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筐种子走天下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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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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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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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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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去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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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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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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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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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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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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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民国完
申城
杨玉英坐在法租界酒店的阳台上,抬手抿了抿鬓角的头发。低头就看到宋珧。
“表哥。”
宋虎臣神色不变,慢吞吞下车。
他还是如初见一样威风凛凛,宋玉和鲁参谋并肩而立,护持在车前。
这位如今已经‘投靠’了日本人。做了济城伪政府保安军司令,来申城参加一个重要会议,顺便也要拜如今特高科藤田科长的码头。
两个人曾是同学,虽然关系不是特别亲昵,但也算相熟。
宋珧如今依靠这一层关系,在日本人这边混得还是颇有几分面子。
他过来一趟也不容易,正好杨玉英目前也在申城大学教书,难得相逢,自然要见一见。
这一别许久,已是物是人非。
杨玉英三步两步下楼扑过去,拽着宋珧的胳膊,走到旁边小摊上去吃阳春面。
宋珧喜欢吃面。
阳春面最喜欢。
两个人坐下,杨玉英把筷子烫干净,也不说话,慢慢等着面上来。
没一会儿,两碗面端上来,宋珧卷了一筷子要吃,杨玉英忽然伸手拿筷子挡住。
宋珧一扬眉。
杨玉英就低声道:“你的面里被吐了口水。”
宋珧:“……”
他沉默片刻,拿筷子夹起面,往嘴边上比了比,犹豫了下,狠狠心,咬咬牙——还是吃不下去。
“还不如放些耗子药。”
真放耗子药,他吃也就吃了。
“万一把你毒死,人家面摊老板岂不是也跟着丢了性命,他们家还有孩子嗷嗷待哺,人家死不起。”
杨玉英轻笑,宋珧心里就忽然定了定:“……你现在年纪可不小了,好妹妹,舅舅说的也有理,将来找个斯文人嫁了吧……当兵的不行。”
如今这世道,当兵的确实嫁不得。
杨玉英哭笑不得:“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宋珧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撸了撸杨玉英已经变得不那么漂亮的短发。
“你还是留长头发好看。”
宋珧轻声道,“以后不打仗了,把头发留起来如何,现在这模样,瞧着别扭。”
“表哥到比以前会说话的多。”
宋珧叹气:“没办法,现在跟鬼们混在一起,连睡觉都不敢说话,憋得狠了。”
杨玉英轻笑,半倾侧身体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在北边开的那个会议,你不能参加。”
宋珧蹙眉,瞪了她一眼:“我给你船票,送你去美国读书,为什么不走?”
杨玉英不说话。
宋珧叹气:“我还没把最后一件事做完,做完之前,我不能让人怀疑。”
那个会若是无事便罢,如果出了问题,他又偏偏没参加,不被怀疑才怪。
他得到的信任,本也不多。
杨玉英沉默。
她知道宋珧想做什么。
宋珧的母亲死在日本某防疫部队手里。
妹妹也半死不活,至今仍旧无法康复。
之后他的保安军被极道会的毒、品渗透,他父亲也因此失去往日的清醒。
极道会也和那支特殊的部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有的调查报告还是她亲自给宋珧找的。
宋珧的老同学藤田修一曾在那支部队服役,他想借助这一层关系……
可是他想做的事又谈何容易?
杨玉英看了看时间,拿出钱递给面摊老板,笑道:“以后这种事不要随便做了,又没有用,还很危险。”
面摊老板愣住:“……”
杨玉英看了下表:“表哥,再见。”
……
火车站
王宁贤步履匆匆地一路疾走,心中忐忑,他努力让自己淡定,不要总怀疑身后的人不怀好意。
此次还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
他本文尚未完成训练班的训练,在军统还没有正式的身份。
但这里是申城,环境复杂,他的身份不光很干净,而且还对任务非常有利,所以这次任务才交给了他。
王宁贤顺着人流,低着头一路疾行,按照被叮嘱过的做法,一路上进入一家咖啡厅喝了一杯咖啡,又到书店买了一本书,还去菜市场转了一圈,仔细观察,发现后面没有人跟踪,这才到指定的晚来香夜总会坐下。
折好的报纸搁在桌前。
王宁贤不自觉地抚摸指尖,低头看时间,心中紧张,难以舒缓。
随着时间一秒秒流逝,王宁贤越来越紧张,八点的钟声终于响了,王宁贤默默拿起报纸,放下钱买单,从醉醺醺的人群里穿出去。
他没有等到接头人。
是接头人忽然被耽误了?
还是说出了什么意外?
王宁贤心中狂跳,他蹙了蹙眉,招了辆黄包车,低声道:“去桂枝胡同。”
在桂枝胡同后面隔了两条街的松烟巷里,有他们的一个联络站,王宁贤来申城之前,长官告诉他如果接头出现意外,那就去松烟巷子。
王公子中学时在申城读,因惯爱游玩,朋友也多,申城的大街小巷他都走遍了,对每一寸土地都非常熟悉,回到熟悉的地方,王宁贤的心情不自觉就放松了好些。
他忍不住有些走神。
这一次他接到的任务,是要杀掉汉奸宋珧宋虎臣。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接到这样的任务,但是任务就是任务,家国破碎,既已投笔从戎,便有舍生成仁之决心!
只是开头就不顺利。
接头人没到,武器,装备,还有情报一概没有。
如果他不能和接头人取得联系,不知道在联络站里能不能得到帮助?
很快,地方到了。
王宁贤给钱打发了黄包车夫,一路走到松烟巷附近,刚一转弯,只听——砰!
一声枪响,王宁贤吓得猛地一抖,抱头蹿起老高,瑟瑟发抖,他脸色顿时难看,大为羞愧,只是现在也顾不上羞不羞。
街道上登时一团乱。
门外枪声四起,脚步声嘈杂,王宁贤抬头看去,就见旁边好几个壮汉朝他扑过来。
王宁贤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冷汗滚滚而落。
他正不知所措,一辆车飞至,他整个人瞬间被拉上车,王宁贤抬头一看,司机是个短发的瘦弱小子,再仔细一瞧:“林……林先生!”
杨玉英叹气:“联络站不要再去,后座上有你要资料和东西。”
王宁贤浑身僵硬,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的接头纸币也不必再用,不过,让你一个考核分数只有六分的文弱书生来做这个活,王启山的脑子坏了吧?”
王宁贤顿时身体松弛下来,知道他考核成绩的,肯定是自己人,不禁笑道:“教官的脑子,本来就不好用。”
后座上有枪和子弹,还有一应资料,有暂时藏身的地址,王宁贤一一看完,心下震动。
“……我以为自己做的事不少,和以前一介书生的自己比,已经长进了,可今日看到林先生,才觉得,我这二十几年的饭,全都白白吃进了肚子里。”
车在巷子口停下。
王宁贤下了车,也就一回头的工夫,车便只能看见一缕尾气。
林先生变化也很大。
宛平血战之时,他人在燕平城,自是也知道林先生的所作所为,便是铮铮铁骨的男儿,恐怕也没有她的勇气。
当时自己就没敢留在燕平,一早就买到珍贵的火车票狼狈逃离。
王宁贤抱紧了档案袋,抬手接住一滴落下来的雨滴。
细雨纷纷,清风拂面。
他按照地图寻到指定地点,心情居然无比地平静。
在不久之前,黄素翎知他要赴申城执行任务,恳求他小心林先生。
她说,林先生是大汉奸宋虎臣的表妹,如今绝对不能相信。
王宁贤却是愿意相信的。
他不怕死。
而且,林先生要抓他,害死他,何必说这等谎话?
