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谢必安
王衡总结毘沙门天与建御雷神的战斗技巧,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战斗方式!
可惜战斗不是凭借记忆,即便以王衡的掌控力也无法把所有动作直接融会贯通。
只有靠练习和战斗,将技巧化作本能,才能如臂使指。
略一平复有些紊乱的呼吸,王衡看向另一个高级恶灵。
两只高级恶灵站的位置距离并不近,另一只恶灵见势不妙却已然仓皇逃跑,王衡皱了皱眉头,虽然他这边的动静不算小,但是高奉常那边应该更大,至少里面的鬼将应该还不知道这边的敌人有什么能力。
可如果有人通风报信就不一样了,至少鬼将会知道大概的情报。
但恶灵脚力不弱,王衡很难追上,只得放弃。
回头却见牛头扫开一片低等恶灵,脚下分开,长吸一气。
胸膛略挺,右手平持钢叉于后,臂上肌肉紧绷。
随后吐气开声:“中!”
脚下与手臂同时发力,如同要掷出自己上身般掷出钢叉!
寒芒一闪,钢叉刮出一声尖啸,破空而去!
“笃”地一声闷响,恶灵被钢叉裹挟着前冲了数米后被钉死在地上,钢叉大半没入石制的地板,尾端犹自震荡不休。
王衡愕然地望着牛头,牛头憨憨一笑:“好像有很多恶灵失去控制了,露了个空出来,一看角度刚好,俺没忍住就给他杀了。”
王衡哑然失笑,只得点了点头:“干的不错。”
虽然这家伙平时是个憨货,但是战斗时的敏锐可一点不低。
两人快速斩杀掉失去指挥,变成没头苍蝇的大部分恶灵,然后王衡收回飞蝗。
正要前往战场中心,阿乐却在心像中说话了:“哥哥,我的飞蝗吃了恶灵变多了,收回来的时候好像可以反馈灵力给我。”
“嗯?”王衡皱起眉头:“反馈灵力?”
阿乐想了想道:“就是可以增加我的灵力修为,只是不是很多,灵力里好多杂质,大部分只能扔掉,不过用来补充飞蝗倒是效果差不多。”
王衡回想了一下:“之前不是也试过吗?只有这次才能反馈吗?”
“嗯,不过之前我好像没有还修炼出灵力。”阿乐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王衡点了点头:“待会儿再试试吧。”
随后继续向将军府中心走去。
……
从后门走向中心,一般来说普通人的居所都是在后面附近的后院中,而正堂和大厅一类的地方主要是用于接待外客和处理公事。
但据高奉常所言,鬼将是居住在将军府正中的,毕竟与活人不同。
但是只到了后院,王衡就停下了脚步。
牛头立刻戒备了起来,钢叉合持,瞪大了眼睛四处扫视着:“老大,敌人在哪儿?”
王衡没有说话,只是一抖披风。
无尽飞蝗魔雾般涌出,分成两路往假山后袭去。
“唉。”一声轻叹传出,随后滔天寒气从假山后爆发,无数飞蝗一僵,随后便被冻成冰雕,摔落在地直接化为齑粉。
王衡瞳孔一缩。
随后一个身着雪白长衫,面容俊逸的高瘦男子缓缓步出假山后,看向牛头,面带微笑:“牛行圣,好久不见。”
牛头一怔,随后
双目赤红,一声怒吼:“谢——必——安——”
话音未落,身形已然冲出,刚猛霸道的力量直接将足下石板轰成碎片,迅烈之势更胜破门一击!
谢必安眼中一冷,足下一点,不见如何用力,却已轻飘飘地向一旁横移了数米:“牛行圣,五爷,我不过是见到好友不小心泄露了一丝气息而已,这才被你们发现,你就这样对待老朋友的?”
一叉直接没入了假山大半!
“老朋友?”牛头拔出钢叉,喘着粗气看向谢必安:“你这个叛徒也配说是我的老朋友?”
谢必安眯起眼睛:“我是叛徒?”
牛头持叉而立:“当初十殿破灭,我和马面都在守卫酆都,若非大爷相救,我俩早就死了。”
牛头面色狰狞:“可你和范无救呢?如果不是你们手下的刑军攻城,我镇狱军上下八千儿郎岂能死于非命?!”
说完再次猛冲而出,一叉探出,巨蟒般袭向谢必安!
谢必安似乎被牛头的话刺中了伤疤,猛地一掌击出,苍蓝色寒气凛冽,巨掌般轰然击中了牛头!
“砰”!
牛头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假山上!
假山砰然炸裂,碎石乱飞!
“我是叛徒?!”谢必安双目赤红,一步踏出,跨越了数米距离出现在牛头身边,然后一脚踹出:“你一个背主投人的废物!”
牛头再次倒飞而出,撞在院墙上,将院墙撞得四分五裂后摔落在地,溅起大片尘埃!
谢必安身形鬼魅,再次出现在牛头身后,脚下猛然一跺,寒气四溢:“凭什么敢说我是叛徒!”
说完他抬掌运气,白皙的右手迅速变成了冰蓝色,而后裹挟着无尽寒意,猛然下挥!
“砰”!
一杆长柄斧挡住了这一掌!
马面!
谢必安面色一愕,而后更加狰狞:“马尽仙!”
谢必安脚下一点,斜斜倒飞出数米。
深吸一气,谢必安面色冰冷:“五爷,六爷,很好,一块儿投了新主子是吧?”
眼中寒意涌动,谢必安自身后一掏,一杆雪白招魂幡出现在手中:“那就让七弟见识见识,两位投了新主子以后有什么长进!”
说完右手一扬,招魂幡无风自动!
铺天盖地的寒气顿时如暴风雪般扑向牛头和挡在他身前的马面!
马面面色沉凝,长吸一气,双手合持,高举斧钺!
怒目圆睁,沉声一喝:“火!”
而后下劈!
无尽烈焰自斧尖奔涌而出!
冰火交击!
寒气受阻,但却仍在前行!
谢必安眼中怒火更盛:“弱!太弱!”
手中一招,招魂幡一卷,风雪顿时更为猛烈!
寒潮巨浪般扑面而来!
马面顿时脚下踉跄,倒退两步,仰天一啸,斧刃一转插入地面,这才勉强止住颓势。
但火势顿时一滞,寒气立即狼群般扑了上去!
牛头马面如被汹涌浪潮围攻的浅浅礁石,只得脚下立锥之地!
马面发出一声嘶吼:“牛头,你他妈到底死没死!”
牛头浑身一颤,双手撑住地面,挣扎着爬了起来:“凭他也想要老子
的命!再等八百年!”
只是气息仍旧紊乱,脚下更是站立不稳,只能杵着钢叉勉力支撑。
谢必安冷着脸庞:“到底是牛脾气,好好死了不是更干净,非要半死不活地爬起来受罪!”
说罢张口吐出一道黑色真气,卷入招魂幡中!
风雪更寒,更有风刀霜剑凝为实质袭向牛头马面!
马面一声低吼,额上青筋暴起!
“用那招!”牛头面色狰狞地吼了出来!
马面猛然回头:“你他妈疯了!这种状态用出来你直接死了也不奇怪!”
牛头眼中满是血丝:“死了就死了!爷爷我早就该死了!临死能拖个垫背的就是他妈的大赚!”
马面瞪着眼看向牛头,牛头毫不犹豫地回瞪!
然后马面转过头去,闷声道:“死了就替我去跟兄弟们说声对不起!”
牛头一声狞笑:“做你的春秋大梦,灵域可没有地方给我们住!”
马面不回头,强行在风雪中直起身躯,长斧高举!
牛头强提一气,同样直起身子,钢叉高举!
斧叉相交的一瞬,牛头马面齐齐长啸!
“炎罗降世!”
烧天的烈火四处席卷,将招魂幡引来的风雪撕得七零八落!
片刻后,火焰散去!
朦胧的雾霭中,走出一尊魔王!
两角斜指天空,眼中燃烧烈焰,鼻息有如火柱,浑身上下,一片赤红!
牛头!
谢必安瞳孔遽然收缩,厉声喝道:“你他妈疯了!要死了还敢用组合技!”
牛头狞然一笑:“死也要拉你一起!”
说罢手掌一翻,烈焰巨剑在手!
脚下一蹬,发起冲锋,沿途留下一串烈焰足迹!
谢必安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疯子!都他妈是疯子!”
然后猛然一拍胸膛,吐出一大口黑色真气,就连身形也仿佛变淡了一些!
“玄冥遮日!”
风雪寒气悉数化为黑色,遮天盖地般卷向冲锋的牛头!
黑色风雪化为圆球,笼罩着烈焰牛头,几阵赤红爆发,最后仍然没能冲破圆球,最后归于平静。
谢必安这才跌坐在地,招魂幡上云纹散去大半!
圆球已然散去,露出一尊黑色冰雕。
“弱!疯子!可还是弱!”谢必安面如金纸,可仍然止不住的怒气!
冰雕裂开,牛头跌倒在地!
一只手扶住了他。
王衡。
轻叹一声,然后收回了两尊守护灵,他看向谢必安:“不是他们弱,是我灵力修为不足罢了。”
谢必安眼含憎恶:“当然是你弱!镇狱魔将威慑灵域不知多少年,威名人皆尽知,叛变了阎罗,却跟了你这么个废物主人!真让人不值!”
王衡哑然失笑:“看来你确实一只在留手,不是我的错觉。”
谢必安“呸”地吐了口唾沫:“老子的兄弟,不该死得这么窝囊,就算要死也不能弱了镇狱军和阎罗的威风!”
王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阎罗,是这般模样吗?”
肩上两盏阳灯显现,垂下一袭红袍!
炽烈如火!
第六十二章 贪字营
王衡抬起手看了看,喃喃道:“还是没有生死簿,判官笔啊……”
谢必安蓦地睁大了眼睛,杵着招魂幡挣扎着站了起来:“大爷,大爷的判官袍……”
“你到底是谁?”谢必安惊疑不定。
“一个普通人而已,”王衡耸了耸肩:“只是不小心修行了灵力,觉醒了守护灵而已。”
谢必安眼角抽搐:“普通人可没有武神躯,更何况是牛头马面给你做守护灵。”
“那我就不清楚了。”王衡笑眯眯地道:“但是我对你知道的事挺感兴趣的,希望你能抽点时间给我说说。”
谢必安眯缝起眼睛:“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只能自己问了。”王衡。
谢必安沉默了一下,虽然眼前的寄灵人灵力修为并不高,但是却不知为何带给他一种异常危险的感觉。
特别是刚才他动了歪心思想要动手的时候,危机感简直像是被刀架到了脖子上一样。
心念电转,谢必安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作为交换条件,我也有问题要问。”
王衡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很合理的条件,我同意了,不过回不回答由我来决定。”
谢必安一噎,随后点了点头。
“很好。”王衡笑着拍了拍手:“既然达成了共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首先,十殿是什么地方?”
谢必安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大了点?你不觉得你很贪心吗?”
王衡摊了摊手:“反正都要说的,不如先把背景都给我介绍介绍呗。”
谢必安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王衡神色鲜红的长袍,然后道:“十殿是灵域曾经的管理者。”
王衡盯着他没说话。
谢必安苦笑一声:“我可以把事情都告诉你,但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王衡扬了扬眉:“请讲。”
谢必安深吸了一口气:“你,见过大爷吗?”
“我可不认识什么大爷。”王衡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谢必安顿时抿紧了唇。
“不过确实有个穿红袍的糟老头子一直在我的寄灵空间睡觉。”王衡咧嘴一笑,仔细观察着谢必安的表情。
只见他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红,最后忍不住骂出了口:“这么玩儿有意思吗?!”
王衡轻咳一声收了笑脸:“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
虽然看这种变脸确实挺有意思的,不过王衡可不单只为了看个笑话。
牛头马面的反应太过失常了,这也是他之前交战时不愿出手的原因之一。
当然,主要是他们自己拒绝了让他帮忙。
而谢必安同样是一副怒其不争又不愿下死手的模样。
他当然要试试谢必安对那位大红袍的反应。
看起来很是在意,情绪一波三折也不像是伪装,若是伪装能到这份儿上,被骗一骗也无妨,只当是开开眼界。
心思百转,王衡嘴上却没停下:“确实有个穿红袍的,也在寄灵空间,这身灵衣便是他给我的。”
谢必安沉默着思量了一下:“不知可能唤出他来?”
“不能。
”王衡耸了耸肩:“我灵力修为不够,而且他现在是沉睡状态,睡着之前只给我留了身红袍。”
刚觉醒灵衣时,因为没法控制灵力,甚至还把他衣服烧了。
说实话,挂空挡真的凉飕飕的很难适应,王衡决定记住这个差点让他果奔的家伙。
谢必安却没他这份悠闲,眉头紧皱着,喃喃自语道:“沉睡?大爷怎么会沉睡,莫非……是受伤了?”
王衡想了想道:“那老头儿看起来病恹恹的,受了重伤也不足为奇。”
谢必安一震,随后神色复杂地望向王衡:“那就只能拜托你了。”
“拜托我?”王衡扬了扬眉:“我可不懂金石之术,何况还是给亡灵治病。”
谢必安眼角抽了抽:“亡灵已非人身,大部分伤势都可以自行以灵力自愈,但若是重伤,就必须靠寄灵人的灵力才有机会复原。”
王衡想了想:“可是他似乎并没有对我的灵力有什么渴求?”
“因为你的灵力修为太低了,不仅杯水车薪,而且质量也不足。”谢必安说话毫不客气。
“哦?”王衡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在我灵力修为足够前你得把我供起来?”
“……是。”谢必安一张俊脸憋得发青,最后还是闷声答道。
“那正好,”王衡笑得爽朗:“那前面就有个麻烦,你帮我处理了吧。”
手指向将军府前院。
谢必安撇了撇嘴:“那鬼将本就是我们的目标,何须你指手画脚。”
“你们?”王衡扣了扣下巴。
谢必安闭上了嘴,一副再怎么问也不打算说的模样。
王衡露出一个微笑:“你猜我要是不小心冲进了恶灵堆里,你家大爷会怎么样?”
谢必安脸色铁青:“你是在威胁我?”
王衡“呵呵”一笑:“这怎么能叫威胁,我才成为寄灵人不到一周,什么都不清楚,万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禁忌,或者惹到了什么势力,被灵域追杀了,岂不是很不妙。”
谢必安沉默了下来,死死地盯着王衡。
王衡毫不畏惧地回望。
好半晌,谢必安扭开了头,僵硬地说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到南斗街找贪字营。”
“贪狼?”王衡有些意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贪狼可是镇魂将,你口中的灵域走狗?”
“……”
谢必安有些无语,王衡似乎最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是他果断无视了王衡的问话:“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去把那家伙带走了。”
“好吧好吧,看你这么心急,最后一个问题。”王衡笑着摆了摆手。
“灵域,如今的掌权者,和十殿是什么关系?”
谢必安瞳孔一缩,深深地看了王衡一眼,然后才道:“从前是下属和同僚,如今是敌人。”
王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谢必安不再言语,方才的一番对话似乎也让他喘过了气来,面色虽然仍有些苍白,但已然没了那般病态。
朝着王衡抱了抱拳,谢必安脚下一点,朝前院而去了。
王衡望着他的背影慢悠悠地向前院走去。
至于高老爷子,只能说一声对不住了,毕竟事起突然,他也没办法预料。
……
待王衡赶到前庭时,战斗已然结束,高老爷子虽然有些疲惫,身上却没什么伤痕。
王衡露出一副病态的模样走了过去:“抱歉,高老爷子,在后院遇到了一个强敌,实在脱不开身。”
高奉常点了点头,面带忧色地看着王衡:“你的守护灵没事吧?”
