银货币化是在高拱时期才出现的。

    在后世的影视作品中,似乎白银一贯是中国历朝历代的通用货币,明朝也不例外。但这是个错误观点,限于篇幅,其他朝代暂且不说,至少白银完全不是大明的法定货币,有明一代在高拱秉政以前并没有白银制度可言。

    从历史上看,白银货币化本身发端于民间,而不是来自官方的制度设计。大明成、弘年间以后,白银经历了从官方非法货币到官方认可的合法货币过渡的时期。

    到嘉靖年间,随着一条鞭法的提出和断断续续的小范围施行,白银货币化过程实质上已经基本完成,但是很可惜,并没有形成制度。

    直到隆庆元年,明穆宗在高拱的建议下颁下法令:凡买卖货物,值银一钱以上者,银钱兼使;一钱以下止许用钱。

    这条法令才是大明在白银货币化客观现实下,明确“银钱兼使”的第一条法令。也是明朝首次以法权形式肯定了白银的合法货币地位,而且是用法权形式把白银作为主币的货币形态固定了下来。【注:这一条是史实。】

    因此,隆庆帝颁布的这条法令也可以视作大明建立银本位货币体系的证明。官方的认可与推动加快了白银货币化步伐,从此之后白银在整个社会全面铺开,渗透到社会的每个角落,深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白银货币化加快了货币流通,活跃了商品市场,繁荣了社会经济,带来了大明整个社会结构的变迁。从某种意义上说,在此之后大明商品经济的繁荣、商帮财阀的形成、市镇私港的兴起等等,都受益于白银货币化。

    也正是因此,海外白银流入是大明经济发展、社会结构变迁催生出来的一种要求。高务实在一边想着拿下菲律宾,一边又生怕中断了美洲白银的输入,便正是由于害怕这种需求得不到满足。

    民间以银交易,是从金代开始盛行的。元代实行宝钞制度,曾以银为钞本,又在对外贸易中使用白银。这些都为明代白银货币化奠定了社会基础。

    然而,明代白银货币化却并非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事实上它是朝廷官方与民间博弈的结果。

    大明立国不久就建立了宝钞货币制度,为推行宝钞制度而屡屡禁用金银和铜。可是问题在于,宝钞逐渐崩坏,加之铜币原材料的匮乏,结果客观上推动了了白银货币化趋势。

    洪武八年(1375年)发行“大明通行宝钞”之后,朝廷下令禁止金银流通,后来连铜钱也一并禁止,专行纸钞。

    可是由于明朝实行钞法并无贵金属或实物作为发钞准备,宝钞在流通中投放多而回笼少,初行钞法时,朝廷也未规定旧币更新办法。于是仅到洪武九年七月,实际上已经出现了旧钞问题,才制定了“倒钞法”。

    但“倒钞法”很不成功,“收换昏钞之法,本以便民,然民多缘法为奸诈,每以堪用之钞,辄来易换者”——没坏的宝钞就拿来换新,无谓的加大了成本。

    由于宝钞制度本身存在着巨大缺陷,大明宝钞的贬值几乎在实行钞法后立刻就开始了。

    从钞与白银的比价看,在洪武中期大致是银一两当钞三五贯;宣德七年,湖广、广西、浙江等地的商税鱼课折钞,每银一两纳钞一百贯;正统元年,“今银一两当钞千余贯”;成化年间,大兴左卫指挥使周广反映的情况更加严重,“近年钞法不行,每钞千贯止值银四五钱”。

    由此可见,在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宝钞贬值日趋严重,至成化年间,其贬值幅度便已在一千倍左右。

    宝钞的日趋贬值使得宝钞流通不畅,时人称之为“钞法阻滞”。早在洪武二十一年时,社会上流通的货币其实不只有宝钞,还有其他金银及缎匹、米谷等实物代用品。为了维护宝钞币值,洪武二十七年,朱元璋神奇的推出了一个禁用铜钱的法令。

    这个禁铜法令导致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就是明初以钞为主、以钱为辅的货币制度遭到破坏,反而造成了民间用银现象的增多。以至于洪武末出现“杭州诸郡商贾,不论货物贵践,一以金银论价”的局面。

    宝钞日益贬值,得不到民间的信任,发生了逐渐退出民间流通领域的状况。但是朱元璋对此很不服气,于是在洪武三十年,他又一次祭出法宝:禁止以金银作物交易物。

    不用说,朝廷的法令再怎么威严,也没法和现实需求对着干,这道法令并未能真正禁止得了民间白银的使用。

    白银货币化是从民间开始的,这种自下而上的白银货币化趋势,冲击着大明朝的货币制度,迫使朝廷中枢接纳和认可这一来自民间的巨大力量。

    正统元年(1436年),户部尚书黄福(注:看过按广西卷的读者,还记得高务实拿下安南后我曾经写到过此人,对他很是夸赞了一番的吗?)上奏皇帝:

    “宝钞本与铜钱兼使,洪武间银一两当钞三五贯,今银一两当钞千余贯,钞法之坏,莫甚于此。”

    当时朝廷面对的严峻现实是,宝钞已经贬值千倍,实际上已被民间弃之不用。对于朝廷而言,这显然是一个极具威胁的事实。

    出于本能的反应,明廷中枢仍企图通过变更政策,千方百计地维护宝钞制度。可惜,所谓变更政策,也只是欺国害民的“以钞收银”。

    尽管朝廷采取各种措施,力图确立宝钞的货币主体地位,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制止白银对于宝钞的冲击。

    事实上按照高务实的看法,明朝发行宝钞既无钞本,又无限额,发行量大,回笼量少,兑换新旧钞的秩序不仅混乱而且价格悬殊,再加上这宝钞制作简陋,极易伪造,简直样样都不行。

    宝钞这种低劣的纸币充斥市场,显然大大超过了社会商品流通实际的货币需求量,必然造成通货膨胀,宝钞日益贬值。

    而且以高务实的看法,大明朝廷实行钞法,从历代皇帝主观上讲,就是为了聚敛财富,根本就不是便民。钞法在实行后不久便出现各种问题并很快崩坏,与这种动机有密切关系。

    客观上来说,从实行钞法中获得好处的除了朝廷,便是某些奸商和不法官吏,钞法给一般老百姓带来的仅仅只是灾难。

    实际上自成、弘年间以后,民间的对宝钞的不信任感已经达到巅峰,宝钞已完全失去货币的信誉和价值,民间支付所用主要是白银,宝钞不能流通,钞法也就形同虚文了。

    隆庆之后,白银成了正式的货币,而在一条鞭法广泛推行——尤其是在江南地区广泛推行之后,这一局面便再也不可逆转了。

    不可逆转的不仅仅是大的制度,还在于细节方面的制度。比如除了田赋和徭役被以田地为单位统一收银计算之外,朝廷官俸、军饷这二项最大财政支出以及盐税、茶税、关税、商税等重要的大宗国税收入,也都以白银计算。