刚才她袖手旁观,自己已是死了。
再说,自己知道的恐怕还没有林先生多,要问情报,也问不到自己这等小人物头上。
正午时分,雨越下越大。
一辆插着太阳旗的车徐徐而至,停在申城饭店的大门口。
宋珧和藤田一先一后下车,两个人面上都挂着和煦的笑容,凑在一起低声说笑,神态亲密。
王宁贤深吸了口气,抬起手——砰!
宋珧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忙一把推开藤田,胸前顿时爆出一团血,仰面倒下。
“啊!”
王宁贤连看也不看,按照计划中早就踩好的撤退路线钻入地道,扔掉枪械,衣服,帽子,迅速穿过两条街从下水道出来。
天上放了晴,乌云退散。
王宁贤听着救护车的呼啸声,脑海中沸腾的情绪一点点平息下来。
他很是激动,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枪法居然这般准确,或许这便是老天在保佑他。
第二日。
申城北部地区最隐秘的一座小别墅内,从日本来的特使,与华国要员汇聚一堂,酒过三巡,正是熏熏欲醉时,一声爆炸响起。
整个客厅化为飞灰。
爆炸的一瞬间,天空中生起一团耀眼的烟花。
烟花徇烂多姿。
特高课的人远远看到这些烟花,登时就变了脸色。
“又是烟花!”
整个申城上上下下,所有的日本特务都调动起来,巡捕房的巡捕数个昼夜不停歇。
三日后
巡捕房内,新上任的总探长把满屋子的茶杯都砸了个遍。
“这就是你们查出来的?”
总探长简直要疯。
“别墅内所有的日本服务人员,从园丁,到厨师,到司机,到服务员,全部都是凶手?他们联合起来杀死了……那些日本高官?”
巡捕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道:“总探长,证据确凿啊!”
炸弹的各个部分,是这些日本人分别去采购,采购回来也是由他们自己组装,自己安装,连引爆都是他们动的手。
因为参加这次会议的人都是要员,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服务人员用的都是日本侨民,本来万无一失,谁知道查到最后,居然是这些侨民动的手,这结果一出来,巡捕房上下全都傻眼。
这样的结论,怎么拿得出去?
“那位‘烟花’不会真是鬼吧?”
人人都知道这事是烟花做的,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日军的层层防护下把这事给做成的!
如果不是鬼神,如何能控制身份清白的日本侨民?
几个巡捕齐刷刷打了个哆嗦,面面相觑,决定这事还是算了吧。
他们的小命只有自己看重,一点都不想和这种可怕的人物作对!
王宁贤此时就坐在新都的咖啡馆里,看着今日早报,望着照片上的烟花,心中充满了疑问。
林婉娘并不是军统的人。
那她是谁?
他回到家以后才从教官口中知道,原来这次任务,他是被人给坑了。
本是应该让他去送死的,整个联络站,都是特意准备好,让我方在日本内部的鼹鼠消灭,好谋取日本人信任的工具而已。
任务本是绝密,如果不是他的教官身份特殊,如今也不能知道。
教官还以为他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王宁贤抹了把脸,轻轻一笑,他觉得,自己是被林先生所救,即便没有证据,他依旧有这样的感觉。
活着的滋味,原来这般好。
四十年后
燕平城
茶馆内
老板娘拿着抹布,麻利地收拾桌子。
茶馆的常客照例围在一身着体面中山装的老人面前。
这人姓王,听说是最近刚归国的教授,在燕平大学教书,大学问家,却没什么架子,和什么人都能说得上话,尤其喜欢给人讲当年的故事,老老少少都喜欢听。
“你们问‘烟花’?”
“‘烟花’当年在燕平,申城,济城,在华北,在整个华国,那都是赫赫有名。”
“有关她的故事,有关她的评书,在当年就特别火爆,那不是你们以为的传奇,那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她就整个人活成了一个传奇。”
“现在华国拍的电影《烟花》要上映了,也不知道票价贵不贵!”
王宁贤扶了一把眼镜。
他辛辛苦苦回了家,虽然是他甘愿的,但有这么一场热热闹闹的电影看,还能和故人们一起看,他就觉得不亏。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王宁贤起身去电影院,一到电影院便被迎到最前排的位置坐下。
他左右四顾,身边都是熟悉的面孔。
相逢不禁一笑。
虽则可能当年大家都没说过几句话,可如今再见,满是亲切。 第三百七十章 民国番外
一部电影上映,把整个燕平城变成了不夜城。
王宁贤从电影院出来,听着身边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
“看到最后,烟花的真实身份都没有解释,有很多东西都没有说清楚啊。”
“反正很好看,呜,呜呜!”
王宁贤抬头看宋珧:“宋司令,杨教授,一起去吃饭?”
杨帆冷笑三声:“我要给我们家小林送饭去。”
说完转身就走。
谁乐意陪几个干瘪老头吃饭?
宋珧到是点头:“走。不过,现在没有宋司令,我就是个养猪的。”
王宁贤大笑。
宋珧如今在港岛有很大的产业,最近他喜欢上开牧场,特意圈地建了好几个牧场,其中最大的牧场不养马,不养牛,不养羊,就养猪。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猪也好吃,无所谓了。
王宁贤笑道:“老宋,你要谢谢我。”
宋珧莞尔:“你也要谢谢我。”
当年宋珧做卧底,为了取得敌人的信任,军统安排王宁贤和一整个军统联络站死在宋珧手中,结果,让林先生横插一脚,他们只能改变了计划,最后让王宁贤给了宋珧一枪。
靠着这一枪,宋珧既取得藤田的信任,又避开了当时的一场开在别墅里的特别会议。
要知道,他还没出院,与会的所有敌人就被点了烟花,化作飞灰。
后来宋珧做了件大事,炸毁了敌人毫无人性的实验室,率众起义,几经生死,立下了赫赫战功。
只是伤势过重,后来出国疗养,许久才恢复。
也正因为这件事,王宁贤真正确定当年他出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一场局中局的好戏。
“‘烟花’是不是她?”
王宁贤忽然问了一句。
宋珧眨眨眼,笑道:“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王宁贤顿时苦了脸,他也想问,但是林先生,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人家天天呆在研究所,研究航空飞机呢。
这不,电影都开演了,愣是没约到人。
研究所内,林婉娘正在喝茶,除了清风明月,无人作伴,她也知道电影今天开演,不过却没有想看的兴趣。
在她的脑海里,存着‘烟花’波澜壮阔的一生,哪里还用去看什么电影?
林婉娘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自己,只是和她如今温柔的眉眼不同,照片上的姑娘英姿勃发,虽然,面容有些憔悴。
照片背后用很漂亮的字体写了字——‘对不起,我将此身许家国’。
林婉娘呢喃:“玉英姑娘,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给了我最好的生活,谢谢你。”
外面新来的研究员,偷偷看林教授屋里的灯光,小声道:“你们说,林教授那张照片,是不是她爱人留给她的?我将此身许家国,所以不能许你,很抱歉!啊,血色浪漫!”
研究员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凄美的爱情故事。
其他研究员却是叹气。
“当年战火连天,多少革|命伴侣有情人难成眷属,哎,都不容易。”
不多时,杨帆和她老头一起拎着饭盒来给林婉娘送饭。
从以前开始,杨帆就喜欢吃,到现在她还是改不了这毛病,再困难,她也要把一日三餐准备好,就是吃野菜,吃杂粮,她也是尽可能地在条件内把饭做得好吃。
林婉娘最喜欢杨帆的手艺。
虽然她有玉英姑娘的记忆,可是厨艺上,不是有记忆就能做得完美无缺的。
杨帆把饭盛好,一次性筷子递过去,把玉米浓汤开封,插管,塞在林婉娘的嘴里。
“说起来你这一工作就什么都不顾的毛病,究竟是什么时候染上的?以前你也不这样。”
杨帆絮絮叨叨。
对面她老头坐着咬牙。
老太婆可从没有这么伺候过他!
