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价 值
太庙摆放的大明历代皇帝的牌位,代表皇权的正统性及延续性,两侧的偏殿还有历朝功臣、良将的牌位,配享太庙的殊荣可不是一般的文臣武将可以实现的,太庙其实就代表整个大明合法性和正统性。
皇帝躲进了太庙?要命啊!躲紫禁城里的奉先殿也行啊!躲啥太庙!你崇祯皇帝去太庙次数已够多了,少去一次不行么!
还真不行!朱由检直到走进右长安门,看到紫禁城才想起要如何面对汹涌而来的非议;半年多的“荒唐”行径引起的是非争议太多,如换各平庸的皇帝,已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
更要命的是,性急的皇帝不懂隐忍,竟然在此刻动北方的士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假;可惜皇帝自身身影子不正,可以说“劣迹斑斑”,一些人为求生不择手段,肯定会将出一些“秘闻”捅出来。
要堵上天下悠悠众口,不彻头彻尾的“痛改前非”,满朝文武估计没那么快会放过他,哪怕是雄霸天下的崇祯帝朱由检也不行!
事情要怪的话,就怪千算万算,没算过天老爷!
皇室接连的“白事”已排除人为陷害的因素,但也给“饱受摧残”的文官提供一个合适的攻击借口;众口铄金的道理朱由检是知道的,当初“王恭厂”那么明显的**都是皇兄背锅,自己这次更荒唐的事,怕逃不过这个命运。
半年来,大明因皇帝出巡不在京师,朝局震荡不安,大案、要案层出不穷;皇帝不知反省,竟还在中途消失两月游山玩水逍遥自在,放以前早落水不治而亡;现在你将宫闱管得密不透风,但大家合力狂轰乱炸之下,皇帝除了下“罪己诏”好像并没其它出路可言。
一声叹息!做为年轻强势的皇帝发觉情况不对,下意识的躲进太庙暂时避难,想等风头过去再说。
可太庙不是想进就能进,想走就能走的!
太庙共有三层围墙,围了三个园子;最外层是花园,种满各种珍奇树木,二层是祭祀的后勤准备区及休息场所,那些带刀、带枪的护卫到这就不能再进了,第三层高墙后才是大明规格最高的太庙三大殿及配殿,那正殿可比紫禁城皇极殿还要高上几米。
祖宗大于天!说明太庙地位的重要,也是大明最神圣的地方。
在这么各庄严肃穆的地方,对仪容、仪貌要求严格,风尘仆仆的皇帝是不能带着一身尘土去见先祖;所以朱由检一出现在太庙,就被管理太庙的官员请进大戟门外东侧的金殿里沐浴更衣,朱由检将这里做为自己的藏身之地。
一番梳洗打扮后,焕然一新的崇祯帝朱由检终于进了大戟门,将原太常寺的官员屏退,带着王承恩上了三层的汉白玉须弥座平台。
嗯!不错!空气清新怡人,难得安静,不愧为耍奸偷懒、避风头的好地方!毫无敬畏之心的朱由检暗想“大逆不道”的想法,如果太祖朱元璋听到这话了,臭小子一顿板子肯定少不了。
自以为躲开群臣骚扰的朱由检很是得意,在殿前的平台上
东张西望,伸伸胳膊、踢踢腿;简单热身后摆开架势,准备再打套太极拳,顺便梳理下自己的思路。
这样的情况是后世打倒皇权、破除“四旧”之后的太庙一景,明、清时期,太庙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离奇”的情况,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有这么对祖宗不敬的想法都能有,崇祯帝朱由检不信邪,太过“出位”,“祖宗”显灵降下惩罚。
想完的朱由检暗笑着转身,两脚外外一分微曲,两手一伸摆开阵仗准备打拳;抬头一望,脸色顿时变得比哭还难看!
大明的文官还真不是盖的,怎么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既然配角不请自来来了,自己这位主演该就位了。
朱由检苦笑的摇摇头收起架势,向王承恩示意下眼色,转身走进大殿在正中的黄色软垫上跪下,酝酿着感情准备飙戏。
做戏是要做全套,王承恩忙先给太祖的牌位上支香,顾不了排位靠后的几位“祖宗”,仓惶退出殿外,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仙”率先登场。
崇祯帝朱由检多虑了,太庙还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除非皇家允许,一般的臣子是进不来的,可惜某人“做贼心虚”竟忘了这茬。
殿外的王承恩是崇祯帝的“哼哈二将”之一,为配合“主子”也在酝酿感情;忽然看到大戟门外的几人推开阻挡的祭祀官员,两个身影趁机溜进大门,一路向正殿狂奔而来。
不守规矩的闯入者让现场乱了套,慌乱间,又一个人带着两位近侍小步疾走的进入院内,几名祭祀官员无可奈何,只得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的陪着,那心情能好到哪去?
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目无王法!敢擅闯太庙!还不守规矩、不遵礼仪!一路狂跑,惊扰了祖宗可了得!
涵养好,不代表没脾气,特别是在皇家、朝廷重地如此荒唐!王承恩大怒之下想教训人,手不自觉得摸向腰间,摸了半天才想起佩剑留在门外;气急之下抬手正要呵斥,可那呵斥的话又怎么能出口?
要说王承恩受恩宠,也是个人才,看清来人后,那怒容竟变成了满脸笑意;转身小跑进殿,小声禀告道:“皇爷,不用跪了,乐安公主带着辽王与大公主来了。”
怎么会是他们?正在寻找感觉的朱由检吓了一跳,那丫头片子一来,肯定会将他老子的戏给弄砸!不行!不能这样;可又不敢起身去阻止,那样整件事情就穿帮,急得眼珠子一转,忙道:“将公主挡到殿外,就说朕不见!此为祖宗安寝之地,不得任意喧哗,违者重罚!”
哎呀!咱怎么忘了这事,以大公主的脾气,父皇不见她还不闹翻天!
王承恩暗道句不好,忙又转身小跑出殿外,刚好在平台上将两位激动的“小祖宗”给拦下,皇帝身边的太监还真是任何就能做得了。
听着父皇得口谕,大丫(大公主朱媺娖)踹着气,趁着歇气得工夫不满的回道:“王大伴!为啥阿爹不见咱,咱都半年多没见着阿爹了。”
老奴哪知皇帝得心思!王承恩苦着
脸看着大公主,正寻思着怎么回这位。
那边辽王朱慈烺护着汉白玉栏杆歇口气,苦笑道:“阿姐!这是太庙!祭祀祖先的地方,哪能说见就见?,你也真是,推开人就往里跑!”
大丫何尝不知道这地方的重要,哪敢胡来,见自家弟弟埋怨,难得没扑过去厮打,撅着嘴在生闷气;转头看着跟来的姑姑,弯着腰扶着栏杆不说话,脸色有点发白,吓得忙跑过去轻拍着她的背;看她那难得献殷勤的样子,明眼人都知道想拉姑姑出面说情。
森严的规矩是人定的不假,也不是一成不变;外嫁的公主能进太庙,但未经允许进大殿哪也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乐安公主看着装乖巧的“大丫”,她也是无可奈何,苦笑的看了眼王承恩,意思是让王承恩去说说。
不说皇帝有言在先,王承恩不敢违逆!就说这事涉及皇帝与文官的斗争,后宫此时再参与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没办法可想得王承恩忙鞠躬行礼,恭敬回道:“公主殿下,皇爷口谕,只见辽王;你们先到大戟门外侯着,免得等会重臣们看到失了规矩,不说皇家的脸面就不好看,皇爷也不得不处罚!”
王承恩尽量将严厉的原话变得柔和,可不容置疑的语气还是让“大丫”大所失望,失望之余张嘴想哭以引起父皇注意;可看到周边庄严肃穆的场景,吓得将嘴一闭,拉着姑姑的手再不敢撒手,她是到现在才感到这地方怎么阴森可怕。
辽王看了眼胆小的姐姐,笑了笑,整理下仪容跟着王承恩进到殿内,那神情是郑重严肃,特殊的地位让还小的孩子承担太多压力。
大明帝都风云叵测,太阳都识趣的躲入厚重的云层;呼啸的寒风吹过,让人不约想起哀嚎的“寒号鸟”,缩着脖子加快脚步往家里赶,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早点。
午门外聚满了各式马车,惊闻皇帝提前回京的群臣纷纷从家里赶来,没啥意外都吃了闭门羹;明朝的“消息灵通”人士也厉害,打听到皇帝偷偷“躲进”了太庙,群臣欣喜之余纷纷往端门附近的太庙街门赶来,不过同样吃了闭门羹。
皇家重地,非请莫入!
能在帝都混得一官半职的人都知道这规矩,但该表明的态度一定要表明。
寒风刮过宽阔的御道,不说能卷起几片落叶,吹到人脸上也是生痛;恶劣的天气阻挡不了群臣的激扬的情绪,太庙街门的长廊里挤满了大臣们,东一堆、西一群,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着皇帝过失;有野心的文臣们都会抓住崇祯朝难得的好机会,在这时表现出“铮臣”的样子,得不到什么钱财奖励不重要,能争点虚名才是最终目的。
养望,什么叫养望,这就是养望!
抬高自己的虚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这点寒风算什么?要是再加上漫天大雪那才威风!为了虚名,一切可以抛开!
不是他们不怕冷,因为他们都知道:只有虚名有了,才会有实惠,才不会真冷!
第一百四十三章 理 念
有形的高墙与无形的高墙将太庙内外隔成两个不同世界,三层围墙外面是群情汹涌热火朝天,外加热闹非凡,围墙里太庙是清冷平静、典雅庄严。
大戟门房里,等待接见的乐安公主是愁眉莫展,主动请缨是一无所获;大公主朱媺娖是孩子多忘事,已忘记害怕开始仔细打量起太庙的不同,看到门外高大戟架上两排高大的银戟来了兴致,可深秋的寒意让银戟冰凉,摸着可是很不舒服;无聊之极的“大丫”失望的看了眼银戟,最后对金水河里的锦鲤来了兴趣,找来两位一般大的宫女(玩伴)趴在汉白玉栏杆上,看着水里“半死不活”的鱼儿叽叽咋咋说过不停,自然是讨论哪条鱼更漂亮。
能决定大明命运的人终于来了,在京内阁成员与资政院的几位重臣簇拥着老太师孙承宗与前首辅黄立极逶迤前来;几位都是或曾经是位高权重之人,神情不喜形于色,乐呵呵的一路相谈甚欢,相护搀扶而来,其乐融融还真看不出他们内心的想法。
嬉戏的大公主小心思全在鱼儿身上,哪会在意这些“俗事”!看着水里的鱼儿游得慢,玩心一起竟让两玩伴挡住姑姑的视线,准备翻过汉白玉栏杆下河去捉鱼;那脚刚放在冰冷的汉白玉栏杆上,抬头就看到金水桥上站着群“老头”,神色如常的人群之中,太师傅抚摸着白胡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大公主小脸微微发烫,忙将腿放下,不好意思低下头;转眼脸上堆笑的跑上桥,恭敬鞠躬行礼道:“学生拜见太师傅,参见各位师傅!”
小女娃娃长得可爱嘴又甜,加上地位尊贵,如何不让人喜爱!除了授业的孙承宗受了这礼,其余各位可算可不算的可都不敢受公主这份大礼,纷纷鞠躬回礼。
得意的孙承宗摸着胡子,慈祥的笑道:“鱼儿可爱,捞起来还可爱否?”
捞出来玩呗,这么冷的天,能有啥可爱?
大公主也知自己的错误,可又不愿轻易认输,嘟着嘴想逃避可去路被堵;扯着衣角扭扭捏捏的回道:“那个?那个不好玩!太师傅!阿弟都可以在里面陪着父皇,为啥咱就不可以!”
公主还小,有这样的问题也正常,可是该如何回答?
这些重臣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儒家道士”,就是常说的那些“卫道士”;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不假,大明社会风气如此,还真怨不得人,没严重到海瑞饿死女儿那“疯狂”的地步。
孙承宗从公主话里听出其它意思,没在意“细枝末节”,放下摸胡子的手,惊喜得有点激动,声音发颤的问道:“哦!辽王在大殿陪着陛下?”
见大公主肯定的点点头,孙承宗心里安定下来,想起长公主的问题,微笑和蔼的说道:“辽王身为皇子陪在父皇身边,是孝心使然,表现很不错!大公主如果也有孝心,该回宫禀报母后,说太庙一切安好,让母后不必心忧!懂了吗?”
看似很难回答的难题,被这位“老江湖”用“化骨绵掌”轻松化解;大公主哪懂成人世界的“阴险狡诈”,只知道太师父的话不假,乐得一蹦一跳找愁眉苦脸的姑姑去了。
次辅李邦华看着远去的大公主,摇头笑道:“
生性活泼可爱,懂得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成年大公主必然了不得。”
话意有所指,各人想着正殿跪着的那位,都心知肚明,微笑不语。
直隶总督孙承宗有着自己的责任,淡然回道:“老夫替陛下看着几位公主、皇子,只是不想大明未来的争斗是从皇家内部开始;至于其它,老夫看得很淡,有人愿意闹,老夫身无半点官职,也是管不着;不过各位请记住,今上功劳甚大,对大明有再造之恩,有些东西适可而止,不要过头;试问下,谁又没年轻过,真有必要如此么?”
太庙前金水桥上,一次偶然的事件,让摇摆不定的老太师孙承宗坚定了自己的立场;看他的样子是想在进庙前先定个调调,免得大家在历位先皇牌位前吵起来那就不妙。
老谋深算的黄立极见老太师如此,他又怎么会让自己落后于人?看了眼几位资政院“老伙伴”,收到鼓励的眼神,也笑道:“太师之言发自肺腑,老朽深以为然!陛下年轻气盛,有点小错也难免,不过这也是咱们做臣子的错!本次巡察之事,本不该老朽多语,总体看来还是意义非凡,有功无过,有功无过!”
黄立极明显偏袒的话,让其它几位退休的阁老找到机会,忙在一边点头附和;负责皇家兵工集团的刘老汉也激动不已,情不自禁鼓掌赞同。
刘老汉本没资格进太庙,还有位就是掌管大明关内三分之一耕地及大明一半土地的金忠,要不是去南方公干,同样会被次辅李邦华请来的,与主管工部的内阁成员宋应星做为新生力量,登上大明政治舞台;不是靠技术与人品,靠的是他们背后千千万万工人、皇庄社员、各族人民和新学势力。
刘老汉与倡导新政的皇帝荣辱与共,冒失鼓掌终觉不对,红着脸躲在众人背后;孙承宗看着老实的刘老汉躲避,想让几位当朝阁老不要小瞧这位出生低微的老工匠,笑道:“刘院士(刘老汉是科学院资深院士),您老躲在后面点头,是听明白咱这几个老家伙的话,还是?”
李邦华看到孙承宗出言询问,会心一笑忙让看半个身位,躲在身后的刘老汉一下成了众人焦点来;对此不以为然的薛观礼再不情愿,也只得陪着笑看向老汉。
直隶总督孙传庭看着几位的神色,见刘老汉还有点躲闪,笑着鼓励道:“刘院士,老太师言之有理!您和长庚兄(宋应星的字)对大明贡献颇大,是该听听您老的意见。”
三位大佬不约而同的鼓励刘老汉,不是看他与皇家的关系,而是发现技术的革新或许是维持大明长久不衰的方法,或者是想尝试选一种与以往“农桑文明”不同的发展道路。
太庙金水桥离大戟门只有那么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可就是这么短的距离显得那么遥远;真要跨过那十几米距离,需要莫大的勇气与智慧。
出生低微的刘老汉站在金水桥头,看着高权重的大官们都盯着自己看,纵这几年居于高位养成些上位者的气势;骨子里对文人的尊敬,总觉得在这些饱读经书的文人面前矮那么三分,喃喃回道:“这?老汉不知说啥,也说不好!”
孙承宗见着刘老汉扭捏的神情,有意化解尴尬气氛,打趣笑道:
“你这老家伙,看到器物两眼冒光!一月前在京师到昌平的火车上,老朽就听您说得头头是道;那时您老还不在训斥 ‘不争气’的儿子;怎么到这就不敢说?还不是一样的么!说说吧!”
被人当众揭短,刘老汉也不恼,讪笑着摸了摸头,还是不知道说啥好,苦笑道:“老太师,那能一样么?那是咱擅长的手艺,这是哪里啊!每次到太庙,咱两条腿老不听使唤。”
难得老汉没忘本,懂得惜福,懂得藏拙!
可是老这么躲在后面可不行,李邦华不想让刘老汉轻松过关,笑道:“刘老院士,治国和造火枪可是一个理!造枪时一个零件、一个火候都差不得,您老知道如何造火枪和大炮,治国又能差到哪去?”
这是一样的么?能一样?刘老汉可不敢混为一谈,工匠的地位也是在崇祯朝才提升,要想改变并非三言两语可以揭过。
看着不作声沉思的刘老汉,孙承宗知道与皇家关系不错的老汉是铁杆“拥帝派”;这段时间,皇家军业集团下属各企业工人“自卫队”可是训练不断,不时还与直隶皇家农庄的“自卫队”联合演练。
他们在担心什么?不说大家也该明白!
要不是陛下将他的孙子刘忠君调到南京孝陵卫,端门内外那些正在乱说话的家伙,怕早被执勤的近卫军打得头破血流;躲在里面的那位估计早料到会有如此局面,调走支持自己的狂热分子,加强北方各省军备建设,就是防止大规模的内乱发生。
京城表面平静如常,其实全在皇帝暗中掌控之中,只要一声令下,血流成河可不是难事,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皇家的血。
可笑有些人就是看不明白事理,各地蓬勃发展的新学让大明迅速聚集了大批“新士族”,他们渗透到大明的各行各业,掌握着大明的经济、产业命脉;旧士族还不知反省,一味蛮干反对新学,最后除了成为“文化传统”,抱着堆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经书,什么事都做不了。
孙承宗叹了口气,放过了不愿多说的刘老汉,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前举人”宋应星,对李邦华严肃说道:“陛下即使有过,也是小过!陛下能主动到太庙认错,说明陛下已知自己的错误;依老朽看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此事可以就此揭过,不能过分相逼,万一激起天下民愤,士族被屠戮一空,那就是千年的浩劫。”
千年浩劫?危言耸听!