    这,便是银本位的确立。

    不过对于高务实而言,在他眼里银本位虽然肯定比以往要进步多了,但仍然还有很大“进步的空前”——没错,他想要的就是纸币化。

    大明宝钞的货币纸币化固然是完全失败的,但这并不代表纸币化是错误的方向。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大明宝钞的失败正是一个极好的前车之鉴,只要把大明宝钞推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解决,再另起炉灶搞一个新纸币体系,就差不多能成功了。

    刚才说过大明宝钞的问题出在哪:既无钞本,又无限额,发行量大,回笼量少,兑换新旧钞的秩序混乱且价格悬殊,再加上制作简陋,极易伪造,这就是宝钞失败的原因所在。

    解决办法有没有呢?有,高务实已经想好了办法。

    无钞本,也就是没有发行准备金。这笔准备金显然数目巨大,指望朝廷拿出来那是断无可能的。

    以朝廷目前的局面,说句不客气的话,但凡把高务实换下去,换了谁来做这个户部尚书,朝廷财政要么直接破产,要么就只能把开藩禁、强化备战、修皇陵等几件大事给停掉。

    让户部拿出至少两千万两银子来做纸币发行的准备金?做梦。

    这笔钱必然只能从别处想办法,按照高务实的意思自然是以北洋海贸同盟为主,或许还可以拉上皇室乃至文武百官,甚至各地藩王一道。

    但要让这些人拿出真金白银来,显然不是高务实号召大家爱国爱民就可以办成的,这里头必须要有利益!利益高务实有办法解决,这个稍候再说。

    宝钞失败的第二个问题在于发行无限量,而且发行量很大,回笼得又很少——这是一个互相关联的问题。不过,其解决办法高务实也有。

    发行量无限制就会导致发行量太大,这个问题其实只要皇帝和朝廷不干预就行。换句话说,发行量的问题交给这个独立机构按照规矩来办——规矩当然是高务实来定。

    至于回笼少,这个问题的解决其实也不难,关键在于朝廷有没有决心:就像白银货币化成功是以各项税收都征收白银来确立的一样,只要把朝廷官俸、军饷的支出,以及田赋(包括徭役折税)、盐税、茶税、关税、商税等重要的大宗国税收入都改为接受(或支出)纸币,问题就解决了。

    朝廷允许你用纸币交税,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用纸币呢?只要朝廷认可你这纸币的价值,任何时候都按照纸币面额来计算你的征税,显然你就不会折本,你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携带和使用都更方便的货币?

    一个人出门不可能随身携带一千两白银,但如果是纸币,就算一万两又如何?民间不认可宝钞的原因又不在这里,只在于宝钞持续贬值,留在手里就是吃亏罢了。

    再然后便是兑换旧钞的问题,原先大明宝钞的新旧兑换很混乱,兑换还需要额外花钱,但不同的地方花费的额度又不等,因此导致很多弊端。

    高务实的计划是,对于旧钞的兑换标准要有明确的说法,就好比后世的RMB兑换一样,什么字迹磨损、缺角之类,都必须有统一标准,达到标准才能兑换。

    至于兑换价格,后世RMB旧钞换新钞是免费兑换的,但高务实估计他现在应该是免不起的,这里头还是要收费。只不过他不打算多收,基本上只要收回生产纸币的成本就够了。也就是制造纸张、印刷币面以及运输的费用。

    这三笔费用,前两者比较固定,运输费用则要根据运输距离、难以来区分。但高务实知道,实际上不能区分,一旦区分就会导致各地兑换价格差异,就回到了大明宝钞的老路。因此他认为必须取一个平均值,然后全国都按照统一标准来计算兑换费用。

    最后一个“前车之鉴”实际上是纸币防伪问题。大明宝钞的制作材料叫做“桑穰”,也就是桑树皮。宝钞外表是青色的,上面有专门防伪的龙形花纹和防伪篆文,中央是钱串图案,以钱串画面的多少来代表面值。

    宝钞最高面值为一千文铜钱,更有五百至一百文铜钱等六种面值。整个钞币按照后世的度量衡来说,长三十三厘米,宽二十二厘米。只以外观设计来说,是可以堪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其制钞技术在当时来说还行,但没多久便沦落到民间都能仿造的地步——这当然就完蛋了,毕竟巨大的利益之下少不了敢于铤而走险之人。

    这里就有一个伏笔可以掀开了:高务实之前投资搞了新型纸张,也就是欧洲人流行的、可以适用于硬笔书写的厚纸,此时便有用了——最好的一类,显然就适合制造纸币。

    至于防伪技术,则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大额银票级别的防伪,一类是寻常流通的小额纸币防伪。

    这两者之间通用的技术手段是精致花纹,就如同宝钞用龙形一样。高务实计划中的两类纸币都必须拥有最高精细程度的花纹。

    这难不倒拥有目前最高工艺水平的京华炼钢厂,该厂肯定能够制造出最精致的钢制雕版印模,而这种程度的印模基本上不可能被民间仿造。高务实要做的只是让京华的自我监察做到位而已,别让印模流传出去了。

    除此之外,就是多重印押防伪、密押防伪、印章防伪等等,这都是过去从交子时代就有的手段,其思路现在也还能用。当然,如密押之类的手段就是银票专用,小额纸币就不可能搞那么复杂了。

    技术手段都已经满足,现在高务实需要的就是筹集原始股本。除了京华自身是他一言而决之外,连海贸同盟都需要说服,更别提皇室、百官了。

    不过没关系,滇缅之战时高务实已经探索出了一条好路子……

    诸君,我喜欢战争,因为战争意味着有钱赚!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赚这笔钱?