杨帆和林婉娘吃完饭,就顺手帮林婉娘做一点整理资料的小活儿。
她做这些都做熟了,两个人颇有默契,在这方面,杨帆别看年纪大,眼睛也有点花,到比林婉娘带的学生更好用。
工作之余还不忘闲话家常。
“刚才看电影的时候碰见黄素翎了,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
林婉娘仔细想了想,点头:“有些印象。”
“她还跟我说,一直欠你句‘对不起’。”
林婉娘愕然:“啊?”
杨帆也奇怪,不过都在看电影,对方没有细谈,想了想也只是笑道:“算了,别想太多,多少年过去,旧相识还能再见一面,就是好事。只要无关家国大义,如今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也对。”
两个人闲话几句,杨帆看小林还要工作,就拎着碗筷回家,回家路上心中还有点烦。
她老头各种腻腻歪歪,她走到哪儿,这老家伙就要跟到哪儿,烦死个人。
“你给林教授做饭到是做得顺手?做什么口味,都先想着要对人家的胃口!”
杨帆一看老头的嘴脸,不禁冷笑:“那是自然,我和小林在一起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跟哪个姑娘谈情说爱呢!我做饭不合小林的口味,还合你和那狐狸精的?”
老爷子顿时闭嘴。
那什么,当年他在敌军中混迹了有七八年,逢场作戏,在所难免,但是,原则性的错误绝对没有犯过。
但是和这老太婆说不明白。
最好还是别开口。
半个月后,一场‘烟花’火爆完亚洲,又走向世界。
杨帆几个人连看了三遍,啧啧称奇。
“听说《烟花》不光咱们华国要上映,欧美那边也引进,这也就罢了,连日本也想引进,他们有病吧!”
杨帆蹙眉道。
林婉娘到不觉得奇怪。
好像那边还有神社就是供奉‘烟花’的。
小小岛屿上,好多人都相信‘烟花’是一位陆地上行走的神灵。
……
杨玉英瘫在温泉池子里面,只觉身心俱疲。
这回副本任务,她自己本来都放弃了,毕竟那些年她疯了似的压榨人家的身体,还把人家卷入战火中,怎么也不算是好好地活。
幸亏,那小丫头通情达理,又真是天分出众,神魂被找回来没有几年,愣是把该学的学了七七八八,认认真真地过自己的生活。
身体不好,她就努力养生,便是寿数比不上常人,总归也努力活得高质量。
杨玉英这回能完成任务,全赖附身的是个天性乐观的好姑娘。
“漫漫长夜,总归是过去了……”
只是,牺牲的人太多太多。
也不知道自家那便宜表哥和舅舅他们都怎么样。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她就带欧阳庄主他们一起,驾着宇宙飞船再去一次。
哼!
思绪一动,杨玉英忽然顿住,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盯着系统界面看。
角色卡中,其它角色都一切正常。
可是自家庄主居然变成了黑色?
漂亮的银发金冠成了黑漆漆。
雪白的长袍变得黑漆漆。
连眉心殷红的花瓣也变作黑色。
好看还是好看,但这明显不正常!
“薇薇。”
“小姐。”
优雅漂亮的小侍女姜薇薇拖曳着长及足踝的百褶裙徐徐而至。
“最近帮会驻地有没有出什么事?”
姜薇薇摇摇头。
杨玉英沉默片刻,挥挥手把人打发走,目光在系统日志里流连片刻,点击使用‘欧阳雪’。
(欧阳雪深陷心魔。)
(时空守望者1409号接受任务,助欧阳雪摆脱心魔,失败!)
(时空守望者1001号接受任务,助欧阳雪摆脱心魔,失败!)
(……)
(时空守望者205号接受任务,助欧阳雪摆脱心魔,失败!)
一连串红色的失败在她眼前闪烁。
杨玉英:!!
她完全不想问……为什么自己的游戏角色会有心魔?
【任务:藏剑山庄庄主心魔暴动,撕裂位面壁垒,欧阳雪落入异位面,请英雄火速前往异时空,帮助欧阳雪摆脱心魔。接受|拒绝】
杨玉英略沉吟,转头看了眼小侍女们刚刚摆好的果盘和糕点,叹了口气,还是点击‘接受’。
……
“听说老陆家的儿子找回来了?”
“可不是,走了都有十几年,现在到回来了,我昨天看到了人,瞧着挺落魄的,人也有点傻,哎,老陆家的日子可不好过,陆大郎刚娶了新妇,盖房子欠下不少债,如今还要再养一个吃干饭的,难啊!”
‘陆清峰’坐在院子里的柴垛旁边的石墩上,隐约能听见外面邻居的闲聊。
‘陆清峰’这张角色卡不属于杨玉英,是上一位任务失败的守望者留下的,直接给了她用。
“陆清峰?”
杨玉英很熟悉这个名字。
他是欧阳雪的旧友,也是萧国沧澜山,沧澜剑派的逆徒,曾因亲手杀死自己的师妹被废弃一身术法,逐出师门,遭万人唾骂,后在大荒山,被欧阳雪误杀。
杨玉英只知道这些,具体的细节一概不知,毕竟以前在元帅身边玩游戏的时候,她用的是欧阳雪这个角色,欧阳雪的背景也只是有粗略的介绍而已。
以她的懒散,肯扫一眼介绍就算好的,难道还指望她去深究角色背后的故事?
系统界面一片空白,没有背景介绍,没有任务提示。
所以现在,她只知道自己要解除欧阳雪的心魔。
可欧阳庄主的心魔是什么?
不杀陆清峰?
如果只有这一点,那前面那么多守望者怎么可能完不成任务?
杨玉英使用过无数次欧阳雪的角色卡,这位冰雪一般的剑客,心并未曾被完全冰封,他爱美食,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不喝酒,但擅长品茶,有洁癖,喜欢收集不同类型的剑穗。
他心中有侠义,怜悯众生,遇不平事,必要拔剑。
欧阳庄主是个极好的人,也一定是个极好的朋友。
“清风啊,你嫂子给你煮了面汤,快来喝一碗。”
“知道了。”
陆清峰懒洋洋地从石墩上起来,一磨一蹭进屋,黄泥茅草搭造的房子昏暗阴冷。
破旧的木板做的桌椅,连碗筷都显得陈旧。
陆清峰却似半点不嫌弃,朝冷着脸不吭声的嫂子和一脸无奈的母亲笑了笑,端起热面汤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哎,小心烫!”
陆母和陆家嫂子齐齐皱眉。
陆家嫂子:这小叔子莫不真是个傻子?以后家里再养个傻子,那可怎么过得下去!
杨玉英此时同陆清峰的同调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她就是陆清峰。
陆清峰是真没觉得烫,他只顾着囫囵把汤吞金肚子里,别露出什么再让娘亲不痛快。
面汤没有油盐到还罢了,若只是清水煮的面,他也不至于吃不下,只是娘亲偏偏要给在汤里撒上些粗盐,味道发涩发苦,又放上大片的肥肉,腻得很。
陆清峰学了十二年沧澜真气,在这江湖上,众所周知,沧澜剑派出来的人,无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非华服不穿,非豪宅不住。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是极为讲究。
外人不知道,作为一个在沧澜剑派修行十二年的大师兄,陆清峰表示他们家师兄弟姐妹是真心冤枉。
说他们骄矜的那些人,有本事也修个几年沧澜真气试一试?
