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复 仇
不对!是不是看漏了什么?
总感觉哪里不对的总督彼得·戈洛文不放心,忙用望远镜再仔细看了遍;总算看清楚了,握住望远镜的手不自觉发抖,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背后的披风不知何时掉到地上都不知,光着毛茸茸的身体站在木眼台上。
望远镜中闪过一丝火光,从美梦中惊醒的总督大人慌了神,不顾自己光着身子有损贵族的尊严;放下望远镜,一手扶着阳台栏杆,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关门!快关门!你们这群该死的猪猡!快关门!”
总督大呼小叫的前面一小会,跑到码头的罗斯人也发现不对劲,欢呼的怎么是自己,对面的船上怎么那么安静?越来越近的船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野蛮人”的面孔?
上主啊!他们竟个个“狞笑”的看着自己!该死的“野蛮人”!哎呀!怎么突然冒出无数杆铁筒对着自己,火绳枪?
罗斯人不敢相信的眼光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枪口冒出的白烟,随即身体遭受快速飞来的物体猛烈撞击,巨大的疼痛让快失去知觉的大脑收到连绵不断的枪声。
妈妈!我想回家!大脑里冒出最后一个想法,身体猛烈的向后倒去。
回家?回不去了!
第一阵枪声响过后,码头上的罗斯人当场死伤大半,幸存的被眼前的惨案吓得没命的掉头就跑;可哪跑得过追来的铅弹,短短的一段路成了条“不归路”,纷纷被击倒在回城堡的路上。
船队从容的靠上码头,明军与达斡尔人卫所兵举着着火枪跳下船来,在军官的呼喊声中简单组队,向着城堡猛扑过去。
码头枪声响起,靠在围墙边晒太阳的雅库特人一改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形象,面露狠色一跃而起向城堡大门快步跑去,为首就是被罗斯人嘲笑无能男人的典型代表——索维加。
跑在最前的索维加举着自己短铳,瞄准正要关门的哥萨克就是一枪,那名哥萨克当场被轰掉半个脑袋,血肉模糊的往后倒去;扑上前的索维加狞笑将哥萨克的尸体一脚踢飞,边走边取出通条清理下枪管,掏出火药和铅弹依次装上捅紧,慢条斯理的瞄准找好的下个目标。
跟随在他身后的雅库特部众掏出暗藏的武器,砍翻几位目瞪口呆的哥萨克,夺下他们的武器护住大门;几位明军掷弹手假扮的部众,掏出“震天雷”点燃,专往罗斯人多的地方丢,巨烈的爆炸将聚集的罗斯人炸得四分五裂,巨大的声音加剧了城堡内的混乱,罗斯人高声尖叫中四处乱跑。
站在高处的彼得·戈洛文看得真切,急得破口大骂,想让这群“猪猡”赶快将突进来的“野蛮人”赶出城堡;还没开口,眼睛发现一个黑影越来越大,吓得忙往地板上一趴躲过飞来的横祸。
可自己的总督府确遭了殃,身后噼哩哗啦的巨响与女子惨叫声交杂在一起,腾空而起的碎木屑四处飞散,其中一根较大的很不巧扎在抱着头直打哆嗦总督大人屁股上,雪白的屁股登时开了花,变成花白。
阳台上响起彼得·戈洛文杀猪般的惨叫声,卧室内那位罗斯妓 女已身首异处挂在床边
,一个滚烫的铁球卡在床后的原木里,高温将木头灼烧成黑色,冒出阵阵白烟。
靠近码头的江船上,站在哈巴罗夫身后的程小玉,原漠河守备连长,现西兴安岭省守备营长看到一击得手,哈哈一笑;手里的绣春刀一挥,那位罗斯“民族英雄”的脑袋啪嗒一声掉在船仓里,咕噜滚了几下碰到船舷一动不动,瞪着两只斗大的眼睛无神的望着远东的天空,无头的躯干再也支撑不住自身重量,掉入冰凉的勒拿河,溅起不小的水花,随着河流上下起伏往下游飘去。
哈巴罗夫的冒险生涯结束了,彼得·戈洛文的痛苦还在继续。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自大”的罗斯人无所适从,乱成一锅粥;为了加剧混乱,明军不顾危险往高大的总督府又打了几发炮弹,将威严的总督府弄得千疮百孔,“突袭”和“炮击”将罗斯人自大的信心彻底打跨,失去了组织起反击的最佳时机。