    你问我怎么赚?那当然先得投资。考虑到吕宋将来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进账,这笔投资显然是长期投资,所以我们不妨先设立一个分红的机构。

    名字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大明联合储蓄”,简称“明联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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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看到这么多月票,我就知道又到月底了。那其他朋友也不妨检查一下,投不投我无所谓,主要是别浪费了,我隐约记得投月票好像还加经验值还是啥的。

第217章 吸储(上)

    北洋海贸同盟比较突兀地召开了一次股东大会,连久不露面的定国公徐文璧都拖着病体出席了会议,几个本在京郊疗养的侯爷伯爷也都移驾到新近落成的日新楼,无一缺席的参加了此次会议。

    会议的主题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公布出来,高务实在此次会议上先就海贸同盟预备对西班牙人占据的吕宋诸岛发起进攻一事做了通报,然后同与会诸公讨论了一下作战方略、战后安排等事项。

    攻打吕宋诸岛一事,在众勋贵看来最大的麻烦不在于西班牙人强或不强——反正高盟主说了,那地方的西班牙人很少,兵不过两千,船不过二十。

    这点人手,就算他们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猛将兄,那也一样白给。家门口作战的好处明摆着,海贸同盟不可能打输这场仗。

    更不必说,高务实自听了刘馨那日的分析之后,已经把南洋舰队方面对马尼拉等地的调查报告仔细审视了一番,对于水淹马尼拉战术的成功几率做了充分肯定。

    这个战术从人道主义的立场来说很有问题,高务实从内心来讲,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宛如“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效果的战术。

    不过丝毫也不意外的则是,勋贵们对于这个战术极其满意,纷纷盛赞“刘姑娘不愧将门虎女”、“巾帼英雄,不让须眉”之类,根本没人提什么殃及无辜有违天道这样的话。

    也是,当年都掌蛮造反,大明是硬生生给人杀到灭族了的,指望这些人讲人道主义精神那是太过分了。高务实甚至怀疑是不是他自己考虑太多。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人道主义之外,高务实纠结这一点还有一个更加现实的原因,就是他不希望一下子把马尼拉打成一座死城。

    死城是不能创造财富的,哪怕可以重建、移民,毕竟也很麻烦,而且费时费力。他需要的是马尼拉一刻不停地充当美洲白银的中转站,为自己的银本位纸币计划添砖加瓦。

    白银这玩意,来源不外有三,一是政府库藏银,大明朝廷前期曾一度禁止白银在民间流通,加之钞券提举司只能单向兑入金银的制度安排,使得朝廷早期囤积了一定数量的白银。

    二是国内银矿产银,大明自建立伊始就在国内大开银矿,到了中后期由于经济发展,对白银需求日渐增加以及冶炼技术的提高,国内白银产量有所增加。但是众所周知,中国在地理位置上没有规模较大的银脉经过,因此国内白银产量极为有限。

    到了现在,通过以上这两条渠道进入流通的白银占市面上白银总量的比例很小,其余大部分白银均来自国外,是通过大明对外贸易的出超流入国内的。

    后世学者梁方仲先生就曾指出:“中国向来是一个产银不多的国家。自近代与欧洲各国通商以来,银的供给,大部分依赖外国的来源;本国产量,殊不重要。”

    大明自己开采银矿的数据是可考的,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银课”。高务实作为户部尚书,能轻松查到相关案卷。

    成祖朝与宣宗朝是大明银课收入最多的两个时期,到了英宗朝以后,银课收入就开始显著减少;孝宗至武宗朝,呈现直线下降趋势。

    略微具体一点说,大明每年平均的银课收入,大约在10万两左右,进入后期,实际上早已不足10万两。全国银课在最多时,每年也仅达到10万或12万两而已。

    偌大一个国家,十万两银子的产能够干点什么啊?这说明国内银矿开采的白银数量严重不足,根本不能满足国家和社会对白银日益增长的巨大需求。

    不过,如果看太仓(基本等于国库)白银收入的话则有一点值得说,即直接的白银入库到隆庆朝开始,突然之间出现了暴增。更确切一点说,是在隆庆五年开始暴增,即高拱回朝秉政的第二年。

    【注:这条也是史实。不知道那些看了本书开篇就说我吹高拱的读者还在看没,看到这里会不会无言以对?】

    隆庆四年的太仓白银入库为230万两,这个数据从嘉靖早期开始就几乎没有什么变动,而到了隆庆五年,太仓白银入库直接达到310万两。考虑到财政是按年计算的,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从高拱回朝秉政的那一年开始,国家的收入就直接出现了一波暴涨。

    这笔钱是怎么涨出来的?两个主要来源:其一是高拱派海瑞去江南(应天巡抚)推广一条鞭法,通过松江退田案一事的威慑,把一条鞭法推行了下去,因此江南地区缴纳的白银税收大幅上升;

    其二就简单了,那一年高拱把因为他之前被徐阶搞下台而几乎暂停运行的“隆庆开关”继续推行,月港的关税收入大幅上涨。换句话说,美洲白银开始大量流入大明。

    回顾一下同时期的世界历史,就能更加清楚看到当时中国大量海外白银的来源。

    由于贸易经济的发展,欧洲在中世纪后期(10世纪后)就广泛使用金银作为交易货币,到了15世纪,欧洲因货币供给不足而陷入“银荒”的困境。于是,欧洲人就开始了在全世界寻找金银的历程。

    1492年(弘治五年)哥伦布到了美洲,1498年(弘治十一年)达﹒伽马开辟了绕道好望角抵达印度的新航线,1519年至1522年(正德十四年到嘉靖元年),麦哲伦完成了第一次环球航行,为西方世界的航海家打开了通往美洲的大门。

    1545年(嘉靖二十四年)和1548年(嘉靖二十七年)西班牙殖民者相继在波托西(今属玻利维亚)和墨西哥的萨卡特卡斯发现的特大型银矿。大量低成本的美洲金银自16世纪开始流入西班牙。

    之后,这些金银财富又通过国际贸易、金融操作、走私、海盗掠夺及战争赔款等多条渠道注入欧洲其他主要国家。后世有学者估计,这些金银总额的1/3至1/2最终都流入了中国。

    恰好在此时,因为高拱的坚持,大明“隆庆开关”,凭借外贸出超优势,巨额海外白银滚滚流入中国,满足了大明朝不断扩大的白银货币需求。

    1571年(隆庆五年)西班牙殖民者在菲律宾马尼拉建立殖民首府,当时菲律宾群岛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当地物产难以满足殖民当局开支,而大明所产手工业品价廉物美,菲律宾殖民当局只能就近依靠大明供给,于是开始从事对华转口贸易。