“哎!”
反正自陆清峰修习沧澜真气以来,十层褥子底下放一颗黄豆,他这一宿就别想睡踏实。
炖一锅鸡汤,里面飘进去几片野草,那这一锅汤,他想喝进去就要闭上眼睛生吞。
师祖的手札里说,修沧澜真气,可辨世间真意。
他老人家说的也太委婉。
那根本就是能突破常人五感极限,修行越高,越是敏锐。
敏锐自然没有不好,沧澜剑无招胜有招,与人交手,总能料敌于先,沧澜弟子但凡与人动手,占便宜的时候总是多些。
可是日常生活上,其中甘苦也唯有自己知道。
陆清峰坐在窗边,深沉地思考人生。
后面他母亲和嫂子都商量着要怎么给陆清峰找个活儿做。
哦,在家,他是叫陆清风。
清风明月的清风。
听说是当年一个老道士路过他们家,讨了一碗水喝,就随口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比起他大哥叫陆大郎来……也说不上哪个更好。
后来到了沧澜剑派,他师父说,清风这名字不好,无踪无际,太过飘零。
于是给改了一个‘峰’字,希望他扎根沧澜山,万世不移。
他们家邻居,雁荡山雁荡派李明岳,以前也叫明月,后来嫌名字俗,于是改了一个‘岳’字。
陆清峰怀疑,他师父听见他的名字根本是有感而发,同样嫌俗气,于是也给改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欧阳雪的心魔(1)
陆清峰发了会儿呆,扫了一眼院子里墙角堆积的柴火垛,就走出去拿柴刀上山砍柴。
陆大嫂看他拎着柴刀出门,眉头到松了一些。
“总算知道些好歹!”
当年公公罹患重病,欠下一大笔债,就在陆家老两口都要愁死时,这个小叔子自己出门把自己给卖了,拿回来一笔钱还掉了欠款,剩下的还能留给公公治病。
他这一走,足足十二年。
当年那还是个不到八岁的娃娃,回来的已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
要不是这小叔子对当年的事记得清楚,说什么都对得上,恐怕光看长相,连陆母都不敢认。
陆大郎和他弟弟一点都不像。
陆大郎是典型的乡下人,长得不差,浓眉大眼,身体健硕,有一把子力气。
他弟弟细皮嫩肉的,白得很,反正就是让人见了都不大敢说话的俊俏。
当然,人长得好归好,却有些呆傻,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好,唔,如今到是知道砍柴了。
陆大嫂嫁进陆家刚三个半月,还是新媳妇,但她从小就泼辣,到没有新媳妇的羞涩,再说,要是寻常亲戚来家里住上一日两日的,她必不能这般不痛快,肯定好好招待,可那小叔子尚未成亲,忽一回来,是不是还得给他娶妻生子?
陆家为了娶自己,聘礼,盖房,便花干净了家底,又有外债,她每日给人浆洗被褥衣物,大郎也是每日天不亮就下地,天黑了才回来,这两日到了农闲时节,也不敢歇着,每天辛辛苦苦出去找活儿干。
就是这般,想把外债还完或许都要三五年的光景。
哪里还有钱给小叔子娶媳妇?
何况这小叔子文文弱弱,一看就不像是能干活的,脑子也瞧着不好使,她……怎能不担忧?
陆清峰砍柴是生手,好在剑法不俗,拿砍柴刀当剑用,到也能使唤。
就是累。
“累啊,好累!”
陆清峰慢悠悠砍着柴,偶尔偷闲,懒洋洋地抬手挡一挡斑驳的阳光。
阳光洒在他脸上,衬得他面色苍白,嘴唇青得透明,怪不得他家大嫂觉得他是个文弱之人。
萧朝问鼎中原不久,此时正值王朝初定,神鬼横行,世间诸多门派皆会派遣弟子四处游历,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陆清峰也是一样,他自四年前离开的沧澜,之后被大国师陈凌收为义子,一直随同大国师在各地问阴阳,断是非。
今年年初,大国师陈凌致仕,离开朝堂打算游历四方,就将门下的人都遣散了去。
连几位义子也各有前程,或在朝中为官,或回归师门,或依旧追随国师左右。
杨玉英附身的那一日,正逢国师致仕,要遣散众人,按照陆清峰本来的决定,肯定是软磨硬泡,也得留在陈凌身边,服侍他老人家,可杨玉英一来,便遇到国师一行人遭围杀,陆清峰重伤,五脏六腑都受损,经脉更是断了七七八八。
要不是沧澜真气特殊,他恐已经死了。
杨玉英赶紧影响了陆清峰,让他辞别国师返回家乡。
跟着陈凌未免太危险,再说,前头那么多前辈们折戟沉沙,连原因都不知,她还不得小心些?
这一路养伤,也慢慢悠悠地走,走了半年,终于回到家乡。
明明是记忆里山清水秀的桃源乡,此时再看,却山也不翠,水也不碧,民风同样不算淳朴。
“哎!”
陆清峰同时也察觉到,他的伤居然好不了。
当初说是重伤,可其实服过一等一的灵药,陈凌亲自去宫里求的。
他本身的真气也擅长疗伤,这伤势不是特别严重,真要重到起不了身,国师也不能让他伤势未愈就离开!
可这都养了半年,路上也是上好的灵丹妙药按时吃,半点不曾懈怠。
杨玉英本身更是精通养灵决,在疗伤上同样有奇效。
可惜,诸多手段,到最后,尽是无用。
“某次行动里中了招?”
陆清峰也不多着急,他这人得过且过,很有些惰性,别看在朝野得了一堆名号,什么‘笑面阎罗’、‘国师府第一狗腿’、‘京城剑法第一’云云。
可实际上,丁仪风和琴琴一天到晚嫌他懒散,总觉得他有一日本性暴露,会给国师府丢脸。
“哼哼。”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
看了看天色,日头西斜,陆清峰便晃下山,刚一下山到村口,就见山道上下来十几匹马,骑马的无不是一身劲装,腰悬长弓,为首的肩膀上架一赤羽飞鹰。
“莫家堡的人?”
莫家堡身在漠北,离通县万里之遥,他们的人来这边作甚?
陆清峰低下头,把头上的草帽压低一些,一侧身,正好同莫羽生擦肩而过。
莫羽生自是没认出他。
一行十几骑顺着山道一路飞驰,去往远处。
陆清峰很自然地开始考虑,通县以南有竹林寺,西南是齐家庄的地界……
思绪一闪,他便轻咳了两声,有点无奈。
如今他无官一身轻,寻常老百姓,还衣食无着,手头连替家里还债的银子都无,想那些作甚。
拎着柴火回去,进了院子放好,只听屋里嘈杂的厉害,隐隐有压抑的哭声。
陆清峰探头看了一眼,来人是他三叔父。
回家这几日,陆清峰本能发作,早把家中里里外外的关系理顺。
父亲三年前病亡,家中一老母刘氏,年四十三,尚且身强体壮。
大哥陆大郎,三月前刚刚新婚,新娘子是邻村的王氏。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伯,俩叔父,一个舅舅,一个姨母。
这一大家子都是穷苦人家,当然,也不至于到了吃不上饭的地步,二位叔父和家里一样,有几亩薄田,靠天吃饭。
舅舅如今在县城给一家酒楼打杂。
姨母夫家已无人,如今守寡在家。
算起来亲戚中大伯的家境最好,如今在通县县衙做狱卒,别看说起来不算特别体面,却是当真实惠得很,但凡有富贵人家的人入狱,他们这些狱卒就能捞一笔钱。
“……我这就去问问,看看村里谁家想买房子,我这房子新建的,用料也好,一半石一半泥,卖个二三十两银子应无问题。”
陆大郎声音有些干涩,话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陆大嫂浑身发颤,抽出帕子掩脸,小声抽泣。
陆母也一脸的忧愁。
陆家三叔夫妻两个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半晌,陆三叔讪讪道:“大侄子,哎,是三叔对不住你!可我就大顺一个儿子,现在大顺病得都起不了床,大夫说先要拿人参吊着命,再想别的法子。这……”
陆大郎苦着脸,却是连连保证卖了房子筹钱,一定先把三叔的债还上。
陆家三叔这才离开。
等他们两口子一走,陆大嫂暴跳如雷:“卖房子还债?你是不是傻?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儿?”