王衡苦笑一声:“正是多亏了牛头拼死相救我才勉强活了下来,可他却受了重伤,若非他好像有什么急事要离开,我恐怕就交代在这儿了。”
高奉常却舒了一口气:“守护灵没死就好,凭借灵力很快就能恢复。说实话,你的守护灵没死反倒是很强的表现了。”
“哦?”王衡有些惊奇。
虽然谢必安表现出的实力确实强大,可他对这个世界中什么程度才算强毫无概念。
“那家伙,可是凭一己之力把地狱道等级修行到了焦热啊。”高奉常有些惊叹。
转眼看到王衡仍旧有些迷糊的神情,高奉常摇了摇头道:“守护灵愿意和寄灵人签订契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提升实力。”
“寄灵人和守护灵的灵力是相通的,你沟通了守护灵之后灵力修为直接跃升到了黑绳境界对吧?这就是守护灵对寄灵人的反馈。”
“但是同样的,和寄灵人寄灵人签订了契约的守护灵也同样会得到实力甚至潜力的提升。”
“潜力?”王衡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潜力。”高奉常笃定地点了点头。
“绝大多数的亡灵,即便再如何修炼也不过是叫唤的等级,但是若能有幸和一个强有力的寄灵人签订了契约,他们两人甚至都可以达到大叫唤,若是再出色些,甚至能够晋升焦热!”
王衡摩挲着下巴:“可我也没感觉牛头有那么强啊。”
高奉常斜睨了他一眼:“我说的是潜力不是实力,你才黑绳境界,你的守护灵被你拖累莫说是焦热,能有叫唤就了不得了。”
“哦。”王衡点了点头:“所以您和那个焦热的亡灵交手了?”
高奉常苦涩一笑:“那如何算得上交手,那一身白的家伙只挥了一道寒气出来,我和杨石就不得不退避三舍。”
他叹了口气:“我这把老骨头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他看不上我罢了。”
王衡拍了拍高奉常的肩膀:“老爷子,想开点,你要是再强上那么一点儿可能就死了。”
王衡嘿然一笑:“有时候实力弱些未必见得便是坏事儿。”
高奉常点了点头,自嘲一笑:“有道理,我这个老东西反而不如你这么个年轻人看的开,一把年纪活狗身上去了。”
然后他突然一瞪眼:“不对,你个臭小子是要和我孙女儿订婚的吧?怎么这般没大没小!”
王衡笑容一滞,随后彻底消失:“别提这茬儿,一想起你宝贝儿孙女我就心里发毛。”
高奉常摇了摇头:“我孙女儿哪点儿不好,你这么躲着她?”
王衡沉默了一下,心中恍恍惚惚,突然想起诸天尽头独自一人,守着一座石门的王嗣音。
下一次世界,还有多久呢?
第六十三章 三叠
收复将军府的第二天,灵域特使就到了。
但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高老爷子,终于找到后继者了?”特使头上缠着护额,还带着一副墨镜,即使面庞也用蒙面巾遮得严严实实的,最为夸张的是就连全身也都是笼罩在一袭宽大的红色斗篷里。
“鬼符三通,还是这么遮头盖面的,藏得真严实啊。”高奉常翻了个白眼。
“那有什么办法,”鬼符三通摊了摊手:“我就一个替灵域跑跑腿儿的小角色,镇魂将全是些狠角色,有什么不满找不了灵域麻烦还不是都拿我撒气。”
高奉常呵呵一笑:“灵域特使居然被说成跑腿的,你就可劲儿造吧。”
鬼符三通正欲再驳两句,高奉常却摆了摆手道:“得了,我可不是找你来聊天儿的,灵域那边怎么说?”
鬼符三通挠了挠头:“哎呀呀,这可麻烦了。”
“哦?”高奉常扬了扬眉:“怎么说?”
“本来吧,家族传承镇魂将也是常有的事儿,可你这次找的却不是高家人啊。”鬼符三通苦笑一声。
“怎么不是,我孙女婿就不是高家人了?”高奉常瞪起了眼睛。
“又不是血亲,那怎么能算是高家人。”鬼符三通声音无奈。
高奉常沉默了一会儿,血脉传承的确是镇魂将家系的枢纽:“所以灵域没同意?”
“事实上,灵域同意了一半。”鬼符三通给出了出人意料的回答:“灵域认同高家传承镇魂将的事儿,但是却怀疑你举荐的人能力不足。”
说完他拍了拍手:“行了行了,你们俩都进来吧。”
他和高奉常是在房间内密谈的,所以王衡和鬼符三通带来的另一个人只能在屋外等着。
顺带一提,高奉常是在将军府接待两人的。
王衡推开木门,微笑着向旁边冷面长发,穿着黑色铠甲般灵衣的男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男子冲他点了点头,跨步走了进去。
鬼符三通似乎是朝着王衡和高奉常笑了笑,可惜隔着面巾看不见,然后指了指冷面男子道:“群英殿,杜承威。”
“王衡,”王衡笑眯眯招了招手:“刚才打过招呼了。”
“既然说过话了那就成了。”鬼符三通点了点头:“灵域的意思呢,就是让杜承威来验验货。”
“打一场?”高奉常皱了皱眉问道。
“对,打一场,如果这家伙同意了就行。”鬼符三通朝杜承威扬了扬下巴。
“如果是之前我也认同,但是今天恐怕不行。”高奉常皱着眉头:“昨天清剿鬼将,王衡的守护灵受了重伤。”
“那就都不动用守护灵,我俩打一场。”杜承威接道。
“王衡成为寄灵人才一周不到,别太过分好吧?”高奉常翻了个白眼。
“一周不到?”杜承威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这你也敢举荐?”
“凭什么不敢举荐?他有这实力。”高奉常神色平静。
“一周时间?有这实力?”杜承威怒极而笑:“那就试试看到底有没有!”
高奉常语塞,王衡笑着接过了话头:“老爷子,没事儿的,我陪他切磋切磋。”
然后转头看向杜承威:“去中庭的演武场吧吧?那儿宽敞。”
杜承威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
演武场。
王衡直接让阿乐在心像中化作神器直接穿在身上,然后对杜承威
笑了笑:“你用什么武器?”
他们似乎都以为阿乐化为神器之后是件普通灵衣,王衡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地演了下去。
杜承威解开身后的长布包,露出一根黝黑的长棍,摆出一个架势:“绝神棍,请赐教。”
王衡抚了抚手中的奇形长刀:“蝗祸,请赐教。”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身形同时一动,脚下炸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裹挟着劲风对撞在演武场中!
长刀长棍交击,杜承威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力道不错!”
王衡呵呵一笑:“你也不错。”
杜承威不再言语,长棍向左一斜,长刀顿时顺着棍身下滑,他撒开握着长棍的左手,身形一侧躲开斩来的长刀。
随即右手使力,长棍从身后绕了一圈,掉了个头,杜承威吐气开声,双臂用力:“中!”
长棍灵蛇吐信般迅捷凌厉地戳向王衡!
王衡却顺着长刀下斩的力道前扑,足下发力,旋身躲开了这一击!
两人身形一错,回身对望一眼,随后再次对撞在了一起!
“哎呀呀,现在的新人可真是了不得。”鬼符三通有些感慨。
高奉常望着场中两人,点了点头:“不得不服老了啊。”
随后又看向鬼符三通:“可那是我这种老东西的事儿,你感慨个屁。”
“跟他们比起来,我可不就是不折不扣的老东西,有什么错。”鬼符三通轻笑一声。
“他们现在也只是有潜力而已,实力也就勉强说得过去,你却已然到了巅峰,少跟我装。”高奉常撇了撇嘴。
鬼符三通笑而不语。
而场中,王衡越战越顺畅,整理出的战法逐渐变得更为适应他自身。
同时也将不少理想化的战技,像是建御雷神和毘沙门天用的出来,他却由于力量或速度不足的技巧剔除了出去。
动作越发简洁,威胁性却更加刺人!
再次对撞在一起,长刀下劈,长棍横格!
王衡咧嘴一笑,长刀借反震之力弹起!
“来!”
王衡轻啸!
长刀再斩!
杜承威面色凝重,来不及变招,只得再次横棍上举!
重逾雷霆的狂猛力道击在了棍身上,杜承威双手一麻,长棍险些脱手而出!
长刀高高跃起!
王衡怒目圆睁,脚下生根!
身周真气流转不休,臂上肌肉坟起,强行止住长刀反震之力,而后一声怒喝:“斩!”
声如惊雷!
长刀第三次下劈!
一道银色的雪亮雪亮刀光如雷霆下斩!
“锵”!
长棍断作两截!
杜承威目露惊骇!
“轰”!
长刀斩落!
一道黄符电射而来!
两者长刀斩中黄符,一股沛然大力涌来,王衡虎口巨震,裂开了口!
王衡却松了口气,他只是一时兴起,没能收住手,可没打算杀了杜承威。
“哎呀呀,这可真是……”鬼符三通缓缓步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杜承威脸上惊骇仍未褪去,显然心有余悸:“多谢特使救命之恩。”
说完他转向王衡,抱拳一礼:“同样谢过王兄手下留情。”
王衡苦笑一声,摆了摆手:“还是谢特使大人吧,否则要我强行中断那刀,恐
怕我就得半死了。”
王衡最后一刀本就是强提一气才能斩下,真要中断了少说也要经脉重创。
他转向鬼符三通,同样抱拳一礼:“多谢特使大人了。”
鬼符三通声含笑意,微微颌首:“大家都是同仁,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看向杜承威:“如何?高家推选的新镇魂将可能入得了群英殿的法眼?”
杜承威苦笑摇头:“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对别人品头论足,自然是足够了,我会向群英殿汇报的。”
高奉常这才松了口气,哈哈大笑道:“到底是老夫的孙女婿,怎么会弱了高家名头。”
说完伸手在衣领处使劲一抓,一条金色锁链浮现,刚好足够挂在左右领间。
高奉常摘下锁链,看向王衡:“来,将军链,是你的了!”
金色的锁链映照着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神情说不出是欣慰还是疲惫。
王衡看着将军链,沉默了一下,然后接了过来。
老人露出一个笑容:“以后,龙牙街就靠你了。”
王衡有些怔然,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第一次对镇魂将的责任有了实感,而非只是用来接触另一面世界的工具。
老人却好似卸下了所有重担,“哈哈”一笑道:“老头子忙碌半生,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了。”
几人沉默着,这个说着能喘口气的老人,却在交付了职责后真正显现出了老态。
仿佛时间的魔法终于到了期,世界到如今才意识到,高奉常已然七十余岁了。
王衡把将军链挂在领口上,将军链微微一闪,然后消失不见。
仍然可以感受到重量,但却隐去了形体。
鬼符三通冲两人点了点头:“此间事了,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杜承威却有些犹豫,迟疑地走到了门口,然后突然回身朝着王衡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群英殿?”
几人遽然一惊,同时望向杜承威。
高奉常皱着眉头,鬼符三通开口道:“这是项昆仑的意思?”
杜承威摇了摇头:“项昆仑和貂灵芸都没有插手这件事,只是让我公事公办。”
他顿了顿:“如果有可能的话,拿下龙牙街。”
高奉常不置可否地“嗤”了一声。
杜承威有些尴尬,只能强行无视,接着道:“我觉得你有资格加入群英殿,何况龙牙街本就和群英殿管辖的镇魂街相距不远。”
“哦?”王衡下意识地望了望高奉常:“那为何以前龙牙街没并入群英殿?”
杜承威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哈哈,天气不错啊。”
高奉常却没理会他的尴尬,径直看向王衡:“因为老头人人老了,实力低微,不想掺和人和鬼之间的勾心斗角。”
“不过那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才该有的想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王衡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我能先去看看群英殿吗?”
杜承威面色一喜:“自然,那我们这就出发?”
王衡正要答应,忽然心中一动,微笑道:“今天就算了,改天我再去拜访吧。”
然后走到高奉常身边弯下腰轻声说了两句,高奉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王衡直起身对两人笑了笑:“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二位了。”
然后便朝后院急匆匆地走去。
第六十四章 久远寺有珠
匆忙走到后院,转过一片混乱的假山,王衡身形突然消失。
眼前一黑,随后就看到一扇巨大的石门。
王嗣音盘膝而坐,一脸不爽地瞪着他。
王衡突然觉得心里一虚,感觉像是出去拈花惹草后,回家被老婆瞪着一样。
他讪笑一声:“早上好。”
王嗣音撇了撇嘴:“你觉得这鬼地方有早上?”
王衡哑然。
沉默了一会儿,王衡有些疑惑地问出了一直存在的一个问题:“那你呆在这儿干嘛?”
王嗣音抿了抿嘴唇:“为了防备某些没死透的家伙。”
她抬眼看着王衡,磨了磨牙:“我可不像你,随便玩儿,还能呆几天就能多一个老婆。”
王衡没管她的气话,径直问道:“没死透的家伙?”
王嗣音懒散地摆了摆手:“现在跟你说也没用,你要是真想让我出去玩儿玩儿,那就赶紧找到你的道路。”
“可是你没告诉过我到底是什么的道路啊。”王衡苦笑。
王嗣音翻了个白眼:“因为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道路。”
“……”
王衡感觉胸口憋了一口气:“那他可真是个大傻逼。”
王嗣音看着他,笑得戏谑:“对,大——傻——逼——。”
王衡眼角抽了抽:“嗣音小姐,我先确认一下,你是在骂那个人对吧?”
“当然。”王嗣音笑眯眯的,可还是继续望着他。
王衡想了想,不再纠缠,转头看向散发着光芒的界门:“要进入下一个世界了?”
“对。”王嗣音点了点头。
“能告诉我下一个世界是什么地方吗?”王衡看着界门,界门中央无尽繁杂的纹路纠缠着形成了一株树的模样,但想要细看那些纹路,却又看不清楚。
“我也不知道。”王嗣音摇了摇头:“但是是对你寻找道路有帮助的世界。”
王衡心中一动:“都是他挑选的?”
王嗣音点了点头:“到这就是全部了,既没有安排个什么顺序,也没有什么规律,甚至连共性都很少。”
王衡张了张嘴想问什么,王嗣音却直接堵了他的话:“我不知道是哪些世界,是界门自己筛选的。”
王衡沉默着点了点头。
片刻后,树状的纹路上,数道光纹亮起,构成了一片叶子的形状。
王嗣音开口道:“把手按上去。”
“哦,对了。”王嗣音在王衡把手放上去的瞬间,才拍了拍脑袋,露出一个坏笑:“你现在是灵魂物质化的状态,但是为了不让你被世界排斥,可能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
“什么意思?”王衡下意识地感到不妙。
“意思就是……”王嗣音的嘴唇仍在翕合,王衡却眼前一黑,听不到也看不到了了。
“……就是你可能变成一个小屁孩儿。”空落落的诸天尽头,虽然王衡已经听不见了,但王嗣音仍然说完了这句话,语含笑意。
……
王衡眼前一黑,随后便感觉有一双手托着自己,于是奋力睁开了眼。
一张蒙着口罩的巨脸出现在眼前。
王衡
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浑身无力。
“怎么不哭呢?”口罩巨人皱了皱眉头,然后轻轻把手里的婴儿倒提着,拍着他的屁股。
王衡眼睛转了转,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心里叹了口气,开始放声大哭。
“哇——”
不用教导,扯开喉咙哭就行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喉咙里流出液体,口鼻开始工作,空气进入。
口罩男露出笑容:“恭喜夫人,小少爷很健康。”
……
三咲市是一座半现代化的城市。
在城镇中已然可以看到繁华都市的雏形,但在城市的边缘却像是公路切开了一样,保留着大片的森林。
对于恋旧的老人家们来说,可能是最后的怀恋之所。
沿着两旁都是房屋的路一直走上去,房屋建筑风格开始变得古老。
比起已然现代化的城市中心,这边的房子就像是守旧的老贵族一样,固执地坚守着古老的传统风格。
大概十五分钟就能走完这一节路程,然后就是通往更边缘,甚至有一半处在森林中的道路。
因为是向上通往山上的路径,所以从另一半没有被山和树林遮挡的路,还能居高临下地看到繁华的都市景象。
沿着通往森林的路再走了十多分钟,王衡眼前出现了一座占地宽阔的洋房。
是经典的西式楼房,红白配色,往外延伸着围墙,只在正门开了一道铁栅栏门。
王衡上前看了看,没有锁门。
如果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几乎坐落于丘陵和树林间的这栋豪华的宅邸是不折不扣的鬼屋。
自上山以来,其实就一直都有淡淡地被窥伺的感觉,王衡抬起头对一只定定地望着他的椋鸟笑了笑:“请告诉有珠小姐,王衡来赴约了。”
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说得更准确一点,是魔术和魔法。
椋鸟朝着王衡飞来,在他头顶盘旋了两圈,然后突然变成了一块儿黑色的东西掉了下来。
王衡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掌心躺着一块儿巧克力。
王衡面色古怪地抛了拋巧克力,推门而入。
正统的西式洋房高大的正门,会给不习惯的人相当的压力。
但比起站在门口的女孩子,这点压力不值一提。
那是一个有着纤细的手脚,还有不知阳光为何物的洁白肌肤的女孩子。
眼睛是冰冷的黑色,垂到肩膀的短发同样是是不混杂任何杂质的黑发。
上身是黑色的长袖,搭配下身的黑色的紧身裤,还有褐色格子花纹的裙子。
通体都是黑与白的组合,把少女露出的肌肤映照成白玉的色泽。
不得不说,黑色和少女十分相称。
少女——虽然用少女来形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可能不太妥当,但王衡仍然坚持这样看待。
少女直直地看着王衡,但却不会让人认为是在瞪着他。
表情说不上忧愁,但也算不上喜悦,若是非要形容一下,那就是平静,而非淡漠。
王衡露出笑容:“哟,有珠,不记得我了?”