    为了吸引华人前往菲律宾移垦经商,殖民当局一开始对华人商旅、货物采取了一些保护和优待措施。受马尼拉贸易厚利吸引,大明商人(除京华外,主要是福建漳州、泉州商人)纷至沓来,刺激了明菲贸易的发展。

    按照京华的报告,如今的马尼拉已成为南洋地区最大的贸易中心之一,可以与葡萄牙占据的马六甲分庭抗礼。

    输入马尼拉的大明货物主要有生丝、丝织品、天鹅绒、绫绢、绸缎、棉布、麻织品、珠宝、工艺品、钢铁锡铅制品、硝石、火药、食品、家禽、家畜等,尤以纺织品居多。西属美洲每年就有200-300万比索的白银流往马尼拉。

    这个数据符合高务实的记忆,他记得后世学者全汉升在《明代中叶后澳门的海外贸易》中曾说:“自隆庆五年马尼拉开港以来,到明末的七八十年间,经由菲律宾流入中国的美洲白银,可能在6000万比索以上,约合4000多万库平两。”

    实际上,哪怕现在有京华的加入,目前双方的贸易量都没有达到历史最高点。因为按照高务实的记忆,原历史上仅1631年一年,由菲律宾输入澳门的白银就有1400万两,大约相当于永乐元年至宣德九年(1403年-1434年)大明王朝30年鼎盛期内中国官银矿总产量的2.1倍,相当于万历年间明朝国库平均岁入的3.8倍。

    历史上的郑芝龙为什么富可敌国?现在的京华为什么富可敌国?

    海洋贸易收入仅西班牙的菲律宾中转站这边,就能达到大明全国的几乎四倍啊!这能不富可敌国吗?而回过头来看,这笔白银收入对于稳定大明的银本位货币政策又该多么重要?

    这就好像冥冥中有一只手,把西班牙人在美洲发现的白银,与同时代大明的货币问题联系起来了:大明能生产世界上最好的商品,而驱动大明不断扩大商品生产的,却是大明紧缺的贵金属——白银。与此同时,西班牙人尽管一无所有,但手里却掌握着经墨西哥出口的白银。

    中国从宋代至元明时期,商品经济有很大发展,市场繁荣居世界之冠,然而在16世纪以前,总是经历周期性的货币短缺。每当商业和市场发展,货币供应量就出现不足,主要原因就是国内贵金属短缺而没有建立起以贵金属为基础的货币制度。

    白银货币化大大推进有明一代商品生产和交换关系的发展,也约束了当权者滥发货币的权利,切断了大明朝廷通向恶性通货膨胀之路,国家无法像滥印纸钞时那样轻易地把大批社会财富凭白聚于自己的控制之下,这也大大推动了生产和贸易的增长。

    不过,这样的财政体系虽然稳健,但并不具有弹性,是一种很僵硬的制度。

    打个比方说:崇祯末年如果朝廷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使用弹性货币政策,那么大明朝一定不会是那样一种死法——在士绅阶层个个巨富、江南民众堪称整体殷实的情况下,这个朝廷居然死于贫穷。

    纸币需要准备金,但纸币在需要调控经济的情况下,是可以按照具体情况进行超发的,这其中准备金最大的意义其实是给使用纸币的人建立信心,为该纸币建立信誉。

    当信誉有了绝对的保证,纸币的多少其实就可以按照当时的具体经济情况来进行调节。当国内有通货紧缩危险时,他可以多发纸币,缓解钱荒;当开始出现通货膨胀时,他可以在回笼纸币之后少发少补,平稳物价。

    而在朝廷万一出现有急需用钱的时候,他也可以通过直接增发纸币而获得财富,使朝廷渡过危机——这当然会导致通货膨胀,但有时候一定程度的通货膨胀总比战争失败之类的局面要好,只要这种通货膨胀的幅度还在控制之内就行。

    所谓财政弹性,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然而单靠高务实自己手里的现银也不足以搞出个“明联储”来,甚至就算够,他也不敢这样搞——你一个人的资本就掌握了全国的经济运行,那还得了?

    所以他必须拉拢更多的力量,这其中勋贵和皇帝是两个关键力量,因为这两派力量从法理上来说是最具备稳定性的——他们是世袭的。

    文官们的投入就没这么稳定了,因为文官是科举考出来的,一个家族连续两三代人考不中进士,这个家族就很有可能家道中落。因此,文官的投资只能算作是“封建地主阶级”或是“新兴资产阶级”的投资,与他们的官职地位关系不大。

    为了拉拢京师勋贵这个最为关键、也是第一个必须拉拢的团体,高务实在说完攻打马尼拉的相关事宜之后,立刻抛出了“明联储”的概念。

    按照他的说法,“明联储”将以京华钱庄为基础打造。在“联储”内部,白银不在作为直接交易货币,凡是加入“联储”的商家都需要向“联储”缴纳数额不等的白银作为保证金,以保证金而获得信誉金。

    比如说,如果成国公府缴纳了十万两白银保证金,那么朱应桢可以直接拥有二十万信誉金的纸币,这些纸币可以从“联储”内部按照币值购买他所需要的一切货物。超额部分的风险,由“联储”承担——考虑到出资比例,也可以说主要由京华承担。

    不过,京华在承担这样的风险同时,也拥有对成国公府这笔保证金的处置权,以及根据事前约定的规章制度,对成国公府贸易过程中可能出现的违规行为进行处罚的权力。

    众人一听,先是明白了其中的利益:一两银子当成二两银子花,相当于本钱直接翻倍!在海贸获利如此巨大的情况下,本钱翻倍的效果谁听了不流口水?

    但大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因为他们需要思索一下京华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大家都不是开善堂的,哪怕高务实顶着“万家生佛”的美名,勋贵们也不会忘了他是天下头号点金圣手。

    京华怎么赚钱?嗯,当大家都交了保证金,这些保证金实际上就是京华的钱了,虽然大家会用这些保证金带来的信誉金在内部交易,但既然不是直接拿银子,京华就好操作。而京华本身可能会用这些真金白银去做别的事……

    具体做什么事大家现在想不到,但其中的道理应该大差不差。这样一来,还需要考虑的就是监察和惩罚制度,不过高务实既然说了这个是要提前商议、经过双方认可的,那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显然他们还小看了高务实的手笔。如果只是内部交易,高务实搞这个“明联储”的意义根本不大,因为京华钱庄的银票现在大家本来就都在用。

    所以高务实在得到他们原则性同意的表态之后,立刻拿出了进一步的计划:由他去说服皇室参股,也加入到“明联储”中来。按照他的说法,他会让皇帝直接把整个内帑投入到“明联储”中,全部成为保证金!