“……还给三叔八两八,还能剩下不少,我们再建……”
“我呸,你以为这房子一卖,钱还剩得下?”
陆大嫂气得胃疼,抬头四顾,她男人三棍子打不出半个屁,蹲在墙角不吭声。
婆婆只知道垂泪。
一家子就没有一个能拿起事来的。
陆大嫂再不乐意,可陆大郎也不能不管他亲侄子的死活,欠债还钱,本也天经地义。
新建起来还没住热乎的半石头房就这么卖给了旁人,换回来三十一两银子。
陆家一家子只带着破桌破椅子,破旧木板床,一干破家具并锅碗瓢盆灰溜溜地回了陆家以前的茅草屋。
陆清峰:!!
一阵风吹过,茅屋瑟瑟作响。
整个房子里潜伏着好几只老鼠吱吱叫,虫蚁四处乱爬。
他身上顿时爬出一层鸡皮疙瘩,心跳加速,背脊生冷汗。
天上忽然浮游来一片乌云,滴滴答答的雨落下,外面的雨水越来越大,屋里也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雨还未停,要债的就陆陆续续上了门。
人人知道陆大郎手里如今有现钱,此时不要债,还要留待何时。
亲朋故旧每日登门,吵吵嚷嚷,无片刻消停。
等要债的走了,家里夫妻还要争吵。
陆清峰日日夜夜地睡不着觉,累得想吐血,还是睡不着。
本来这房子住得便是一百一千个不舒服,如今在加上精神折磨,更让人欲哭无泪。
他多少年没为钱财发过愁?
在沧澜时衣食住行不花钱,后来拜国师为义父,同样花钱没个数。
反正这些年,朝廷俸禄都让他拿去吃喝玩乐,当然还免不了要接济江湖朋友。
朋友有通财之意嘛。
离开义父时,到是拿了些盘缠,具体多少他也不知,反正是抓了一大包银子。
可路上伤就是不好,他又非讲究不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回到家乡的那一日,他已是除了两袖清风,再无其它。
呃,也不至于,仔细搜搜从荷包里还能倒出二两漏网之鱼。
怎么赚钱呢?
陆清峰倚坐床头,风吹他一身素锦长袍,他这身衣裳虽是不起眼,可其实极昂贵,是义母一针一线给他们几个小子缝制的,尤其给他缝的,一个线头也不见,柔软舒适至极。
义母的手艺,自是千金不卖。
李明岳那厮游历江湖时,赚钱似乎喜欢挑战妖邪榜,杀妖邪换金银,他在麒麟阁的排名始终是在白榜青年榜单前三。
可是,附近也无妖邪可杀。
远水解不了近渴。
“你们听说了没,张员外不好了,这几日病得起不来。”
雨雾中,遥远处的谈话声随风入耳。
“好像是得了怪症,白日无事,一到夜里便脸上开花,情状十分骇人。”
“真的假的,我可听闻下个月张员外家老太太过寿,他们家的公子们这几日正满天下寻觅寿礼,张员外要是出事,家里的少爷公子还能有这闲情逸致?”
“你那都是老黄历,如今哪能见得到张家的公子出门?到是周围几个山头的和尚道士请去不少。”
陆清峰挑了下眉头,从床上站起身,披好蓑衣,戴上斗笠,到院子里对自家母亲喊了一嗓子,顺手从柴火堆里捡了几根粗笨的树枝拿走。
乌云满天,大雨倾盆,通县自古很少下这样的雨。
陆清峰冒着雨入县城,都不必问路,一路就走到县城最阔朗的大庭院附近。
围着大宅转了三圈,他指尖一飞,从袖子里摸出一只乌木簪抛了进去。
做完,陆清峰转身便走,走到对门的茶馆门口,直接在石阶上落座。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陆清峰坐了一会儿,不自觉哼起歌,哼了两句又是哑然,“唔。”
这小调是他师父爱唱的那首,平时他和师兄弟姐妹们向来只会吐槽而已。
大约是刚刚干了点坏事,所以有些心虚,不自觉就想起师父。
“不对,怎么能算是坏事?我只是不小心弄丢了簪子!”
正沉吟,那边大宅里就急匆匆走出两个少年公子,同样紫色的衣裳,头戴银冠,腰悬宝玉,生得也是面红齿白,俊秀可人。
两个人神色间都有些焦急,薄薄的嘴唇抿起,不见刻薄,到显可怜。
陆清峰收回自己的长腿站起身,一抖手里的树枝,落了一地木屑,树枝竟成了一串佛珠,他随手扯上几根头发丝系上,打结,就顺手把佛珠套上手腕。
“这位公子。”
他笑了笑开口道,“这位刚刚被蛇女缠上的公子。”
那两个少年公子顿时止步,齐齐回头,循声看去,其中一个骇然变色。
他们二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就走了过来,抱拳行礼:“公子可是叫我二人?”
陆清峰笑道:“只唤这一位。”
他指了指左边的少年。
“我看你惹上麻烦了。”
陆清峰的卖相没得说,第一流的相貌,气质卓然,只要他想,便是立在千万人中,大家也只会第一个看见他。
被他指出来的公子顿时就把他当做世外高人,面上露出一点忧虑。
“确如公子所言。”
不等陆清峰细问,他便忍不住倾诉。
“刚刚张某正在作画,便见案旁出现一位身姿婀娜的小姐……” 第三百七十二章 欧阳雪的心魔(2)
“那小姐身高似比我还要高些,相貌没太看清楚,穿着一身绿衫,我一开始以为是九哥采买来给祖母贺寿的小戏子误闯我的书房,没想到……”
张公子激灵一下打了个哆嗦。
“没想到那位小姐居然生了一条长长的蛇尾,我当时就昏死过去,要不是十哥过来找我,我还不知要昏到什么时候!”
张公子是张家排行第十一的公子,朋友们都叫他张十一。
“蛇女,没错,就是蛇女,公子,请问您可是知道些什么?”
陆清峰肃然点头:“我也是远远看到你们家妖气冲天,这才寻了过来,刚才又闻到有蛇女的气味。这还是一条修行达五百年的蛇精,不过,到是没见它身上染有孽债,或许修行以来并不食人。”
“我观公子眉生桃花,正是一副桃花相,或许那蛇女是相中了公子的才气,有心与你结亲。”
张十一:!!
“不知张公子是何意思,如果有意这段姻缘,我可代为传话,也可请人当一媒人……”
“不,不不!”