为了避免某些特殊爱好的人
产生联想,补充说明一下:王衡同样是十二岁。
久远寺有珠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王衡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苦恼:“这可不行,你可是我的东西,怎么能忘记主人呢?”
有珠黑色的眼睛开始凝聚光芒,只是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你才是我的东西。”
“是吗?”王衡笑容灿烂:“那要试试吗?”
少女的手在身后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然后在心里数了一个数。
然后有珠在猫形的吊坠落地的前一刻轻声念道:“dilddle diddle。”
夜之飨宴,发动!
狭窄的门廊一瞬间变得漆黑,浓重的夜色只限于门廊,或者说久远寺宅邸,在清晨的阳光中铺开。
也许简单的对话会让人产生两人非常亲密,可以用情侣甚至夫妇**来形容的话,那一定是对两人的关系表述不够准确。
再次重复,这个世界,是有魔术,乃至魔法存在的。
魔术不是用障眼法蒙蔽人类感官的把戏,魔法也不是喊一声咒语然后射出一道光线的能量武器。
简单来说,魔术是借助各种手段以达成“奇迹”的方法,而魔法,就是“奇迹”本身。
自然,魔术师们也不是逗人发笑的演员,而是真理的探寻者。
至少最初,魔术的诞生是为了达成这一目的。
为了抵达诞生这个世界的根本——根源之涡,魔术是因此而诞生的。
如今仍抱持着这一理念的魔术师,说是疯狂科学家也不为过,为了达成实验的目的,无论是血祭、人体实验、甚至屠城,他们都不在乎。
魔术师们生存的世界,是有悖于普通人类常识、伦理以及逻辑的扭曲世界。
因此,当两位魔术师相遇时,厮杀才是最常见的关系。
就像再次相见的王衡和久远寺有珠。
看着浓重夜色笼罩的久远寺邸,王衡露出一个恶质的笑容,仿佛准备许久的恶作剧终于要达成了,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他往前送了一下右肩,把身后的背包甩到胸前,然后下巴勾住背包的把手,拉开了拉链,掏出了一个……手电筒。
事实上,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手电筒,而是一个特大号,材料加固,功率调高的强光手电筒。
王衡脸上笑意愈发扩大,然后对着漆黑的门廊推动了电筒的开关。
强烈的光芒像利剑一样刺破了夜幕。
利剑照在有珠白皙的脸上,她没有闭眼,反而直愣愣地盯着光源看。
强光没能刺伤有珠的眼睛,但却破除了夜之飨宴的领域。
看清楚了王衡手中拿着的东西之后,有珠的小脸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眼神却是类似于抗议的盯着王衡。
王衡讪讪一笑,关掉了手电,门廊只剩淡淡的晨光。
但耗费了一只猫铃——也就是猫形吊坠——才形成的夜之飨宴的领域却已然被破除,无法再恢复。
有珠的嘴角似乎若有若无地动了一下,随即眨了眨眼睛。
王衡觉得自己要死了。
当然不是被萌死的。
有珠的右眼变得像红玉一般,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第六十五章 苍蔷薇猎犬
数道赤红的栅栏升起,将王衡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锁住,像是被捆锁并且固定在原地一样。
有珠的魔眼,“魅惑视线”,具有捕捉并封锁敌人行动的力量,虽然只进行了单工序的魔力流动,但在有珠的魔力加持下仍然不可小觑。
王衡甚至连眨眼也做不到,但他也不需要眨眼,虽然他的右眼已经是睁开的状态,但他再一次“睁开”了右眼。
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事,在眼睛中再次打开眼睛,瞳孔像是无底的深渊一样形成了旋转的涡流,将一切投射向王衡眼中的东西——无论是视线还是光线,甚至是有珠关注着他的心神都一并拖入深渊,随后碾成粉碎。
有珠陡然一惊,别开了视线。
投射性的魔眼——也就是说,用魔眼的力量对外界造成影响的类型,大都是基于对敌方的暗示,从正面对抗自然会受到无与伦比的压力。
但是若是施术者移开了目光,魔眼的效力就会大幅度削弱。
有珠挪开视线并非自愿,而是受到了王衡的魔眼“黑渊”的影响。
黑渊是别人给予的赐名,准确的说,是王衡的祖父。
作用是形成吸力狂猛的漩涡,如同海底的巨型涡流一般席卷所有胆敢闯入他视线中的无形之物,或者概念。
但是对实际性的物质无效,因为王衡的魔眼其实是通向他心像世界的入口。
如果没能在被拖去王衡的世界前醒悟并挣脱,敌人将会面对的,就是心像中神一样的王衡。
有珠并不清楚王衡的魔眼是什么性质,但她对魔力的敏感性让她在一瞬间选择了撤销魔眼。
王衡咂嘴,叹息了一声:“不愧是最后的魔女。”
有珠没有说话,只是脸上表现出略有惊讶的表情。
但手中却没有停下,再次取出了五只猫铃,将猫铃依次撒下。
撒的过程中一只盯着王衡的动作,只是不看他的眼睛。
王衡当然可以在猫铃生效前击碎它们,但他没有动作。
手电筒确实只是一个恶作剧。
他要的并非打败久远寺有珠,而是了解其魔术的本质,分析其构成的性质,只有正面击退才能最为清晰地体悟其力量。
久远寺有珠的母亲,是一位极为强大的魔女,其魔术体系堪称现存人类魔术师中,可以使用的最古老的魔术,或者说神秘。
而久远寺有珠,在她的母亲离世后,成为了最后的魔女。
她从小便背负着成为魔女的使命,并在大魔女死去后,继承了她所有的魔术刻印、魔术、使魔、工坊以及珍贵的资料。
猫铃落在地上,没有破碎,而是像平稳地坠入了水中,没有溅起半点水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地面。
浓重黑色扑面而来,化作重重夜幕,夜之飨宴,发动!
王衡面色凝重,虽然夜幕只在久远寺邸中铺开了,但他的目的之一本就是进入其中,所以必定需要破除夜之飨宴的领域。
深吸一气,王衡一步踏入玄关!
世界陡然变成一片漆黑,一身黑色的久远寺有珠现在门廊中,有些恼怒的样子,但声音依旧清冷:“你是在小看我吗?”
王衡笑了笑:“怎么会,只是如果因为怕死就不追寻神秘,那算什么魔术师。”
有珠眼神冰冷:“
追寻根源不是自寻死路。”
王衡有些难为情似的笑了笑:“如果你认为我是纯粹进来送死的,那我可是会很失落的。”
有珠不再说话,向后退了一步。
“铛——铛——铛——”
久远寺邸中响起了晚钟的鸣唱,仿佛教堂在提醒人们弥散即将开始。
祈祷之时已至。
门廊本是深夜一样浓稠的夜色,但此刻却覆盖上了一层白色,像是月光一样遍洒于地,但更像水银般覆盖了王衡所见的一切。
而后浓雾开始蔓延。
“来,我们来一起玩儿游戏吧!”有珠的声音纯真无邪,但却深蕴魔性,像是坐在血泊中,一身雪白的小女孩儿在向王衡发出邀请。
于是白色雾气之中,裂开了巨大的裂缝。
那些缝隙之中,雾气拉开了细丝,不过当裂缝变大,那些细丝露出了自己的真身。
那并不是雾霭之中的粘稠物,而是一颗颗巨大的牙齿。
——在雾里有什么奇怪的生物存在。
苍蔷薇猎犬!
久远寺有珠传承自大魔女,最为古老而强大的三只使魔之一。
巨口咬向王衡!
王衡轻轻唤道:“阿乐。”
随后神衣覆体,长刀在手。
真气流转,王衡提刀斩在巨口上!
可惜十二岁的王衡,实在说不上力量强大,由于身形的缘故,甚至只能斩中巨口下部。
巨口吃痛,发出痛吼,被阿乐配合王衡斩碎了数根长牙,但却依旧疯狂地扑向王衡。
王衡狼狈地就地一滚,然后杵着长刀站了起来,皱起了眉头。
转头看向久远寺有珠,她原本平静的小脸上出现了有些痛苦的表情,眼中也染上了猩红的狂意。
王衡叹了口气,随后双目一凝:“牛头,马面!”
两尊巨大的守护灵出现在身后,单膝跪地:“我主!”
“把那张嘴给我扯开,别撕烂了。”王衡指了指那张巨口。
“是!”牛头马面齐齐领命,便要上前。
巨口却猛地闭合,隐匿在了白雾中。
王衡一挑眉,掸了掸披风,飞蝗涌出。
白雾看似飘渺,但仍是有形体的。
飞蝗掠过,像是擦黑板一样啃噬出一道空白。
然后阿乐传来一道意念……很美味。
飞蝗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
再啃了两口,巨口终于忍不住了,猛然自王衡身侧张开!
“给我抓住!”王衡神色冷厉。
“嘿!”牛头马面吐气开声,一左一右,同时扯住巨口两侧!
巨口中传出野兽般的嘶吼,但却无法挣脱牛头马面的巨手。
王衡神色冰冷,从包里掏出一块白色的东西抛进了巨口:“狗东西,居然还敢想着噬主,真以为大魔女走了没人治得住你?!”
巨口一阵挣扎,然后平静了下来,病恹恹地趴在地上。
王衡一脚踢了上去:“滚回去!”
重新化为白雾的苍蔷薇猎犬呜咽一声,朝着有珠的位置蜿蜒而去,然后缩回了有珠手腕上的铃铛里。
白雾散去,覆盖了一地的白月光也一并缩了回
去。
夜之飨宴摇摇欲坠。
然后阳光终于变得刺目,刺破了门廊中的夜色。
王衡抬眼看向一身黑色的女孩儿,有珠咬着下唇,定定地凝望着王衡,倔强地开口:“是我的。”
王衡苦笑一声:“好,是你的。”
有珠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向后倒去。
王衡两步上前抱住了她。
有珠并没有昏迷,过量的魔术回路让她想要昏迷过去逃避痛苦也做不到,只要魔力没有耗尽,她就会一直保持行动力。
只是身体如今还无法承受这等魔力和苍蔷薇猎犬对心智的侵蚀。
有珠黝黑的双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王衡轻轻一笑:“不介意多个房客吧。”
有珠别过头去:“你不怕死就行。”
久远寺邸是大魔女的居所,这样一位堪称传奇的魔术师,其居所内魔力构造、陷阱、情报侦测,比之要塞也不遑多让。
简单来说,这里是一位传奇的工坊,居住在其中的人,若是不够了解,说是性命握于人手都是最轻的程度。
毕竟玩弄灵魂或者躯体,对魔术师来说并不是什么禁忌。
王衡微笑:“那就是同意了。”
随后抱着怀里纤细的女孩子走进了门厅。
“嚯,真敞亮。”王衡扫了扫空阔的门厅,调侃了一句:“久远寺家就这么对自家小公主的?”
“才不让他们进来。”有珠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坚决的意志。
“什么?”王衡有些没理解。
“我和爸爸妈妈的房子,才不会让他们进来。”有珠瞪着王衡。
这也许是她目前为止表现出过的最强烈的情绪,让王衡明白了,她是认真地守护着属于她和爸爸妈妈的居所,即便再冷清不便也绝不容许他人随便踏入。
“那可真是荣幸,看来我属于你这一边的人。”王衡紧了紧臂弯。
有珠看着他,眼睛明亮:“强盗。”
但没有打算把他赶出去。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王衡确实是她一边的人,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只是主与从。
毕竟他们是见过面的,也给彼此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那是六岁时,大魔女造访王家时定下的约定。
最初只是两个相较于年龄,都显得过于成熟的孩子的对话。
当然,王衡是假冒的孩子。
但从小被王家寄予厚望,被大祖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王衡,出于魔术师的本能,对魔女感到了好奇,不敢对大魔女造次,却对小小的久远寺有珠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毕竟魔术师家族虽然都刻意追求着血脉纯化的联姻,以达成让下一代的魔术回路更为出色的目的,但比起异质的魔女来说,只能算是普通人。
魔术回路会对只是普通人的魔术师造成巨大的负荷,毕竟那是身体中的另一套器官,甚至自成系统。
承担着太多回路的肢体,随时都会感受到相当程度的痛苦。
而魔女,全身上下都有些魔术回路,包括内脏。
带来了强大的魔力,也同时承受着相应的代价。
从许多种意义上来说,久远寺有珠的种族都并非“人类”,而是“魔女”。
第六十六章 知更鸟
于是感觉自己魔术道路走到了尽头的大魔女,和王家大祖定下了约定:在两家的继承人都完美地继承了自家的魔术后,决一雌雄,然后输家为赢家做魔术实验的助手。
大魔女在魔术协会的记录中是个异类,而王家在昆仑,同样是异类。
出于对魔术病态的偏执,两家走到了一起。
这也是王衡停手的原因:久远寺有珠,并没有完全掌握大魔女留下的遗产。
“你的房间在哪儿?”王衡看着左侧的两扇门,右侧的一扇门还有上楼的楼梯,自己楼梯下的一扇门,有些疑惑的问道。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有珠躺在王衡怀里,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不放。”王衡乐呵呵地一笑。
有珠看了他几秒:“我的房间有警戒装置,你可能会死。”
“如果你不说我就自己找了?”王衡抬起脚步,准备一间间地寻找。
等到王衡快要走到楼梯下的隔间时,有珠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二楼。”
王衡点了点头,然后转身。
“你对常识的缺乏让我都感到吃惊了,没有哪家主人会住在楼梯下的隔间里的,那里是浴室。”有珠冷静地吐了个槽。
王衡呵呵一笑:“我可是个乡下人,你得对我宽容点。”
王家家大业大,但王衡是和大祖一同居住的,高踞山林,从这个角度来看,确实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
有珠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而王衡已经开始上楼了:“我猜你不会自己做饭吧?”
有珠别开了眼睛:“会做的。”
“那待会儿午餐你负责吧?”王衡点了点头,呵呵一笑:“正好没带很多东西,需要去买。”
有珠把头转了回来:“凭什么我要给你做饭。”
“顺便呗。”王衡走到了二楼的走廊:“你房间是哪间?”
走廊清冷得像是没人居住一样。
“最里面的那间。”有珠沉默了一下,好像还在考虑为什么自己要多做一份午餐。
王衡迈步走去,然后唤了一声:“阿乐。”
阿乐出现在眼前,只是身上换成了长裙深裾的汉服,看着眼前和她一样高的王衡露出一个坏笑:“哥哥!”
声音特别重地强调了这两个字。
王衡翻了个白眼:“开门,别进去。”
阿乐“嘿嘿”一笑,拉了下把手,然后王衡收回阿乐,着装了部分神衣,唤出了几只飞蝗进去。
一团黑影自门内劲射而出!
王衡眼中一凝,魔力流转,魔眼大张!
阿乐闪身而出,一把抓住了黑影!
王衡早已看清了那是什么,哭笑不得地打了个招呼:“罗宾,好久不见。”
阿乐好奇地张开几根手指,露出手里的黑影,那是一只蓝色的知更鸟。
罗宾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有些惧怕,又色厉内荏地道:“小子!别以为我会怕你!有我罗宾在!你休想伤害我的天使!”
阿乐惊奇地弹了弹知更鸟的头:“这只鸟怎么会说话啊?”
王衡微微一笑:“他可是大魔女的使魔,会说话有什么不正常的。”
“使魔?他?”阿乐有些狐疑地摇了摇罗宾:“他能做什么?”