    更让勋贵们目瞪口呆的是,高务实还说让内帑加入“明联储”也不过是第二步计划,他还有第三步、第四步,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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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吸储(中)

    京师,尚书高府,日新楼。

    这座被民间戏称为“七级浮屠”的建筑,今日来了贵客。这位贵客并未一层层参观,而是直接在高务实的陪同之下上了顶层。

    日新楼的顶层单独有个名字,叫做“天翰轩”。顾名思义,这里是存放“天翰”之地,也就是皇帝的墨宝。

    朱翊钧工书,喜欢给臣下赐墨宝是出了名的,其中尤以高务实获赐最多,大字小字、书帖陈词赐了一大堆,几乎将这“天翰轩”给挂满了。

    眼见得自己的墨宝被保存得极好,朱翊钧的心情也舒畅之极,笑呵呵地招呼高务实与他走到悬栏边登高望远。

    今日朱翊钧来此,观看日新楼以及天翰轩其实不过顺道,他真正的用意是掩盖皇后秘密看诊一事。

    王皇后自诞下皇长女之后便再无身孕,此事导致了一系列变数,最大的麻烦便是国本之争。高务实既不愿选朱常洛,又不愿选朱常洵,因此一直建议让王皇后悄然出宫,由李时珍亲自把脉看诊。

    皇帝本身对此很是赞同,但皇后离宫在大明朝本就极其少见,除了随皇帝往天寿山拜祭历代先帝之外,纵然偶有一二例子亦不过回家省亲,哪有去臣子府上的道理?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无论皇后是去做什么的,也无论当时有多少人在场,几乎都可以肯定,这位臣子必然要被言官们喷得狗血淋头,甚至没准连皇后本人都避免不了。

    朱翊钧为此与高务实商量了好多次,就是要找一个机会能够完美的隐藏皇后的行踪。

    其实对于高务实而言,单单把皇后悄然接出来看个病其实并不难,他为难的地方在于两点:一是皇后地位尊贵,莅临高府之时他这个主人不能不在;二是皇后毕竟是年轻女子,他高务实又不是什么耄耋老臣,如果皇帝没一道来,那他高司徒就必须避嫌。

    一边要求他在,一边要求他不在,这就很蛋疼了。因此,高务实老早就打定主意,这事必须安排成皇帝出行而皇后悄悄跟着,这才算两全其美。

    然而大明的皇帝可不比鞑清的皇帝,自由出行几乎是奢望,除非朱翊钧乐意自己的名声变得和武宗一样糟践,否则他也很难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溜出来。

    尤其是大明朝还有个继承汉人王朝的怪异传统,即一般而言皇帝是不去重臣家中的,去重臣家中一般只有一次,而且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去:这位老臣即将驾鹤西去,皇帝去见他最后一面以示荣宠。

    【注:徐阶倒拱将要成功之时,高拱自称病得很重,要求请辞,当时隆庆不去亲自探视的原因就在这儿。因为高拱只说病重,司礼监也没说他马上要病死了,所以皇帝就不能随便去,否则就会有逼死帝师的嫌疑——皇帝去看望,默认就是你马上要死,你这要是不死,大家就很尴尬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朱翊钧倒也开了先河,他去高务实府上已经不止一次。好在他们俩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实在是历史少有的情况。

    再加上高务实这个重臣又比较特殊——他实在太年轻了,哪像一般那些大臣,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先生。所以皇帝去了也就去了,不可能要求高务实因此自杀谢恩。

    既然如此,高务实就必须找个合适的理由让皇帝能借此前来他府上。这个理由本不好找,毕竟前一次皇帝光明正大的来还是因为他高某人大婚,这种事人生也就一回。

    不过,日新楼落成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因为日新楼本身就有特殊意义。它不仅是高务实取号的由头,而且是京师第一座高楼,甚至这高楼还有“可俯瞰后宫”的嫌疑。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亲自去看看就说得过去了,这里头甚至还可以被外界理解为带有审视的意味。另外,日新楼采用了新式建造之法,此法将来或可能用于三大殿的翻新,这一条也可以供皇帝利用,为自己出宫找一个合理的注脚。

    因此,今天皇帝皇后便一明一暗都来了,而皇后此来看诊甚至还有陪同——永宁长公主陪她一道。

    当然,高务实和朱翊钧是不会陪在旁边的,高务实要借此机会和皇帝说一说“明联储”的事。

    朱翊钧听完他对明联储的描述之后,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皱眉道:“也就是说,这个明联储的关键就是它要能自行决定发行宝钞的数目?那我就不得不问了……它归谁管?”

    这个问题很“皇帝”,不过高务实早有预计,回答道:“它是个独立机构,应该自行运转,没有哪个人或者哪个衙门直接管理它。不过皇上,管理其实分两个层面,一是日常运行,也就是臣所说的没有人管的这一部分;二是监督,这个层面是不能交给它自己的。”

    朱翊钧面色松下来一点,微微颔首:“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那你说说看,这个监督由谁负责?我先提醒你一句,别说是你来监督。

    我不是不信你,但按你方才所说,这个明联储肯定是要‘着为永例’的。既然如此,你能监督多久?十年二十年,亦或者三十年四十年?你总不能万寿无疆吧?”

    “皇上折煞为臣了。”万寿无疆这个词高务实肯定不敢应,所以立刻答道:“事实上,臣的意思是由主要出资方共同组成监事会,负责监督明联储的日常运行。”

    “有哪些出资方?”朱翊钧略微皱起眉头。

    高务实笑了笑,答道:“正要请皇上牵头。”

    朱翊钧一愣:“什么意思,我牵头……你是说我也出资?”

    “那是自然。”高务实坦然道:“明联储能够自行发行‘宝钞’,这是何等权力,若皇上没有参与进来,臣等焉能自行其是?更何况,明联储宝钞之所以能够确保面额价值稳定,关键在于民间可以其缴纳各项赋税。税者,国家大政,既是国家大政,岂能没有天家参与?”