张十一满头大汗,连忙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张某高攀不起,还是,还是请蛇女小姐另觅良缘。”
他哥想到家里要多一条蛇当弟妹,也是冷汗直冒。
“娶蛇还不如娶表妹,表妹再做作,那也是个正经女人。”
两位公子神色皆是惶恐至极。
陆清峰蹙眉:“也是,毕竟是异类,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枚亲事不成便不成,这样吧,你们去找一找,若真是蛇女想结亲,应该会留下什么信物,你们到张公子起居之地寻一寻,看看有没有陌生的物件,若是有,便拿出来给我,我代张公子跑一趟,把信物还回去便是。”
张十一心下有点害怕,却还是应了。
他死死拽着他哥一起回去,战战兢兢地从自家书房开始向外头找,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就拿了块儿手帕包着根簪子出来,颤抖地交给陆清峰。
陆清峰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点点头:“应该是它。”
他郑重地取出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符纸,把簪子包裹好收回袖子里。
“那我这便去。”
陆清峰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张家大宅,转身便要走,刚走了半步,胳膊就被张十一抓住:“公子,高人,不知我可是无碍了?那位蛇……小姐可还会来?”
有些事不想还好,越想是越害怕。
陆清峰有些犹豫,迟疑道:“许是不会?”
张十一登时欲哭无泪。
竟这般迟疑么?
“高人,请您无论如何给我想想法子!”
陆清峰犹豫了下,不自觉伸手去摸手腕上的佛珠,摸了两下还把佛珠往袖子里推了推。
张十一浑身一颤,仿佛又感觉到那条滑腻腻的蛇尾在自己书房的地面上扫过。
“高人,我知这请求无礼,可,可……高人求您卖我一样法器,还让我安心,明年张某便要参加科举考试,这若是,若是……真是对不住我这十年寒窗苦读。”
陆清峰越发犹豫。
张十一越是恳求:“张某愿出千两纹银,虽则高人看不上这阿堵物,却也是张某的一番心意。”
好说歹说,陆清峰苦笑道:“千两到也不必,你给我二百两吧。”
他叹了口气,把手腕上的佛珠褪下,“普通的木头,又是我自己雕刻,刻工一般,真收不了那么高的价。”
张十一连忙让管家掏银票,虽然觉得这钱给得便宜,可又怕再多说高人改变主意,只得占了这个便宜,如获至宝地去接佛珠。
陆清峰却恋恋不舍:“刻这东西的半年里,我什么人参灵芝,什么大还丹,小还丹,灵药吃了一箩筐,哎!”
最后终于松手,张十一感激不尽,看陆清峰的眼光简直要飘出无数个小星星。
陆清峰揣着两百两的银票,是通县永昌票号的银票,绝对安全,施施然准备回陆家去。
刚走了几步,肩膀忽然一重。
陆清峰就闻到一股,雪后初晴时暂放的梅花清香,他蹙眉,抬起手轻轻挥了挥,似模似样地把眼前幻象驱散,慢吞吞回头:“哟!”
来人二十余岁,紫袍窄袖,腰挂宝剑,一张冷面,眉心有一殷红的胎记,模样似梅花。
他静静看着陆清峰,冰冷的眼神里仿佛有一簇永远烧不尽的火苗。
“你怎在此?”
来人薄唇轻启,转头四顾,略一蹙眉,“国师不在?”
陆清峰顿时有些心虚,眼神左右一瞄,向后退了一步,笑道:“欧阳少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拔腿就走。
一路小跑跑到了城门口,后面并无人声,陆清峰才徐徐吐出口气。
“不对,我跑什么?”
陆清峰想了想,也只能说都怪欧阳雪那家伙,长了一张让人讨厌的脸。藏剑山庄在江湖上行走的弟子不在少数,他见过的那几个,也俱是翩翩公子,怎他们家少主却偏长了一张欠债的脸?
他一路回家,忽然发现这小县城似有点不正常。
城门口客栈门前拴着漠北莫家堡的马。
对面的酒肆门口坐着的似是江北徐家的人,看那一双眼便知,徐家的嫡系子孙多是重瞳。
其他江湖大世家,小门派的弟子们也有十七八个。
更不要说藏剑山庄的少主也来了!
陆清峰不知不觉加快了些速度,心中只有一个烦恼,他还想赚张家另外一笔银子,如今名门子弟都至,这事怕是不好办。好在,现在钱也不少。
一路走进村子,入家门,一百五十两他收好,另外五十两的银票递给陆大嫂。
陆大郎和陆大嫂登时瞠目结舌。
陆母也吓了一跳:“你这是哪里来的?”
他们以前都没见过银子,也就是这回卖房,得了三十两,可这房子是一家人花费十多年的时间,一点点攒的,甚至为此至少借了一半多的外债。
陆母嘴皮直哆嗦。
陆清峰灿然一笑:“我雕了一串佛珠,卖给了张家公子。张公子颇为喜欢。”
陆家一家子:“……”
陆母深吸了口气:“老大,别吃饭了,现在我们就去把宅子赎回来,不,我们如今银钱富余,村东头老于家那宅子咱们买了,买了再去还债。”
一来,在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若让人知道手头有余钱,东家借一点,西家借一点的,你说是借还是不借!
还不如早些把宅子买了,心里轻省。
房子是她男人在时就有的心病,不把房子盖好,她死了也不能闭眼。
再说,家里这个二小子忽然拿回这么一大笔钱,她就和做梦一样,特别不踏实,生怕第二天睁眼——钱没了!
陆母头一回如此雷厉风行,不过两日,陆家就搬进村东头土灰色的青砖瓦房。
陆大嫂晚上躺在床上,明明床铺还是那般硬,褥子还是陈旧的硬邦邦,可她躺下来就觉得轻飘飘的,从来没有骨头这么轻过。
“大郎,咱们住的是老于头盖的那几间青砖房?就是他小子前年新建的,一共有十间大屋,阔朗的前院、后院,大厨房,连柴房都比寻常人家的大……的那一套宅子?”
陆大郎也有点懵,愣愣地点头。
老于头这宅子盖好以后,才住了不到一年,他儿子就把老子接到城里去享福,房子自然空了下来。
按照于家小爷的想法,房子就这般闲置便好,没必要卖,可老于头节省了一辈子,明知自己后半生肯定不会再回来,哪里舍得如此浪费,非坚持要把房子卖出去才肯走。
可他们村子里没有富贵人,虽则老于头的宅子要价并不算高,可买得起的并不需要,需要房的压根买不起,一耽误就是许久。
陆大嫂每次去地里做活,都要路过老于头的宅子,心里头不知多羡慕,可现在,这套宅子居然成了他们家的!?
不知过了多久,陆大嫂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前忍不住想,没想到便宜小叔子竟不光不是扫把星,倒霉鬼,赔钱货,还是位财神爷?
财神爷对当下的生活,说不上多满意,五脏六腑没一处舒服,吃也吃的不好,睡也睡的糟糕,但要说有多难过,同样不至于。
”啊,要清风有清风,要明月有明月,民风也好,唔,漂亮姑娘也多。“
陆清峰目光在一群挽着裤脚在溪水边踩衣服的姑娘身上溜过,左边这个皮肤晶莹,虽则黑了些,却是健康可爱,右边那个身量极高,身材很好,周身上下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
一边打望姑娘,他一边劈开木料,漫不经意地旋转柴刀,雕了一回佛珠,他到把满身的懒筋懒骨头略收了收,这几日给母亲打了一个衣柜,给嫂子打了一个梳妆台,给大哥做了张床,家里的旧家具也俱都修补好,打磨抛光。
他只在家门口一片树荫处做活,来往村民都瞧得见,人人看了也不禁羡慕。
村子里很多人都会做点木工,家具自己打,房子破了自己修,可村民们用的粗苯家具,求的都只是‘实用’二字,哪里像陆清峰,大部分到是为了好玩?