对此不满的薛礼观诧异看了眼孙承宗,没看出什么东西,低头仔细想了下,才发觉不是没这个可能,颓然的低头不语。
备注:
1、
大戟门得名于门内外曾陈列有八个戟架,每个戟架上陈戟15枝,共陈戟120枝,满清末年被八国联军劫掠一空。
2、
金忠代表内宫掌管属于皇室的土地,关内耕地主要是没收的皇族、勋贵耕地组成的军屯与皇家农庄,关外耕地辽东三省的军屯及皇家农场;关外的土地是新占领的吕宋、西域等地和内附各部的土地(包括内、外蒙、布里亚特蒙古、黑龙江以北的土地)。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实 诚
凛冽的寒风吹过,不远的树林一阵摇摆,发出哗哗的声音,虽没寒冬时风那没阴冷,吹到脸上也有些生痛;想着国家大事,披羊毛大衣的众人没顾得上这些,站在金水桥上想着的事。
次辅李邦华看了左右关切的眼神,自然也不愿如日中天的大明因这种小事陷入内乱;文人的即得利益还得尽力维护,文臣的即有权力也需要保证,这些又不能触及皇帝的底线,怎么办?
太难决策到底该怎么办,想首辅李标估计遇到此种状况同样煎熬难受,李邦华苦笑道:“老太师,下官知道陛下的苦楚,可是?”
想平衡各方利益没错,可这事能平衡么?孙承宗不明白李邦华为何退缩,有点气恼的看着他。
不进则退,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怎么就不明白!
如今局面是什么?其实他早已看透,陛下要将最后的绊脚石除掉,接下来的首辅估计就是眼前这位,可如果他再犹豫不决的话,就真难说了。
孙传庭不愿自己的好友失去机会,插嘴道:“孟暗(李邦华的字)兄,没有可是!机械的威力相必您已看到,大明全靠它战胜周边的宿敌,今后统治如此广阔的国土也得靠它们;‘盛世’中原各朝都曾经有过,可没有一个可以长久维持,就是产出太少,全盯在土地上,这样不行!大明要想长远维持盛世,必靠不断更新得机械,只有源源不断的动力才有强大的国力!没有强大的国力支撑,一切不过是昙花一现。”
是啊!儒家治国千年,是到了彻底改头换面的时候!
虽知道有些人未必真想这样,只是苦于势力不足才被动接受;面对不争现实,李邦华终于清醒了过来,向着周围各人做了个罗圈揖以示感谢。
只要不反对就是支持,你们的默认就好!文忠公(张居正)未竟事业,终将在我们这代找到合适的办法给实现了。
太庙里的崇祯帝朱由检不知朝廷重臣们已达成某种协议,准备和自己推心置腹的交流;他正跪坐在太庙正殿软垫上,没事一样与自己的长子交谈着。
“父皇!孩儿明白,即使没有巡查,不好的事同样会出来!可是为何要将罪责都安在父皇头上?还有,咱们在奉先殿跪着不一样么?”
想明白一些问题,但没想明白其它的事,能这样也是难为他了;朱由检苦笑下,淡然回道:“哦!是你义兄(刘忠君)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想着离京时愤愤不平的义兄,辽王朱慈烺感到温暖,低声回道:“回父皇,是孩儿自己想的,逍遥王这几年与皇家疏远,除了自身身体原因,其内心未尝没有其它想法;孩儿身为皇长子是看得真切,只是孩儿有点不明白,额哲在讲武学校刻意接近拉拢一些勋贵,父皇为何不制止,长此以往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小年纪竟参与到这些琐事中来,看来自己的那位“恩师”不仅开了
“小灶”,估计还专门考问过此事;文人为培养一位心目中“合格”的皇帝,还真不遗余力、煞费苦心、煞费苦心。
朱由检不想自己孩子太小介入朝局,太多阴暗的东西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智;慈爱的看着身边瘦弱的身体,淡然回道:“父皇大意了,没能让你们好好过美好的童年;没关系,接下来这几年,父皇带你们好好看看大明的江山,看看大明的百姓!比在学校听课还有用!你这么跪着,垫了护膝没有!你老子可垫了两层!”
还是小毛孩的朱慈烺哪知道还可以这么玩!一下楞住了,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不是“坑孩子”么!
实诚的孩子!朱由检被看得不好意思,对着后面招招手,面色如常的说道:“你是个好孩子,阿爹很感动!皇极殿那个位置很烫手,没做好准备,贸然坐上去可不是好事!”
皇极殿的位置不就是皇帝宝座么!那是父皇您的啊!怎么说这事?朱慈烺的眉头皱得更厉害,想不明白阿爹为何突然改变语气说这事。
朱由检看着茫然得眼神,心里一阵感动,想把小毛孩搂入怀里,扎那小脸蛋几下;可这些只能想想,太祖牌位如同孙悟空的火眼金金,朱由检又哪敢在这造次。
守在门口的王承恩依稀看到大门外的人影,寻思着到底是谁在那纠结徘徊那么久;转身看到皇帝招唤,忙凑过身来,小声说道:“皇爷!看来几位重臣要进来了!”
这群老家伙,故意让老子多跪会,这么久才来。
扎不成儿子脸蛋的朱由检将气撒在门口整理衣冠的重臣们头上,还真是蛮不讲理;揉了揉并不酸痛的大腿,瘪这嘴没好气回道:“知道了,把准备的护膝给辽王换上,你去外面挡会!”
呦呵!父慈子孝啊!王承恩一乐,从怀里掏出护膝准备给辽王换上,哪知朱慈烺推开递来的护膝,态度坚决的回道:“父皇!孩儿能挺住!不累!”
怎么和周皇后一样,也是个倔脾气!
心知劝说无效的朱由检放弃了,叹口气,与大明朝堂的文武百官斗,光有倔脾气是不够的,好心柔声劝道:“傻孩子!又不是真跪祖宗,这是和朝臣们玩心眼,不用那么实诚!”
待人以诚,人才能诚心待你!
朱慈烺整理下衣物,端正的跪好,倔强回道:“阿爹!你教导孩儿要待人以诚,孩儿没忘,孩儿不想作假!”
这孩子,怎么能用这语气回皇爷!一旁的王承恩忙劝道:“辽王!……。”
孩子还小,有点纯真也难免,都像成年人一样,这世界还不乱套!小孩子要吃点亏才会成长,想明白的朱由检抬手阻止了王承恩,淡然道:“行了,大伴!就让辽王这样吧!去看看恩师他们来了没。”
一个不听,一个不劝,父子俩还真是有趣!
想不通的王承恩迟疑下,终于还是应了声,痛惜的看了眼辽王
,摇摇头无可奈何转身离去。
孙承宗几人被王承恩引到殿外,远远看着恭敬的跪在历代皇帝牌位前的朱由检父子,几人意味深长的相互看了眼,最后推出由次辅李邦华扶着老太师孙承宗进殿劝说。
刘老汉见到小小年纪的辽王如此跪法,同情心泛滥眼睛一下红了;不管那些文臣在商议什么国家大事,一把将王承恩拉到旁边,颤抖着说道:“王公公,您不要吓唬老汉,辽王没事吧!这么小的孩子,好好的读书,关他什么事?”
王承恩瞄了几个文臣一眼,乐呵呵的拍了拍刘老汉的手背,小声回道:“刘院士,您老不在家歇着,参与这事干嘛?没看到一个勋贵都没来么!”
可不是!刘老汉看了眼话由所指的王承恩,苦笑道:“王公公,你倒好!老汉问你话,你倒反问咱!请放心,陛下是咱刘家和匠户营的恩人,老汉一直记得,不管陛下怎么样!咱匠户永远跟在陛下后面,还有皇家农庄,那些新学的都来是一样!”
这就好!看不出喜怒的王承恩波澜不惊,低声道:“这样就好!皇爷在外还挂念着刘忠君的婚事,看您老的面子,也不好意思强行赐婚!抓紧时间把那事办了,不要误了忠君那小子的前程。”
又是这事,刘老汉叹了口气,颓然道:“哎呀!承蒙陛下一直还挂记着,也是他俩福浅,不能在一起,还真不是老汉不同意;为这事,皇后见咱家老婆子,都说了几次!这次去南京,看他自己造化啦!”
这位做爷爷的还真是固执,理由来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态度松动了不少;王承恩话带到,也不愿深究,乐道:“行!咱家还真说不过您老,不过你老放心孙儿在南京烟花繁华之地呆着,你老慢慢等着抱孙子!咱家去照顾皇爷去了。”
王公公也是,好好正事不谈,老谈些鸡毛蒜皮的事!
不对!老汉的话还没说完!刘老汉拉着欲走的王承恩,急道:“王公公,怎么就走了,陛下没什么话对咱说么?”
王承恩看了眼刘老汉,又看了眼不远宋应星关切的眼神,知道他们的意思,笑笑:“有啥好说的,该干嘛干嘛!陛下准备带辽王他们去看看铁路,至于你们?看好工厂和科学院就是大功一件!”
看铁路?刘老汉松开手,想明白皇帝的意思,不过还有事未了,又拉着说走就要走的王承恩,急道:“那辽王呢?这么小的孩子,要跪到什么时候?”
这位老汉,还真是难缠!王承恩看着准备进殿的两位大臣,轻声道:“老汉!撒手,你仔细想想!辽王做此事百利误一害!小小年纪,道行深着呢?再说宫里那么多人帮着!能吃啥亏?”
啥意思啊!老汉问您辽王跪多久,您答辽王是“太子”!
这是回答么?可老拖着王承恩追问也不是个事!刘老汉手那么一松,眼看着王承恩小步跑远,自己陷入沉思。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公 平
太庙正殿也称前殿,重檐庑殿顶屋顶结构,外盖黄色琉璃瓦,面宽十一开间;殿内外柱梁均为金丝楠木,殿内横梁外包名贵沉香气木,气氛庄重肃穆。
殿内烟雾缭绕,暗香浮空,太祖的牌位高高供奉在金台上,后面排着其它先皇的牌位,个个恍如天神一般俯瞰着大明苍生百姓。
这么庄严神圣的场所,走到门口的孙承宗到底有点发毛,动作有点迟疑,怎么都不好谈朝堂的尔虞我诈,转头看向次辅同样迟疑的李邦华,想寻找支持的力量。
守在门口的王承恩本想搀扶老太师进殿,见他迟疑不动,知道他的难处,憋着笑忙看天花;那边李邦华左右为难,他哪能想到什么辙,请您老来不久是干这事的么!
事到如今也只有破釜沉舟,孙承宗暗叹口气,整理下衣容,为了大明江山千秋万代,老夫豁出这张老脸不要又如何!
孙承宗给李邦华使了个眼色,甩开王承恩伸来的手,颤巍巍的迈过门槛进入殿内;三步并作两步忽的扑在地上,嚎叫道:“太祖啊!臣年老力衰,已是无用之躯,本不敢来打搅您老清闲!可大明经历诸多劫难,非不能避免而是必须承受;当初吾皇新立,内有藩王、勋贵、士族在各地鱼肉百姓,外有强邻叩边关、杀边民,加上连年干旱,多省颗粒无收,大明是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吾皇为革弊端,殚精竭虑,先大刀阔斧整肃皇族、勋贵,继而整治腐烂的江南官场和盐政;这!下手是重了点,可大明病入膏肓,非此猛药方能挽回百年基业;吾皇虽有过,为家国大事计,那也是小过,请老祖宗明察!吾皇在位虽时有懈怠,偶尔也有点顽劣!念其早年丧母,只是疏于管教,如今年纪尚小,还有成材空间!请老祖宗明鉴!老臣……”
孙承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与其说是哭诉,不如说是表功。
嗨!在老祖宗拍皇帝的马屁,这招高啊!咱怎么没想到?怎么会让姓孙的全占全!
其他几位资政院院士见着机会,推开阻拦的王承恩扑将进来,趴在边上大声附和着;这几位老家伙一动,还在外面的迟疑刘老汉、宋应星与薛观礼等人九尴尬了,不能成“另类”让皇上猜忌啊!
于是乎,庄严肃穆的太庙被几位各怀心事大臣弄得是面目全非;可怜神宫监的那些祭祀官(也就是些太监),哪敢掺和进国家政事,哭丧着脸站在平台边瑟瑟发抖,根本不敢靠前。
王承恩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手无所措,回头看到那些堵心的家伙,脸一沉走到门外,冷喝道:“今日之事都烂在肚子里,但凡透露走漏半个字,诛九族!”
王承恩是谁?那是比司礼监掌印曹化淳权力还大的大太监,属于太监之中的“超级boss”,神宫监的人哪敢出声,捂着嘴拼命的点头。
心性简单善良的辽王朱慈烺是彻底迷糊了,哪料到慈眉善目的“老太
师”竟还有如此“无赖”的一面!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好几次想起身去搀扶,都被自己的父皇死死按住。
跪在一侧的崇祯帝朱由检也是一脸苦涩,本想躲在太庙避免与文臣们正面交锋;哪知这些家伙不顾脸面冒然闯将进来,一顿“鬼哭狼嚎”,明着帮腔实则暗讽,死活要将自己弄出去详谈。
罢了!再闹下去还真成笑话!
招数被人化解,心中不爽的朱由检闷不做声的磕了三个响头,冷哼一声,板着脸起身,看也不看已停止“哀嚎”的大臣们,径直往殿外走去。
殿外汉白石须弥座平台上,一个挺拔的身影背着手站在汉白玉栏杆边,遥望着南边的大戟门默不作声,凛冽的寒风抚过消瘦的脸庞,看不出半点喜怒哀愁。
主角的突然离场,殿内也逐渐消停下来,懂事的辽王朱慈烺学着父亲得样子恭敬得磕了三个头;起身将几位配角一一扶起,自己与王承恩一左一右扶着孙承宗往殿外走去。
几位配角首战告捷也见好就收,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没继续穷追猛打扩大战果,更不去打搅皇帝站在寒风中观景的“雅兴”;而是聚在正殿外檐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与皇帝玩起第二阶段的“心理战”,看谁先沉不住气!
奇怪的一幕在大明太庙上演,见势不妙的祭祀官员早吓得全躲在门房里不敢出来,寒风凛冽里,没人嘘寒问暖的君臣就这么僵持着,那是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王承恩苦笑的看着这一幕,招了招手唤过跟来的近侍,低声交代几句便走到朱由检身边,小声劝道:“皇爷!天冷,久在外面小心着凉!先去外面的金殿休息下吧!”
年轻力壮的朱由检哪会怕深秋的寒意,回头看了眼躲在屋檐下的裹着披风的几位重臣,冷哼一声,淡然回道:“朕知道了,去请次辅李邦华、直隶总督孙传庭过来;其他几位先去金殿候着,教他们准备几个火盆,褒点姜汤,不要冻着老太师了;辽王嘛?想跟着就跟着,随他自己意愿!”
皇帝这是快认输了!几位重臣低声欢呼,相互搀扶着烤火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用眼神鼓励下次辅大人与直隶总督大人。
太庙左偏殿内,朱慈烺仔细的观看着历代忠臣的牌位,不时做出深思的模样;朱由检慢慢的跟在后面,饶有兴趣的看着认真的儿子,也不去打搅想着怎么对付后面的两位文官;李邦华和孙传庭见着这对父子这样也觉得有趣,知道皇帝是想考考辽王,心照不宣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也提防着皇帝突然发难。
看了半天的朱慈烺终觉不对,回过头盯着父皇看了好一会,鼓足勇气问道:“父皇!常言道: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可孩儿观此处牌位,或多或少会有遗漏,不知父皇能否为孩儿解惑!”
又是位不省心的家伙,这些东西是你能编排的么!
哎!才在他们前面跪过,估计也不会介意
这样的小问题;爱子心切的朱由检自不会呵斥朱慈烺,想试试这家伙的学识,淡然笑道:“想不明白?没关系,回去好好想想或许你就明白了;阿爹能告诉你的就是,每个人都有喜怒哀乐,帝王也是一样!想明白这点,你的困惑或许就解了!”
显然朱由检不时位好老师,你看都说了什么?
朱慈烺歪着头看了下父皇,再回头看了看身后两位重臣,似乎想明白一些东西,似乎又有点不明白,似懂非懂的回道:“若如是,不是对一些人不公平!”
公平!小小年纪讲公平?有点意思,可是这个世界何曾有公平可言!
朱由检看了眼神色变得严肃的李邦华和孙传庭,也不知道两人在想啥;回头望着还在苦想的孩子,和蔼的回道:“慈烺啊!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人的出身会决定了很多事;同样一件事,出身好的花很小的力气就能办到,出身低微的就要花很大的精力;这些,任何人也没法改变,是不是很失望?这就需要帝王、朝廷来做公平的执行者,不能堵塞出身低微上升的通道,要保护所有人有摆脱贫困获得成功的机会,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要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想明白这事还是有点难,歪着的小脑袋很显然表明问题;不过他抓住了关键点,歪着头重复下:“朝廷?上升通道?什么东西?”
看着那可爱的样子,朱由检不觉好笑,耐心解释道:“呃!就是不要扼杀大多数人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力,不要随意以地位、以权力夺他人财富、田产、妻女等,提供合适条件让他们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这些都是帝王或者说朝廷应该做的正事。”
小家伙似乎明白了什么,高兴的拍手跳着说道:“阿爹!咱明白了,就是让人能吃饱饭,过上安定的生活!”
两位大臣被不一样的教导打开了眼界,欣喜的相互看了眼但还是未做声。
太肤浅,朱由检却并不满足小家伙的回答,止住想夸奖的王承恩,继续问道:“然后呢?”