    朱翊钧面色又是一松,显然对高务实的态度很满意,但他很快又皱起眉头来,问道:“那我要投多少银子进去?哦,对了,你投多少?”

    高务实装作有些心疼的模样,道:“臣让家中家生子们算了一下,砸锅卖铁能凑个一千万两现银……纵是别处有缺,此刻也顾不得了。”

    虽然高务实这话本身就不真,但朱翊钧一听他直接拿出一千万两现银做准备金,还是大吃了一惊:“你……你居然,有这么多现银?”

    高务实苦笑道:“臣这是有提前预计,然后再在各处凑起来的啊。再说,臣顶着一个点金圣手的大高帽子十几年,若这点钱都凑不出来,那才叫虚有其名呐。”

    这倒也有些道理,朱翊钧定了定神,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却很快苦起一张脸,尴尬道:“那……我这里……该出多少?”

    高务实很不客气,直接道:“以臣之见,内帑有多少,皇上最好就拿多少。”

    “啊,这……”朱翊钧目瞪口呆:“都贴进去了,宫里怎么办?”

    高务实好像也很惊讶,一脸诧异地道:“宫里拿明联储的宝钞来用啊。皇上,刚才臣不是说过了吗,此宝钞非彼宝钞,面额写的是一两库平银,它就值一两库平银,不会折价的。

    内帑放进明联储的银子,只不过转成宝钞在用,这笔银子本身不会消失——顶多只是从内帑银库转移放到明联储的银库里去罢了。”

    “哦……”朱翊钧放心了一些,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这次拢共打算凑多少?”

    “至少两千万,最好三千万。”高务实回答道。

    “为什么是这个数?”朱翊钧问:“我是说,这笔钱够吗?”

    “按照我大明的经济规模而言,那肯定是不够的,甚至是远远不够。不过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咱们眼下主要是打个基础、立个规矩,先把根扎在这儿,日后慢慢生发也不迟。若是一开始就贪大求全,难道真要倾家荡产去干?”

    “那眼下这两三千万凑齐之后,你觉得主要能解决哪些问题?”朱翊钧又问。

    高务实答道:“并不是为了具体解决哪些问题,现在的关键是建立制度、培养习惯。如果非要说解决具体问题,那么打个比方:这次咱们能凑三千万,这三千万准备金放在这儿,就算为臣谨慎一些,至少也能发行四千万宝钞并保证这些宝钞币值稳定……”

    “如果人家不信,拿了宝钞就来找你兑换现银呢?”朱翊钧看来还是很担心。

    高务实平静地道:“那就兑给他们,来多少兑多少。”

    朱翊钧诧异道:“那咱们手头这三千万不是都出去了吗?而且你发了四千万,这还不够兑呢!”

    高务实笑道:“怎么可能都出去?这四千万里头有多少是咱们自己拿着的?光我京华就占了一千万,只要京华不兑,臣不是来多少就能给他们兑多少?况且……皇上您也要拆臣的台吗?”

    “我当然不会……”朱翊钧摆手道:“但你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城门立木?”

    “皇上英明,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城门立木。”高务实忽然严肃下来:“只要撑过这段草创时期,凡是来兑现银的人,臣都一分不少地兑给他们,久而久之大家就会相信,无论他们手里有多少宝钞,都可以随时从明联储兑走现银,那么宝钞的地位就稳了。”

    朱翊钧消化了一会儿高务实这番话,然后才缓缓问道:“我猜……今后你还会扩大准备金,同时也会发行更多的宝钞,是这个意思吧?”

    高务实颔首道:“那是自然。”

    朱翊钧便诧异道:“可这今后再填进去的准备金该从哪来呢?如果明联储本身没有获利的能力,难道你京华就这么源源不断地往里面砸钱?

    就算你点石成金,这么做也太不划算了吧?别说一直往里投了,就算现在这一千万两,你要是不投进去,那可以做多少事、建多少厂、开多少矿啊!”

    高务实笑道:“要按这个说的话,那一开始肯定是亏定了。可这就好比臣要做海贸,一开始臣肯定得造船,得招募水手、船长,还要为这些船只配备火炮火枪以防海盗……但这些投资不能说是臣已经亏了,这只是必要投资而已。

    同样,明联储准备金也是一样,臣投这么多银子进去,就是为了建立宝钞信用。只要信用扎实了,再按照民间经济的实际情况开始超发,那么每超发一两,实际上就相当于明联储赚了一两,这怎么可能会亏呢?”

    高务实在这里肯定不会和朱翊钧说经济危机之类的情况,比如因为某些原因而发生全国性大规模挤兑,朱翊钧自己显然想不到这一点,因为高务实刚才这话的前提就是明联储宝钞已经建立了信用。

    他想了想,接受了高务实的说法,但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既然这样,只要宝钞信用建立起来了,那又何必还要继续往里面投钱,继续提高准备金总额?”

    高务实笑了笑,解释道:“这是个发展程度上的问题。因为有时候,就算宝钞的信用建立起来了,但咱们不能认为就一定没有人会去兑换银子。无论那些人是出于什么原因需要现银,但总归是一定会有的,

    这样的话,随着明联储逐渐在全国铺开,咱们总得多备些银子……简单的来说,就是准备金和实际宝钞发行量之间一定要维持一个相对安全的比例。

    宝钞必然需要超发,但超发的程度一定要有所控制,这个控制必须有一个标准作为律条,在任何时候都绝不能违反,监事会必须时刻监督这一原则是否被妥善执行。”

    朱翊钧渐渐明白过来,点头道:“也就是说,内帑如果先投个五百万两,那么事实上等于拥有了六七百万两,这笔钱虽然是宝钞,但能确保有用。而将来随着明联储的铺开,内帑也可以继续投入,这些投入同样也能膨胀……与超发比例一起膨胀,是吧?”

    高务实点头道:“是,这就是早期的获利手段。”

    朱翊钧缓缓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咬牙道:“那好,你都敢砸锅卖铁,我这做皇帝的也也没什么不敢,内帑虽然并不富裕,但我意已决,就拿五百万两出来,放进明联储给你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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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吸储(中)惊呆

    高务实与朱翊钧谈完这个问题的时候,陈矩早已派人来通知说皇后娘娘那边已经看诊完毕,如今正与永宁长公主殿下一道在三楼听戏。

    朱翊钧很高兴,问看诊结果如何。小宦官说那些医术名词记不清楚,但大致是说什么寒邪伤身,濒湖先生开了药单,说是要先连吃三个月,之后他会再视情况开温补的食谱之类慢慢将养。

    另外濒湖先生还说,要皇后娘娘每天晚膳之后略作休息,然后散步小半个时辰,倘若天气不便,也可在殿中进行。总之,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说法去做,早则半年,迟则一年,皇后娘娘的身子就该大好了。

    朱翊钧闻言大喜,道:“若能如此,朕重重有赏!”然后他朝一边的高务实看了一眼,问道:“你这栋日新楼还真大,怎么这楼里还有戏园子?”