就说那给陆大嫂的梳妆台,雕龙画凤,龙凤皆栩栩如生,村民嘴笨,形容不出来,但也知这样的手艺,非寻常乡下人能去享用。
按照村里颇有见识的里正的说法,就是县太爷家的县太奶奶,用的物件也不一定有这个精细。
陆家二小子有这般手艺,将来的前程绝对不差,养家糊口毫无问题,到比村里那些看天吃饭的农家汉子好。
几乎一夕之间,陆清峰就从半大傻子,便成了十里八乡的棒小伙,媒婆不说踩坏了家里的门槛,却也是络绎不绝。
陆母整日喜笑颜开,挑都挑花了眼。
(杨玉英默默想:若是她让陆清峰在村子中娶妻生子,做木匠为生,再不涉足江湖,不知能否解欧阳雪的心魔?}
“阿嚏!”
通县
张员外家。
张一略显担忧地看了眼,正坐在花厅品茶的欧阳少庄主,此时刚到六月,天气尚热,家中老弱还不曾撤去冰盆,欧阳少庄主却连打了几个喷嚏,可莫是家中有阴气才好。
也不怪他多想。
实在是这几日家中不太平。
此时张家院子里灯火通明,仆妇家丁人人严阵以待,院子里到是静悄悄,只余下树叶沙沙作响,虫蛇蚁兽在草丛窸窸窣窣地游走,还有稼穑轩里的诵经声。
屋里亮着灯,明日便是老太太的七十大寿,但张家上到她老人家,下到十七个孙子,脸上都没喜色,反而愁容满面。
老太太尤其焦虑:“我儿这是招惹了哪路邪祟,如此恶毒?”
稼穑轩里,竹林寺的三位大和尚神色肃穆,门里门外,墙内墙上,经文环绕,张员外就端坐在中间的石台上,半低着头,脸颊上居然长出一条细细的花藤,花藤上开出粉嫩的花来。
“师兄,这是牡丹?”
“不像。”
“非兰非菊,瞧着艳色逼人,体态婀娜,到是好花。”
念一段经,三个和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远处围观的仆佣只看到他们神色肃穆,可在中间坐着的张员外却是神智清醒,瞪大了眼使劲瞪过来,可到底不敢多言。
终于,年纪最长的大和尚放下手中经卷,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一脸慈悲地道:“让人送晚膳过来,也让张员外用一些。”
“是。”
这边传了话,张十一便应声起身。
他们几个公子但凡有闲暇的,都亲自给自家父亲送饭,今日便轮到张十一,厨房里一早备好饭菜,素斋是请通县最大的酒楼,流云楼的大厨专门做的,味道相当不错。
张十一到了稼穑轩,看自家本来颇圆润的父亲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心中大痛:“父亲!”
他扑过去嚎啕大哭。
那边三个大和尚自己动手拆了饭菜,拿筷子慢吞吞吃起来,正吃着,忽听张十一一声惊叫,叫声中居然透出一丝喜悦:“掉了!”
三个大和尚齐齐回头,只见张员外脸上的花藤瞬间干枯,由绿变为枯黄,又从枯黄化成灰烬,斑斑点点地落了地。
张员外茫然睁眼,摸了摸自己的脸,晃动了一下头,心中大喜:“掉了,掉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欧阳雪的心魔(3)
张员外狂喜,蹭一下就蹿出来,撩起衣摆跪下,砰砰砰冲着三个大和尚叩头。
三个大和尚顿时愣住。
为首的至善大师眨了眨眼,陡然有点担心张员外的脑袋已经被弄坏掉。
别看通县是小县城,可张员外那也是大人物,张家枝繁叶茂,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有张家的子弟。
张员外的妻子并十四个妾,更是一连给他生了十七个儿子,还个个培养得优秀,家里也和睦,像别的大家族那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家里一概没有。
他家十七个儿子,前头长成的那些各自有各自的能耐,早都看不上张员外置办的那点田产。
后头几个还小的瞧着也聪明,更有哥哥们帮衬,也用不上费心。
张员外向来在外头说,他就是比当朝宰相还要自在,结果这般自在的张员外跑过来给他几个磕头,还不是脑子坏了?
“大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等等。”
至善大师也顾不上筷子里的豆腐,苦笑道,“张员外,这事得说清楚,冒领同行的功劳是大忌,你可别往我们头上扣帽子。”
张员外:“啊?”
一刻钟后。
张家老太太的念慈堂外。
张家十七个小子排排站好。
仆妇小厮家丁拎着手里的家伙事满面茫然。
张员外站在老母亲面前,让老母亲搂着细细看,神色间也是相当激动,只还有些惶恐懵懂。
“不是几位大师?那是何故?可还会再长出来?”
张员外想到那花,便激灵一下打了个哆嗦,浑身颤抖。
自从他脸上莫名生出这妖花以后,那是饭不能好好吃,吃进嘴里俱是叶子的涩味,睡觉也睡不着,时不时恶心欲呕,整日整夜地清醒着,其中痛苦,未经历之人怕是永远也体会不到。
张员外盼着大和尚一句话绝了他的心病,可惜,至善大师只是摇摇头:“恐怕难。”
一瞬间,张员外全家都觉得迎面泼来一盆冷水,欲哭无泪。
到还是老太太镇定:“花枯自落,总不是坏事吧?”
“应是好事。”
至善大师笑道,“至少张员外得到喘息之机,若是再无变化,恐生命都难以保住。”
张老太太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敢问大师,可知原因为何?”
至善等三个和尚齐齐转头看向张十一。
老九和老十吓了一跳,都伸胳膊去挡自家弟弟,想当年他们小十一长得唇红齿白,颇为可爱,就是竹林寺的至冲大师,至善大师的师兄登门说了一通玄而又玄的话,反正是十一和我佛有缘一类,非要度十一出家。
要不是竹林寺是正经的名寺院,那至冲和尚的师父在通县的名望更高,张家都有点齐了家丁大棒伺候的心!
“阿弥陀佛!”
至善大师轻声道,“十一公子与我佛有缘!”
兄弟几个脸一下子绿了。
这时,大门洞开,外面的风呜呜地吹入,卷起珠帘,噼啪一阵响动,声音扎耳朵,到让大家都镇定些许。
“大哥。”
进门的是张家最早出去游历的大公子。
虽年逾三十,却未留须,面如冠玉,眉眼间略见骄矜,唇畔的笑却总令人如沐春风,他一进门,先冲竹林寺的几个大和尚拱拱手:“大师,可以进吗?”
“当然,快请。”
至善大师笑道,“应是藏剑山庄的少侠们到了。”
他们家的弟子身上那股冷梅的味为,离着几里地就能闻得见。
竹林寺的大师既已接手,又未求助,别门别派便不好涉入,如今各大门派世家,宗门子弟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如此。
当然,也有可以破例的情况。
比如若邪祟太强,先前接手之人来不及求助,或者认定先前接手之人已经失误,而失误会造成严重后果等等。
谈话间,欧阳雪便进门。
他身边有七人同他颇相似,衣着到是不同,但举手投足行动间,及冷然的神态,却相差仿佛。
藏剑山庄中众弟子,向来对自家少主十二万分之敬仰,不自觉会向偶像学习,再正常不过。
欧阳雪进门,目光也落在张十一身上。
张十一环顾左右,竟是十有**都在看他,顿觉周身不适,颇为别扭。
至善大师笑道:“欧阳少主可是也觉得,张员外身上的变故,同十一公子有关?”