失去先机,后面的事就没什么悬念。
程小玉带领偷袭”的步兵到达城堡时,上司张自忠亲率“突袭”骑兵才刚进村,密集的燧发枪声开始在城堡里响起;城堡高大的大门顶上的罗斯人旗帜被两位达斡尔人卫所兵扯下,他们没有收藏的爱好,将它随手一扔,从怀里掏出面折叠整齐的日月旗挂上。
骑兵终于冲进了城堡加入战场,只是那面罗斯旗子被飞驰的马蹄踩到泥地里,几下碎成布条成了垃圾。
面对明军的燧发枪打击,“震天雷”轰击,还有骑兵的冲击;城堡里的罗斯人溃不成军,躲进各类建筑里苟延残喘打着黑枪,想与明军打起巷战。
这么狭小的城堡怎么玩?放火烧了又实在可惜,自己人还得过冬,强攻又会加大伤亡。
情急之下,张自忠命人抬来虎蹲炮,瞄准人多的军营就是几炮,密集的散弹将罗斯人压在里面不敢冒头;率先夺下人摇摇欲坠的总督府与仓库两个重要据点,接着是教堂和铁匠铺等次要据点;最后抬着屁股上插着木棍的总督彼得·戈洛文来到军营前,惨叫连连的彼得·戈洛文让军营里的罗斯人屈服了。
雅库茨克的枪声终于停歇,疲惫的明军来不及清理战场;几年残酷奴役积攒的仇恨太深,闻讯而来的雅库特人将光屁股的彼得·戈洛文给活活打死,尸体随即被疯狂的族人分而食之;作恶多端的罗斯人也从俘虏群里找出来,下场比他们的总督好不到哪去。
有了前次的经验教训,张自忠这次做了足够的预防;明军把守着城堡的各处高点,静静的看着雅库特人复仇,倒也没出什么大意外。
雅库特人发泄完后,看着四周高处荷枪实弹的明军都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此刻才知道城堡主人到底是谁!
张自忠拉起满身鲜血跪在血水里嚎啕大哭的索维加,什么都没说,挥挥手这事就这么过了,得到宽恕的雅库特人心里多少有点抱怨汉人军官的懦弱。
两日后罗斯俘虏清理完城堡,被押往勒拿河边的进行审判,雅库特人终于见识这位柔弱汉人军官的铁血。
河滩烂泥里,罗斯俘虏被随机分成三组,只有一组能活下来
,这群“冒险者”、“探险家”或“征服者”在“野蛮人”的围观下屠手展开厮杀;被俘虏不到三百罗斯人经过厮杀,最后只剩下不到五十人幸运儿的成为带镣铐的奴隶,可以暂时活下来。
可大明不会白养活他们的,他们加了筑城、干农活的大军;严寒来临之前,张自忠留下一个排的明军及部分达斡尔卫所兵,带着缴获的物质和部分不愿留在此地的雅库特人南下;随行的有雅库特部头领索维加,这位重新振作起来的人要去哈尔滨觐见东北总督周延儒,献上北地的地图表示臣服
一年后,索维加带着大明册封的外藩亲王头衔和大明商队、科技及工程人员回到雅库茨克,勒拿河流域彻底划入大明版图。
雅库茨克的陷落,标志罗斯人在勒拿河流域冒险的彻底失败,也预示着罗斯人远东战略的破产;同时,贝尔加湖以东的亚里布特蒙古发生的几场规模不大的战斗,最终给罗斯人远东战略盖棺定论。
罗斯人不管后来怎么努力,再也没能摸到贝尔加湖边,反而大踏步后退;面对从漠北蒙古出击的大明骑兵,罗斯人引以自豪的哥萨克是节节败退,罗斯最后不得不与大明签订了协议,约定以乌拉尔山脉山脊线为界,罗斯人往东寻找出海口的梦想彻底破产。
不说大明北方小规模的战争改变了远东格局,也间接改变了世界的格局,但其对大明内地的影响倒很少。
大明关内(长城内)的百姓此刻都抱着西瓜蹲在路边,边吃边津津有味看皇家的笑话。
这次皇家骨肉相残狗血场面太多,先是诡计多端的韩王用计引开皇帝身边的近卫军,再用美色引诱皇帝上钩取道六盘山;接着在道家名山崆洞山刺杀皇帝未遂,继而在王宫再次刺杀未遂。
“头铁”的皇帝两次侥幸逃脱,恼羞成怒大开杀戒;不成功的刺杀成功坑死四位亲王、两位公爵,连带拉下十几家有两百多年殊荣的勋贵。
巨大的八卦新闻让大明百姓整个下半年都在亢奋中度过,至于刺杀皇帝的桥段,全国起码有上千个不同版本,稍作更改再各地茶馆、酒楼疯说;众说纷纭中,岭北的战报在这种热度面前,连屁都不是。
您知道罗斯人吗?罗斯人,不知道!