“该死的小丫头,別摇了!快放开罗宾大爷!”知更鸟有些晕乎乎的了。
有珠的眼睛开始直了起来,好像感觉有些丢人。
王衡迈步走了进去,房间是经典的西式布置,但没什么女孩子的装饰品,一股英伦贵族的气息扑面而来。
毕竟雾都是有珠的家乡,偏西式太过正常了。
把有珠放在床上,然后掖好了被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王衡示意阿乐把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罗宾放开,罗宾抖了抖翅膀,理顺了羽毛,跳上了王衡的肩膀:“王衡小子,你是被有珠小天使打败了对吧?所以才会乖乖地做仆人做的事对不对!”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的女神(大魔女)定下约定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赢!有珠小天使是不可能会输的,你就先给罗宾大爷我挠挠痒吧!”
王衡露出一个有些危险的笑容,望向有珠:“我记得罗宾以前可没这么聒噪。”
有珠已经拉起被子把嘴和鼻子一并遮住了,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撞见王衡的目光,她顿时有些眼神飘忽,没有说话。
王衡哂笑一声,真气流转,手臂迅疾如电地一动。
过了不到一分钟,罗宾再次落入魔掌。
王衡对着有珠笑了笑:“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让罗宾带我转转。”
“不要!我不……”罗宾疯狂挣扎了起来,终于回想了六年前被王衡支配的恐惧。
那时罗宾才被大魔女做出来不久,也不是这副聒噪模样,反而有些怕生。
见到对他很感兴趣的一个六岁小孩儿,很有兴趣地想陪他玩儿会儿。
可惜热情错付,王衡只是想研究一下他的构造,如果不是王家大祖即使阻止了王衡,罗宾已经被拆成很多零件了。
罗宾还想挣扎一下,但没有什么用,王衡捏住了他的鸟嘴,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直到走出久远寺邸,王衡才松开了罗宾。
罗宾在他手上跳了跳,用喙梳了梳羽毛,然后展翅飞上了王衡的肩膀。
罗宾对他人的恶意是很敏感的。
所以有珠才没有动作。
“小子!你找罗宾大爷有什么事?我可不想跟你这种小鬼呆一起,没事我就去找我的天使了!”但聒噪也是真的。
王衡揉了揉额角:“罗宾,你以前可没这么吵。”
罗宾扑闪着翅膀从王衡左肩跳到了右肩:“没想到吧,大爷我现在最擅长的就是说话了!”
“这是退化了吧。”王衡忍不住吐了口槽,沿着白犬塚的沥青路向下走去。
罗宾却沉默了一下:“有珠小天使在女神大人离开之后,可是一个人在生活啊。”
那么大的屋子,说是鬼屋也不足为奇。
“是这样啊,”王衡点了点头:“你也有用自己的办法在为有珠考虑呢。”
罗宾使劲儿扑棱着翅膀拍打着王衡的后脑勺:“小子,不要小看罗宾大爷啊!区区一个小鬼装什么成熟!”
王衡一把将罗宾抓了下来,使劲儿揉了揉:“大魔女没有告诉过
你不要用年龄来判断魔术师吗?”
魔术师的世界里,十余岁继承家业的人司空见惯。
虽然十二岁无论如何都小了点。
“该死的小子!不准弄乱我的毛!”罗宾惨遭毒手数次,终于炸了毛。
王衡却没理他,停在了自动售货机面前,喃喃道:“有珠是喜欢红茶的吧?”
然后投了两个硬币进去,买了罐绿茶,打开喝了口,呵呵一笑:“还是绿茶合我口味。”
随后继续向下走去,不多时就到了繁华街道。
自动售货机像是界碑一样,隔断了白犬塚深处的久远寺邸和三咲市。
此时正是春休的末端,大部分店家已经重新开始营业了。
王衡先去百货商店买了一堆日用品和家用电器,过于巨大的金额还有数量售货员相当怀疑是不是恶作剧,但很快就屈服在王衡的眼神和金钱压迫之下。
和店家说好加些钱送货上门,王衡让他们稍等,去不远处的市场一并买了不少食物。
然后两辆车一起浩浩荡荡地开上了通往本地孩子们称为鬼屋的久远寺邸的道路。
大人们当然不会相信鬼神,而且久远寺家也是三咲市的名门,在整个国家也是颇有名望的财团,他们只知道山上气派的洋房是久远寺家的产业,其他的并不知道也不关心。
两辆车停在铁门前,被王衡的大方小费打动的店员们,热情地想要帮忙一并搬进宅子。
王衡考虑了一下,如果同一时间出现太多失踪事件并不符合他的处世之道,所以婉言拒绝了想要在挣点外快的店员。
目送两辆车远去,王衡唤出了牛头马面,帮忙一起搬东西。
马面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牛头却死不悔改地开口了:“老大,这个小女孩儿是新的女主人?”
王衡眼角抽了抽:“我就不能有个普通朋友?”
牛头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没见过。”
王衡气笑了,一脚踹在牛头的……胫骨上。
牛头憨憨一笑:“老大,你现在太矮了。”
王衡无语,但十二岁矮才是正常的,只能没好气地道:“就你话多。”
等他长大了,他就可以踹牛头的……膝盖?
那他好像还是矮了点,至少踹起来不会很顺畅。
好在牛头也没有多逼逼的机会了,因为久远寺有珠正如临大敌般堵在玄关。
前面的无论是食材还是日用品都很顺利地搬了进去,但冰箱和电视却被有珠强烈地抵制了。
王衡有些头疼地看着有珠:“宅子里明明是有接电和插头的吧?明明电话都有,为什么不能用这些?”
有珠死死地盯着牛头马面怀里的电器:“因为我不想改变宅子的布置。”
“况且又用不到。”小声地补充。
王衡想了想,露出了笑容:“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有珠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王衡沉吟了一下:“因为这是属于普通人的‘魔术’。”
有珠微微歪头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赌什么?”
“一个月。”王衡笑容灿烂:“你会在一个月内承认它们的作用。”
第六十七章 卢恩符文
“好,”有珠点了点头:“那么你的赌注呢?”
王衡想了想:“输的人负责一个月的所有家务,怎么样?”
有珠眼睛一亮:“好。”
虽然评判的标准单纯的由有珠掌控,但王衡并不担心她会做什么违心的判断。
因为久远寺有珠从不说谎。
随后冰箱和电视便顺利入驻了久远寺邸。
接好线路后已经是午后一点,王衡这才看向有珠:“所以说,午餐呢?”
说好的今天的午餐由有珠负责。
有珠眼神飘了飘:“这边。”
然后带着王衡去了日光室。
三面都是落地窗,只是没法打开,从屋子里可以看到环绕着宅邸的宽阔庭院,胡杨们还未抽芽,裸露出褐色的树干,只是修整得平坦的草地上已经开始有杂草冒头了。
日光室朝阳,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能晒到太阳。
此时初春的阳光也已然笼罩了桌椅和两人的早餐。
金色的阳光下,涂着果酱的面包显得格外……冷清。
王衡无语地看向有珠:“这就是我们的午餐?”
有珠眼神飘了飘,然后转了回来,目光坦荡:“这是正统的西式餐点。”
王衡虚起了眼睛:“别以为我住山里就不知道雾都的习惯,面包果酱是早餐。”
有珠自然地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没吃早餐。”
“可现在已经是午后了。”王衡冷静地陈述事实。
“可我还是没吃早餐。”
王衡眼角抽了抽:“那你慢用吧,我自己去做点儿午餐。”
说完拉开门离开了日光室。
有珠淡定地坐下,松鼠一样捧起果酱面包,送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睛盯着摊开放在桌面上的书。
只是很久都没翻页。
过了半小时左右,王衡用肩膀顶开了门,两手各举着一个盘子进了房间。
有珠抬眼望了望他,又低下头去,面包早就吃完了,剩下王衡的一半孤零零地呆在洁白的瓷碟上。
王衡用脚勾开椅子,一盘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盘推开有珠面前的书放在她前面。
豌豆、火腿还有裹得相当均匀的金黄蛋液,卖相也算不错。
王衡坐下后就自顾地吃了起来,没有去看有珠。
有珠迟疑地看了半晌,但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香气的诱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然后眼睛有些惊讶地睁了一下,放下勺子,用小手挡住了嘴,慢慢地咀嚼着。
过了一小会儿,松开了小手,一脸平静地重新拿起了书看了起来。
王衡三两口刨完了盘中的蛋炒饭,然后想了想还是把面包也塞进嘴里。
抬头看了看有珠面前的炒饭,没什么变化,他扬了扬眉伸手去拿。
有珠用书脊砸在他手上,目含警告:“我的。”
王衡翻了个白眼:“你又不吃。”
有珠仍然盯着他。
王衡摇了摇头,把几个盘子收了起来,走出了日光室,扔进洗碗槽后就径直去了久远寺邸的图书馆。
有珠在王衡离开后,偷偷从书里抬起了眼睛,望了望没有见到人,这
才放松下来。
然后盯着仍旧温热的蛋炒饭看了看,犹豫地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勺。
又一勺。
又一勺。
……
久远寺邸的藏书涉及世界各地的魔术和未知的神秘,毕竟魔女一系的历史最短也能上溯千年。
这也是王衡的主要目的。
王家的藏书同样丰富,但绝大多数都是关于传统的特有魔术——或者说道术,甚至连武技功法也收藏了部分。
但对于其他各国各地的魔术的收藏却称得上匮乏。
魔术师们的传承堪称故步自封,在那片古老的大地上更是根深蒂固。
虽然与世界上其他地方发展出了截然不同,或者说根本就是另一套体系的魔术,但王家却在最近数代开始成为异类。
他们开始探寻其他的魔术道路。
和大魔女的约定是最大的动作。
也是第一次有家族嫡系正统传人外出到外国魔术师的底盘上行走——虽然本来这个时间应该在六年后,只是因为王衡的实力和坚持才提前到了现在。
本应有其他随行者,但都被王衡一一“说服”了,所以只有处理在霓虹的世俗产业的人员跟着来到了这边,负责处理杂务。
……
魔术师的书籍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随意阅读的。
王衡随手拿起一本书,书封上泛起黑色的光芒,他手臂上蓝色的纹路闪现了一下,黑光顿时散去。
《关于炼金药物七种植物根茎的实验与记录》。
魔术师世界中成文的书籍其实相当稀少,占据所有藏书中最大比例的是各类实验记录,其次是心得笔记,还有各类杂记,最少的是各代魔女的记录。
王衡一本本的翻过去,终于找到一本关于如尼文的书籍。
《如尼文起源研究》。
如尼文,或者说卢恩符文,是一类已灭绝的文明。
卢恩语是由卢恩字母所拼写而成的一类文字和语言的统称,在中世纪的欧洲用来书写某些北欧日耳曼语族的语言,特别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与不列颠群岛通用。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所用的卢恩文字被称作futhark,不列颠岛所用的卢恩文字被称作futhorc,都拥有浓重的宗教风味。
这并不稀奇,原初的卢恩相传由众神之父奥丁创造——或者说认知。
将自己挂在世界树上九日九夜,长矛透体,日晒雨淋。
然后从智慧之泉中汲取卢恩的智慧,获取了卢恩符文。
据传是宇宙奥秘的精华。
二十四个老弗萨克(futhark)符文以三个为一组分为三部分。
芙蕾雅,丰饶、爱情与太阳之神。
埃特,创造之主。
提尔,战争之神、秩序与法律之神、天父神。
魔术师们使用卢恩符文时,通常会加上一枚空白的卢恩石符。
表示未尽之意。
王衡打开书,书里记载的内容和他了解到的相差无几,只是多出了一些无法考证的细节
还有对一枚符文的深入研究和探讨。
“ansuz”。
原意是指嘴。
引申义是宇宙的创造和灵魂。
记录稀奇古怪,从神话传说到乡村见闻,最后是少数应用的实例。
笔记的主人用白桦汁在晶岩上刻画出了这枚符文,利用野猪的血肉创造出了一只使魔。
可惜符文并不稳定,使魔的智慧低下,生命力弱小,而且崩坏极快,在诞生后五个小时后就成为了一堆营养耗尽的烂肉,颜色为青灰色。
……
翻看了两页,王衡带着书离开了图书馆。
这本笔记的错误比例比正确的高得多,但有时候错误能够提供的信息更多,毕竟成功具有偶然性,失败却有其失败的必然因素。
对他研究和整理物质的性质,以及各种材料之间的相性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回到日光室时,时间距离他离开时已然过去了一小时。
有珠面前的蛋炒饭已经消失无踪。
桌上多了一只天蓝色的茶壶和两只同色的茶杯,都在边缘镶嵌着金色的纹路。
王衡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有淡淡的果香,像是桔子,但又有其他的香气。
有珠盯着他看,似乎想听听王衡对她精心准备的红茶的评价。
可惜王衡对红茶并没有什么了解,只能笑呵呵地朝她点了点头道:“好喝。”
有珠有些鄙夷似的从书里露出黑色的的眼睛看了王衡一眼。
王衡拍了拍头:“哎呀,我好像还带了点祁门红茶和正山小种,死贵死贵的要不拿来随便冲冲尝尝好了。”
“不准!”有珠下意识地叫了出声。
王衡露出坏笑:“那可是我的东西。”
有珠语塞,歪着头想了想:“你没有茶具。”
“要什么茶具,用茶壶加热水泡一泡不就行了。”王衡戏谑地看着有珠。
有珠显然无法坐视这样的浪费。
据说正宗的英国下午茶特色有三:
幽雅舒适的环境,丰盛的冷热点心和高档的茶具。
细瓷杯碟或银质茶具,茶壶、过滤网、茶盘、茶匙、点心架、饼干夹、水果盘、切柠檬器,全都银光闪闪,晶莹剔透。
据说在缺乏阳光的英国,银质茶具往往透着人们对阳光的渴望。
当然最好再有悠扬轻松的古典音乐来佐茶,宾主都要衣着得体。
挑剔若斯,英国人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用在了饮茶上。
有珠虽然不是正统的英国人,但对红茶的热爱却毫不逊色。
尤其是在那片古老的大地上流传出的名贵茶品并不多见的情况下。
“条件。”有珠脸色恢复了平静,王衡不是无聊得拿事情调侃的人。
“我要参与你ploy的炼制。”王衡笑眯眯地提出了早有准备的条件。
有珠的ploy,也就是她的使魔,比如曾经出现过的苍蔷薇猎犬就是一个ploy,但却是上一代的大魔女留下来的。
有珠显然不可能只用大魔女的使魔,自行炼制的ploy不仅更加灵动,而且同时也是对魔术世界的探索。
但也同样意味着她以后的ploy王衡会非常了解。
有珠想了想,点了点头:“一部分。”
王衡打了个响指:“成交。”
第六十八章 初雪
两人就书下茶,一直到了夜里八点左右。
王衡去厨房把中午就一直煨着,偶尔加一下汤的老鸡盛了出来。
有珠有些担心地摸了摸自己平坦毫无赘肉的小腹,还是吃了。
王家大祖已然接近不餐不饮的境界了,王衡却没到,两人又都不喜别人服侍,所以王衡想吃只能自己动手。
多年下来,一手做菜技术相当不错,王家大祖也常来蹭饭。
……
十点左右,用完了餐,顺带收拾完了家务,两人来到有珠在一楼西侧的工坊。
夜晚是魔术师们最喜爱的时候,因为夜幕会遮掩很多东西,也是神秘和魔力最为活跃的时刻。
魔力分为两种,充塞大气的大源——玛娜(mana),以及魔术师体内的小源——奥多(odo)。
夜晚是大源活跃的时候,此时进行各类实验甚至使用魔术都会有不少的加成。
虽然大多数魔术师都和普通人想象得不一样,但也许有珠的工坊能恰好对上他们对巫师的想象。
最显眼的就是屋子里的一口巨大的坩埚,然后是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亮晶晶的各色粉末、烧瓶量杯也同样不缺。
看似简陋粗糙,实际上却无比精密。
在科技还不足够发达的时代,魔术师们以魔术抵达了科技尚且无法触及的领域,而魔力的参与让变化更加精密而复杂。
但如果要说魔术师就是单纯的药学家或者化学家,那就太小看他们了。
他们的探索范围还包涵着无形之物。
比如第一滴泪、冬日初雪、春日之樱这些模糊定义的事物。
甚至人的情感,譬如执念,譬如憎恶,譬如爱情。
魔术师们炼制神秘,而非物质。
“有珠,你做出过ploy吗?”王衡扫了一眼工坊,然后看向有珠。
在巨大的坩埚映衬下,有珠的身形显得更加纤瘦小巧。
她走到坩埚旁,踩着小凳子调整到合适的高度,然后往里面看了看:“没有,但我准备好了材料。”
“哦?”王衡惊讶地挑了挑眉:“是什么?”