欧阳雪的目光落在张十一的手腕上,尚未言语,至善大师便笑道:“这佛珠气息清净,虽无佛性,可做法宝用,到也算得上上品的宝器,怪不得能镇压得住张员外身上的怪异。只是可惜,用料太粗糙,只是件一次性的宝器……”
张十一愣住。
张十讶然:“竟这么厉害,咱们那日遇到的,居然真是一位高人?我还以为……”
张家接二连三遇到这些事故,几位公子又不是他们表现出的那般傻白甜,张十一也还罢了,张十那是奸狡似狐的人物,早将陆清峰的底细摸清楚。
得知陆清峰是本地一农户之子,他心中也未尝没有轻视和怀疑,只因自家小十一自戴上佛珠,连睡眠都有所好转,加上父亲之事,家中焦头烂额,到也没精力去深究。
张十和张十一面面相觑。
两个人已经脑补了诸多神奇的故事。
故事里有仙佛,有女妖,高人手持法器,降妖伏魔,守正辟邪……
欧阳雪眉头一蹙,似有些无奈,伸手从自己腰间取下一串铜铃,递给张十一:“张公子,佛珠是故人之物,不能留在外人手里,这镇魂铃是藏剑山庄秘传法器。”
窗外细雨随清风而入。
到越发衬得屋内梅香扑鼻。
张十一一时有些懵懂。
竹林寺的至善大师到还了解欧阳雪,闻言只笑道:“欧阳少主要用镇魂铃换佛珠。”
张十一愕然,几兄弟对视,到越发相信这佛珠是好法器,想到只花了二百两便买回来,心中更觉自家占了大便宜。
至善大师轻声道:“藏剑山庄的镇魂铃当世为最佳,张公子可以考虑换,绝不会吃亏的。”
那串铜铃铛在一双修长的,毫无瑕疵的手里拿着,光华内敛,轻轻晃动,清脆的铃声响起时,连房屋周围的鸟雀都舒展开翎毛,发出悦耳的叫声。
张十一脸上登时露出几分为难。
他到不是不愿意换。
藏剑山庄的大名,张家的公子们也听说过,至善大师又说过他手里的佛珠是一次性的法器。
“我……要问一问佛珠原来的主人才能决定。”
张家老太太见众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到把他儿子忘在一边,也是无奈。
“诸位,劳烦诸位赶紧商量一对策出来。我儿年纪也不小了,可万万经不起这般折磨!”
众人:“……”
陆家村内
两匹枣红马拉着一辆马车,四壁都以绸缎包裹,车厢上不说镶金嵌银,可看着也颇为华丽。
马车一进村子,男女老幼乌泱泱一片,远远围观,有个把孩子心生好奇,还想走近摸上一摸,无不让他们家里人一把揪住。
马车停在陆家新宅门前,赶车的老管家下了车,敲了敲门,轻声喊道:“敢问陆清峰陆公子可在家?我家公子有请。”
左右围观的邻居都吓了一跳。
“看来陆家真要发达了。”
“可不是,陆家这二小子确实了不得!”
“小老儿去年看见县太爷坐的那辆车,也没这一辆瞧着更体面。”
陆家大门一下子开了。
陆清峰直接出来,跳上车钻了进去,回头和自家母亲打招呼:“我恐要出去两日,今天晚上不必给我留门。”
陆母讷讷地应了声,心下又是激动,又是担心,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正下着雨,陆清峰也担心母亲淋雨生病,挥挥手就落下窗帘,瘫在坐垫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一开始到的确是下了钓饵,等张家的大鱼上钩,可那日既碰到欧阳雪,心中便对这回的生意没甚把握,今日张家来请,他既想伸手,又担心此事未必能如他的意。
转眼间,张家大门便在眼前。
陆清峰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他一进门,先看见藏剑山庄那一堆表情一模一样的脸,顿时苦笑:“胃疼!”
看到这些欠债脸,他就忍不住琢磨自己是不是还有哪一笔欠款没还,心惊肉跳,胃里生烟,山珍海味怕也难下咽。
心中腹诽不停,陆清峰面上却是不给沧澜剑派丢脸,肃立抱拳,依次和张老太太,三位大和尚,还有张家那些公子们打招呼。
寒暄半晌,最后才看欧阳雪,“欧阳少主,别来无恙。”
欧阳雪薄唇一动:“……收好。”
他竟不知用什么法子从张十一手里‘夺’了佛珠回来,手指一弹,那佛珠便落到陆清峰怀里去。
陆清峰耳朵一痒,只听欧阳雪冷淡的声音直接钻入耳廓:“身体发肤,岂能轻易予人?世上邪修众多,得你一丝头发,就掌你半条性命。”
揉揉耳朵,陆清峰也有些讪讪。
他当然知道不妥,可人穷志短啊!
想让一串普通的枣树枝雕成的佛珠变身法宝,到也不难,只要对方有藏剑山庄这样财大气粗的条件,但若没有,只能就地取材,还有什么材料比沧澜弟子的头发更好,也更便宜的?
陆清峰拢了拢袖子,把佛珠塞进去。
幸而张家老太太一心念着儿子,连连催促,众人俱把心思放在张员外身上,到也省去陆清峰尴尬。
想他堂堂沧澜剑,拿头发去卖钱,丢人不丢人?
至善大师道了声佛号,一行人便跟着张员外去他日常起居的稼穑轩。
“老衲同师兄弟查看张家内外,唯有稼穑轩略有妖气,只这妖气很淡,也并未沾染血腥,甚至张员外本身不见异常,我们三个诵读心经,不光未曾削弱那藤花,到见这花更为艳丽。”
“张家是积善之家,老太太和张员外都是虔诚信佛之人,平日积德行善,不该招来晦气。”
至善和尚几个都是高僧,和寻常世家子弟不同,并不特别苛求名声,也不觉得向同道中人求援有何不可。
“我们三个老和尚是无能为力,还请诸位施主,帮张员外诊断一二才好。”
稼穑轩里布置得极为清雅。白墙黛瓦,曲径游廊,假山池沼间,点缀各种名贵植株,水汽缭绕,在小径上行走,仿佛置身云层间,比起‘稼穑’这等名字,说其为‘阆苑’到更合适些。
陆清峰和藏剑山庄的弟子们徐徐在稼穑轩里走过。
藏剑山庄七个弟子,分居各个方向,手持各类法器,结法阵,周身灵气汹涌,各种法器宝光交映生辉。
端得是气势磅礴!
一时无收获,他们却丝毫不见焦躁,极为稳重细致。
陆清峰啧啧称奇,换做别人这般做事,总免不了让人觉得是显摆,偏偏他们做来自然。
可惜自家穷,没那么多法宝,只能凭一双肉眼。
陆清峰翻书架上的书册画卷,一扬眉笑道:“张员外可是位多情种子。”
张家公子们面面相觑,咳嗽的咳嗽,转移目光的转移目光。
说起他们家爹爹,待朋友讲义气,对儿子尽责任,为人孝顺,才华出众,没有哪里不好,唯一一点,便是太多情了些。
可张员外多情而不滥情,家里纳的小妾是不少,却都是你情我愿,当下这世道,风流也不是什么罪过。
从午后,一直到月上树梢,藏剑弟子们翻遍了稼穑轩每一寸土地,没有找到邪祟。
陆清峰从天色一暗,就坐在椅子上趴在书桌上睡得唾液横流,闻见饭菜香,这才爬起来擦把脸,大大方方地坐过去吃饭。
张家老少心中焦虑,吃起饭也是无甚滋味。
张员外心中更是绝望。
若连藏剑山庄这等名门世家子弟也解决不了他的问题,那可怎么得了!
一桌子人都神思不属,唯独陆清峰把各色美味通通夹到自己盘子里,一通胡吃海塞。
他旁边坐着的藏剑弟子叫欧阳林,二十岁,是藏剑这一代弟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头一次出门,一出门就遇此挫折,心中本就有些别扭,再看陆清峰的吃相,更觉古怪,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压低声音道:“陆公子,你注意些。”
都把他们名门大派弟子的脸丢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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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筐种子走天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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