    日新楼大肯定是大的,这座建筑的样式有点像阿姆斯特丹王宫(注:不过该宫建成于1655年,本是阿姆斯特丹市政厅,目前并未出现),不过颜色有些差别——出于取材方便的原因考虑,日新楼依旧是以汉白玉为主体,整体看来算是第二个“白玉楼”。

    形制虽相仿,但日新楼楼层既高,宽度也就更宽,因此楼里各项设施都很齐备,准备一个“音乐大厅”是毫不意外的,而这音乐大厅也可做“戏园子”来用。

    事实上万历初年的戏剧发展还比较一般,而作为士林领袖之一,高务实这里又不好总唱些下里巴人,音乐大厅便只好演昆曲。

    说来惭愧,高务实虽然顶着六首状元的美名,又出身实学宗门,自己也被称为当世大儒,但其实他对戏曲的了解程度很低,也习惯不了昆曲时下风行的“水磨腔”,那音乐大厅他平日里根本没想过要去。

    不过朱翊钧看来很有兴趣,在得到高务实的肯定回答之后,兴致勃勃地问:“今儿个唱的是什么?”

    然而高务实根本不知道,只好朝高陌望去。高陌连忙答道:“皇上,今儿唱的是《浣纱记》。”

    朱翊钧笑道:“吴越春秋?好得很,我早闻此本大名,可惜宫中不便,今日正好长长见识。”又朝高务实招招手:“求真,走,带我去看看。”

    高务实自然不能说不好,于是便带了皇帝过去,到了音乐大厅门口,便看见几名司礼监的小太监等候在外。

    高务实便朝朱翊钧道:“皇上请进,臣在此候着。”

    朱翊钧一愣,停下脚步诧异道:“候着干嘛,一起去看啊。”

    高务实轻咳一声:“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在厅中,外臣似不便入内。”

    “我当什么事呢。”朱翊钧一摆手:“你是外臣不假,但却不是外人,只管进来。”他这话说得极其自然,完全不假思索。旁边的小太监们听了,望向高务实的目光之中更添了三分畏惧,七分羡慕。

    高务实却在心中暗暗叫苦,他此刻站在大厅之外,已经能听到里头“咿咿呀呀”之声。这个天下第一大的假文人宛如被掀了老底,丝毫感觉不到什么文雅诗意,只觉得自己已经隐隐有点脑壳疼了。

    但皇帝这么大的荣宠,他又不能拒绝,只好乖乖随着朱翊钧进去。

    这两位一进大厅的紫檀高门,四道目光立刻迎了上来。身穿寻常官宦之家女眷服饰的王皇后与永宁公主立刻站了起来,朝朱翊钧迎过几步,先后一福。

    皇后开口道:“妾身见过陛下。”然后永宁公主再道:“见过皇兄。”

    高务实心中暗道:我就说嘛,皇后见到皇帝果然不是自称“臣妾”的,电视剧委实误我。

    原来他穿越前每每看到古装剧,不论是秦汉唐宋,还是元清异族,只要是皇帝,在他们驾前总有一干珠光宝气浓妆艳抹的女子自称臣妾。尤其是《甄嬛传》后,好多人还都学会了一句“臣妾做不到啊!”但他在穿越后自己也读古书,发现按照制度而言,在这“古代”的皇宫中后宫佳丽在皇帝面前似乎并不应该自称臣妾。

    臣妾是什么意思?是西周、春秋时对奴隶的称谓。男奴叫臣,女奴叫妾。《书·费誓》中说:“逾垣墙,窃马牛,诱臣妾,汝则有常刑。”亦作为所属臣下的称谓。

    《左传·僖公十七年》则写道:“男为人臣,女为人妾。”又指“臣的妻妾”,乃是低阶级对高阶级谈论到自己妻妾时所用的称呼。

    臣妾,作为名词,古来称地位低贱者,如《尚书传》说:“役人贱者,男曰臣女曰妾。”《周礼注》也说:“臣妾,男女贫贱之称。”《战国策·秦四》:“百姓不聊生,族类离散,流亡为臣妾。”注云:“男为人臣,女为妾”。所以也以“臣妾”指臣服者、被统治者。

    “臣”在甲骨文中是一个竖着的眼睛,郭沫若在《甲骨文研究》中说:“人首俯则目竖,所以像屈服之形者。”《说文解字》曰:“臣,像屈服之形。”《礼记·少仪》:“臣则左之。”郑玄注说:“臣谓囚俘。”意思就是说,“臣”是被抓获的战俘。

    以上这些就是“臣”的本义,抓获的战俘如果不杀,就成为胜者的奴隶,所以“臣”之一字,在早期就专指男**隶。

    到了后来,这个字开始有了变化,如《说文解字》还说:“臣,事君者。”

    “臣”的这一种用法就是男子对君主的自称了,《左传·僖公五年》:“臣闻之,鬼神非人实亲,唯德是依。”这是宫之奇对虞公说的一段话,宫之奇在虞公面前就自称为“臣”。

    那么妾呢?甲骨文的“妾”字,下面是个“女”字,上面是个“辛”字,“辛”就是一把“平头铲刀”。郭沫若在《甲骨文研究》中说:“‘辛’是给有罪者或异族俘虏行黥刑时所用的刀、凿一类的刑具,黥刑无法表现在简单的字形之中,所以就借用施刑的工具来表现。”

    《说文解字》则曰:“妾,有罪女子。”众所周知,在古代,“有罪”就可以收为奴隶,因此“妾”的本义就是“女奴”。有时也用来表示“男子在妻子以外另娶的女子”。当然,用得最多的还是“女子的谦称”。

    是以,“臣”、“妾”只能分别用于男人或女人对自己的谦称,不能混用或乱用,更不能二字同用以自称——否则的话,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刘长卿、薛逢、殷文圭等唐代诗人的颂圣之作中,皆有“万方臣妾”的说法;宋代大诗人陆游诗有“万邦尽臣妾”句;大明“郑和碑”中有名句“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