“冬天的第一片雪。”有珠走下凳子,在一个单独放置的木架上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瓶子。
王衡定睛一看,瓶子里是一片雪。
是最标准的雪的模样,但却放大了数倍,六边形的形状显得格外优美,剔透的质感反射出晶莹的光芒。
那并不是雪,而是自雪中摘出的概念,冬天的第一场雪,都在这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中。
王衡接过小瓶子看了看:“你好像已经处理过一部分工序了?加了什么?”
有珠眼神下移:“没加什么。”
“是吗?”王衡不置可否地问道,随即张开魔眼。
大多数魔眼至少会让魔术师眼力更强,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让魔眼对自身造成负面影响的。
王衡经过多次实验和努力,把数据化的视角一并封入了魔眼。
确切的说,相当于封入了另一种魔眼,而非黑
渊。
黑渊开启时是需要消耗魔力的,但数据化的视角却只是王衡感觉信息过量且多余,自行将类似本能的这种能力暂时关闭。
仔细地看了看,王衡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望了望有珠的方向道:“这是,染色?”
他看出来的唯一作用就是这片最初的雪完成后,催生出的雪都会是粉色。
“是的。”有珠神色平静,一本正经:“染色后的雪会对敌人的视线造成干扰。”
且不说作为武器,这片雪本身的寒意或者数量就不够格,就算真的要干扰敌人的视线,粉色也不是什么优秀的选择。
王衡摸了摸下巴,看着有珠的眼神,跳过了这个问题。
他只是没想到作为魔女长大的有珠居然会这么少女心。
因为还没有见过有珠调配ploy,所以王衡只是在一旁看着。
坩埚下燃烧的火焰是有珠的魔力控制的的魔焰,锅中流淌的也并非普通的液体,而是更加梦幻的东西,像是把梦熬成了液体,散发着琉璃色的光芒。
“凶骨粉末0.1克,魔术髓液3滴,结氷滤液5毫升……”王衡看着有珠添加完材料,喃喃着说道。
“什么?”有珠偏过头来,虽然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眼睛里却明确地露出疑惑。
王衡眨了眨眼睛,然后揉了揉两额:“配比。”
有珠微微歪头,眼中有些不满:“你知道我在调配什么吗?”
“一看就知道了啊,”王衡摊了摊手:“魔女之泉泉水做底料,莫比特根须滴汁中和烈性魔力,凶骨粉末能提升泉水的阴性魔力活性,魔术髓液有纯化和增加魔力的作用,结氷滤液是为了增强初雪的寒意和雪花成型的速度。”
他顿了顿,无视了有珠逐渐木然的眼神:“相信我,虽然魔女之泉底液实在多了点,不过莫比特根须消耗比较慢,最后加入初雪的时候有时间把魔女之泉融进去的。”
有珠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你好像很清楚魔术材料的炼制。”
王衡谦虚地摇头:“略懂略懂。”
“那你根本不需要帮助我炼制ploy,”有珠第一次露出有些挫败的眼神:“这种程度的调制在你眼中只是过家家而已。”
王衡愣了愣,然后哑然失笑:“说什么傻话,我只是在材料学上有些造诣罢了,对于炼制幻想和概念的了解还不如你。”
有珠眼神锐利:“那你应该去时钟塔学习,而不是来我这儿。”
“这个……我其实有考虑过。”王衡搓了搓手,讪笑一声:“但是时钟塔可管不到昆仑的家事,我如果去了时钟塔,万一被排挤了怎么办?”
有珠眼神不善,不擅长表情变化的小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不信任。
王衡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只是不想现在就去时钟塔跟一群老头子和大叔打交道而已。”
时钟塔,可以说是类似于魔术协会一类的东西,因为聚集了太多魔术师,所以自顾地制定了类似于魔术师世界的法律一样的东西。
可惜管不到那片古老大地上自成体系的魔术师们,他们最多只会听从祖庭昆仑的戒律。
所以虽然名义上是协会的一部分,昆仑和时钟塔的关系却并不够好。
他轻笑一声:“虽然我不怕他们,但轻视年龄小的人可是常有的事儿,所以至少现在不打算去。”
然后他对着有珠眨了眨眼:“况且我还有个寄存的助手在这儿,要是被带偏了或者拐走了我可是会哭的。”
有珠无视了王衡最后一句话,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想日后再去时钟塔学习,而对我的需求只是幻想和概念的炼制。”
王衡苦恼地挠了挠头:“我说我是为了你来的,你怎么偏偏不信呢?”
有珠死死地看着他。
王衡败退:“好吧,大魔女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我对魔女一系的炼制方法非常感兴趣。”
他两眼放光,有些激动地踱着步:“从童话中摘取概念,用炼制来召唤使魔,随着时代变迁还会不断进步,只有纯血的魔女才能传承这一系的魔术。”
他转身,双目熠熠生辉:“魔女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迹!”
有珠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王衡,双手护胸。
王衡眼角抽了抽:“我只是觉得大魔女的三大使魔,实在是人类现存魔术中登峰造极的人造神秘,想要了解一下而已,又不是对你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有珠冷静了一下:“我的童话怪物(ploy)是血脉专属的,你学会了也没法复制。”
王衡挑了挑眉:“我没打算复制,我只是想了解摘取概念,并且活化成为使魔的过程和方法而已。”
“但这并不公平。”有珠考虑了一下:“只有我的魔术完全暴露给你了。”
王衡点了点头:“确实,所以我也准备了一样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东西。”
“?”有珠歪了歪头。
王衡却没有说话,而是开始运转魔力。
仿佛河流奔鸣的声音响起,蓝色的魔力透体而出。
有珠瞪大了眼睛。
王衡的身上,魔术回路开始绽放光芒!
从四肢到躯体,甚至还有一根通往脑部,王衡的魔术回路遍布全身四肢百骸!
“我身上有五十条魔术回路。”王衡轻笑:“开通回路时,差点死掉了。”
这才是大魔女和王家定下约定的真正原因!
有珠颤抖着抚摸着王衡的身躯,声音微颤:“你疼吗?”
魔女是异质的,从小开始就忍受着绝大多数常人一生也无法感受到的痛苦。
这种痛苦来自远超常人的魔法回路数量,还有在长大的过程中不断从大魔女身上移植到传承者身上的魔术刻印。
即便是魔术师中的天才,也不可能在魔术回路上与魔女一较高下。
除了王衡这个异数。
大魔女在他身上看到了和有珠类似的影子。
王衡想了想:“最开始挺疼的吧,现在没有了。”
有珠点了点头。
为了承受痛苦,她很多身为人类的感触降低到了最低点。
然后王衡恶作剧一样地笑了笑:“我可以让你觉得不那么疼哦?”
第六十九章 功法
有珠皱了皱眉头:“魔力的负荷是无法解决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病,如果想减轻痛苦,只能削减回路或者刻印。”
王衡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会承受痛苦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身体无法负荷过量的魔力,所以我并非从魔力上入手,而是增强体质。”
有珠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体质增强的确能够增加对魔力的适应性,但是人类是有极限的,所以单纯的锻炼,根本无法拥有足够承受这种程度的痛楚的体质。”
“另外,”有珠眼神锐利:“人体是很精密的,尤其是我们的身体中有那么多魔术回路与刻印的情况下,无论是更换肢体,还是用魔力调配药剂来增强体质,都会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但那样就完全背道而驰了,魔力的质量会降低,甚至还会遗失刻印。”
王衡微笑着抚掌:“看来你对这方面了解很深刻。”
王衡顿了顿:“那么你应该也知道魔力外放了?”
有珠在心中转了转:“魔力外放是一种战斗技术,通过将魔力攀附在身躯上,达成暂时的**强化。”
然后她歪了歪头:“但这种增强只是假象,与其说是体质增强了,不如说是魔力暂时替代了肌肉的作用,由于太过粗放,所以甚至会有魔雾和气焰笼罩。”
王衡点头:“的确,这就是通常意义上的魔力外放了。”
王衡微笑道:“我提供的方法是另一种魔力外放的技术,你要试试吗?”
“事先声明,这并不是昆仑的技术,也不是王家的秘传,而是独属于我自己的。”
有珠看着王衡的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
王衡深吸一气,将手中的初雪放回架子,看着有珠的眼睛:“那么我们开始吧。”
……
王衡所说的魔力外放技术,指的便是真气的修行方式。
但也并不全是。
王家的藏书中有关于武技的修行方式,但这个世界和镇魂街中的修行方式并不相同。
镇魂街修行真气,自天地间接引灵力,锤炼后成为自身灵力。
如今的世界中却是锤炼自身技术过躯体,然后在锻炼的过程中逐渐有魔力自大源中进入体内,开发魔术回路,从而拥有魔力。
虽然同样是从天地间接纳能量进入身体,但却并不相通。
因为回路的数量是在出生之时就确定了的,只待开发。
而真气的修行虽然碍于资质,同样不可能永无止境,但日积月累下仍可日有所益。
这也是本来只是凡俗武将的守护灵能够成长到极为强悍的境界的原因,只因成为亡灵后仍然可以继续修行。
最主要的是,相对于功用性的魔力,真气对于修行之人是大有裨益的。
王衡也曾实验过将真气的修行方式传授给其他人,但均以失败告终。
全都不得其门而入。
他们缺少的,是最初的一缕气感。
然后王衡试着用自己的真气为实验品筑基,这才有了些进展。
但他们承受不住王衡的真气——准确的说,是王衡运行真气的方式。
并非所有人都如他一般周身经脉大开,大部分人只有一部分经脉是通畅的,另一部分则有些堵塞,还有为数不少的经脉近乎关闭。
经脉的通畅程度决定着修行的快慢,还有真气的质量。
即便不像王衡一般真气遍历全身经脉才纳入丹田,同样可以修行,唯一的差距只在真气的精纯程度,甚至进境会更快。
王衡把所有道藏中,但凡与行气有些关联的都看了个遍,自行总结出了经脉的适应性和作用。
而王衡自身从大源中提炼出的力量,分成了魔力和真气两种,却又在不断互相转化。
他的魔术回路,却在原来的基础上,长出了新的一条。
其他的实验品却都没能做到这种转化。
他为有珠准备的,便是这样的一套行气方法,或者说功法。
地点最后选在了有珠的房间,罗宾叫嚣着绝不会把有珠让给王衡,然后被面无表情的有珠狠狠地拍在了门外。
衣物会阻挡人体对自然和大源的感知,所以需要去除。
这当然是骗人的。
真正的原因是,隔着衣物,王衡无法清楚地感知有珠体内的变化和经脉走向——每个人的经脉都并非一成不变,虽然大致的走向都有迹可循,但在细节上却大相径庭。
王衡神色从容,毕竟他不需要脱衣服,况且这种程度的刺激对他来说尚嫌不足。
有珠在听完王衡的解释后,同样冷静地除去了衣物,背对着王衡坐下,只是忍不住霞飞双颊。
魔术师自然会冷静地处理这种事,但是小女孩儿却很难自然地接受。
王衡没有安慰有珠,按照他的经验,只要真气游走两圈,真正具有探索精神的魔术师自然会忽略无关紧要的外物。
太强调反而会适得其反。
修行真气的门槛,便是气感,正常情况下是没人能帮到忙的,全看个人悟性。
王衡是用自己的真气强行自其他人的丹田中模拟出一缕气感,从而开启入道之门的。
但并非所有人的真气都能在其他人体内运转自如,数个实验品断裂的经脉让王衡了解到了这个事实。
所以这才是专属于他的魔术。
也多亏了魔术师们早已习惯魔力的流动,对于无形力量的掌控颇为不错,才不至于模拟出的气感对他们来说不至于无法感知。
需要说明的是,魔力并不和真气一样流淌在经脉中,而是生成了另外的器官进行运转,自成一体。
王衡也解剖过魔术师的尸体,但却并没能在其中找到专供魔力流动的器官,即便他全力运转数据化的视角,入微地观察也没有丝毫发现,最终只能将之归类为概念上的器官,而非实质性的**上生长出的异种器官。
一缕真气自丹田出发,遍历了有珠身周所有通畅的经脉,最后来到百会穴,从大源中接引了一缕灵力——或者说魔力入内。
最终沿着王衡探寻出的最适合有珠精简真气的行气路线走了一遍,汇入丹田。
然后王衡睁开眼睛,有珠已然香汗淋漓。
待有珠平静下来,王衡再次用手触及了她的后背,用自身真气引导有珠运行了
一整个周天,然后又旁观有珠自行修行了一个周天。
直到确认有珠确实已然掌控了这套被王衡戏称为功法的行气方式,他才停了下来。
两人同样神色疲惫,这种大量的计算和小心翼翼地看顾,对王衡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所以他开过脉的人,除了几个实验品,总共就只有五指之数。
有珠第一次接触到新的魔术系统,而且还要记忆行气中的种种细节,同样心神消耗过度。
王衡给有珠套好衣服,带上洗护用品,抱着她走出了房间。
罗宾目瞪口呆地看着衣衫不整的有珠,悲痛欲绝地发出了尖叫:“小子!接受罗宾大爷失恋的复仇吧!”
然后子弹般冲了过来。
王衡身心俱疲,实在没心思陪他玩儿过家家,唤出阿乐,让她看住罗宾之后就去了盥洗室。
罗宾在身后发出绝望地悲鸣。
在浴缸中放好水,试了试水温之后,王衡就把有珠留在了盥洗室,在门后等待着。
他也需要梳洗一下。
有珠疲惫地把整个身子,连同脑袋一起沉进了温暖的水中,脑子里有些混乱。
她本来以为王衡所说的专属魔术只是一种实验性的魔术,只是为了缓解自身的魔力负荷才开发出来的小魔术。
但没想到却是成熟到看不见尽头的另一种魔术系统。
若是贡献出这种魔术,王衡可以轻易地在时钟塔占住一个权位都堪比君主的地位。
她也能感受到这种魔术对身体的温养。
比起只是将身体作为工具使用的传统魔术,这种新的魔术系统似乎更在意容器本身的质量,所以在修行的过程中就在不断渗透于身体中,缓缓改善体质。
并非异化,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增强。
虽然短时间很难看到成效,但她确确实实的看见了能够完美承受过量魔力的未来。
但这对她来说很难接受。
久远寺有珠最讨厌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其次讨厌别人给自己添麻烦。
“哗啦”一声从水中探出头来,有珠迅速擦干了身体上的水,裹着浴巾走出了浴室。
王衡神情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地跟有珠打了个招呼,然后钻进了浴室。
简单的冲洗了身上的汗水,然后钻进了浴缸。
小孩子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随意地在浴缸里把身体全部沉入热水。
在温热的水中闭上眼感受宁静,他甚至忽略了浴室门被打开的“咔哒”声。
直到久远寺有珠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是打算在水里睡觉吗?”
王衡陡然睁开眼睛,然后被水刺激得又合了起来,呛了两口水才探出了头,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干嘛呢?!我在洗澡!洗澡!没穿衣服!”
有珠淡定地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王衡看着她无语凝噎。
有珠毫不客气地扫视着他的身体,王衡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然后她点了点头,看着王衡,神情平静:“你不是都看光我了吗?我看回来才算公平。”
第七十章 作息
王衡冷静了一下,然后从浴缸里站了起来:“不错,那你看吧。”
甚至还转了个圈。
明显能看到有珠有些动摇了。
他跨出浴缸,开始慢条斯理地擦干身上的水。
有珠眼神飘开了。
很显然,比厚脸皮,男生的优势太过显著,有珠完全抵挡不住这种不要脸的玩儿法。
王衡裹好浴巾,叹了口气:“说吧,到底什么事?”
有珠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在王衡身上:“我觉得不公平。”
王衡挑了挑眉:“因为我看光了你?说实话我可没从正面看过你。”
有珠摇了摇头,已然恢复了平静:“你提供给我的魔术系统的价值,远超我能补偿给你的。”
王衡摩挲着下巴:“所以你想补偿我?总不至于是肉偿吧?”