还有?兴奋的小家伙冷静了下来,皱着眉头想着,自言自语道:“然后?坐上漂亮的马车,住上大房子,吃上可口的饭菜!”
中规中均!回答不能算对,也不算错!估计是想到自己的生活是这样的,也想让其他人都这样;朱由检不知可否的笑笑,继续追问:“就这些还不够!还有呢?”
所受教育毕竟有限,朱慈烺哪能一下想通这么大的道理?见父皇接连追问,也没了刚才欣喜的状态,神情严肃的回道:“还有?做到上面几点已经很难了,也不可能人人都做官、都发财啊!对了!那餐餐吃肉,出门不受人欺负!”
小孩子的世界毕竟简单,能说出这些说明这孩子心性不错!
自己的儿子在外人面前露脸,做父亲得总是最开心的,朱由检咧着嘴开心的笑着,那是这段时间最开心的时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自 责
太庙内的戏码渐入佳境,开场遭受挫折的崇祯帝不甘失败,苦心寻找机会反击;无心插柳柳成荫,辽王朱慈烺护爹心切,无意之中为父皇扳回一分。
看着辽王长大的王承恩已开心得手舞足蹈不能自己,李邦华和孙传庭也在那暗自点头;辽王能如此,只要保持下去,至少可保大明两代繁荣稳定。
心满意足的朱由检欣慰摸了下朱慈烺的头,鼓励道:“不错!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已用心了;只是为君者真要做到这点,还是有难度的!你得多学习知识才行,旧学、新学各有优缺点,你不要拉下任何一门,懂吗?”
旧学?新学?
受到鼓励的朱慈烺此刻信心大增,随即一拍手,跳起来乐道:“父皇这个我知道,旧学是教人做人、做事!新学可以富国、利器,两者缺一不可!太师父和咱们说过这事!”
人才啊!竟然这么解释东、西学科的分歧!
看来自己这位“恩师”为新学普及也是费了不少精力!孙承宗经历过万历、泰昌、天启三朝所遇的“辽东困局”,再到崇祯朝以“摧枯拉朽”之势平定辽东;他看到了新、旧学之间的不同,找到了各自的短板与长处,最终总结出这么精辟的话来。
此时还没清末“中、西学”之分,新学是大明总结出来的东西,自然还是属于“东方学术”部分,只有新旧之争;听着自己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语,朱由检终于开心的笑了。
儒学并不是一无所事,它早深入中原人骨子里,贸然全面否定、乃至抛弃,看似是轻松上阵,实则整个民族失去自己的根。
清末以来中国遭受西方武力与文化的冲击,无路可走的中国人开始全面倒向西方文化;历经近两百年的迷茫和探索,始终还没找到适合中国人自己的东西,最后从垃圾堆捡起老祖宗的儒学,只是到那时似乎有点晚了。
朱由检不愿这样的事在中原大地发生,蹲下身子看着朱慈烺,郑重的说道:“记住!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化!中原文化的独有的包容性和创新性不能变,这是咱们中原人能一直延续下来的秘诀。”
包容与创新听皇帝说得不少,怎么又和文化传承联系在一起了?难道陛下有立辽王为太子之意?急切的孙传庭看着若有所思的朱慈烺,好几次想插话,摄于皇帝“淫威”最终还是忍住了。
李邦华看着他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平静的劝道:“伯雅(孙传庭的字)稍安勿燥!陛下既然有心教育辽王,做为臣子的看着就好!不急!不急!”
哎!自己的心性还得调教啊!确实是心急了点;
孙传庭苦笑摇摇头,叹了口气,定下心来,转头看着偏殿的牌位不再做声,似乎想从那里寻找答案。
两人的动作没躲过朱由检的眼神,该和他们谈正事了;轻轻拍拍儿子的肩膀,苦涩笑道:“慈烺!回宫和母后说不用急!父皇处理完事情就回家!”
送走将信将疑的辽王朱慈烺,起身看着两位有点期待的大臣,崇祯帝朱由检平静的说道:“你们等急了吧!山西的事处理完,大明也到了修养生息的时候;除了在西域继续遏止准噶尔部与叶儿羌汗国的发展,南方遏制安南,其它方向全面休战,大明安心的发展。”
回避紧迫的国
内政治不谈,先谈对外战争!有古怪?
大明目前的发展势头,不对外扩张是不太可能的事!而且已在西域、安南两地布局,就这么停下来也不是皇帝的一贯作风,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想不明白的李邦华有点迷茫。
既然皇帝自己提出,肯定是看到大明还存在某些问题,放缓扩张的步伐是为了调整;总的说来是好事,毕竟漠北蒙古及南海中的吕宋等地,需要足够时间来消化。
想不通就直接问,李邦华很干脆的拱手行礼,小心问道:“陛下!先不说西域、安南两地,或者还可加上岭北,大明优势再三地都十分明显!小规模战斗对现在的大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知?”
讨论这些有意思么?还不是你们这班无聊文人和贪心勋贵闹的,朱由检没直接回答,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叹道:“哎!还没到冬天,天就这么冷!”
冷?冷吗?为何突然聊这个?天啦!李邦华听着这个词,想着“河东盐案”,不说盐案本身如何,刺杀朝廷钦差就是重罪!
李邦华头皮不禁有点发麻,陛下!您这是要干嘛?不会想血洗北方士族吧?边上孙传庭同样想到此处,也是吓一跳,想着河东的事怎么与自己也有那么点瓜葛,忙跪地大声奏道:“陛下!臣身为直隶总督,未能查出河东盐政问题,陷陛下于不义!请陛下治罪!”
治罪?治谁的罪?有人巴不得你把罪名揽过去!你还跳出来领罪?
文官虽有这样那样的不是,不可否认还是中原文化延续的基础,该杀的自己一定会杀掉,该保的自己也会保!
朱由检深深叹了口气,扶起孙传庭,慨然说道:“百谷(孙传庭的号),地上凉,起来吧!谁忠谁奸,朕心里有数!再说大明出了这么多事,不是你一个直隶总督的问题。”
本以为雨过天晴,可该来的还是来了,虽有心里准备;李邦华还是一时承受不了,结结巴巴道:“陛、陛下!这、这又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要追寻源头就早啰!此刻将它捅出来徒增烦恼,再说本朝文官被打压的也可以了;不翻文官旧账不代表朕对你们松懈了, 朱由检决然回道:“由检年少无知,冒然离开帝都,行为不检,以致归化、青海两省叛乱迭起;政局动荡造成皇族骚动不安,引发宗室相残;治下官员又生贪腐,败坏盐政;凡此种种,引发天地震动,皇妃、皇子、公主何其无辜,竟不幸遭天谴而亡;由检深感罪孽深重,上愧对天地宗亲,下无颜见黎民百姓,特下罪己之诏,昭告天下,以示警戒!”
朱由检将自己的几项重大罪行一一列出,这是要鱼死网破的节奏啊!两位终感事态重大,吓得忙伏地。
这!这!这如何使得!那群在外的武将如何对付?他们还不恨死自己这班在朝的文臣?
“不可啊!陛下!”“陛下!不可啊!”
李邦华和孙传庭趴在地上痛哭不已,哀声连连,可朱由检根本不为所动。
不可!有何不可!这不是大好事么!
皇帝恣意妄为,下个罪己诏就可脱身,朕可还想多下几个!至于说颜面?颜面能当饭吃!
“朕杀戮心太重,屠皇亲、杀勋贵、诛士族,虽说不这样不足以成事,但终究是犯了禁忌;朕自感愧对祖先,
愧对天下百姓,更愧对自己的家人,朕也人,不是神,朕也怕啊!”
说到动情处,朱由检有点伤感,皇帝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也未必!
某种程度上,皇帝可以恣意妄为,还真是这样;,可某种程度上,皇帝根本不能怎么样,还真不是这样!
矛盾吧!就来明朝开国的皇帝,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后来的皇帝就没那么轻松;中间嘉靖雄起一时,可惜最后倦于政事,躲入深宫至少权力没有丢失,嘉靖前的武宗、嘉靖后的万历、泰昌、天启等,不都被文官节制住,盛世没出,昏君倒不少。
真是几任皇帝昏庸无能?错啦!
皇帝变成了牵线的木偶,养在深宫的“吉祥物”,能又多少眼界?又能有多少权力?是弄权的文臣把大明给瓜分、败光,将罪安在了皇帝身上而已。
左偏殿阴暗的光线下,一个个竖立的牌位上,列着历代的功勋文臣名字;牌位前方站着位身材消瘦的男子目光坚定,地上跪着两位大臣是泪流满面。
示威还是讽刺?朱由检说不出所以然,纯当是凑巧的偶然事件,不针对任何人!
崇祯朝震惊天下的大事,就在这么个地方定下,牌位上的一个个名字似乎又活过来,变成一个个鲜活的人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他们忠也罢,奸也罢,终究有着自己七情六欲,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到底是谁对,或有是谁错?几百年后,谁又说得清楚?毕竟是你们对手太弱,才送给你们机会!怪不得天,也怨不得人。
陛下锐意要清洗朝堂,扫除一切蛀虫!并且将这些年的事全揽在身上,完全不顾后人如何评说,这份一往无前的精神就令人钦佩!
孙传庭不知皇帝内心真实想法,被表现迷惑,感动得痛苦流涕,悲愤嚎着:“陛下!臣愧对陛下啊!”
正值壮年的壮实汉字嚎了那么一句,再也发不出其它声音,趴在冰冷的地上是嚎啕大哭。
年纪大些的次辅李邦华被孙传庭感染,更没想到皇帝的心里最深的阴暗面;趴在那已说不出什么话,那泪水一个劲往外出,心里想着皇帝那份不近人情的执着令人忌惮,但那份坚持改革的意志还是让人倾佩。
两位还算正直的大臣没那么奸诈,是因为崇祯帝将奸诈之人赶出了朝堂,他们才有出头之日;要说弄权的魏忠贤算一个,其它温体仁、钱谦益、钱龙锡、周道登等何尝又不是这样的人?
圣人说:亲君子,远小人;翻译成政治语言是直臣做事,奸臣弄权!
崇祯帝登基以后,多用直臣,拒用奸臣,这于其它朝的根本区别,才改变了大明灭亡的宿命;他怎么知道谁是君子,谁又是小人?
问得好!心正,谁都是君子;心不正,谁都是小人!还真要一个不是凡人的心,才能真看透人心。
人类面对未知的东西天然敬畏不敢向前,这也是千百年历朝变革很少成功的主要原因;大明目前处于变革的另一个主要关口,突然遇到如此大的国内压力,继续坚持下去需要很大的勇气。
后世天朝的改革同样遇到如此情况,可以想象那位小个子老人当年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他的境况比此刻崇祯帝还要糟糕。
第一百四十七章 路 远
呼呼的北风呼啸而过,太庙金殿玻璃窗户被振得哗哗作响,几盆红红的炭火让不大的室内温暖如春。
没人关心还在端门附近逗留的那些官员是否寒冷,也没人关心皇帝坚持要下“罪己诏”的目的;殿内的重臣们还没从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任性的皇帝又扔出一个“超级炸弹”,彻底将大臣们弄得眼冒金星,两眼发呆。
金殿正门被五扇山字屏风挡住,屏风外一个高大的木架子上挂着幅巨幅大明地图,地图上山脉、河流、城市一览无疑,已接近近代地图的要点;上面密密麻麻画了线条,标注了不少文字要点。
朱由检拿着根细长竹竿,指着地图在那侃侃而谈;看着唾沫横飞的皇帝,再看看地图上纵横交错的线路,次辅李邦华有点不感相信自己的眼睛。
陛下,您也太能折腾了!才要下“罪己诏”,到金殿还没呆两分钟,又来这么一出戏!老臣还没从“哀伤”中缓过神来,又得听您的《大明铁路总体规划》?
不谈如何善后,不谈朝堂权力如何分配,好好的,谈铁路干啥?
不对!皇帝不会放过朝堂权力分配这个话题,肯定是挑合适的时机说;难道是迂回进攻,先避重就轻谈其它事,等咱们这些老家伙沉浸之中,突然杀个“回马枪”,打咱一个措手不及!
有这个可能性,皇帝有这过这样的“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反正口碑不怎样,还是小心为妙!
处于权力争斗关键时刻的李邦华不敢大意,强打起精神听着皇帝的解释;殿内其它“狐狸”大多是同样的想法,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加入,最后被宏大造路计划吓得目瞪口呆。
现如今大明地域已不是崇祯一年时的“关内”的十三省,加上崇祯八年划定漠北喀尔喀四个总督区,东亚大陆已扩大到三十四个行省或皇家直属总督区,两个皇家海外领地琉球与吕宋。
这还不包括自治的乌斯藏地区,崇祯七年夺下的西域和硕特故地,崇祯八年夺下的岭北勒拿河流域的雅克库茨地区,雅克库茨东北边的勘察加半岛等四处宽广的土地。
乌斯藏属于大明特有自治区,介于行省与藩国之间,大明负责其军事与外交;西域未纳入行政体系,是因为战事尚未平定还是战区;这两块地地位特殊,可算是大明领土,也可不算入大明领土,全看当权者心情。
至于其它两块地,内阁极远之地天寒地冻难以控制为由,将张自忠和东北总督周延儒联名的的奏报压下来;崇祯帝朱由检重心在西域和安南,加上大明内部的纷争与天灾,哪由闲心管那么远;让两位女真皇妃回乡省亲,意思是让地方先行处理,皇家提供物质及报销军费开支,勉强算是承认两地皇家直属领地的地位。
不管文臣愿意不愿意,土地适不适合居住,大明的国土扩张远不止一倍;建立有效控制从极北的勒拿河
流域到极南的吕宋,大概有六千五百公里,从极东的库页岛到极西乌斯藏阿里同样有五千五百多公里。
看着皇帝的手指着,文臣们知道皇帝是说地大需要道路连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要那么地干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可是?可是陛下!那路线中间有茫茫大海、有连绵的雪山!这些地方是不能修铁路啊!您不能这么算啊!
还好!皇帝听到重臣们内心的呐喊,将棍子移到“关内”部分。
京城往东北,经过山海关、沈阳、长春、哈尔滨到西兴安岭省首辅海兰泡,地图上约一千八百公里,如果修建铁路估计需要超过两千公里;京城往南经过保定、石家庄、开封、武汉、长沙到广州两千公里;京城往北,经昌平、张家口、集宁……;
看着细木棍下的一个个城市被皇帝一个个轻声读出,殿内的重臣们木然的看着,遇到熟悉的名字“哗”的感叹下;眼睛里看到的不是字体和图形,全是亮敞敞的金币,不自觉的张大嘴巴。
刘老汉和宋应星两人知道铁路的巨大作用,相比之下目前还算清醒,不过也被庞大的铁路网给惊呆。
天啦!这要耗费多少银钱啊!
李邦华被那天文般的数字吓坏,那些城市和哗哗响的金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皇帝每吐出一个地名,他的心就不自觉的颤抖下。
煎熬,绝对是煎熬!
终于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灵刺激,李邦华不顾礼仪举起发抖的手打断皇帝的讲话,约带谦意起身,结结巴巴问道:“陛、陛下!这、这个计、计划是不是太、太冒险!太、太激进了!”
犹如一丝温暖的春风带走萧瑟的寒冬,又如一粒细小的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恍如听“天书”的各位大臣一下清醒过来,同样不顾礼仪兴奋的在下面小声讨论起来。
主管过户部的薛国观早将不愉快的忘光,紧盯着纵横交错的路线两眼发光;站起身看还犹嫌不够,凑近身子到地图前,仔细得端详着地图上一个个地名,情不自禁用手小心的抚摸着,如同抚摸少女光滑的肌肤,嘴里感叹道:“陛下!如果真能按图实现,必将彻底改变大明;政治上好处就不说,铁路必将促进各地的货物交易,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别看这家伙有点贪,与韩爌还有点说不清楚的瓜葛,可眼光还是有的,能力也不错,再好好敲下,留着用吧!
卖力表演的崇祯帝被台下的次辅李邦华一问,在被无礼之极的薛国观一闹;朱由检失去继续“忽悠”的兴致,走到一边端起杯热茶慢慢品着,想等这些重臣们消化下成果再继续。
哪知皇帝这么一动,那些“老家伙”们发觉自己的唐突,“官场老油子”说的就是他们这类人,自然不会脸红赔礼道歉啥的,只是不约而同闭上嘴默默的看着皇帝,等待皇帝解答次辅提出的问题。
又来这套,老子还真是欠你们的!不就是忽悠!看谁忽悠得过谁?
心怀不满的朱由检小心喝了口茶,暖流一下传遍全身,温暖的感觉还是不错!说的是细节决定成败,暖茶改变心情!
不好的心情被一杯暖茶改变,朱由检放下杯子,旁若无人的活动下脖子;环视下依旧没啥表情的大臣们,淡然道:“嘿!都不说啦!那朕又开始啦!”