    以上的“臣妾”连用,都是泛指某些地方的人“皆以臣或妾之身份事我君王”之意,即那个地方的人在我的君王面前,都不过是低贱男女。

    而事实上,人们除对皇帝外,对皇后也可用“臣妾”一词,如《晋书·后妃列传》载,元杨皇后崩,左贵嫔之诔曰:“臣妾哀号,同此断绝。”显而易见,这里的“臣妾”也是一种统称,指作为臣民的众男女,对具体的一男或一女,则不当称作“臣妾”。

    另外,“臣妾”又可作动词用,也往往是对许多人而言,如东汉蔡邕《上始加元服与群臣上寿章》说:“臣妾万国。”唐代李峤《大周降禅碑》说:“臣妾四极。”所以,皇后、嫔妃对于皇上,可自称“妾”或“贱妾”、“小妾”等谦词,却不应称“臣妾”。

    凡是看过《后汉书》、《晋书》、新旧《唐书》、《宋史》、《明史》中任何一书有关后妃传的,便可以知道后妃们同皇帝谈话时是如何自称的。如果看过《金史》、《元史》或《清史稿》中任何一书,也会看到作为嫔妃的少数民族女子,她们也知道自称“妾”而不称“臣妾”。

    高务实的遐思不过转瞬,等永宁公主说完,他就微微躬身一礼,道:“臣高务实见过皇后,见过长公主。”

    说来也有意思,高务实还是头一回近距离看见王皇后——之前也只见过寥寥数面,第一次是封后大典,后来几次则是陪同皇帝去万寿山祭奠皇陵,但不论哪一次,他都只是远远见过皇后,从来不曾接近过。

    意外的是,王皇后对他似乎也很有兴趣,仔细看了一眼,才点头道:“大司农不必多礼。”然后目视皇帝,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朱翊钧笑道:“我来听戏。”然后指了指台上,问道:“唱到哪了?”

    王皇后道:“现下是第九出,捧心。”

    朱翊钧一听,果然台上正唱着:“只因霎时面许,弄出满腹离愁,害得彻夜心疼,做出一腔春病。只是织成缕缕千条恨,蹙捐纤纤两道眉。切切凄凄,啾啾喞喞,这场事好生苦楚人也。”

    他心中一动,朝永宁公主望去,果见自己这可怜妹妹虽然乖乖低着头,眼角余光却只往高务实那边瞟。

    “咳!”朱翊钧轻咳一声,吓得永宁公主连忙收回目光。他却不理会,转头朝高务实道:“咱们就别耽误了,坐下听曲吧。”

    高务实一时不知皇帝是何用意,只是微微点头。却不料皇帝往前一走,直接把永宁公主之前坐着的位置坐了,皇后自然还是坐他身边。

    高务实自然不能和皇帝坐个并排,于是便往后一排去,这时候他便发现一个问题,永宁公主在旁边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自己坐哪去才好。

    按理说她可以选择继续坐到皇后身边的另一侧,也可以选择坐到皇帝身边——她是天家的人,皇帝的胞妹,按照朱元璋的定制,她在高务实面前也是“君”,故而也可以往皇帝哥哥身边坐。只要皇帝本人不介意,旁人就说不了什么。

    但她总觉得皇兄刚才的举动不对劲——这里的第一排座位并非只有两个,而是老长一排,皇帝刚才明明可以坐在皇后的另一侧,他却偏偏把自己的位置给占了。

    这是为什么?只是没注意,巧合了?

    但是,永宁公主马上就发现不是巧合,因为就在她犹豫的这当口,朱翊钧忽然朝她使了个眼色。

    这眼色使得很直白,永宁公主一看就知道是让她坐到高务实那一排去。虽然她早知道皇兄很清楚她和高务实之间的事,但此时此刻还是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恰好王皇后也发现了他们兄妹之间的这点小动作,忍不住朝永宁公主笑了一笑,故意道:“四妹等什么呢,都挡着我啦。”

    永宁公主逃难似地躲到了后一排,与高务实并排坐着。刚坐下,便从眼角余光中发现高务实根本没看戏台,而是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自己。

    她先偷偷看了身前并排坐着的皇帝皇后一眼,见他俩都没有转头的意思,这才朝高务实看过去,口中小声道:“你不看戏么?”

    高务实眨了眨眼,也小声道:“戏哪有你好看?”

    永宁公主轻啐一口:“贫嘴。”但话是这样说,她眼角的笑意却已经荡漾开来。

    高务实又小声道:“日新楼完工,我便可以长住城内,偶尔往别处走动走动,也会方便不少。”

    永宁公主忍不住露出笑容来,但又故意道:“你要去哪儿走动?”

    高务实道:“自然是梧桐树上。”

    永宁公主听他一语双关,差点笑出声来,口中却道:“想不到大司农还有这等童趣,要去树上掏鸟巢么?”

    高务实摇头道:“可不是掏鸟巢,我是想去睡凤凰巢。”

    永宁公主哪能跟高务实比脸皮厚,闻言顿时霞飞双颊,娇嗔道:“好好一个朝廷大臣,怎么没个正形。”

    “公主若要罚我,务实绝不推辞,不过……”

    “不过什么?”

    “只能在凤巢里罚。”

    永宁公主忍不住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不依道:“不准再说了。”然后心虚地看了前排的皇帝夫妇一眼,小声道:“皇兄和皇嫂都在呢,要是被他们听到,羞也羞死了。”

    高务实笑了笑,道:“那我说件正事?”

    永宁公主一怔:“什么事?”

    高务实道:“待皇后娘娘将来有孕,朝野上下对公主府的关注就少了,到时候你想不想……”

    永宁公主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你的孩子?”

    高务实笑容顿时僵住,目光瞬间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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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由于明天要回老家祭祖,待会估计要再赶一章,可能凌晨更新出来。然后周日的一章估计就会比较晚,因为按照经验来看,周日回来多半又要堵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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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介绍:
身出名门,既有首辅伯父,又陪太子读书,朝野戏言小阁老;领袖金榜,上承隆庆遗风,下开万历盛世,天下称颂大元辅。县委秘书出身的小小镇长穿越成隆庆第一重臣高拱的侄儿。【承诺的100万字免费章节已完成。】大明元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元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元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