有珠变态一样看了王衡一眼:“只是搓背而已。”
“哈?”王衡疑惑地吐出了声。
“我说,”有珠虚着眼睛:“只是搓背而已。”
王衡揉了揉额头:“我记得你好像一直都是英国式的生活方式,搓背……是霓虹的习俗吧?”
有珠点了点头,眼神澄澈:“我妈妈犒赏我爸爸的时候,爸爸提出的要求就是搓背。”
“……”
王衡沉默,这位魔女有时候真是意外地纯情,但仔细想想她才十二岁,好像并不稀奇。
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学习魔术知识上,对于普通人的常识自然不会有什么正常的了解。
不过那位传奇一样的大魔女居然会给人搓背……突然有种人生无常的感觉。
想了想,王衡道:“那就把冰箱和电视机的事儿一笔勾销怎么样?”
有珠摇了摇头:“这不是一回事,而且赌约已经成立,我不会更改。”
王衡苦恼地挠了挠眉毛,然后眼睛一亮:“那你就每天用一小时来看电视,这是我的要求。”
有珠皱了皱眉头:“我并不认为这对你有什么收益。”
王衡诡异地笑了笑:“谁说的?”
他走到有珠身前,女孩子发育得比较早,所以即便王衡有刻意锻炼过身体,有珠和他的身量还是相差无几。
撩起有珠的头发,仔细地看着有珠从平静到脸色绯红,王衡轻声道:“有珠,你知道你脸红了吗?”
“不知道。”有珠歪了歪头,想了想:“为什么我会脸红?”
“我也不知道。”王衡耸了耸肩:“所以这就是我想做的实验。”
“你的表情似乎越来越丰富了,小时候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完全不会露出其他表情,刚到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现在你开始有其他表情了,我很好奇。”王衡手中卷着有珠的一缕黑发:“到底是我的魔术产生了影响,还是你本身对这些产生了反应。”
“但是这和看电视没有关系。”有珠想了想道。
“当然是有的。”王衡摇了摇头:“电视中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普通人类的伦理观念和逻辑中产生的,而我想知道的,是你知道了这些后,对自身产生的感情的定义,还有对魔术的改变。”
“目的呢?”有珠思索着问道:“你想要得到什么?”
“我想要了解的是魔女本身,并不仅限于魔术本身,所以你就是我的实验品。”王衡:“我想要得到一个与时俱进的魔女,而不是只限于历史的传说。”
有珠慢慢地点头:“简单的说,你想要得到更强的我,来观测魔术的进化。”
王衡点了点头:“所有的魔术师都在探寻着古老的神秘,但是魔术的隐匿和弱化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他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牙齿:“无论是昆仑的某些老古董还是魔术协会的混球们,都只顾着在历史的废墟上东翻西找,妄图找到一点旧日的残渣来果腹。”
“他们想就此腐烂我没有意见,但是可别把我拖了下去。”
而魔女本身就是旧时代最大的人造神秘。
如果魔女都能用新时代的魔术重获新生,还妄图恢复旧日荣光,甚至重现神代的那些人,就可以被一并扫进历史的尘埃中了。
有珠沉默了一会儿:“我家和时钟塔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关系,如果你是想证明什么,可能选错了对象。”
王衡扬眉一笑:“何须向他们证明什么,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而已。”
有珠看着他没有说话。
王衡松开卷着有珠头发的手,拉开了浴室的门,回头道:“早点休息。”
然后走了出去,但又回过头来道:“今天就别做魔术研究了,好好休息一下。”
“毕竟,”王衡戏谑一笑:“明天开始你就要学习普通人的知识了。”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有珠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红晕尚未散去,触手有些热。
呼吸间好像还能感受到某人的气息。
……
第二天有珠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带着书习惯性地来到日光室,王衡已经在悠哉地看书喝茶了。
见到有珠进来,王衡朝她扬了扬手里的书,笑眯眯地道:“哟,有珠,起得真晚啊。”
有珠淡定地坐下:“明明就很早,正常情况下我会在十二点左右醒过来。”
虽然是魔术师的正常作息,但王衡还是忍不住吐了口槽:“被饿醒的吧。”
有珠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有可能。”
王衡翻了个白眼:“厨房有早餐,自己去拿。”
有珠愣了愣,把书放在桌上,然后走了出去。
王衡继续看书。
十多分钟过去了,有珠还是没回来,王衡皱了皱眉头,起身打算去厨房看看。
有珠正对着悠悠的冒着热气的蒸笼发呆,另一只手捂着手指。
王衡眼角抽了抽:“有珠小姐?”
有珠寻声望去,这才发现王衡已经到了面前。
“请问你在干什么?”王衡的眼睛在蒸笼和有珠之间来回打着转。
有珠神色平静肃然:“在等早餐。”
“可是早餐早就做好了。”王衡无力吐槽。
“哦?”有珠略微睁大了眼睛:“那为什么这么烫?不应该‘叮’一声然后降低温度吗?”
……感觉她在说另一件厨具。
算了,无伤大雅,王衡叹了口气,关掉了保温用的小火,然后用放在一边的湿毛
巾端起蒸笼。
朝有珠扬了扬下巴:“走吧。”
到了客厅,把蒸笼放在没收的盘子上,王衡转身又回了厨房,盛了一碗粥。
转身发现有珠一直跟在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话,把她领到客厅里,揭开了蒸笼的盖子。
几缕白气飘起。
看了看小笼包的熟度,然后他朝有珠点了点头:“请用,小心烫嘴。”
然后自顾打开了昨天就装好了的电视,调了几个频道,最后停在一个放着电视剧的频道。
有珠很不习惯地尝试拿筷子拈了两下包子后放弃了,看着小笼包沉默了十多秒,去取了一把叉子,叉起一个小笼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虽然蒸得略久,面皮有些水汽了,但馅料却保持了相当的热度和口味。
一小口汤汁从小笼包里淌了出来,有珠犹疑地看了一眼,又瞟了瞟王衡。
王衡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剧。
然后有珠在汤汁全部流进粥碗之前,小小地吮吸了一口,眼睛微亮。
王衡嘴角勾了勾,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松了下来。
有珠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偶尔啜两口白粥,也小心地不让汤汁流出来,但仍然很小心地维持着礼仪。
不多时处理完了食物,王衡不知何时已然不再看电视,笑吟吟地看着有珠放下餐叉:“味道如何?”
有珠认真地回味了一下:“很美味。”
然后摸了摸小腹:“但是热量太高了。”
王衡点了点头:“本来就是给有晨练的人准备的。”
“晨练?”有珠自然知道什么是晨练,但这对魔术师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对,晨练。”王衡点了点头:“我告诉过你吧,我的魔术并非增强体系,而是温养身体以达到增强的效果。”
有珠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我的体质不会出现突然的增长,而是慢慢增强。”
“同时,基础越好,温养的效果才会越好。”王衡耸了耸肩:“你不能指望一个病秧子和身体健康的人得到同等程度的提升。”
有珠沉默了一下,然后艰难地问道:“你多久起床的?”
王衡露出坏笑:“早上六点。”
有珠呆住了,王衡却没有停下:“今天的早餐是速冻的不算,半小时做早餐,修行一小时,慢跑一小时,然后洗个澡。”
“一般来说做完是九点钟,粥是文火慢慢熬的,修行完了顺便保温就行。”
王衡看着有珠,笑意渐深:“我记得你还得上学对吧?”
现在是春休,但还有两周就要结束了。
“我建议你把修行时间挪到晚上,这样才赶得及。”
有珠双眼发直,有些僵硬地道:“我可没说过要遵循你的作息。”
王衡笑眯眯地道:“那你就没早餐了。”
有珠下意识地看了看干干净净的蒸笼和粥碗,然后忍痛道:“无所谓。”
“这样啊。”王衡点了点头:“那你的午餐也没了。”
日式的便当其实相当考验人的手艺,因为放了一上午,无论饭菜都已经冷了,和传统的吃食不能用一样的做法。
有珠盯着王衡,开始考虑能不能胁迫王衡。
第七十一章 搜寻
有珠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威逼利诱之下,答应了按照王衡的安排作息,但也得以在王衡做早餐的时间之后起床。
第二天有珠就开始和王衡一同晨练了,王衡甚至提前准备了两套她的运动服。
一定速度以上的慢跑其实相当耗费体力,所以有珠只跑了三十分钟,后面便只是在散步平复气息了。
早餐之后,便是两人各自的读书时间。
唯一的矛盾在于茶的选择。
有珠偏好红茶,王衡却最喜欢普通的茶叶。
争执了一会儿决定一人一天——王衡用的是有珠提供的茶具,但不是红茶限定的那种。
夜晚则是魔术实践的时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时间,直到一位新客人到来。
……
苍崎橙子到久远寺邸时正是午餐上桌的时候。
按雾都的习惯,午餐一般都是靠三明治一类的东西随意打发。
不过如今的主厨却是王衡,作为一个纯粹的华夏人,午餐自然要丰盛才行。
有珠在无声地抗议了两次被忽略了之后,也只能默默接受。
然后便在午睡之镜中看到了橙子出现在了门口。
有珠有些疑惑地去了宅邸门口。
橙子一身青色礼服裙,看到有珠露出了一个笑容:“小有珠,有没有想我?”
橙子是和大魔女熟识的,甚至还曾参与过她部分ploy的炼制,所以对有珠的态度更像姐姐胜过朋友——在不涉及魔术知识的情况下,虽然她只比有珠大了四岁。
但有珠显然并不认同这种态度,态度颇为冷淡地道:“有什么事吗?”
事实上有珠和橙子的关系很不错,只看有珠没计较橙子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橙子有些苦恼地蹙起了眉头:“当然有事啊,不然我可没时间出来。”
她顿了顿:“有一位陌生的魔术师进入了三咲市的灵地范畴,好像还打算在此定居。苍崎家可是和大魔女共同持有这块灵地的土地管理者权限的,我当然得来看看。”
灵地管理者,顾名思义,灵地的管理者。
有人管它叫灵脉,也有人叫它龙脉,而魔术师们会用各种方法汇聚灵力于某一处,以提升魔术实验的成功率。
留下家系的魔术师家族们便会长久的守护着那片灵地,可以说是一个家族仅次于魔术刻印的传承。
有珠沉默了一下:“我也是灵地管理者。”
“哦?”橙子扬了扬眉:“你是说他是你的使魔?还是说你嫁给他了?”
作为最后的魔女,久远寺有珠的家人自然会成为灵地管理者。
有珠想了想,然后道:“还没有确定结果,但是无论是哪种结果,这份灵地他都有所有权。”
橙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是结婚宣言?”
有珠疑惑加无语地看着橙子。
橙子耸了耸肩:“算了,不管如何,能让我见见吗?”
有珠点了点头。
客厅里已经摆好了菜品,本来王衡打算在日光室享受阳光的,但被有珠强烈地抵制了。
显然她不打算让茶和茶点以外的食物进去。
两人进客厅没见到人,等了两分钟,王衡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汤。
看到橙子,他眯了眯眼睛,然后冲她笑了笑:“哟,来客人了,一起吃点儿?”
他笑得轻松,橙子却没那么开心,反而有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她凌厉地瞪着王衡:“要说客人的话,你才是客人。”
王衡自顾摆好碗筷,然后转向有珠,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位是苍崎家的?”
有珠用眼神确认了他的问题。
王衡挠了挠头:“那我好像确实是客人,不过王家有向苍崎家说过这件事吧?”
“如果你指的是那封意味不明的信的话,确实收到了。”橙子词锋逼人。
王衡一愣:“你看到的是什么信?”
橙子挑了挑眉:“你是要我复述一遍你挑衅的内容?”
王衡揉了揉太阳穴:“你觉得我是个会先挑衅再堂而皇之住进别人的管理地的傻瓜吗?”
“大名鼎鼎的王氏新主,我可不敢把你说的话当耳边风。”橙子冷嘲了一声。
王衡摆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王氏新主,魔术刻印都没传给我,凭什么叫新主。”
“可是传承了刻印的人却对你言听计从,简直能说是崇拜者了。”橙子冷冷地盯着王衡。
王衡瞳孔一缩,沉默了一下才道:“到底是第五位魔法使的家族啊,我还以为苍崎家真的不问世事了,没想到触手伸的这么远,把我底儿都查漏了。”
“哈?”橙子冷笑着吐出一口气:“明明是把家系传人当仆人用的人,还以为自己藏得很隐秘?”
“……”
王衡沉默了。
他好像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叹了口气,他问道:“容我问一下,去送信的不会是个长发宽袍,鼻孔朝天的傻子吧?”
橙子用看智障的眼神告诉他这就是事实。
王衡点了点头:“了解。”
然后打了个响指:“阿乐,帮我看看王御在哪儿。”
阿乐并没有现身,而是直接在心像中驱动了飞蝗,数秒后回答道:“哥哥,在附近,一公里左右。”
王衡目光一凝,喃喃道:“躲这么近,看来是下手太轻了。”
有珠眼神一凝,转身去了日光室,翻出了一盒精美的巧克力。
盒子精美得本身就像是贵重物品,红底,漆着金色的花纹。
有珠掀开盒子,长约一米的巧克力盒却只规整地镶嵌着二十枚巧克力。
六便士之歌,这也是有珠的ploy之一,王衡在抵达久远寺邸的那天飞在头顶的就是这件ploy可再生的一部分——巧克力,或者说,椋鸟。
有珠魔力流转,双目飘渺,二十只椋鸟飞了出去,在久远寺邸附近徘徊着搜寻什么。
王衡推门而入,橙子跟在身后,她也大概知道了是传达失误,至少不是王衡的本意。
有珠看了他们一眼,眼神中露出几丝不满,但仍然坚持着搜索未知的入侵者。
王衡没有立刻揭晓答案,而是看着有珠,他也有些好
奇,王家的魔术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椋鸟门来回不息地穿梭着,却始终没能找到入侵者的踪影。
王衡出声道:“他应该是用了魔术在隐藏,如果这些椋鸟没有看穿魔法隐匿的本事,可能作用不大。”
有珠的眼神顿了顿,然后不再飘渺,收回目光斜睨了王衡一眼,“砰”地一声合上了巧克力的盒子。
窗外的振翅声终于停息。
王衡讪讪地笑了一声。
椋鸟其实是有感知魔术波动的能力的,只是并非专精,它们的作用更多是传递视野。
然后有珠用眼神迫开了堵在门口的王衡和橙子,穿过客厅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有一面等身的镜子。
有珠站在镜子前,目光灼灼。
镜子里并非有珠,而是一片雾蒙蒙地景象,随着有珠的魔力流动不停地变换着,时而清晰地露出某处的情景,连风吹草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午睡之镜,连接着三咲市地脉的功用性ploy。
王衡和橙子静静地看着有珠和入侵者在隐匿和情报侦查上的较量,时而眼神会碰撞一下。
十多分钟后,有珠目光一凝,锁定了一处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的森林。
王衡摇了摇头,笑了出声,对着不知在哪儿的某人说道:“王御,滚出来吧,有珠已经找到你了。”
森林没动,只有偶尔的风吹过,在森林中刮出没有半点不自然的涟漪。
有珠在身侧摸了一下,手中出现了一枚国际象棋中的“国王”,轻轻按在镜面上。
镜面一动,景象中浮现出黑白色的半透明棋盘。
随着棋盘展开,镜面浮现出水面一样的波纹,森林扭曲着,然后其中一块区域变成了扭曲的黑色团块儿。
几秒钟后,黑色团块儿散去,露出一个小孩儿的身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朝天上挥了挥手道:“大哥好!嫂子好!”
有珠脸色一黑,撤去了棋子,镜面照射出三人各异的脸色。
……
十五分钟后,客厅里多了两副碗筷。
偷懒做了土豆烧牛肉,打算吃两顿的王衡算盘落空。
裹着青色道袍,过肩的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王御没有半点客气地大口刨着饭,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诉着苦:“大哥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有多苦,蚊子使劲儿咬我,鸟在头上乱飞,晚上还冷得发抖,从小开始我就没这么惨过。”
王衡呵呵一笑:“我信你的鬼话,就算是真的也是你自作自受,我不是说了不准其他人跟过来吗?”
“那怎么能行!”王御理直气壮:“大哥你居然这么小就要跟嫂子同居了,我当然要过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万一搞出了人命怎么办。”
王衡眼角抽了抽:“是不是太久没抽你皮痒了?”