太庙金殿本就是一个人的舞台,半认真半打趣的话没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下面的观众见惯主演偷懒打诨,对这些小儿科的手法根本不感兴趣,只是安静的看着前方。
终究不是后世流行“脱口秀”或“吐槽”节目,枯燥的铁路计划没法说得悦耳动听;朱由检见无人喝彩,自嘲的笑了下,接着说道:“诸位不用担忧,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大明地域辽阔,地理环境、制下百姓乃至生活习俗差异太大,为更好的将各地凝聚在一起,道路是不可缺少的;当然,便宜的水泥或泥土官道是首选,昂贵的铁路是备选,这些是肯定的;至于铁路的用途和好处?想必各位从西郊“大铁厂”到昌平的实验线上看到了,朕再这就不多说。”
简单的开头讲完,有些后世学者或ceo气息的朱由检停了下,站在地图前方,收起刚才还略显轻浮的表情,神情严肃的继续说道:“朕在这里解答李次辅的困惑,估计也是各位的困惑!这么多铁路,从北到南、从东到西,数不胜数!大家不要被表面数字所迷惑,这么多条铁路,咱们可以按用途先梳理下,你们可以发现关内部分,大多是加快各地沟通和货物运输用的;通往关外部分,主要是稳定新收各地局势用的;这样归类后,就可以做出相应的决策,朝廷要先投资建设具有战略意义的铁路线,比如:南北走向的战略铁路有三条,京城到库伦(今乌兰巴托),京城到漠河、京城到广州,以后可能还要连到升龙城(今河内)或更南边;东西走向战略铁路同样是三条,山东威海到西域迪化(今乌鲁木齐),更远可以到奎屯;上海建条到南京,延申的话可以从南京到合肥再到武汉,也可沿长江从南京到南昌再到长沙;最后一条比较难,可以放在最后,就是从哈尔滨经过新化(今呼伦 贝尔)到库伦,极北之地人烟稀少,条件艰苦,暂不做规划,可以局部建设。”
演讲者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比划;
新颖的解说让各位看客的思路一下被打开,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新名词“大动脉”,看着地图的眼神逐渐露出炽热的光芒;果真如此规划建设,铁路网一旦建成,漠北之地、西域之地、安南之地不永入大明怀中,想跑都跑不掉,山高路远的乌斯藏如再能修条,岂不美哉!
殿内各人想着各自的小心事是面部表情丰富,这一幕,站得高看得远的朱由检一清二楚。
入戏了,不错!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斗 智
窗外的风似乎变得小了,劈里啪啦的窗户声响似乎变成了咔嚓咔嚓的铁轨声音,金殿内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几位不自觉的进入无穷尽的想象空间。
见自己表演成功,得意的朱由检故意停下来,让这些入戏的家伙充分体会其中的妙处;约莫过了几分钟,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天色将晚,后面还有重头戏要继续。
朱由检装模做样的干咳了下,见诸位又将眼光看着自己,得意在前面迈着方步,慢慢的接着说道:“这些具有重要作用的路线必需掌握在朝廷的控制下,直白点说,大部分钱应该是朝廷或内宫投资;至于其它的路线,可以全部或部分交给民间资本经营,但朝廷可以适当时机征用其铁路;同时,这些铁路也不是一下要修完,可以分段建设,具体的,就由工部先做个规划!”
不会吧!怎么会是工部?工部现在已是一锅粥,再加进来庞大的铁路网,就是把自己劈成十个宋应星都不够用!
主管工部的宋应星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无奈俯首奏道:“陛下!工部事务本已繁多,如再加上铁路事宜,臣怕顾不过来,特请新辟铁路部,专门管辖此项事务。”
以为老子在这费半天口舌就是推销铁路?错!大错特错!老子要做的是改组朝廷架构!
看着如意料之中会“百般推脱”的宋应星,朱由检当然也不生气,一拍脑袋哑然失笑道:“嗨!瞧这事办的,既然工部抽不开身,那就归到内宫吧!这样!就由刘铁锤任铁道总局局长,与科学院协作,先修京城到天津港的铁路。”
朱由检说到后面,右手猛力往下一挥,像做了很大的决心。
皇帝的一意孤行的将新生事物揽入第二个“朝廷”,有反对的人要出来了。
怎么?铁路也要操控在内宫手里?
知道此事重大的薛国观心生不满,见没人反对有点愤愤不平;正要张嘴劝谏,胳膊被人拉了下,一回头见次辅李邦华微微摇头,猛然想起首辅李标。
这位老兄最近仕途艰险,能不能顺利干完任期全看皇帝的心情,刚说要颁布“罪己诏”的皇帝心情会好到哪去。
算了!内宫就内宫吧!
想岔的薛国观打了退堂鼓,偃旗息鼓不再动作;没人配戏如何演下去?朱由检在台上有点焦急,眼神看向老太师。
孙传庭知道皇帝的心事,也对铁路管辖权在内阁还是内宫无所谓,你如要问他意见,他只会说:今上贪财不爱财,内宫的钱也全用在大明建设上,没看添置什么奢侈玩意,有何不可?
其余资政院的几位不在其位,是不问其政,想的是怎么筹备资金参与建条铁路,最好是连接自己家乡的那条铁路。
至于薛国观想到悲催的首辅李标,其能力平平,贵在为人忠厚老实会平衡各方关系,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
今日前来太庙的重臣与其说是劝皇帝,其实是来保李标,保崇祯朝第一届、第二届的内阁
能完整渡过其任期。
为啥?万事开头难!这些老狐狸都明白又一次的政治改革迫在眉睫,李标内阁是崇祯朝全新“内阁制”的开头人,内阁任期平稳过渡这个头开好了,做好榜样,后面各届就有“惯例”可循!
稳定的内阁对朝局的稳定与国家持续发展有莫大的干系,谁说这些老家伙不厉害?他们与新政捆绑在一起,就是位新政的持续改革站台,这帮人所想不可谓不深!
朱由检明对一切都明镜似的,见几位憋着不接话也暗自着急,可现在还不是讨论人事的时候,怎么办?拿这些人怎么办?
急事有急智力,朱由检眼珠子一转,停下脚步,看着声情各异的几位苦笑道:“朕知道你们的心思,朕何尝又想这么累!只是皇家现掌控大明一半以上的财富,八成以上的技术成果;朕富是富了,可过度集中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也好!这几年朕就做‘散财童子’,你们可看准点,要不要进行收购啊!”
虽不是意料之事,巨大的蛋糕又一次将众人整晕;如果那帮勋贵在,估计早乱成一团,在座的大多是矜持的读书人,“不爱财”不假,不过其发亮的眼神出卖了他们。
以利诱之,以利导之是崇祯帝一贯的做法。
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内宫将全面退出现有的轻工业领域,包括纺织、成衣等;同时退出民用制造业,包括火车制造、马车制造、民用机械制造等;不仅仅如些,这些行业涉及到专利属于皇家部分的全部免费公开,以促进技术的发展与进步。”
说完不管不顾的走到王承恩身边,接过递来的热茶慢慢品着,眼神开始扫视处于亢奋边缘的众人,还真不信有人能扛住老子的这套“组合拳”!
虽只有轻工部分,利益也难能可观了,巨大得利益面前不动心的人没有;至于重要的重工业及金融部分,不管民用和军用,为了自己的安全,朱由检还不放心让一般的财团现在介入,只有等几年再说。
眼见皇帝此刻抛出的大蛋糕,老太师孙承宗知道后面的含义。
有些事皇帝不会先说出口,一定要臣子说出来才会去做,这是其一;其二,有人会在这事中倒霉,不过皇帝仁慈,整人之前先给颗糖,那样挨打就不会觉得太疼。
众人一直憋着不说话,是知道缘由不想说,这事等皇帝先开口,可以再争取的点利益,自己开口就只得挨板子吃糖;至于那些不知道的,到这刻也感觉到事有蹊跷不敢乱开口,说错掉面子事小,没分到糖事大。
可那板子终究会下来的,老想着板子何日下来担惊受怕,还不如让它早日落下,至少可以心安理得吃糖。
皇帝悠闲的喝茶舒坦,咱不能干坐着烤火难受啊!资政院几位老家伙没啥好说,看向地位尊宠的老太师求助。
没奈何,终望所归的孙承宗没法推脱,起身拱手行礼道:“陛下!如今大明百业振兴,原有六部已不堪重负,老臣斗胆恳请改组内阁,增设部门。”
孙承宗此话一出,金殿内的气氛没想象中的凝重,也没预料的争吵,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是不是老子得前戏过长?朱由检端着冒着热气的龙井有点郁闷,早知是一面倒的局面,自己又何必抛出这么多东西?
蛋糕做得太大了点,真要送人还有点舍不得!
是谁说大明文官气节高、不爱财来着?出来!出来!朕保证不一下子打死你!
大明的文官最会审时度势,老太师出头说破此事,几位资政院的前阁老如梦方醒,忙起身附和;剩下的人不管知道不知道,在次辅李邦华带领下,也都起身附和。
能决定大明百年命运的事,决定大明朝堂格局的大事,就这么在太庙前的金殿“稀里糊涂”定了。
没有廷推,更没争吵,君臣象早商议过似的达成默契,一致同意。
朱由检有点感慨,走到今天这步实在不容易,中间不说人头落地,不少人丢了饭碗和换了吃饭的地还是有的。
殿内的大臣其实都是明白人,知道这事早晚会来;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是今天,老太师知道,次辅李邦华看着皇帝卖力推销铁路时才想到。
时机的巧妙就这!一边整顿官场、清除异己,一边变更祖制、扩编部门、批发官员;一边下诏书,痛斥自己年少无知,低头认错!一边抛无法拒绝的诱饵,扩大既得利益者集团。
多管齐下,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面子、亲情、财富都是假的,实实在在的权力才是最真实的。
奇怪吧!一点不奇怪!
奇怪时代的奇怪招式,有人不服?问问几十万大明各式军队,问问上百万的工人、农民自卫队!
看着府下身去的大臣们,朱由检知道迈出这步,那“明十三陵“怎么都只能是“明十二陵”;自己是去不了那地方了,好在成祖开了先例,当年执意迁都,实则是害怕在南京地下见自己的老父亲朱元璋。
还好自己留有后手,不会死无葬身之地;朱由检叹了口气,淡然道:“首辅李标忠心可嘉,劳苦功高,特加崇德殿大学士,望其勤勉为民,忠君爱国;内阁成员韩爌风烛残年、不堪重任,准其告老还乡,望其在家多行善事、推崇教化,以德育人。”
皇帝三言两语将“河东盐案”盖棺定论,意思是查到内阁截止,内阁成员处置权在于皇帝陛下。
张家家主最后时刻幡然醒悟救了韩爌之命,不过韩爌能否善终,要看他理解皇帝旨意的深度。
李标还是没能回到京城,拜祭完黄帝陵后走到平阳府接到嘉奖与改制的诏书,大喜之下其忧愁寡断的毛病发作,竟一病不起。
最后回老家真定府(今石家庄正定县)养病,于崇祯九年(公元1636年)春,其两任首辅任期的最后一年过世;累加少保、太子太保、皇极殿大学士、崇德殿大学士、赠太傅,谥文节,配享太庙,大明全国下半旗哀悼半月,也可谓荣极一时。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年 关
白日的最后一丝光线终于消失,华灯初上,黑夜来临,吹了一天的寒风终于停歇了下来;宫墙内外陆续有人点亮了大灯笼,皇家有白喜事,惨白的光线在漆黑的夜晚显得有点瘆人。
端门前的人群依然没有散去,好像还有越聚越多的架势,一个个缩着脖子在端门前来回徘徊,不时跑到太庙街门前讨口热水暖暖身子。
监国的两位皇心地善良,听了辽王朱慈烺带回的话自满心欢喜,不知是为了讨好这些堵门的文官让自家男人早日回宫,还是为国惜才怕朝廷“栋梁”冻坏了;派人送来帐篷、火盆和滚烫的肉汤,惹得这群找她们家男人晦气的文官是感恩载德,山呼万岁。
夜色之中,与混乱不堪的太庙街门不同,午门前的阙左门被人偷偷打开,崇祯帝朱由检带着人从这里进了午门,准备迎接在乾清宫的另一场“考试”。
做皇帝做得如此“悲催狼狈”,哪有离京时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大明京城上演的剧目最终以皇帝下“罪己诏”收场,伴随的是首辅受到嘉奖,一位内阁成员“病退”;聚集的文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又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迎面扑来,朝廷将在中枢进行机构改革。
一石激起千层浪,说是在平静的湖面扔一块石头,激起的水花会打破原来的平衡;如今的大明经历过无数“惊天骇浪”的洗礼,机构改革这种的“小浪花”不足以引起多少人注意。
可以说是习惯成自然,或者可以说神经麻木。
大明朝堂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大有人在,这些头脑清醒者想提出反对意见,可皇帝都到了下“罪己诏”地步,还能指责到哪去?难道要他退位?
明知不可能的事不会去想,只想找人联名上奏,可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心怀异志的同僚早散去大半;能在大明京都立足的都不是傻子,机构改革可是机遇与风险并存,早些找到门路才能在朝堂有立足之地。
学前朝的耿直上谏的御史?开玩笑吧!
那些人要么在家养老,要么在边关喝西北风,八年了都没召回,人生有几个八年可以消耗?老子才没那么傻!
崇祯帝在腥风血雨中登基奠定新朝,中间消停了几年,内阁换届的关头,大明朝野再次掀起波浪;崇祯八年(公元1635年)注定是个动荡不安的年份,这年冬天不仅来得早,而且更加寒冷,很多人是夜不能寐。
众多的失眠者中当然也有崇祯帝朱由检,搞得定造反的异族和皇族,搞得掂贪腐的勋贵和士族,也能摆平胆小怕事的文官,可就弄不定自己的后宫。
寡居的懿安皇后在后宫地位超然,受传统教育的她对崇祯帝如此草率的行为大为光火;一气之下连夜搬离紫禁城,进颐和园守在先帝(天启帝)的牌位前,终日吃斋念佛,再也不参与皇室内部事务。
皇嫂懿安皇后做了不出家“居士”,将宫里烂摊子全甩给了周皇后一人。
带着一堆半大的孩子,还要管理后宫及内宫各项事务,说不苦,那是假的!可惜娘家人不争气,周皇后不可能学皇嫂一走了之,只能叹自己命苦(题外话,比历史上
好了上百倍),独自应付各种账目;
做皇后苦不苦,也只有做过才知道,想想“幼儿园”园长的职位,想穿越大可继续穿越。
停灵过久的田贵妃最终由礼部上了“恭淑端惠静怀皇贵妃”谥号,葬于朱由检选定的新皇陵区——遵化马兰峪的“思陵”入土为安。
临进年关事务繁忙,没时间去追思故去的亲人,擦干眼泪忙着各自的事情;苦命的朱由检奔波于京城各重要场所,不是演讲就是听别人演讲,每天是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心思去搭理生闷气的皇后。
皇帝的一时疏忽似乎是个信号,袁贵妃又开始风言风雨兴风作浪,后宫陷入一场无声的争斗之中;独力支撑的周皇后每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心思搭理“作妖”的袁贵妃;三位出嫁的公主自己也是大堆事情,也顾不上进宫帮忙,眼看后宫就要陷入一团乱麻当中;好在丽妃海兰珠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实际是朱由检指派),靠着这位精明能干的贵妃帮衬,后宫才安然度过年底的难关,周皇后也可以安心应对袁贵妃的“进攻”。
虎父无犬子,有时用在女儿身上也可以!朱由检的后宫不太平,众多的国丈也非等闲之辈。
痛失女儿的田国丈没时间追思爱女,害怕失去皇家恩宠他不知听何人唆使,特将收罗的江南绝世美女陈圆圆送入宫中,还打通关节安排了一次偶遇。
感情、事业遭受“重创”的朱由检不经意遇到了传说中的美女,身为男人自为其外表所惊艳;可惜美女此刻尚小,不足十三岁在民间虽可以谈婚论嫁,可朱由检却没那么“无耻”到要推倒幼女。
既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退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放在身边呆着,能看不能吃只会更难受;无奈只得安排到神宫监下面的乐坊司,让她先去学习宫廷礼仪及礼乐,意思是等她长大点再说。
可惜事情做得不够严密,不知怎么走漏消息,皇后的父亲周国丈怕女儿失去恩宠,将从江南收刮来奇女子董小宛也送入教坊司;两位国丈相互斗法争宠,传说中“秦淮八艳”中的两艳前后脚进了朱由检的后宫。
忙于政事的朱由检闻言自觉好笑,有这样的“泰山”大人也算是世间奇葩!不过在男权社会也算是正常现象,苦于年终事多主角也没当会事。
皇帝有空不去坤宁宫,没事就往乐坊司跑!
后宫之主周皇后的醋坛子一下翻了,不敢将酸水乱泼哭闹上吊,但不给好脸色还是可以的;弄得那段时间的朱由检为息事宁人,只得老往“思密达”的院子跑,这也是太阳东边不亮,西边亮,老婆多的好处体现无疑。
惹不起,躲得起!躲过了初一的狂风暴雨,没躲过十五的惊天骇浪。
皇帝的优柔寡断,让人浮想联翩,私底下揣摩皇帝心思的人不少;其他几位国丈闻风而动,大有将“秦淮八艳”凑齐送入皇帝后宫的架势,一时闹得大明上下乌烟瘴气。
文官们对国丈们的“荒唐”行为,除了在茶余饭后闲谈讥讽之外,将更多心思花在谋求更高官位上,毕竟国丈们没有为非作歹强抢民女,都在合理、合法的情况下行事;其实他们还有个小心
思,谁知道是不是皇帝故意授意的,做皇帝不好色,那做皇帝干嘛?真累成狗样!
朝野之间宽松的舆论环境,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也闹得不成样;最后在乾清宫的皇室内部饭局上,出现了几家为座位相争的局面,朱由检亲自出面才摆平;看着愤愤不平的田国丈,朱由检也不是“冷面人”,好歹人家还是自己女儿的外公,做皇帝的更不能做死了媳妇不认泰山的丑事。
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好色的错,至于这个锅不会肯定不会背,惩处当初接收“秀女”的太监,下旨重申如再往宫里塞人,当事人一律降爵处分。
“重拳”之下,顾及自家利益的国丈们才作罢,事到如今虽未凑齐八艳,也已聚了陈圆圆、董小宛、李香君与卞玉京等四艳。
至于其他四位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国丈们还没大胆到将她们也送入宫中;朱由检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到嘴边的美女是不会退回去的,只是一句下不为例,轻轻就将事情揭过。
后宫的女人们见惯自家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又能如何?不能如何,还不如一大家子和和睦睦过了安稳年。
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真要追究责任,其实只能怪朱由检自己,怪他改革弊端。
为啥?崇祯三年下旨取消了乐籍,裁撤各地的乐坊司,大明律罚人妻女为贱籍的规定自然也取消了,娱乐业遭受灭顶打击;虽有东厂暗地继续支撑“娱乐业”,只是从业人员数量太大,也不可能全部照顾周全;除了少数顶尖的拿到牌照继续开馆谋生,不少人失去了生活来源流离失所成为暗娼,大多数则成为权贵的附庸——戏子或陪妾,最后还是成为男人的玩物,只不过换了个名头。
残酷?当然残酷!可是是事实,不是所有的变革都有好的一面;失去了家族的庇护,任何人都只是无萍之根,任人宰割,更何况是绝色女子。
大明还没进化到科技、资讯发达的现代社会,崇祯帝朱由检终究也不是上帝,管不了每个人的死活;更何况他也不会在意这些琐事,只要能让大明这架奔跑的马车不跑偏翻车,不让中原大地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他就心满意足。
走的是前人与后人都走的那条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换时髦点口号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换有阶级立场的口号:资本从头到脚都流着肮脏的血。
对个体的疏忽与漠视,由封建制度的腐朽与局限所决定,被后世的“普世者”所诟病;黑暗的中世纪和工业革命前夜,个体相对群体还真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再残酷点,在上位者眼里,所有个体都只是一个数字。
朱由检管不了太细的个人,还是可以管大明的朝堂。
大明内阁成员因病或病退缺员两名,朱由检本意补直隶总督孙传庭与关东总督孔运贞进内阁,以次辅李邦华暂代李标首辅职位,以便安然渡过最后一年的内阁任期。
哪知“书呆子”孔运贞对这次“擅改体制”的行为很不满,牛脾气又发作拒绝了皇帝的好意。
抗旨在当时可是大罪,弄不好会满门抄斩!
第一百五十章 改 制
中南海的冰面早已融化,从南方飞来的候鸟在里面自由嬉闹着;绿芽从黝黑的泥土里冒出可爱的尖儿,打量着崭新的世界;干瘦的柳条上挂满了绿色芽孢,微风吹过,上下摆动的枝条划过一阵阵水波。
寒冷的严冬终于过去,春回大地,万物苏醒,满眼春色。
崇祯九年春,大明帝都北京发生了件奇怪的事,关东总督孔运贞“抗旨”的行为让满朝文武替他捏了把汗;可收到奏本的内阁、司礼监悄无生息,就连刚就“河东盐案”杀得人头满地的崇祯帝也难得没暴跳如雷。
你,孔运贞为了自己的名声,可以不在乎自己或家族的性命;我,朱由检似乎也在乎自己的名声,在乎你孔运贞的小命。
崇祯帝朱由检将奏本轻轻丢在书案上,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想这怎么处置这位难缠的刺头!
杀?是不肯能的事,难得人才杀了可惜,更何况这位人才还是大才,只是脾气臭了点;申斥?好像也不好使,死都不怕,还怕皇帝骂他几句?像极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无从下手的朱由检有点气馁,老子才在山西杀得人头滚滚,竟还迎头而上挑战皇权得威严?
可恨!可恶!其心可诛!
朝廷的体制经过讨论已初步形成定论,即将正式公布的前夜,你孔运贞唱这么一出戏!究竟想干嘛?想造反么?
地方督臣那么多人,敢公开唱反调的,除了这位“圣人”后代,还真没其他人!除了他们知道政体到了必改的地步之外,更知道改制也并不是全面推倒重来,这还是李标当年“和稀泥”的成果。
李标!可惜了,忠厚老实的他就这么去了?
还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朱由检感叹了下,总觉哪里不对,停下脚步看着墙上的大明地图出神。
虽不认可你的观点,但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
这样或类似这样的口号在现代社会里满天飞,中世纪皇权当道的大明还少见,自己这些年有意无意的影响,有些人在合理的框架下,敢于表达一些不同意见;至于在那个框架之外,没人敢于挑战皇帝的权威。
对啰!是言官!
自登基起开始残酷打压风闻谏事的言官,几年下来,大明的朝堂基本成了自己的“一言堂”,好处是看得见的,弊端也开始显现。
“书呆子”原来并不是真正反对此事,是变着法子提醒朕,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可朕终究不是唐太宗李世民,既要做大明朝的“魏征”,就不要离京城太远。
朱由检阴险的笑了下,很是得意自己这么快猜出孔运贞真实想法;可是面目过于狰狞,边上装模做样打盹的王承恩看得是一阵恶寒,不禁替孔运贞捏着把汗。
心善的王承恩多虑了,朱由检还没那么小心眼,容人的气度还是有,前提是当事者不要出格。
果不其然,对孔运贞无可奈何的朱由检下诏:调四川总督杨嗣昌进内阁,改孔运贞任直隶总督,调翰林院庶吉士刘宇亮任关东总督,调原松江府府伊马士英任四川总督。
一番倒腾算是化解尴尬局面,也没坏当初与李标约定“非地方督臣不得入阁”的承诺,只是“非翰林不得入阁”的惯例破了;至于孔运贞,不管是不是无法拒绝直隶总督的诱惑,总不敢再度抗旨不尊,他没那么傻,有些事要适可而止。
不是要提醒朕么?不进内阁,那来朕身边不远呆着,这样可以不时听听你的呱噪;事实上,朱由检还没那么低俗,调孔运贞当直隶总督是看重他的身份,要让他去安慰遭到重创的北方士族,稳定住山西的局面;他如真进内阁,朱由检要找个合适的人还真难找。
明眼人从中看到了本朝真正的不同,内阁中江南士族的代表没有一个,江南士族在新一届内阁打翻身战的希望又一次落空。
江南士族每届的进士刻不少啊!为何进内阁那么难?不知什么原因,今上根本就不待见江南的士族。
坊间开始传出这样、那样的谣传,各种版本都有,难得东厂这次装聋作哑,传言传着传着也没什么水花冒起。
好事者冷静下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崇祯登基之初即罢免魏忠贤,打击阉党确实让江南士族欢欣雀跃,认为当初换皇帝的决定是对的;可还没高兴多久,魏忠贤被派到南京恶心人,接连经济、政治 打击紧随其后,江南士族遭受重挫!不说仕途无望,至少没有以前那么风光,通过两次失败的刺杀事件及后来的盐政改革,江南经济实际被皇家及勋贵瓜分;几番折腾下来,江南士族除了那些原来的边缘人士,如松江府徐家,现在还真没“大家”之人,几位有幸做上地方总督,那也都是边远苦寒之地,别人不去的地方。
想和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绝对的皇权面前,心里有不满可以,偶尔说说也可以!只是不要希望改变既定的事实,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江南中那么多进士,有那么多翰林,熬下去总又出头之时。
搞定难缠的江南士族代表孔运贞,机构改革的重捶终于落下。
没出意外,几个权重的部门被拆分,一些原来注重形式的部门被合并,出现一些新的部门;户部被拆分为民政部、度支部、商务部、农林部,礼部被拆分为教育部、礼法部及理藩部,工部被拆为工业部、建设部、水利部,吏部拆分为组织部及考试院,兵部被改组为国防部,刑部拆为司法部与警察总署,大理寺改为最高法院,新成立交通部管辖全国驿站系统、道路、铁路及内河航运。
鸿胪寺被撤销只能并入理藩部,钦天监改名天文台并入科学院,翰林院并入组织部;海关总署从内宫脱离,纳入政府行政体系;各省国民警卫队从行政体系脱离,纳入五军都督府管辖体系。
如此这般,自崇祯二年起施行的“六部两寺两院一监”行政体系被彻底改头换面,扩成十四部四院两署。
中间有不少部门是从内宫各监、商号、企业及科学院等处抽调人员组成,如工业部、农林部、度支部、商务部、水利部及交通部。
至于东厂、锦衣卫等两家特务机构,特别是锦衣卫;还有大明皇家中央银行、粮食局、专利总局、铁路总局等关于民生的部门,朱由检思虑再三,最后还是留在内宫管辖体系并没有交出,原因不言自明。
十四部:礼法部、理藩部、组织部、民政部、度支部、商务部、农林部、教育部、工业部、建设部、水利部、国防部、司法部及交通部。
四院:考试院、督察院、法院、科学院。
两署:警察总署、海关总署。
分解部门有助于管理越来越庞大的帝国领土,越来越多的行省,合理开发利用各地的资源,特意组建交通部、水利部及农林部(农业部与国土资源部),其意义就是如此;分解吏部、礼部及户部,是避免部门权重危害皇权,纯粹是为了分权;原本想将各地税丁整合为税务局独立出来,遭受多方阻扰,也只得暂时作罢,不过将税定整合进度支部;
内阁人员没有变化,同样廷推四名、皇帝举荐三名,还是七名内阁成员,包括:一名首辅、两名次辅、四名辅臣。
要说变化也有,那就是内阁成员不再兼任各部尚书,各部、院、署没有分管辅臣;特别是四院两署,基本上是受皇帝、内阁双重节制,其府级以上人员任命不经过组织部(原吏部
),由内宫也是后来的皇家事务管理署直接任命,实际是由皇帝直接任命。
不同大明以往的内阁制度说明什么问题?说明皇帝尝试放权,也不能彻底的放权,不想内阁制的出现;不要小看四院两署,也不要小看没辅臣分管的其它七部,他们蕴含的能量假以时日就明白了。
朱由检原本想将四年任期改为五年,想想封建独裁体制下,这些变化并没多大作用,还不如不动以形成习惯;最终经多方讨论后,延续百年的大明政治体制基本型终于形成,后来虽由不少部门进进出出,但大的架构确定了下来。
行政体系之外资政院做为退休阁老、部级官员的政治场所,增加了勋贵进来,使得其更能代表大明主要的政治力量。
至于在天津府及松江府的试行的两院体系,也已竞选完成,只是在中原儒家文化的基础上;“舶来品”并未取得很好的效果,参议院被一些财团及大家族分瓜,几派在一些主要问题上,不仅两院内部闹得不可开交、热闹非凡,两院之间也经常陷入争斗乱局。
这种状况想推广到大明全境肯定不可能,无奈之下,只得将他们变成咨询机构,只能给出建议,对地方官员没有最后的实际约束作用。
动完外朝,朱由检对内宫日益庞大机构体系进行整理,成立皇家事务管理署,原内宫十二监八局改为一监九部。
家事务管理署下辖一监九部,一监是司礼监,八部为:皇务部、内务部、内官部、安全部、事业部、度支部、事务部、监察部及庶务部。
皇务部:主要管理皇族事务,帮助贫困的皇族人员改变自身状况;下辖宗人府、勤务局等部门。
内务部:原御用监提升,负责皇室成员吃、穿、用、住、行等。
内官部:原内宫监提升,负责各部、局人员招聘、培训、考核等。
安全部:原御马监提升,负责皇族安全事务,下辖皇家卫队、皇家安全局、东厂及锦衣卫,皇帝直管部门。
事业部:原八局功能扩展,负责皇家所掌控的工业、商业及农牧业事务;下辖兵工局、工业局、商务局、农事局、粮食局、建设局及铁路总局等七局。
度支部:原银作监提升,辖度支局、银行管理局及造币局等三局。
事务部:神宫监、尚衣监、印绶监等三监提升,加入皇室慈善事业,辖档案局、宣传局、事务局、礼法局(文化局)、专利总局及皇家图书馆等五局一馆;四艳所在教坊司属于礼法局下属机构,类似皇家歌舞剧团。
监察部:原都知监提升,负责整肃皇家事务管理署人员纪律,含审计部门。
庶务部:整合剩余四监提升,负责内官们的吃穿用度等。
此次改革,司礼监的权限没有受到任何改变,还是皇帝的私人秘书机构之一,连掌印、秉笔都没动,还是皇帝信任的几位大太监。
要说皇家事务管理署的变化还是有,除了太监以外,出现了女官、武官及文官,人员构成呈现多元化趋势。
皇家事务管理署、五军都督府及内阁最终成为大明权力最大的三大机构,与资政院构成了大明最基本的权力体系。
备注:
1、
收集秦淮八艳是个人恶趣,非朱由检之罪。
2、
中央机构改革,主要是增加工业革命前所需部门,同时将一些权重部门分权,如吏部、户部与礼部。
3、
皇家事务管理署是由原内宫十二监八局转变而来,主要是为了应对大明日新月异变化及内宫事务的增加压力。内宫十二监八局具体参见第二卷第三章《整顿》。
第一章 兵 殇
温暖的阳光下,伊犁河静静的流淌着,在其中下游河谷平原,分成多股河道,孕育着河岸两边的生命,河边长满白桦、水杉、白柳与胡杨。
今天的伊犁河谷有点奇怪,原本在河谷栖息的飞禽走兽全无音讯,整个河谷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
如果此刻您沿着河道逆流而上,你会发现河水开始变得浑浊,再走一段路会看到从上游飘下来红色的血水,不久战死的牧民千姿百态的顺流而下。
抬眼望去,河谷转弯处立着一处夯土墙营垒,打着狼头旗子的墙体高约六米,沿着墙挖有深深的壕沟;宽阔的壕沟虽宽但深度不够,不过不少地方已被填平,被压缩的水面漫过了壕沟边缘,将战场弄得泥泞不堪。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还遗留着不少战死的战马和牧人尸体,零星的麻袋散落在四处,黝黑的泥土撒满了地;沿着伊犁河漂下去那些死去的牧民就是填沟时战死的,他们为了复仇献出自己的生命,也算是对得起遭罪的家人,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夯土做的营墙上是用原木和麻袋胡乱堆砌的女儿墙,显然时临时赶工而成,后面躲满了疲惫的和硕特蒙古准噶尔部战士,不少人有着高鼻梁、肤色发白,这些明显不同于蒙古人外貌的特征,并不妨碍他们为了蒙古人骄傲和信仰而战。
攻打营垒的是叶儿羌汗国的队伍,打着相同的狼头旗,同样宣示这是蒙古人建立的政权;不同的是打着绿色的旗子,队伍里有阿 訇为他们祷告,队伍里多是高鼻梁、白肤色的人,与蒙古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绿色旗子下,戴着黑帽的阿 訇做完祷告,叶儿羌汗国万夫长爬起身,向身边几位神色哀伤的哈萨克首领点点头致敬,淡然说道:“叶儿羌人爱恨分明,对敌人是睚眦必报,对朋友是爱憎分明;朋友,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大汗会记得你们的付出,剩下的就交给叶儿羌勇士吧!”
寄人篱下的感觉就是这样,打落牙往肚子里咽,西边的哈萨克同胞不待见自己,只能靠着叶儿羌才能生存下去;既然长官都这么说了,还能说什么?还要说什么?
在伊犁河谷游牧的哈萨克人千恩万谢的离去,这次打击太大,估计没有个已两代人,很多部族恢复不起来。
看着远去的哈萨克人,万夫长收起笑容,脸色平静的问道:“哈萨克汗国的人到了没有?按理他们也应该到了。”
一位长满胡子的千夫长谦卑的回道:“回大人,已在西面十里外的树林修整多时,他们也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哈萨克人还真是头狡猾的恶狼!都这时候还在算计!这次不将准噶尔部打服,他们会有好日子过?”
万夫长不满叫嚷着,完全不说叶儿羌汗王阿不都拉哈汗的诡计。
那拉提草原之战,已将轻敌冒进的准噶尔部打残,继续进攻伊犁河谷,还喊了那么多“助拳”的人来分一杯羹,有准噶尔部树敌太多的原因,也有阿不都拉哈汗借刀杀人的因素;借骁勇善战的准噶尔部削弱哈萨克人的势力,有在伊犁河谷游牧的哈萨克人,也有在伊犁山北建立汗国的哈萨克人。
哈萨克人明知是圈套还往里凑,他傻啊!
能在这乱
世生存的人都不傻,不说游牧的哈萨克人寄人篱下,不得不服从汗王调令;哈萨克汗国与准噶尔可是世仇,两部之间的战争持续了上百年,仇恨都刻到骨子里,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阿不都拉哈汗就是想透了各部的心思,抓住了上天赐予的机会,给自己留至少暂时平静稳定的后方,全力南下叶儿羌城夺取属于自己的权力。
万夫长发泄完,知道东来的哈萨克人没有自己帐下这些好糊弄,自己部卖力的攻打下,他们是不会出兵的,想着汗王阴森的命令,打了个冷张,颓然下令道:“吹号!准备进攻!”
牛角号声响起,叶儿羌人开始准备,正在远去的哈萨克人也停住了脚步。
很快战场响起隆隆的炮声,可惜只打了三、四发炮弹,做工粗糙的土炮就开始发红,再打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远处的营垒墙壁仅留下几个深坑,看来自制的火炮没炸膛就是万幸,期望它能取得什么效果还是很难。
炮击虽没取得成果,但鼓舞了士气,叶儿羌人一时士气如虹;牛角号声再次响起,叶儿羌的盾牌兵掩护陷城的死士开始动了,同时布置在两翼的轻骑兵开始冲击;奔驰的马蹄奋力踏着大地往前奔跑着,骑士们取出弯弓,搭上弓箭,两腿站立在马镫上,稳住身形松手,黑压压的箭雨斜飞到半空中,与对手射来的箭头交错而过,分别飞向自己的目标。
地面上传来连连惨叫声与马匹的哀嚎声,没有停顿,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接连飞出,战果开始扩大;战场上弥漫起阵阵血腥味,高举盾牌的刀盾兵,掩护步弓手加入对射的战场;他们身后陷城的死士袒胸露乳,满脸不屑的神情瞪着凶悍的双眼,踹着满嘴酒气,迈开大步越过弓箭手向前冲去,全然不顾飞来的箭头将身边的同伴盯到在地。
原始的人海战术是最有效的武器,攻击的叶儿羌人不顾伤亡,终于靠进了那道该死的土墙,做工粗糙的云梯刚竖了起来;欢呼的人群还没来及将脚踏上去,黑色的液体伴随着滚木和石头从上淋下来,当然也夹杂着零星的箭头。
没人顾得上躲避,也没人去救治受伤倒地的同伴,只想靠着手里盾牌的遮挡,自己有机会登上不高的土墙,再将那该死的准噶尔人砍倒,结束这场“大人物”之间的争斗。
随着黑油落地,几只火把被人抛了下来,翻滚的火焰遇到拌有动物油脂的黑色混合物,腾的一下将城墙下的一切物体点燃……。
千百年来,攻城方法千百种,守成方法也有千百种,双方拼的是物力、财力、人力与意志;牛角号声中,潮水般的人潮潮水般往后退去,只是没有来时那么从容不迫;留下一地的战争痕迹,满地的尸体当中到处是催死挣扎的战马与士兵,丢弃的云梯、盾牌、刀枪胡乱的泡在血水里,没燃尽的撞车冒着黑烟歪倒在营门处,城墙下是黑黢黢的一片,没有燃尽的尸体卷缩着冒着青烟。
守城的人还来不及欢呼,对手的轻骑兵又一次出阵,第二波攻城又开始了;如此反复似乎无穷尽也,天下的太阳不忍人类如此的搏杀,想躲确找不到一丝云彩。
观战者不止躲不过去的太阳,还有真实的人类。
营寨不远的山坡上,竖起了又一面狼头旗,哈萨
克汗王杨吉尔汗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上,身后是上万哈萨克勇士。
杨吉尔汗扬着高傲的头颅,俯视着惨烈的站斗,很有君临天下的感觉。
见汗王不为所动,一位肥胖的头领,骑着匹雪白的汗血马凑过身来,谄媚的说道:“汗王!看来咱们来对了,要不将他们全部吃掉?”