王御缩了缩,弱弱地道:“其实是赵清音威胁我过来给她打探消息的。”
王衡揉了揉额头:“那疯婆娘有完没完。而且你怕她就不怕我?”
王御讪讪一笑:“可我打不过她啊,来找大哥你还能拖点时间,能晚死一会儿也是一会儿。”
第七十二章 王御
王衡摩挲着下巴,决定一定要给王御留下一个足够深刻的印象,让他知道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些问题:“刻印你还没传承完整吧?老家伙怎么会放你出来,还跑这么远?”
“刻印?”王御疑惑地反问了一句,然后捶了一下手:“哦,你说道法啊,当然没传承完。”
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才十二岁啊,你以为谁都跟大哥你一样啊,张赵袁谢哪家都没传承完,不然赵清音不自己飞过来找你才有鬼了。”
王衡呵呵一笑:“再敢提她把嘴给你撕烂。”
“当初明明是你去找的她……”王御嘀咕着,但看到王衡的眼神,立即乖巧地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有珠和橙子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一边优雅地往嘴里送着食物。
碍于家教的用餐礼仪没有说话,但明显听得很认真。
“昆仑那边有什么反应?”王衡夹了一筷子牛肉,裹着米饭送进嘴里慢慢嚼着。
“还能有啥反应,大长老装睡,二长老在骂大逆不道,但是大祖在跟他扯皮,其他几家几派到处下注。”王御呵呵一笑:“真以为王家出了个大哥就黄金时代了?大家都是一脉单传,还下注,呸!”
王御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真是老糊涂了。”
王衡点了点头:“也就是没什么动作对吧。”
王御使劲儿咽下嘴里的饭:“对,估计跟大长老一样等着看结果吧。”
“那就成,”王衡点了点头:“吃完饭你就回去。”
王御不停嚼动的嘴停了下来,目光呆滞:“什、什么?”
王衡露出微笑:“我说,回去。”
“啊啊啊啊!”王御发出哀嚎,动如脱兔,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要去抱王衡:“不要啊大哥!那山上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我才不要回去!”
“我也是从山上下来的,”王衡顶住他的狗头:“要是大祖听到了这话你连加餐都别想了。”
“大祖他又不许我下山,又不许我铺张浪费,每次饭菜送上去味儿都变了!”王御手臂狗刨一样动着。
“那就自己做饭。”王衡不为所动。
“我做的东西是人吃的吗?我连调料都认不全!哥你杀了我吧!”王御不动了,蹲在王衡面前当场自闭。
王衡揉了揉额角:“你快点弄完传承不久能下山了,在这儿抱怨不如早死早超生。”
王御抬起头来,哭丧着脸:“体质不足啊,我这还算快的,哥你给我开脉早,我还跟着你修行了一阵子,所以才有时间来找你。赵清音那几个比我还惨,你刚给他们开完脉就走了,遇到点什么问题只能慢慢磨。”
王衡不置可否:“我说的够多了,剩下的问题都是他们自己应该解决的,这对他们有好处。”
他扫了王御一眼:“我也是后来看了王一王二他们修炼才感觉到的,我帮你太多了,好在时间还不久,有得救。”
王御苦着脸:“我更羡慕王一王
二他们。”
王衡狠狠敲了他一记:“说什么屁话,你可是要继承家业的,给我认真点。”
王御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盯着王衡:“什么屁的家主,哥你不要才塞给我的。”
王衡翻了个白眼:“那你很羡慕那些没被选中的?”
王御讪笑一声:“那倒不至于。”
王氏开枝散叶,便是从这些没有机会传承刻印的人开始的。
王衡摇了摇头,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典型:“所以你来这儿任务是什么?别给我说赵清音,那就是屁话,她还能使唤你?而且无论是大祖还是家族都不可能随便放你出来。”
王御直起身来,坐回椅子,神色一正:“我是来履约的。”
顺便验验成色,看看有没有资格耽误王衡的时间。
王衡锁起了眉头。
王御转头看向有珠,神情不再跳脱:“这位想必就是新的魔女吧?虽然大哥才是大魔女和王家定下约定的原因,但是既然大哥放弃了继承王家的刻印,王家道法和大魔女魔术的较量,只能由我来继续了。”
王衡看着王御,眼神锋利如刀:“我的事,他们也敢乱插手?”
王御认真地直视王衡的眼睛:“他们当然没资格,这只是我自己的决定。”
王衡眼神淡漠:“也就是说你打算干扰我?”
王御打了个冷颤,眼神里有些畏惧。
他深知王衡绝非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尤其是涉及到他早就决定好的事情的时候。
云山上居高不下的试验品死亡率让人闻风丧胆,他第一次看到送下山去的,解构得那么精确的尸体时,甚至对尸体产生了畏惧。
明明他自己也做过类似的事。
但他却咬着牙坚持道:“大哥你总说昆仑的路走尽了,明明前面是末路却刹不住车,看似光鲜实则行将就木!”
“我相信大哥你!但我需要证实!否则我背不住这刻印!”
王御眼中泛起血色:“只有传承了道法后,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些老头子都那么守旧!因为他们不敢往前走,太沉了,太沉了!”
王衡望着他,王御通红的双眼中满是挣扎。
王衡轻声道:“我说过你不需要跟着我,赵清音他们同样如此,我的路,我自己走得通。”
王御咧嘴一笑:“看见了你推开的那道缝隙里的光,谁还甘心就此腐朽。我是带着任务来的,但却不是老头子们的任务,而是我们自己的。”
王衡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王御坚定地回望。
然后他转头看向早已停止用餐的有珠:“你自己决定吧。”
有珠眼如深潭,不起波澜:“既然要试试,那就试试吧,我也对母亲定下约定的魔术很感兴趣。”
。。。
魔术决斗的时间被定在了晚上,地点是久远寺邸后的山林。
这并非为了争夺利益进行的战斗,而是魔术优劣的较量,况且双方都并非暗杀性质的战斗魔术师,所以王御选择了最有利于有珠的战斗环境——黑夜。
两人相隔十余米互相见礼,只
是一个抱拳,另一个却是躬身。
王御此时再不见半点浮夸,轻声道:“请赐教。”
却没有等着有珠出招,身周魔纹闪烁,一步踏出,脚下七星隐现,不见如何大力,身如轻烟飘向有珠,一掌印下!
有珠眼中亮起红芒,魔力流转,脚下动了起来,身形微倾,向侧面跑去。
猫铃早已撒下,夜之飨宴早在战斗开始时便展开了,两重夜色幕叠在本就漆黑的山林夜色上,浓稠得像是要凝聚出实质化的黑夜。
王御一撩广袖,遮住了有珠魔眼的入侵路线,而后双目一张一阖,淡淡的青光浮现。
并非魔眼,而是道术,明神破妄,洞见分毫!
他脚下不停,步罡踏斗,身形如电,紧紧缀在有珠身后,掌势重重叠叠,浪涛般冲击着有珠的防线。
有珠左支又挡,似乎随时会被击倒,但面色却平静如初,甚至在魔力的支撑下脸上连红晕也不曾出现。
王御皱起了眉头,神色一戾,虽然只是试探的程度,但若只有这种程度,他确实需要重新考虑大哥的话了。
掌中白色毫光流转,掌势霍然快了三分,甚至带起了风声!
有珠微微皱了皱眉头,手中一挥,魔力爆发,一阵蓝色的魔雾屏障般阻断了王御的掌力,但接着便被毫光一掌拍散。
王御眼睛微眯,这只是最粗浅的魔力爆发,对魔力的利用率低到难以接受,也就是有珠魔力量巨大,普通魔术师用不到几次就会耗尽所有魔力。
有珠眼神一凝,足下轻点,趁着王御受阻拉开距离,另一只手中早已握住的晶莹小瓶盖子被揭开,终于流出了内里银白色的液体。
魔潮汹涌!
魔力几乎凝聚成有珠爆发过的魔雾,充塞天地!
几人面露惊容。
王御面色犹疑,眼中射出一尺青光,顺着有珠跃去的方向扫去。
有珠在魔潮涌出时在林中隐去了身形。
树林中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许多不明正体的东西在黑暗中醒来,整理着长眠后凌乱的衣装。
随后,层层叠叠的黑影动了起来。
王衡眼中神光凝聚,橙子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见猎心喜的兴奋笑容。
“flat snark(月之油)!”两人念出了声,随后对视一眼。
橙子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下面那小鬼的德性,没想到你还挺了解有珠的ploy?”
王衡哑然失笑:“有珠可是和我有约定的,我当然会尽量了解她的魔术。而且你不会真以为他只是个冲动的小鬼吧?”
橙子看着慎重地压低身形四处张望的王御,若有所思地道:“你们都这么阴险吗?”
“魔术师从来就不是什么光明长大的职业,更不是一个杀戮的职业,所以如果有机会,更要利用所有的有利因素来击溃对手。”王衡望着逐渐喧闹起来的深林。
“所以你觉得那个小鬼不在最开始就拿出全力是自寻死路?”橙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变化。
“谁知道呢。”王衡轻轻地笑了笑。
第七十三章 激斗
深沉夜色中,密林活了过来。
树木长出了手脚,挣脱了根系和大地的束缚,树干上长出了眼睛,挥舞着枝干化作的刀枪剑戟,前赴后继地涌向王御。
王御抬眼四望,不见半点紧张,反倒轻轻笑了笑:“这才有点意思。”
而后长吸一气,胸膛鼓起,道袍鼓荡,背后八卦隐现,陡然一转,震、巽位亮起,而后光华流转,离字位骤然大亮。
王御张口一吐,无尽烈焰奔涌而出!
树人们大呼小叫地发起冲锋,冲进烈火,身周烈焰焚起仍不见畏惧。
只是那火却并非普通的火,而是由木灵之气转换而来的木生之火,本不应燃烧得那么快的树人们被同属的木气浸染,因此才被轻易点燃。
王御吐出一口火种后便不再消耗自身魔力,一甩双臂,大袖卷动,火势借着充塞天地的魔力供养愈长愈大。
而树人们依旧前赴后继地冲锋着,黑夜中看不清数目,但仍然可以感觉出绝不是附近的树木能够达成的数量。
王御身周形成了滔天的烈焰之墙,夜色中映照出树人们各异的形状,凌乱的光影四处投射,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而有珠仍然不见踪影。
局势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这就是你们的魔术?”橙子望着一片火海中不见半点汗迹的王御,有些痴迷的问道。
“只是小把戏而已。”王衡却没有看着王御,而是紧紧地盯着喽啰般的树人门。
“小把戏?我看他快把这片山给烧没了。”橙子挑眉。
王衡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什么胡话,月之油展开后和夜之飨宴一起把这片区域魔化了,怎么可能烧到外面去。”
橙子定睛一看:“好像是结界?还是领域?”
“类似固有结界吧,但把咏唱和多工程的魔力流动都简化进了礼装和ploy,虽然效果同样出色,不过却多了一个致命的弱点。”王衡收集完了几只树人的数据,收回目光,揉了揉睛明穴。
“形成结界的ploy?”橙子看着对峙的夜色和火海:“那算什么弱点,月之油可是流传千年的童话之王,就算找到了本体也不是普通的魔术师能打倒的。”
“只要存在可能性,那就多出了危险,何况童话怪物本身就是有弱点的。”王衡轻轻一笑:“以童话为原型的ploy注定会被找出童话中对应的弱点,如果不能隐匿弱点或者替换优势,被以弱胜强也不足为奇。”
“以童话为原型可不是成为童话,你能找出月之油的本体吗?”橙子朝下方黑压压的树人大军扬了扬下巴。
王衡戏谑一笑:“我当然能找出来,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你口中的小鬼,同样能够找出来。”
话音未落,便见王御脚踏七星,飘然而动,道袍后八卦再转,兑字位亮起。
他手中亮起兑金锋锐的色泽,无形的锐金锋芒仿佛三尺长剑,沿着火海斩出了一道通途,所遇树人无一合之敌,尽皆断在王御掌刀之下。
然后他冲至了始终藏在树人群中,却从未冲进过火海中的一只树人身侧,毫不犹豫地一刀斩下!
“锵
”!
树人应声而断,王御露出笑容:“数算之道可是先天八卦的基础。”
但树人们却并未停止行动,反而像是早有预料地迅速合围,万千枝干利剑般刺向王御,锋锐同样不逊分毫!
王御脸色一僵,而后张口吐出雷音:“吒!”
树人们动作一顿,王御大袖狂卷,狂风骤起!
树人们踉跄后跌!
身后八卦乾字位亮起,与兑字位一同流露出白金色光芒,王御深吸一气,手中结印,魔力流转,青色光芒闪烁。
空气隐隐震动,而后王御一声长啸!
无尽白金锋锐剑气流转,围绕着王御,在他身周数米内漩涡般转动,不断绞杀着靠近的树人。
有珠却早已在此处布下了天罗地网,树人们从各个方位汹涌而至,甚至叠罗汉般垒起了三层,不断扑进剑气漩涡。
没有时间引来火海造成足够的火势阻挡树人,王御只能强行斩杀靠近的树人们。
眼见便要来不及斩杀新扑入的树人,他牙关紧咬,充塞天地的魔力涌入身后八卦,八个方位次第亮起,最终涌入乾、兑两位。
王御仰天长啸!
剑气漩涡一静,而后骤然扩张!
无尽新生剑气不断补充进剑气漩涡,白金色光芒耀目,如一**日渐升。
树人们被烈阳拱起,剑气扩张,将所有近旁的树人绞成碎片。
待光芒散去,王御身周十米方圆干净得像是有飓风扫过,就连铺天盖地的树人也空出了大半,只有他喘着粗气站在中心,面色有些苍白。
橙子玩味地看着王衡:“这就是你说的找得到?”
虽然王御大发神威扫清了不少树人,但他仍然没能找到月之油的本体,更别说是有珠了。
王衡失笑:“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数算一道,更兼性子急躁,以前有人护着没吃过亏,现在能涨涨记性也不错。”
他看向另一个方向:“有珠也是兵行险招,如果她做的陷阱没能吸引王御,那以她身边的使魔数量,现在就分出胜负了。”
橙子看向王衡所望的方向,瞳孔一缩。
那只是一株平平无奇的树人,甚至数次冲进烈焰中,只是凑巧地被其他的树人遮住了,此时却在王衡的目光下身形僵硬,不敢乱动。
王衡摩挲着下巴:“我还以为这家伙会更直接一点,不过他好像很在意我。”
说完他扯出阿乐的披风遮在身上,气息遮去大半,那株树人这才恢复了正常。
王衡细若蚊蝇的声音飘了过去:“给我认真打,不准放水。”
说是声音更像是意念。
橙子愣了一下:“你不怕他死了?”
“既然是他自己做的决定,那就应该有死掉的觉悟,不见识一下真正的恐怖,经历死亡的洗礼。他只会成为一个有些天赋的废物。”王衡神色平静。
橙子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这么爱他。”
王衡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对爱的理解扭曲得让我震惊。”
橙子笑而不语。
夜色沉寂了一下,随后地面开始震动
王御神色一怔,眼中重新放出青芒。
夜色中升起了一轮茭白银月,而天空中原本的月亮竟显得有些失色。
月之油千变万化。但月亮仍是它最喜欢的形态。
这种形态下的它是最脆弱,也最强大的。
因为它显露了本体,这意味着他可以被直接锁定,但也同样可以最大限度地调动魔力。
地上的树人们互相纠缠着,绞成了一只巨大的树人,周身闪烁着水光和幽幽的绿意,站立起身时像个樵夫一样扛着巨斧。
身高近三十米。
遮天蔽日。
传承自大魔女的三件最强大的ploy之一,终于在释放了足够的魔力后显露峥嵘。
王御紧抿着嘴唇,体型带来的并不全是优势,同样会有笨重和粗放的缺点,但相对的,他也无法再用烈焰或者剑气轻易绞杀对方,何况巨型树人身周还覆盖着一层银霜。
即便烈焰烧到了它,在燃尽之前巨人也能做出自己的攻击。
巨人仰天发出巨吼,仿佛在宣泄着漫长岁月流逝中累积的山林之怒。
而后舞动巨斧,砸向渺小得像只虫子的王御。
“砰”!