无事献殷勤,非盗即奸!杨吉尔汗头也不回,冷道:“草原有草原的规矩,狼离开狼群变成独狼,而独狼无法在草原生存;卫拉特部破坏了草原上的规则,惹得众叛亲离才落得如此下场;咱们是阿不都拉哈汗邀来的帮手,不能坏了千百年的规矩,否则卫拉特部今日就是哈萨克人的明日。”
被汗王一顿驳斥,胖头领不恼反喜,低头赞道:“是!是!小人记住了!不过,汗王,以目前的局面看来,阿不都拉哈汗的势力遭到了一定削弱;他此番南去,能不能摆平国内的反对势力还真难说,肥沃富饶的伊犁河谷不就是汗王您的领地?”
不学无术的家伙,看到皮毛以为掌握的了精髓,狼王的精明狡猾岂是你这这种鬣狗所能理解的?笑话!
要不是看你背后的势力,本汗还懒得和你废话;心生厌恶的杨吉尔汗习惯性捏了下鼻子,没好气回道:“狼王的狡猾是在于懂得猎物和对手的心里,阿不都拉哈汗的主力不在这里,他们早已经南下叶儿羌城。”
哦!这不更好么!
遭受接连挫折的胖头领没有气馁,反而心喜,想到微妙处还想再做声;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看着由远而近的叶儿羌信使,杨吉尔汗皱着眉头苦笑道:“看到了吧!狼王急于脱身,该咱们上啦!这伊犁河谷不是叶儿羌的,也不是本汗的,是西来的大明的;至于本汗为何要打卫拉特部,除了报仇之外,是哈萨克汗国的‘敲门砖’,用汉人的话说是‘投名状’。”
说完也不看惊得张开嘴不知说啥的胖头领,右手微微举着马鞭斜指斜下方冒着黑烟的营垒,冷冷下令道:“攻城!围三留一!”
数万哈萨克勇士嚎叫着冲了出去,转眼就将疲惫的叶儿羌人换了下去;随着生力军得加入,准噶尔部在伊犁河谷的好不容易修建的据点,何时陷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备注:
1、
西域几大汗国的恩怨请看第六卷第四十三章《西域记三》。
2、
哈萨克汗国:哈萨克汗国是蒙古黄金家族后裔在1456-1847年间创建的国家,1628年额什木汗去世之后,其子杨吉尔继承汗位,其统治中心在锡尔河流域的土尔克斯坦城。
这一时期,蒙古准噶尔部逐渐强盛起来,时常入侵哈萨克汗国,哈萨克汗国与准噶尔人之间先后发生过三次规模较大的战争。
3、
叶儿羌汗国(1514-1680) 的奠基者是察合台后裔赛依德,他是东察合台汗国满速尔汗的三弟,为争夺权利,联合另一兄长赫力烈在伊犁河谷和七河流域发动暴乱反对满速尔汗,并颠覆了亦力把里政权;汗国的首都在叶儿羌河边的叶儿羌城(今莎车),鼎盛时期的疆域包括吐鲁番、哈密、塔里木盆地,因而被称为叶儿羌汗国。
第二章 忧 心
崇祯八年初夏,叶儿羌汗国与哈萨克汗国会师于天山北麓的伊犁河谷,卫拉特蒙古留在西域的最后力量准噶尔部再次遭受重创;准噶尔部年轻的巴图尔汗好汉难敌四手,不得以率余部仓惶逃往老巢塔尔巴哈台(今塔城地区,属于新疆哈萨克自治州)疗伤,其汗王地位岌岌可危。
经此役打击,准噶尔部元气大伤,汗王的权威大打折扣,内部陷入权力争斗的漩涡;卫拉特蒙古两大佼佼者是和硕特部与准噶尔部,在他们崛起的道路上,不约而同选择了与历史相同的做法,只是物是人非造化弄人,遭遇却没有历史上那么风光无限;两部的下场是一个比一个惨,在西域这块美丽富饶的土地上再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获胜的联军终究也不是纯正的蒙古人,没有遵循草原的法则追赶败逃的宿敌赶净杀绝;其实不是他们不想为之,而是实现太残酷,他们不能将心思全放在准噶尔部上;再说西域东面杀进来一头猛兽,趴在天山的崇山峻岭之间盯着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跑过来咬你一口。
天高地远的,害怕啥?有什么可害怕的!
瞎说!害死人不偿命!东面趴着的不是头恶狼,而是头猛虎!
无声无息的将强大的和硕特部整个吞下,连一点点渣渣都没留下;漠北喀尔喀蒙古够强大的吧,与卫拉特蒙古相争多年,都拿对方无可奈何,现在怎么样?说是要武力反抗暴 政统治,恶是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乖乖投降俯首称臣;就不说东边辽东的女真鞑子,势力够强大的吧,他们呢如今又在哪里,现在去辽东,您能找到他们的痕迹?
大明不是懦弱的节节败退么?何时强横如斯,一点道理都不讲?
哈萨克人一时弄不懂怎么会这样,到后来也不想去弄明白,离得实在是有点远,弄明白又如何,还不如专心对付西来的罗斯人。
谨慎的杨吉尔汗既然知道“中央帝国”再次强大起来,有前车之鉴就不会去捋起锋芒;派出侍者将伊犁河谷献上,并同时上表要求册封,以共同对付东来的罗斯人。
只求册封不求其它,也是抱着山高皇帝远的心态。
说啥?什么心态?
这都不懂?不就远交近攻么!面对两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先稳住远方的那头不要扑过来,尽全力对付离得近的,更何况自己内部也不四铁板一块。
杨吉尔汗将只会巴结人胖头领留在伊犁河谷,自己带着大队押着战利品返回都城土尔克斯坦城;满载而归的他很是得意自己的“英明决定”,东来的罗斯人商人不是说什么向东的商道断了么!
东面商道?就是常年战争,通往大明的商道都没断过,他们说的怕是极北的皮草掠夺路线吧!
活该!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盗,你们也有今天!
同年夏天,解除了北面压力的阿不都拉哈汗兵临叶儿羌城,在内应帮助下攻进城内,杀死宗教敌人“白帽派”,夺取了叶儿羌汗国的权力。
西域局势由于大明强力介入已面
目全非,至于到底走向何方,可以将视角集中到乌鲁木齐,原和硕特部核心牧场。
似曾相识的一幕在乌鲁木齐河畔出现,一座大型棱堡结合河边的红山地势已初具成型,跨河相望,西边不远雅玛里克山一座中型棱堡已开工建设。
两座依山而建城堡一东一西扼守着乌鲁木齐河谷地带,至于“王母娘娘斩恶龙”的远古传说,估计那是后世为增加知名度胡编乱造的故事,做不得数,龙在封建社会代表皇权,斩龙?辛亥革命后可以随便。
传说就是传说,事实更没那么温情美好,大明要在西域站稳脚跟,乌鲁木齐就是今后扩展的大后方;没有可靠的要塞储备物质,保护城堡周边的屯垦农场,西域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五军都督府的长远计划里,棱堡只是应急产物也是守备要塞,两座山上还会依据地形条件修建一系列的防御设施及其它功能建筑;并以此为依托,建设一座控制西域北部中心城市,标准是按关内省城规模定。
要在脱离统治近千年的地方造座西安或兰州那样的城市,不说比登天还难,也确实是件工程浩大的事情。
崇祯八年开春后,从陕西、甘肃两省先后调来两万人的农垦军团,山西、归化等地的农垦军团也在开始抽调人员组建洗西进兵团;光有屯垦军团自力更生也不行,还调来了上万人工程兵,他们与农垦兵一样是历次整编下来的部分士兵,先是修建连接北部各省官道,今后估计得修部分战略铁路。
术有专攻,农垦军在第二军各部的掩护下,占领乌鲁木齐到乌苏沿线河谷战略要点,开始结合当地已开辟的耕地垦荒种植,扩大农场规模以保证大军的粮食供应;工程兵则监督和硕特俘虏修建采沙场、伐木场、采石场、制砖厂及简易的水泥工厂等,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准备过后,开始正式修筑棱堡。
新学盛行的好处在工地得以体现,随着科学院西洋学者的增加,大明制造不少西洋工程设备,贴上“新学”标签投入建设大军。
巨大的工地象一个精密的仪器,河边竖立的巨大水车将河水提起,通过水渠到工地各处,高大的脚手架之间布满了绞车、各类滑轮,巨大的石块、装满砂浆的两轮推车上上下下,绳索的滑动声、工人的吆喝声、动物的嘶叫声夹着尖锐的铜哨声与蒸汽机的吭哧声,偶尔还有开山炸石的爆炸声,一曲建设的交响曲在红山脚下演绎着。
河谷与山地结合,机械与水泥广泛应用,让城堡的建设速度加快不少,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和硕特俘虏的功劳;他们不是工地的唯一工人,建设的主力军是万余名工程兵,第二军在乌鲁木齐的驻军会轮流前来帮忙,非农忙季节,乌鲁木齐河冲击平原的屯垦军也会参与进来,几万人的日夜劳作,可驻军上万人大型城堡进展神速,一日一个样。
征西将军,大明皇家陆军第二军军长孙应元站在半山腰的临时军部外,山脚热火朝天的工地似乎与自己无关,忧心忡忡的望向东边,可是那除了连绵的天山,什么都看不到。
与军长大人相反,军法官文孟希悠闲的背着手,看着下面热闹的工地心情舒畅,看到兴致处想找老伙计聊聊;转头发现张“苦瓜脸”,想着刚收到的朝廷通报,知道事情缘由,淡然笑道:“军长,不要瞎操心,皇上自有吉相,能有什么事?不看看他身边都是什么人,还有哪些人没跟来,他们又在哪里?难道您不相信王公公?不相信您的几位老部下?察哈尔部不说有近卫军盯着,还有位国舅在集宁蹲着!能掀起多大风浪?”
哎!说得轻松,那是你没经历过!
一声沉重的叹息后,孙应元转过头看了眼佯装镇定的文孟希,心想自己都这样还来劝人?苦笑回道:“好意思说老子,您还不一恶熊样!有这么劝人的么?装也装得真一点。”
看来军长是没啥事,正好和他聊聊,看看自己所想是否有纰漏。
被看穿的文孟希不好意思一笑,赖皮的回道:“没错!我是在装,但和您聊的时候想明白了,担心那是白费工夫,还不如干好眼前的事!至于想明白一件什么事,不知是否有兴趣听听?”
啥?都啥时候还装神弄鬼,皇上真有什么事,老子灭了整个察哈尔部!管他娘国舅不国舅的,是皇亲都不看好皇上,干吃白饭啊!
孙应元想着烦心事,无声的咒骂着,虽没表露出来,但微微跳动的眉头与嘴角往下弯出卖了他的内心,就不说那双阴柔的双眼啦!
难得遇到大事懂得隐忍,可就是这眼神不善有点骇人!文孟希楞了下神,心知不妙,忙道:“哎呀!你这家伙就是这点无趣!告诉你吧,皇上这次巡察是早有预谋,一切应该都是计划好的,包括到安西府与您、我二人会面;既然是这样,咱们的皇上还会有事?”
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晚了,不领情的孙应元冷哼一句,没好气挖苦道:“哼!到现在才想明白,看来也就那样!不瞒您说,老子在回迪化的路上就想明白一切,看来军法官大人还得多努力啊!”
冷言嘲讽说明心智健全,军长真没事!知道是在打趣自己文孟希先知后觉,摇摇头大吐苦水:“本官不是皇上身边的旧臣人,连见皇上也不超过三次;再说第二军现在也没啥战事,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不都要本官去处理!哪象某人整天不是下工地转转,就是下部队和当兵的聊聊天,老子有那么悠闲么!”
这家伙不错,就是嘴上不肯吃半点亏,看来他也想明白所有事;现在看来不管怎样至少第二军不会乱,这样就好,老子也不用杀自己人。
得到想要的东西,孙应元心情好了不少,沿着山路开始散起步来,边走边试探说道:“文总军法官,本官想的不是察哈尔人会怎样,而是朝中那些不安分的人可能会趁机捣乱,弄不好会危及皇上的安全。”
他们?是谁啊?谁这么大的胆子!
备注:
1、乌鲁木齐红山有个传说,姑且一笑而过。
第三章 惊 诧
红山不大也不高,在平坦的乌鲁木齐河谷算是拔尖的“高个子”,山上绿树成荫,山下河道纵横,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进入和硕特腹地,孙应元一眼就瞧上这片水草肥美的地域,将此山设为第二军军部所在地,平时有空也常与文孟希在河边、山间的小路散步聊天。
熟悉山,熟悉小路,熟悉的小溪,还有熟悉的人!
一切既熟悉也陌生,文孟希扯下根小草放在嘴里含着,舌尖传来青涩的味道,大脑却在飞快的转着。
那些王爷?大明的亲王,几经打压连没牙的老虎都算不上,能做啥事?没道理啊!那会是谁呢?军制改革后,那些老旧勋贵就更没啥势力可言,能翻出什么浪花?
上面两个都没可能,剩下的就只有文官,没有武力的支撑,连说话大声点都要小心,陛下不会想不到这点。
实在想不到什么人会对皇权产生根本的动摇,文孟希干脆不想,无赖摇摇头劝道:“军长!您多虑了,孟希虽愚钝,但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危及到皇上;如果真有人以身犯险,难道不怕皇家陆军的刀么?咱们第二军虽处在西陲,回师关内也不是难事啊!”
都什么人,这些话也轻易能说出口?
孙应元满足的笑了,有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做军法官还真是幸事;拍拍文孟希的肩膀,开心笑道:“你啊!还是没想透,京城谁是定海神针?想明白没!”
定海神针?刘忠君?肯定是坚定的拥皇派阿啊!原来是这么会事!
刘忠君是个好苗子,更是拥皇的狂热分子,可就是太狂热有时还真会坏事,但有风吹草动或许会惹出事端;他可是陛下预留给下一位皇帝的快刀,但愿头脑不要发热,渡过这劫将是辽王的最大助力。
想到那位性格分明的年轻人,文孟希有些不淡定,声音发颤的问道:“他?他不会吧!军长!这?怎么会这样?”
孙应元双手叉腰,看着山顶高高飘扬的日月旗,缓缓说道:“那小子是本军长看着长大的,是明事理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就怕下面的人乱说话坏事;不过皇上既然那么看重他,肯定会保护他,不看他面子,怎么也要看他爷爷和父亲的面子。”
想起大明那位传奇的老人,被皇帝从犄角旮瘩找出来,竟还是位奇人!
有那老汉看着,应该不会出问题,文孟希重重叹了口气,幽然回道:“军长!您不做首辅还真可惜了,连这都想到了。”
面对这种苦涩的笑话,有心事的孙应元笑不起来,无奈摇摇头不去想烦心事,淡然说道:“叛乱的消息会通报全军,可有件小事需要注意,就是队伍里的蒙古人不少,希望各级军法官密切注意,关节处不要出问题。”
能出啥事?有皇帝的那些“损招”在,谁不愿做明人?那些蒙古人现在比中原人还中原化,识汉字、说汉话不用人逼,深怕有人说他是蒙古人,谁说和谁急!
见军长神色凝重,文孟希收敛笑意,郑重回道:“军长勿虑!本官会注意的,队伍里察哈尔部人不多,会安排专人对点盯防;不过最好的办法不是堵而是疏导,多让他们参加劳动建设,每天累得半死也就不会乱想,过了这段时间也就什么都过去了。”
好家伙,老子只是随口一问,竟然就想出“体罚”的招数,文人的手段果然了得,在下实在是佩服很!
好在现在还没有什么人权可言,没人会管这种行为是不是过火;孙应元微微点点头算是知道这事,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起热闹非凡的工地。
依稀传来的喊声中,夹杂着不少各地口音的蒙古人,他们不时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和中原兄弟打趣;他们身边还有当地西域人、青海来的藏人、羌人,不过都说着官话相互交流着。
他娘的!老子的队伍还真成大杂烩了,还
真什么人都有!
懊恼的孙应元转身想走,边上的文孟希按住他的手臂;顺着手指的方向一望,西边的官道尽头出现一匹快马,跑得那么匆忙的样子,明显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孙应元疑惑的看向西北面,难道是准噶尔部出啥“幺蛾子”啦?不对啊!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大明内部的事!
答案很快揭晓,驻守乌苏到石河子一带的骑兵第三镇总兵贺虎臣发来急报,通报准噶尔部在伊犁河谷战败,哈萨克汗王将所夺之地交与大明,请求“天可汗”大明皇帝册封!
啥?册封!大明强大了,啥人都往前凑啊!
生怕被拒绝还巴巴送来土地?可要知道那地是西域三大势力常年争夺的地方,如今说送人就送了。
还真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用不用这么现实?大明领土已不少了!稀罕么!
话虽这么说,做起来是另一会事!
孙应元没权也不会拒绝这份“好意”,对土地更加“贪婪”的皇帝更不会拒绝;就是知道前面摆的是杯毒酒,也要先将酒喝了再找解药,白送的土地哪有不要的道理!
明知皇帝不会拒绝飞来的“肥肉”,可派谁区接收广阔的土地摆在明处;皇家陆军第二军进入西域五个镇,留在乌鲁木齐只有步兵第二镇与骑兵第七镇,是防备叶儿羌河准噶尔部的,不能抽调。
不过除了骑兵第三镇在乌苏一带抵着准噶尔部的咽喉,骑兵第五镇在总兵黄龙带领下,已跨过漫漫沙漠戈壁进入阿尔泰山脉南麓地区;一来为配合第七军在漠北的剿匪行动,防止匪徒逃串,二来是摸到准噶尔部侧后方,抵住它的后脑勺;如果伊犁河谷落入明军手里,四面楚歌的准噶尔部除了投降,还真想不出什么别的无出路。
军参谋长尤世威看到这种好消息,经常想计划自然敏感些,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兴奋得一拍桌子,大声的喊道:“军长!这儿是好事啊!可以让虎臣派一个营前去接收;喀喇沁(国舅下马凳部)整合完调两个蒙古卫所部队上去占住牧场,等乌鲁木齐这边完全安定了,就可抽调屯垦军上去占住要点筑棱堡!”
参谋长大声说出部署,几位年青的参谋是激动万分,满眼期待的看着军长大人,那样子似乎就等着大声欢呼!
他们失望了,军长孙应元没有同意这份提案,而是慢慢的走到挂着的“西域形势图”前,仔细端详起来;独自一个人看了好久,突然没有没脑的问道:“你们谁知道叶儿羌汗国的军队去了哪里?”
叶儿羌?它那可是大明属国,虽说有点桀骜不驯,但相比西域其它各国,叶儿羌还算是恭敬有加的;大明夺回哈密,又占了吐鲁番,负责叶儿羌南部的阿不都拉哈汗连一句闲话也没有,如果博斯腾湖西边的柳城(今焉耆)不是其发达之地,一心争夺汗位的他估计连这地都会不要。
如今军长突然问起,肯定是担心什么!
尤世威皱了下眉头,意识到问题所在,忙查了下探报,大声回道:“报告军长,阿不都拉哈汗在巩乃斯草原大败准噶尔部巴图尔汗后稍作修整,随即率大部队南下,拼凑些地方部队由万户长带领,一路纠集些对准噶尔部不满的各族部众往伊犁河下游而去。”
消息是个旧消息,依照时间估算,那位老狐狸估计快杀到叶儿羌汗国的都城了;他不要他的后方,是相信大明的为人?还是留有后手?
孙应元看了下地图,似乎想找出合适的答案,看着看着,他明白了。
后手是谁?不就是献地的哈萨克汗国,不就是挨打的准噶尔部么!
乌鲁木齐西面是断了一条腿的准噶尔部,西南是奄奄一息的哈萨克游牧部落,两部有多大能耐抵挡大明刀锋?
舍身饲虎?好
算计!
这位汗王看来还真不简单,把人的心思摸透了,用瘦弱的哈萨克牧民和准噶尔部引大明和哈萨克汗国相斗;可惜哈萨克汗王也不笨,根本没和宿敌准噶尔拼个鱼死网破,对四战之地伊犁河流域是有想法、没办法,干脆眼不见不心烦!退军、献地、求册封!将球踢给“闯入者”大明。
想明白孙应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着地图的符号似乎变成了厮杀的战场,硝烟弥漫河血肉模糊只是表象,千万不要被表现蒙蔽双眼。
经过伊犁河谷之战,看似准噶尔部已被打残,应该还保有一战之力!至于被两国先后舍弃的伊犁河流域,那是送给“闯入者”吃的“夹生饭”。
夹生饭?夹生饭虽有点磕牙,但好歹也能吃饱!
备注:
1、
写到这翻看自己所写,平定西域过程中,总预备队第六军已调往兰州、西安一带,可写到后面忘记前面,又成立第八军接手陕西、甘肃、青海及归化西部防御,中间部分部队番号错乱,大家姑且一笑了之。
2、
解释下明军驻地有误差的问题及其它相关问题:
1)第八军总部设在兰州,原驻安西府骑兵第二镇,现驻守安西到酒泉及居延海沿线,驻德哈令步兵第十六镇留在青海,驻防西宁与德哈令沿线;在兰州组建骑兵第十二镇驻守兰州、银川及朔方沿线;在西安组建步兵第二十四镇,驻守汉中、西安及延安沿线,合计四镇兵力。
2)第六军共两个一旅编制的步兵镇,番号为步兵第二十二镇与第二十三镇,扩编为两旅编制,分别驻守太原、石家庄、开封和济南等地,留在中原腹地,做悲催的北方战事的战略总预备队。
3)大明皇家陆军编制问题:截止到崇祯八年底,大明皇家陆军共编有骑兵十二镇、步兵二十四镇;按两旅编制计算,皇家陆军人数约四十万人,按三旅编制计算,皇家陆军人数约五十八万人,陆军各军编制不定数,大明皇家陆军常年维持在五十万人左右;若包含四镇满编的皇家近卫军、六卫的皇家卫队及五镇皇家海军陆战队,大明可战的军队不含海军舰船,总人数大概在七十万左右。
4)屯垦军问题:屯垦军类似现在的建设兵团,平时是民,战时是兵,主要生产军粮,由退役军人及其家属组成;比如漠北战事完毕,驻扎漠北喀尔喀蒙古的第七军会减少到三到四镇的两旅编制骑兵祸步兵,重兵布防库伦、乌梁海、乌苏里雅台及科布多等重点城市,其它地方只驻少量兵员,多余部队南调或裁员改成屯垦军团。
5)大明陆地拓展路线问题:陆地拓展主要为西域、日本及中南半岛各国,各军的主攻方向不同,身后有一到两个军的预备队;比如驻安南边境的第四军,安南战事完毕后,会变为驻中南半岛驻军,将新组建第九军接替其在两湖、江西、广东的防区,并成为大明南方战事的总预备队;驻守江南第三军、驻守东北第一军及驻朝鲜部队会在适当时侯扩编,适当时候联合盟国朝鲜报仇雪耻。
6)军费问题:本文明军为“义务兵”制,军费减半,一万士兵每年需要耗费白银百万两,算上骑兵及火器消耗,每年军费大概在六千万两到八千万两;盐税改革后逐年增加,应可以抵消巨大军费消耗;本文设计崇祯八年军费占大明总收入的三成到四成,到崇祯十年占比将减少到二成左右。
海军军费由海关收入保证,屯垦军军费计算在军队购买农作物的费用里,工程兵军费算在建路、筑城等投资成本里,不足会从内宫资金拔出,这些不再一一解释。
真正想说的是养兵不易,那些暴兵的真的要注意,本文的军马、长途消耗还没怎么算成本,草原长途补给全是抢或征用蒙古各卫、屯垦军的马、羊等家畜。
第四章 守 望
主将陷入沉思,指挥室其他人自觉屏住呼吸、放轻了步伐,深怕惊扰军长大人的思索;孙应元盯着塔尔巴哈台看了好半天,苦于没有新的消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转过身来,板着脸问道:“锦衣卫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尤世威被突然冒出的问题彻底弄晕,看着哑口无言的参谋,犹豫间鼓起勇气回道:“报告军长!没有!”
样子十足象个遇到婆婆的小媳妇,生怕答错问题,有人不满意了。
尤世威!你是军参谋长,按理和军长是平级,陛下专为分各军的军长军权而设的职位,怎么弄得象上下级关系一样。
军法官文孟希看着不争气的尤世威,气有点不打一块出;他忘记了一条,军队讲究出身,尤世威虽是老边军,可后来的加入禁军,那就是孙应元的部下,你要他如何硬气?
“他娘的!没了锦衣卫两眼瞎!这样不行,咱们第二军得自己组建哨探机构,对各镇收集的情报进行整理、分析,对重点战区得派出自己的哨探!对!就这么办!”
对尤世威回答不满的孙应元想发火,看了眼神色不太对的军法官,骂骂咧咧的下了一通命令,一个主题——组建军属常备侦察机构。
战时军部派出哨探刺探军情是常有的事,可是非战时弄这事难免会遭人诟病;老成的尤世威有点为难,迟疑不敢冒然下发命令。
憋得难受的孙应元发火了,不管不顾的大声骂道:“尤参谋长,怎么还不下令?干什么?老子还是一军之长,有什么事老子担着!”
这是干嘛?好好的来什么气?不就是伊犁河谷么!尤参谋长的建议就不错!意义重大不说,万一被骗损失了一个营,对第三镇也不伤筋动骨,划算!
文孟希虽是突击训练出来的“半拉子”军人,长时间耳濡目染也知道些战略问题;见孙应元看着到嘴的肉不敢吃憋着火;知道是他小心谨慎性格使然,掌握着数十万大军的身家性命,谁不想稳稳妥妥的。
暗笑的文孟希倒了杯水递给孙应元,轻声劝道:“军长,喝点水歇歇气,尤参谋长是好意!这样,命令加上本官的名字下发,下面各镇主将也不会胡思乱想坏事。”
军令如山,军长算开恩了,挨骂的尤世威并没多想,正在为自己的迟疑懊恼;见军法官出手帮忙,忙敬了个军礼,挺着胸膛大声回道:“是!卑职马上起草命令!人员从各镇、直属部队抽调尖子组成,由军部的情报司负责。”
两人的做法端着杯子的孙应元心知肚明,也知道自己刚才有点感情用事,感激的看了眼两人;军队不是地方,没那么多温情和脸面可讲,军长的威严还是要保持的;将杯子轻轻一放,沉声道:“军令如山,没那么多婆婆妈妈!参谋长建议有功,这次就将功赎过!下次本军长可没那么好脾气!至于奏章本军长自会写!”
大一级压死人,在指挥权上不想有所建树的尤世威哪会防抗?带着军部的众参谋齐喝声“是!”四下散去;文孟希虽有心支持,看到主角自己不愿意,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孙应元。
下完命令的孙应元满意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转眼发现一对小眼对着自己,躲也没处躲;被看得有点烦躁,干脆扣上制式铁盔,迎上前苦笑道:“走!陪我去看看工地,有些事还得您帮我把把关!”
文孟希笑笑一抬手,这事算是过去了,可对第二军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红山脚下的工地还是那么热闹,上层之间的“迎来送往”或“征伐掠夺”与下层的百姓其实没多大的关系,在吐鲁番、哈密等地打得死来活去的明军、和硕特、吐鲁番人和哈密人,在此刻互相协作,一起流汗、一起欢笑。
只穿着件马褂的孙应元哪还有征西将军的样子,象个老农推着独轮车飞快穿过忙碌的人群,后面跟着同样推着独轮车的参谋长尤世威与几名卫兵,一路嚎叫着你追我赶往提升机跑去,闹得路上的众人躲避不及。
军法官文孟希被强拉着推了两趟车,实在不是干体力活的料,这不坐在不远一块大石头上踹着粗气,看着年轻军官们在军长带领下争先恐后的劳动场面是苦笑不已。
这事放在以前,那是不敢想象的事,可在新式明军里却可经常见到,要论始作祟者还是当今皇帝陛下。
不说崇祯帝朱由检在信王府时就与军士们摸爬滚打在一起,登基之初整顿京营,只要有空也会出现在训练场和修建营地的工地;后来御驾出征蒙古和辽东,同样和士兵们一起挖壕沟、立帐篷,就差亲自提刀冒着炮火冲锋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被“忠心爱君”的文臣们拼死拦住了。
上行下效,皇帝做得,没谁做不得!在那群疯狂的“旧臣”与军法官们的推动下,想在明军混出个人样就得如此这般,就算是作秀,那也得下场去劳动几会。
文孟希受兄长影响,喜欢与故去的徐阁老那样的人交往,自没一般文人的酸腐味;但要说到体力肯定是比不过那些武夫,不过也有所长,将后勤支援这块就做得滴水不漏。
很快,劳动完的孙应元与尤世威两人满头大汗联袂而来,走到边上的大水缸前,拿起粗碗猛喝一通才意犹未尽作罢!
尤世威喝了几大碗水,止住了渴,用毛巾擦了把汗,随口念叨着:“老啰!真老啰!比不过军长啰!要放几年前,老子不拉你几个车位,老子还真不信那个邪!”
放你娘屁!比老子大不了几岁,充啥好汉!
孙应元放下粗瓷碗,一手甩着毛巾,一手插着腰,看着快完工的堡垒,讥笑道:“得啦!老尤!别在那卖弄年纪,不行就是不行!找啥借口都是白搭!”
男人就怕人说自己不行,尤世威哪服气,张嘴要反驳。
休息完的文孟希看着两个主将在那准备“开战”,忙过去将他们隔开,好言劝道:“好啦!好啦!汗也出了,该想想怎么写奏章,老孙啊!您总该写一会吧,不能总做甩手掌柜,要不陛下那可不好交差。”
喊他做啥都好,提到写奏章,满脸得色的孙应元立马变成苦瓜脸;接过警卫递来烤熟的玉米,猛力咬了口,大咧咧回道:“写奏章不是您军法官该做的事么?该怎么写就怎么写,要不让参谋长写也行,老子署名!”
尤世威比孙应元又能强到哪去?字倒是认得不少,就是拿惯刀的手握住那笔,大脑一片空白,平日说得的话照样写全都难,写奏本那不是要命么!
见孙应元躲避,文孟希不想“姑息养奸”,态度坚决的说到:“目前西域形势还算稳定,如果出现什么变故,咱们三人或许是天各一方;都指望本官,到时你们俩就不怕误事?从今往后,你们俩轮流写奏本,本官最后给你们把关!”
做为老军油子知道什么时候“偷奸耍滑”,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勇往直前”;见孙应元紧锁眉头一脸的难色,尤世威硬着头皮笑道:“嗨!老文啊!还是本官先来吧,本就是参谋长的分内活!”
你倒会做人,眼看孙应元就要点头,文孟希断然喝道:“不行!陛下说过,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其主将必有智慧,连奏本都不会写,怎么指挥大家打胜仗?现在打仗可不光靠体力,要用脑子!”
心有不服的孙应元想反驳,看到文孟希毫不避让的眼神,燃起的气焰一下熄灭;想到陛下一再强调习字的重要性,再想想部队火器装备的逐渐增多,哪个不与知识密切相关?
好胜的孙应元自知理亏,过了好久才赌气的回道:“要弹药、要火炮就这么难?写就写!老子又不是没写过,这事还能难住老子堂堂征西将军不成!”
崇祯八年底,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朱由检接到孙应元歪歪扭扭的奏本:微臣报告大明皇帝陛下,第二军在西域进展顺利,目前正在巩固和硕特故地防御,乌鲁木齐红山堡已快建设完成;近日接报……,臣决议待各地城堡修建完成再做下一步打算,恭圣安。”
文笔通俗直白倒是他的一贯作风,百事缠身的朱由检看了也只笑了笑,也没真当会事,匆匆批了三个字“知道了”,奏本就下发到五军都督府,事情由参谋本部总督察曹文诏苦恼去了。
曹文诏拿到没什么指示的奏本怎么办?西域那么多城堡,虽说建造资金用原来缴获还搓搓有余,那些消耗的弹药和火枪好办,就是缺少装备城堡的各类火炮,西安造炮厂开工,也堵不住越来越来大的缺口,更何况还在扩军!
怎么办?从各处调运呗!拆东墙补西墙,大明朝不一直在做这事么!
一切为了前线!那些预备队惨了,新组建的部队有时连枪都配不齐。
第五章 往 事
五军都督府是大明的最高军事管理机关,统管大明各类军事力量;国防部下成立了陆军部、海军部及武装部(统管各省国民警卫队)只负责人员选拔和晋升,协调五军都督府与内阁各部的工作。
参谋本部依据前线部队的要求草拟命令上报到秘书司,经过皇帝批准后下发;一声令下,河西走廊沿线各堡守备部队、炮火被抽调大半,只留下几个府城配少量火炮,其余悉数调往西域各地;可就是这样缺口还是很大,没奈何由总装备本部发订单到皇家事务管理署相关部门要求增加火炮数量,皮球自然又回到内宫手里。
内宫拿到五军都督府订单,对照原订单修改存档,另发文到各地制炮厂加紧生产补货;剩下最后一步就是买火炮的钱,这个好办,在大明皇家银行几个账号之间转来转去,那也是从左口袋移到右口袋,中间支出了购买原料消耗和人员薪水消耗。
大明火器与火炮调运如同粮草转运,不会直接配送第一线,而是间接接力传递;五军都督府后勤本部下文件到配置在各地后勤军站,一般也是各军部所在地,在那的后勤人员依据库存和属地的信息安排物质转运,所缺的部分相邻军站会转运过来。
至于库存数目防止作假,一般账目要参谋官、后勤官、军法官等三方按月检查核对数目,火炮还要增加东厂的人员四方检查核对,每个季度皇家安全局的人会检查。
不谈这些细微琐事,咱们回过头来看,西线无战事!
西域的明军肯定是以压迫身边的准噶尔部生存空间为主,对“遥远”的叶儿羌汗国与哈萨克汗国只是渗透,施以文化与经济的影响。
为什么这么安排,势力使然!