巨斧砸在地上,溅起大蓬飞沙土石,王御脚下星图闪烁,狼狈地窜了出去。
巨型树人手臂片刻不停,巨斧继续横扫,掀起一阵狂风,在刺耳的呼啸声中抡向王御。
王御强行再催魔力,面色赤红,身形向前扑出,身后传来巨斧断树开山的恐怖响动。
一时间王御只能东逃西窜,道袍凌乱不堪,束在脑后的长发乱糟糟地披散。
橙子望着巨型树人和空中的银月,眼含迷醉:“真是迷人的魔术。”
随后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王御,看向王衡:“他还不认输吗?”
“他要是能这么轻易认输就不会追到这儿来了。”王衡不置可否:“而且你以为他输定了?”
橙子沉默了一下:“现代的魔术很难对付超出规格的巨型敌人。”
王衡点了点头:“这种魔术本身就不是现代的魔术师用的,甚至大源中的魔力都很难支撑它出现,所以才需要耗费那么多时间来提升魔力的浓度,现在它消耗的都是月之油在漫长岁月中积累的太古魔力。”
橙子看着巨人:“但是以这种储量的魔力来看,他还能坚持非常长的时间,想耗尽月之油的魔力那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王衡仔细地盯着空中的银月:“谁说那小子是要拖时间了?”
“什么?”橙子一愣。
王衡朝下一指。
橙子顺着望去。
地面上有着细微的银芒流转。
王御再次险之又险地避开巨型树人的攻击,终于停下了身形。
巨型树人尚未从上一次攻击的惯性中缓过力来。
王御伸手拢了拢挡住视线的头发,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容:“大个子!打够了吧,敢追着小爷打这么久的可没几个。”
他双手并前,手中结印,笑意猖狂:“来尝尝大家伙!”
沿着他逃窜的足迹,亮起无数银光
第七十四章 星辰
银芒蛛网般覆盖了大片密林,随着王御手中印结变换,从他脚下开始次第亮起,转瞬间便显露出一幅阵图的轮廓。
王御道袍散乱,发冠披散,但脸上却是少有的肃然。
银芒渐亮,空气隐隐震动。
巨型树人不安地发出咆哮,巨斧高举!
月光照耀着矗立天地的巨人,树木和泥土构成的参差不齐的巨斧上凝结出一层锋锐的冰刃。
而后一斧狂劈!
呼啸刺耳,风压迫近,王御散乱地黑发被劲风梳得倒向脑后,狂风中张扬地乱舞着。他面色不变,仍是肃穆的样子,手中印结再变,道袍后转动不休的八卦停滞了下来,声音沉静:
“角箕之精!”离字位震荡不休。
“井轸之星!”乾字位明光闪烁。
“奎参之灵!”坎字位清音绽放。
“斗璧之擎!”坤字位毫光深蕴。
巨斧临头!
王衡仰天,面色无悲无喜,仿佛辟地的一斩只是清风拂面。
而后巨斧裹挟着恐怖地风压,在月华流转的中第一次实打实地正面命中了王御!
空气好似寂静了一瞬。
然后橙子好似听到了一声嗡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明光绽放的交击
点。
不过一瞬,光芒散去。
王御仍在原地,半步未移,头顶一尾白色的游鱼旋转不休,巨斧停滞在上方半米的距离,却不得寸进。
巨型树人怒吼,随后巨斧高抬,再次下劈!
月华散落,巨型树人身形再涨!
砰!砰!砰!
三声连响,巨斧一次比一次势大力沉!
王御面色稍白,看着再次斩落的巨斧,眼中漠然闪过道道精芒,在巨斧第五次临身时,轻轻念道:“转。”
身后八卦毫光流转,离、乾、坎、坤四象微震,逆转一象,而后震、兑、巽、艮四象同时亮了起来。
幽光顺着四象流向中心,一尾黑色游鱼自王御脚下升起,转眼间与头顶的白色游鱼相合。
没有半点阻滞,同样没有丝毫异象。
除了脚下银芒流转的星图。
王御手中印结一勾,星图光芒大作,他仰天一啸:“辰宿列张,皇极在望!”
代表着二十八宿的星辰图环绕着王御和他头顶的阴阳鱼,星光穿透夜之飨宴的夜幕和月之油的封锁,垂落在那一袭道袍上。
“诸星在令,电掣雷临!”
阴阳鱼一动,缕缕星光被他脚下星图接引,然后涌入阴阳鱼中。
黑白双色的游鱼狂转,随后银白色的通天光柱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奔涌而出!
雷霆瞬间击穿了仍打算继续攻击的巨型树人,巨人自巨斧至头颅被无法抵御的极致炽热灼穿出一个半径两米的恐怖圆孔。
橙子一脸骇然的看着甚至驱散了空中乌云,击穿了夜之飨宴和月之油共同构建的魔域光柱,震荡的余威此时仍然回荡不休,强烈的风压席卷向整片密林!
夜幕中,出现了两轮月亮!
魔域已然出现漏洞,虽然在夜幕中正在重组,但若是任由余波扩散,有大量术式保护的久远寺邸本宅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密林和外围却要遭殃了。
全然不符隐匿原则。
王衡眉头微皱,右手轻扬,漆黑的披风撩起。
而后迅速一卷,扩张无数倍,仿佛夜色自其中淌出,迅速遮掩住被雷霆击穿的边界。
狂风被圈禁其中,不得半步逾越。
而仍在对决的王衡、有珠两人浑然不觉。
王御眼中古井无波,只有数道术式流过。
随后,他仰头,抬手,五指微张,探向空中稍显暗淡的那一轮月亮!
星光涌动,一只巨手显化,繁星在掌中铭刻出周天分野的纹路。
群星占月!
而后似有一声怒吼响起。
魔氛狂涨,月之油所化的月亮周围魔力狂潮涌动,空间都承受不住重压一般泛起层层透明的涟漪,厚重魔雾中深寒凝集,一块巨大的深蓝色冰锥自其中浮现。
深沉夜色重新覆盖,遮住了本已显露的真正的月亮,月之油重新成为了这一片魔域中唯一的月。
冰锥缓缓旋转,每次转动便大上一圈,待得与星辰巨手相碰时已然大了两分。
“轰--”
夜幕中,两股庞然巨力僵持不下,不断对撞。
星辰巨手中诸般景象闪烁,风雷水火山泽轮转,巨手亦随之变幻不定。
魔雾中的深蓝色冰锥此时同样变得五彩斑斓,甚至有些诡异地流光溢彩,流露出奇诡莫测的魔意。
以力压人绝非童话之王最擅长的领域,诡秘莫测、扭曲常性才是它最擅长的领域。
花里胡哨的巨型树人只是它小觑王御,才想要凭借纯粹的魔力击溃对方,虽然对魔力的操控确实已然全力以赴,但它本身的特性却连十之二三也没发挥出来--甚至不如活化树人时所用。
因此才给了王御准备的机会,被拖入了对拼。
王御负手望天,眼中不断有诸般卦象闪现,头顶双色阴阳鱼不断自脚下星图接引星辰之力,而后流向空中的星辰巨手。
比拼技艺的阶段已被王御有珠抛诸脑后,最为纯粹的借势用力开始对撞。
月之油借由体内存储的太古魔力卷动大
源,冰锥的实质是魔力而非水汽,而星辰巨手的显化本质是星辰于大源中的投影,最为本质的力量皆是来自天地间的魔力,只是经由不同的途径提炼、特化而得出了不同的结果。
王衡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月之油是真的小看了对手还是有所顾忌,但这场对决到了这时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半点价值了,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
单纯的力量较技不仅无聊,更兼凶险。
右手一翻,奇形长刀出现在手中。
橙子愕然地转头看向他:“你疯了?!这种规模的大型术式你居然想用肉身破除?!”
没有回答,微微闭目,王衡的呼吸拉得极为悠长。
橙子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下一瞬,蓦然间,她却听到了一声搏动。
并不响亮,但却直击心灵。
宛如听到了天地的律动。
橙子瞪大了眼睛。
而后王衡睁眼。
双目漠然,万物不入其心。
长刀飘然斜斩。
似一只飞鸿。
或一缕轻烟。
刀光飘渺,一闪即逝,幽幽光芒流转,分明与空中对峙的巨手和冰锥远隔百米,却悠悠在两者中间转过,随后袅袅地在夜幕中开了个口子,不知所踪。
巨手和冰锥凝滞了一瞬,而后悄然崩解,无声无息。
这一刀并非魔术,只是王衡模仿威娜裂天一刀所得,其中裂解的蕴意被放大,斩断了双方与大源的联系。
月色变得刺骨了起来,霜华如刃,隐隐地指向王衡。
王衡淡淡地瞥了空中的明月一眼,没有理会这位敌意猛增的童话之王。
而是收回目光看向有些脱力,箕坐在地的王御:“感觉如何?”
王御抬头,灿烂一笑:“小菜一碟!”
然后猛地往后一倒开始原地打滚:“啊啊啊疼疼疼!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橙子眼角抽了抽,在近代难得一见的大规模魔术对决的震撼下,她险些忘了展现出这种大魔术的人是谁了。
能凭一己之力与千年传承的童话怪物对抗,自然不可能毫无代价。
始终浮现在王御身后,与他如影随形的八卦,是王家千年积累的具现,代表着王氏千年以降对魔术和天地至理的探索和传承。
只有王氏的血脉才能掌握。
这是比代代相传的魔术回路更重要的魔术家族传承。
以王御十二岁的年龄,按理说是不可能在此时就交付给他的。
只是出了王衡这个变数,压迫出了王御的潜能,让他更早地得到了传承之物的认可。
第七十五章 体外回路
但未曾发育完全的身体和魔术回路对他的负担之大同样远超历代,即便有王衡交给他的修行方法,强行使用星阵也同样会危及身体。
若是继续下去,王御的身体即便被两股力量内外夹击崩碎也不足为奇。
这也是王衡出手的原因之一。
好在如今也未曾使用太久,最多就是全身疼痛麻痒的程度。
王衡走过去,上下扫视了一遍:“哦?很疼吗?”
王御立刻停止了打滚,小狗一样眼泪汪汪地望着王衡:“嗯!超级疼!”
王衡露出微笑,俯身使劲儿拍了拍王御的肩膀,欣慰道:“疼就好!”
然后转身,不再关注他,转身朝密林另一端走去。
王御呆了呆才缓过神来:“嗷——疼疼疼!大哥你重色轻弟!”
王衡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王御打了个寒噤:“对不起我错了大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语气连贯,感情到位,一气呵成,显然不是第一次求饶。
王衡意味深长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走向密林。
王御眼神发直,喃喃道:“点,点头是什么意思?新增的惩罚项目?”
……
王衡在密林深处找到有珠时,她正静静地坐在一株大树的树干上,即便看到王衡到来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王衡站在树下跟有珠对视了足有一分钟,然后叹了口气:“动不了了总不至于连话也说不了吧?”
有珠眼神飘向一旁,还是没有说话。
王衡苦笑一声:“怕了你了。”
随后两个纵越踩着树干上去,小心地将有珠环在臂间,低头轻轻一笑:“可别掉下去了。”
随后一跃而下,繁密的枝叶被无形的阻碍自动挤开,披风展开,减缓了下坠的速度。
“打了一场,有什么感想没有?”抱着有珠,王衡缓步走在幽暗的林中。
有珠认真地想了想:“很奇怪的魔术。”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他背后的那个光轮是体外的魔术回路吗?”
“这么说也没错。”王衡点了点头:“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比起全部在体内移植传承的魔术回路,只能说是各有千秋。”
“体外回路的话,应该会减轻对身体的负担吧?”有珠看着王衡。
“并不。”王衡摇了摇头:“如果你想用这种方法来转移体内回路的话,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步入歧途了。”
“体外回路最大的优势其实在于安全性。”
“人体是脆弱的,哪怕是再强的**,在攻击下也很难保护自己,因此损失回路甚至断绝传承的魔术师不计其数。”
“体外回路的优势就在于它是可以借助比**更为坚固的介质的。”
“不过,”王衡玩味一笑:“这也提高了传承的门槛,资质不够的人就连唤醒、连接回路都难如登天,更别说是使用其中的力量了,甚至因为多了一块无法流通的回路直接废掉,连本身的魔力也被一并封印的事也是有的。”
“除此之外,异质回路终究是不如本身的——魔术师的**是自身魔力最高的介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花费诸多时间,才有可能让体外回路和自身融为一体,但即便是这样,疼痛依然是无可避免的。”
王衡揽着有珠往上送了送,怕她滑下去,然后接着道:“体外回路接入体内时,是由内而外的。首先精神要接纳回路中代代传承的意志。”
王衡讽刺一笑:“魔术师没有一个正常人,即便是后人,也不可能全盘接受别人的意志,只是这股意志说到底不过是精神的残留物,而没有自身的思想,所以才有共存的可能性。”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精神的融合就像是在一颗完整的苹果上切下来一块,和一颗梨子粘一粘再贴回去。”
“其结果就是臃肿畸形的精神。”王衡摇了摇头:“我甚至怀疑这是哪个老不死的不愿意乖乖入土才想出来的馊主意。”
“精神还只是第一步,**的融合一样不是轻松的事儿。”
“魔术回路,本身就相当于人体的另一套器官系统,想要接入**的接口自然也不外乎头和脊椎,这样才能如臂使指,虽然接入后会逐渐生长出不可见的无形回路,不需要一直连接在身体上,但是即便只有这一次的风险也比魔术回路的开路危险得多。”
“这可不是什么便宜的天材地宝,滴点血上去就自动认主了,不断的熟练,魔力在体内体外不断游走冲刷,最终才能达到拟似体内回路的效果。”
有珠收回了目光。
王衡也不再多言,加快了步伐。
夜晚已然过去了大半。
……
王衡抱着有珠走到久远寺邸门口时,有珠才惊觉一般,无力地用手推了推王衡的胸口,轻声道:“放我下来。”
王衡低头确认了一下她的状态,随后挑了挑眉,没有理会她,用膝盖顶开了大门,侧身横着进去。
客厅沙发上已经躺好了一个人。
王御。
橙子一只手端着茶杯悠闲地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另一只手懒散地搭在沙发靠背上。
似乎是橙子帮忙把王御捡
了回来。
看到两人进来,橙子举了举茶杯示意了一下,然后顿了顿,眼神在王衡怀里的有珠身上转了几圈。
有珠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用手无力的掐了掐王衡。
王御咿咿呀呀地躺在沙发上呻吟着。
看到王衡抱着有珠走进来,朝他挤了挤眼睛,然后貌似什么地方被扯到了,倒吸了一口冷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轻轻把有珠放在另一条沙发上,几人沉默了一下。
“咳。”王衡清了清嗓子:“那么,今晚的结果。”
他顿了顿:“有珠胜。”
王御撇了撇嘴,但没说什么。
反倒是橙子皱起了眉头:“应该算是平局吧?我没有看出来双方的胜负如何体现。”
王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只看台面上自然是一样的。可惜对拼的双方却并没有站在同一条线上。”
他顿了顿:“一方只是使魔,另一方却把自己压了上去。就算最终势均力敌,也不过是和区区一只使魔一换一拔了,愚蠢至极。”
王御一脸委屈地大声叫了出来:“什么叫区区一只使魔啊!童话之王啊!大魔女最得意的作品!”
“哦?是吗?”王衡冷笑一声:“你觉得你就值这个价?”
王御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是”,最后只能郁闷地嘟囔了两句:“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无视了有珠在他说出“区区”两个字以后就一直抗议地盯着他的眼神,王衡继续推进着对话:“既然胜负已分,那么……你就该回去了。”
王御哭丧着脸:“大哥,你不是吧?你弟弟可是身受重伤再起不能了,再怎么着休息也得修养一段时间吧?”
王衡沉吟了一下,王御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唉。”叹了口气,王衡点了点头:“可以,给你三天时间。”
王御来了精神:“多几天吧?就一周!一周就行!”
“三天。”王衡看着瞬间阳光灿烂的王御,面无表情。
“五天吧?五天,就五天!”王御不死心地继续讨价还价。
“两天。”王衡看着死皮赖脸的王御,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想踹他一脚。
“三天!三天!三天就三天好了!”王御不敢闹了,生怕大哥真给他再削一天。
王衡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再减。
三天差不多可以让他完全恢复,的确是比较恰当的时间。
“那么,这次跟着你来的,是哪一位?”王衡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看着王御提出了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