进入西域的大明皇家陆军第二军共五个镇,全三旅编制的三个骑兵镇与两个步兵镇,加上军直属旅与教导营,差不多七万五千余人。
五个镇中,骑兵第三镇、第七镇被分别部署到乌苏和阿尔泰山脉南麓(今新疆富蕴县周边)应对准噶尔部,步兵第七镇防守哈密与吐鲁番一线通往关内的后勤线,步兵第二镇、骑兵第七镇则布置在乌鲁木齐周围,防备的就是叶儿羌汗国的突袭。
新组建的第八军要假想敌其实也是叶儿羌汗国,所以在靠近叶儿羌汗国边境地区甘肃安西府部署了骑兵第二镇,在青海德令哈地区部署了步兵第十六镇,不过这两镇没有满编,都只有两旅编制属于防御兵力。
说到西部军力部署,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
崇祯帝朱由检在平凉府崆峒山遇刺,刚经历青海叛乱给的压力,气急败坏的情况下,断然下令第八军新组建两个镇,将驻扎中原地区的第六军扩编到四个镇。
皇帝陛下忘记了之前的军事部署,可五军都督府没忘,命令第八军在兰州新组建的骑兵第十二镇、在西安新组建步兵第二十四镇;军驻地在石家庄的第六军则改到更加中心点的河南开封,没有不顾实际的扩编成四个镇,番
号还是原步兵第二十二镇与步兵二十三镇,只是由一旅编制扩编为两旅编制。
五军都督府合理的布置满足了大明现实的需要,也没增加过多军费当然是最合适的方案;只是变相驳了朱由检的面子,说得难听是矫诏,主管此事的五军都督府府总督曹文诏也知事态重大,为了国家利益也没那么多顾及,找到五军都督府秘书司总司长王承恩密议半天;最后由王承恩找到合适的机会处理好这事,只不过在西安玩得忘乎所以的朱由检早忘记自己所说的事。
小插曲弄完,各位大概可以知道,大明在西域和漠北共布置两个军八个镇,其中骑兵五个镇,步兵三个镇,合计约十三万大军,这么多人会不会供应不上?
担心这事是多余的,除了弹药和少量粮草,基本不用担心没吃的问题。
为啥?和硕特部、准噶尔部包括哈密到吐鲁番一带的原住民,在战争中损失的又何止十万人;漠北喀尔喀蒙古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万余名残匪四下乱窜,跟在后面的猛追明军又何尝是仁慈之辈?漠北喀尔喀各部非战争减员是肯定的,不能说是明军刻意为之,顺手“打草谷”的因素肯定有。
喀尔喀蒙古与卫拉特蒙古各部一片“哀歌”之声中,也有还算好的消息传来;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明军可不少,不小心娶了蒙古族老婆,解决了军中老大难问题,只不过触犯军规,剿匪结束后被整编为屯垦军那是肯定的。
大明平定西域的计划是在五军都督府改制后才制定,原本计划等陕西、甘肃等两省有一定工业基础,河西走廊开发比较成熟后再动手,打下一地建设一地,滚动前进将西域彻底消化;哪知计划没有变化快,先碰到喀尔喀蒙古暴乱,准备镇压暴乱的部队迎头碰上入侵大明和硕特部,“西域枭雄”在大明的枪炮面前根本不够看,大明稀里糊涂提前三年进入西域这锅乱炖之中。
好在事先做了周密计划,才没事到临头手忙脚乱,可是拆东墙补西墙,怎么都有点不适应;其实哈密那次遭遇战的消耗并不严重,原来的储备足以应付小规模冲突,要不还真不够看!
稀里糊涂中,和硕特部大片牧区被大明吞下了,可是西域中原人数太少,汉唐移民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面对夷服夷语风格迥异的各色人群,不改变人口比例,妄图只依靠部族纠纷想占领西域那是天方夜谭;也就是这么复杂的原因,在当初夺下哈密后五军都督府下令停止推进步伐。
现在既然来了再困难也得想法克服,谁叫皇帝陛下的胃口那么大,一下子吞了那么多土地;
现在如果问处在边疆各总督区各级长官的感想,最先抱怨的肯定是大明的人太少,太少人愿意迁到继续中原人补充的边疆之地。
实际上大明人口已不少,治下到崇祯八年底,治下人口突破一亿五千万人,疆域已突破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还没算西域与乌斯藏领土面积与人口。
抱怨也没用,广阔的国土、落
后的交通,人员流动艰难;除了辽东、西域、台湾及吕宋等地适合居住,其余的地方大多属于寒冷不适合居住地带,自愿迁徙的人到了吉林、漠南一带就不愿再前往。
游牧民族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注定了他们无法稳定发展自己的文化和经济;一旦遭逢大变,整个部落既遭灭顶之灾,一些大部落同样无法避免。
十六世纪末到十七世纪中,居于乌拉尔山脉以东的西伯利亚汗国可谓是雪上加霜,流年不利;他们承受着暴风雪的无情肆虐,却没躲过伴随严寒一路杀来的强盗。
强盗是什么人?竟不畏严寒长途跋涉!
肯定不会是日落西山不得已卷缩在“关内”的大明,也不是刚在辽东站稳脚跟的后金,而是崛起于欧洲边缘地带的莫斯科公国——罗斯人。
西伯利亚现如今只是个地理名词或是俄罗斯联邦的一个共和国,在十六、十七世纪却是某些人的伤心地,一盘散沙的西伯利亚人被罗斯人各个击破,将整个西伯利亚平愿揽入怀里;随后一路向东,在五十年后到达太平洋西岸,最后跨过白令海峡,进入了美洲大陆,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一种壮举。
罗斯的崛起彻底改变了大明北面的政治与地理格局,也奠定了自己后世大国的基础;只是由于所占之地过于寒冷,终究在两霸相争中败下阵来,但其庞大的国土还是支撑着罗斯人始终排在全球前三位之列。
崇祯帝朱由检的重生让大明重新崛起于东方,影响了东亚的政治格局与地理版图划分;只是由于距离遥远及资讯的落后,“蝴蝶效应”现象并不足以影响罗斯人的扩张,他们同样在十六世纪末越过乌拉尔山脉,花极少代价灭掉了人口稀少、地域广阔的西伯利亚汗国,他们没有停留,在北地极寒地带继续向东扩张。
终于在勒拿河流域遇到新生的大明,北极熊向东伸出的爪子被无情砍断,才建立的不到五年的雅库茨克督军府彻底覆灭。
罗斯人最终能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凭借的是其坚韧与顽强的民族特性;暂时的挫折不会让他们停止前进的步伐,他们一边向南渗透进中亚各汗国一边继续向东方派遣由罪犯、退役军人组成的“探险队”。
西迁到伏尔加下流的卫拉特蒙古各部在金帐汗国的废墟上建立了自己的家园,尊土尔扈特部首领长和鄂尔勒克为新的汗王;不过好日子不长,伏尔加流域也不是想象的天堂,东进的罗斯人同样来到了伏尔加流域,实力的差异让心高气傲的卫拉特蒙古人低下头颅。
受罗斯侵扰的同样还有哈萨克汗国与留在故地的卫拉特蒙古准噶尔部。
备注:
1、
大明皇家陆军第七军编制问题:第七军由驻扎东北的第一军裂变而成,配置三个镇,皇家骑兵第十、第十一镇及皇家步兵第二十一镇;其中骑兵第十镇是由第一军划拨,其余两个镇是新组建的部队。
第六章 徘 徊
暂且按下遥远哈萨克汗国不表,先说说在准噶尔盆地西侧塔尔巴哈台(今新疆塔城地区的别名)霍博克赛里(今新疆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疗伤的准噶尔部。
准噶尔部不同于其它游牧民族,自从将王庭从阿勒泰地区南迁,就学会了中原人做法筑汗王城固守;由于实力有限,其汗王城不可能象如日中天的大明一样做得高大雄伟,只是座一里见方的方形土城。
夯土城墙高约两丈六米,上窄下宽,顶宽五米、下宽八米成外倾状;这种程度的城池在中原地区连县城都算不上,一些豪族的“土围子”也比这个大,不过在西域好歹也算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汉、唐也是靠这样的堡垒维系在西域的统治。
小小的土城也只有南北两座城门,巨大的汗王帐篷坐落在城池中央高台上,周围布满不少中型的帐篷,不用看就知道是汗王与其家人的驻地;城池北面有座金顶的的喇嘛庙,高高的金色佛塔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站在城墙上听着喇嘛庙传来的诵经声和着悠扬的钟声,看着远处的群山和绿色的草原,如同置身世外桃源;越过城头飘扬的旗帜,可以看到城外草原并非是平整一块,无数的小溪将它划分得七零八落;溪间的山坡上散落着不少白色的蒙古包,高耸的烟囱冒着寥寥炊烟,灰白色的羊群在油绿色的草地上慢慢飘过;远处传来蒙古牧人低沉哀伤的歌声,歌声随着微风飘远,一群在水草间觅食的骏马似乎是想起没有归来的伙伴,仰起头发出阵阵哀嘶。
为争夺牧场大打出手是草原蒙古人习以为常的事,但接连两次较大的挫折还是让部落损失惨重;准噶尔汗庭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侥幸逃脱的汗王巴图尔这几日也不停往喇嘛庙跑,希望在浩瀚的经文里找到自己的归宿。
幽暗的酥油灯下,巴图尔汗虔诚的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微闭着眼睛,听着主持活佛唱诵着佛经;高低起伏的佛音悠扬动听,可压不住巴图尔汗内心的波动,自从伊犁败退,巴图尔汗经常被噩梦惊醒。
不是看到自己的岳父顾实汗带着大舅子满身鲜血的来找自己,就是看到叶儿羌汗国的阿不都拉哈汗狞笑着挥舞着弯刀向自己劈来,另一边哈萨克汗王杨吉尔汗绕道自己身后,冷不定拔出弯刀。
怎么会这样?想不明白的巴图尔汗无所适从,跑到庙里寻求心灵的平静,可是?可是?
诵经声停止了,主持活佛看到汗王如此,挥挥手屏退了左右,叹了口气,唱了个佛号,缓缓说道:“南无阿弥陀佛,缘由心起,心由相生,世间万物皆有缘;缘起,方能静心,缘灭,纷扰不定;汗王没有找对自己的缘,冒然出兵,所以烦扰不能定心。”
想摆脱困境的巴图尔汗深有感触,对这位族叔是深信不疑,俯首恳切说道:“我佛慈悲,请大师指点迷津!”
活佛是从青海佑宁寺学习佛法归来,据说还见过黄教领袖班禅与达来大师;只是会不会站在外人的立场说事,那只有天知道,连佛祖都不知道。
见汗王虔诚的请教,主持活佛双手合十,淡然说道:“南无阿弥陀佛,汗王请起!老衲不敢指点,只是说下佛理;佛理不深,全靠悟性,一通百通,涅槃普渡。”
什么和什么?怎么不说人话?巴图尔汗疑惑的看着大师,那神情是越发迷茫。
汗王英雄盖世,可惜智慧有限,还得老
衲直接点明,惭愧!
主持活佛不再打哑谜,慨然叹道:“汗王苦恼只是没找对方向,准噶尔部的缘在东,不在西,莫学和硕特人,阿弥陀佛,老衲今日多嘴了,也不知佛祖该不会不高兴!”
东?和硕特?
巴图尔汗明白了活佛的意思,可又不敢相信,准噶尔部灾难原来从和硕特东征开始?可明军不是打过来了么?虽没继续往西,但也到了南面和东面,这也是本汗坐定不安的原因,只是明军会那么好相与?只怕未必!
见汗王犹豫,活佛叹了口气,淡然说道:“汉蒙本是一家,何谈彼此!明皇仁爱,爱护蒙民,倡导佛法;反观罗斯,粗鄙不堪,贪婪无度,崇信邪神,不可不防!”
没谈相互实力相差悬殊,没谈黄金家族的丢脸行径,只谈两害取其轻;将两害之间的差异摆明,是说服人的一种常见手段,换个时间、地点说出,那就别有一番意味在里面。
依附强者也是草原各部的生存法则之一,一点就通的巴图尔汗想明白了事里,这就是“缘在东不在西”的解释;准噶尔部现在四周群狼环视,各自露出自己的獠牙,谁最先扑上来还真不好说,这其中最厉害、也是最讲人情味的自非大明莫属。
只是?准噶尔被盟在前,如今再去寻求庇护,非得掉层皮不可!
巴图尔汗在权衡利弊,活佛虽已出家脱离尘世,可藏传佛教的特性也让他将俗事看得比谁都清楚,哑然失笑道:“大明意在西域,任何人与事都不能更改这个不变的事实;以明皇习性,早日投靠还得分一杯羹,晚了怕连残羹冷炙都没有!强大如察哈尔、大金(后金),结果如何?那土默特部与科尔沁部不同的选择,如今他们的部众又都在哪里?”
投降罗斯人,背弃祖先信邪神?不行!不说佛祖不会放过自己,连长生天不会放过自己;学其他蒙古各部内附大明,做个安分守己的王爷?现在还真不是个好机会。
巴图尔汗思虑再三,没说什么话,俯首谢道:“听大师一席话,弟子心中忧虑解除不少,谢大师指点。”
权力是春药,不是什么人都拿得起,放得下!决意难下是常理,走出这一步需要无尽的勇气。
主持活佛内心叹口气,平静的回道:“南无阿弥陀佛!老衲今日多言几句,得闭关静修几日以慰佛心,望汗王海涵。”
内心已有决定的巴图尔汗走出喇嘛庙,看着明媚的阳光,出神的盯着迎风飘扬的经幡看了好一会,良久没头脑的说道:“通知各部,太师如果回来,直接送回汗庭。”
那位汉人?不是跑了半年了么?哪见得他!几位跟随而来的心腹觉得莫名奇妙,相互看看俯首领命而去;巴图尔汗没注意到这些小问题,终于收回自己的目光对着向自己跑来的长子走去。
两年后的崇祯十年夏,走投无路的准噶尔部向大明上表要求内附,巴图尔汗带着妻妾子女前往京城接受册封。
大明国境线大幅度西扩,直达原西伯利亚汗国、哈萨克汗国边境;一个巨大考验摆在大明面前:该如何面对罗斯人的骚扰?该如何有效控制住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
准噶尔部内附改变了大明西北边境的政治格局,大明直接面对哈萨克汗国与东进的罗斯人;西北广袤的地域人烟稀少,自然环境恶劣,不适合大规模开发;南边中南半岛得安南也已杀得不可开交,也已到瓜熟蒂落的时刻
困难肯定是有的,刚跨进工业革命的大明怎么面对南北两路的同时进军?新成立的以李邦华为首的内阁遇到难题,目光望向紫禁城内的皇帝。
崇祯帝朱由检遵守了自己的诺言,从崇祯九年起没再“任性胡来”,按时上朝处理政务,不时参观京师周边的厂矿、企业及学校;但其真正的重心在修建铁路上,大部分时间泡在前朝右侧的皇家事务管理局办公场所;偶尔跑到中海边上的科学院,与那些金发碧眼的归化明人探讨如何在河流上架铁桥,如何在大山打洞等类似这些高深的问题。
随着内库的银子慢慢减少,铁路线是在大明各处慢慢延伸,以京城为中心的铁路线四处延伸:京津线已修好,效益良好,京哈铁路修到了秦皇岛,京广铁路北线修到了石家庄,南线长沙到武汉的铁路修了一半。
困难重重的的京九(包头)铁路卡在了昌平北面崇山峻岭,花了四年多时间才修过去,距离全线通车还得两年;京广南线从广州出发的铁路修到清远就徘徊不前进展艰难,两广总督府转而修建广州通往宝安府九龙半岛的铁路,遇到与宁沪铁路同样问题,南方纵横交错的河道问题使得桥资金缺口大;两广总督与江南总督都是德高望重之辈,座谈会上广东、江南富商纷纷解囊入股,这两条铁路变成了十足的“股份公司”。
铁路改变着沿线居民的生活,不少人看到了商机,此刻大明还不是闭关锁国百年的满清;巨大的利益面前,地方财团眼热,挖空心思想上马自己的铁路;不受待见的镇守太监成了香饽饽,可惜各地的钢厂产量有限,他们想要参与进来还得几年以后。
备注:
1、
准噶尔汗王巴图尔本名和多和沁,历史上在1635年,与顾实汗同时受封,为额尔德尼巴图尔珲台吉,因以得名,本文用历史名。
2、
铁路的建设问题,参照俄罗斯在1904年开始修建的西伯利亚铁路,全长近九千三百公里,历时十三年;大明在1636年(崇祯九年)开始建设铁路,为初次建设,需要技术、施工人员熟练度积累,时间会加长数倍。
1)
大明东西铁路动脉之一的威阿线(威海到阿拉木图),全长四千五百公里;崇祯十年开始建设,崇祯十五年,西安到兰州铁路通车,崇祯二十五年,威海到乌鲁木齐的铁路全线贯通,乌鲁木齐到乌苏的铁路贯通;崇祯三十五年,乌苏经伊宁抵达巴尔喀什湖边的阿拉木图铁路贯通,总建设周期二十五年。
2)
大明东西铁路动脉之一的京哈线(北京到哈密),全长两千一百公里;崇祯九年开始建设,崇祯十五年京张铁路贯通,崇祯二十年京九(北京到九原【包头】)铁路贯通,崇祯三十年,经过居延城的京哈(北京到哈密)铁路贯通,总建设周期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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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南北铁路动脉之一的京广线,全长两千两百公里,横跨中原两大水系;崇祯十年开工建设,崇祯二十年,京郴线贯通,崇祯二十五年京广线贯通,总建设周期十五年;京广延伸线集库线(集宁经库伦、恰克图到北海总督区),全长一千五百公里,崇祯二十年开始建设,历时十五年,崇祯三十五年才修到到库伦,崇祯四十年才与从哈尔滨到忠节城的铁路在色楞格城(今罗斯乌兰乌德)连接。
铁路遇到小河架铁桥,遇到黄河、长江基本靠轮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