那您知道雅库茨克么?亚里布特蒙古?赤塔?尼布楚?北海?
吃剩的西瓜皮接踵飞来,接着而来的是破口大骂声:“有完没完?走开啦!别挡着老子看戏!快走开!”
问话的人吓得屁滚尿流,跑到角落边捂着满头苞的脑袋,无语说道:“到了京城知道自己官小,到了西安才知道自己文化少;与大明百姓讲岭北的土地,才知道自己多么无知。”
备注:
1、
程小玉,虚构人物,详见第十九章《探险》。
2、
远东在世界文献里泛指“中东”以东的广大区域,文中借用苏联时期的称呼,单指苏联在贝尔加湖以东区域的各州、加盟共和国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忠 诚
西安,中原总督区总督驻地、陕西省省府,相比更偏远的甘肃兰州府,其人口及繁华程度要搞上不少;其所在的渭河平原是中原王朝的诞生之地,一直属于中原各朝的核心地带,从西周到唐以前的各朝也基本定都于此;镐京与长安就是他们曾经的名字。
汉、唐两朝几次与游牧民族大规模会战,解决了北方外敌的威胁,促进了民族的融合,有其极极的作用与历史价值;但不可否认,也变相减少此地中原人口的比例,间接导致各朝代末年的战乱频发;不是朕看不起什么族,只是在陈述不争事实。
站在高大的西安城墙上,崇祯帝朱由检心里情不自禁想着过往的历史,眼睛试图从茫茫田园间找寻汉唐遗迹,可到处是绿油油的田地、悠闲自在的村庄,哪里还看得出汉唐盛世的模样。
有些事只能埋在心底深处,不能与身边的这些大臣们说;中原文化特有的包容性是其它文化不能与之媲美的,而这些文官都是狂热的中原文化代言人,“华夷一家”的牌匾从养心殿移到了德政殿就是明证。
中原总督高弘图哪里知道皇帝此刻在大发感慨,在旁边费力卖弄着西安城的来历;文武大臣们在一侧微笑点头,很有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架势。
秦国都城咸阳在渭河以北,据说毁于秦末战乱,汉朝便在渭河以南秦离宫基础上修建长乐、未央宫,建都城长安;可经过秦末常年战乱,废墟上建立的汉帝国十分虚弱,根本提供不了建设宫殿所需庞大材料,不得不从咸阳城废墟找来不少可用的材料。
汉高祖刘邦活得也悲催,出门时连几匹同色的马都找不到,国力虚弱如此,以致才有后来的“白登之围”与“汉匈和亲”;皇族的公主嫁到北地,也自汉朝始,宋朝止;如此屈辱苦难,经文景两帝卧薪尝胆、休养生息,才有武帝一飞冲天,平定匈奴的大业!
高弘图说完,一班文臣又在那热烈的交谈着,眼光还不时瞄向皇帝这边。
什么时候都不忘引古喻今!朱由检听着觉得有趣,淡然笑笑也不在意;心里倒在想:始皇帝为何要造阿房宫?秦都城咸阳真是项羽烧了的么?估计秦国老旧宫殿配不上大一统帝国的身份,这才是造阿房宫的原始动力,至于建没建成,只有以后才知道!所以咸阳宫是烧毁的?咸阳城是拆毁的?相信明眼人肯定有自己的判断,尽信书里的东西,还不如不学。
或许为了给平淡的生活添点色彩,亦或许为了堵住高弘图滔滔不绝的嘴,朱由检想起一个问题,恶俗问道:“高爱卿,汉皇陵是不是都修在渭河北面?”
正在高谈阔论的高弘图楞了下,恭敬的俯首回道:“回陛下!是的,只有汉文帝霸陵在东郊的白鹿原,宣帝杜陵在南郊的少陵原,其余九座皇陵都在渭河以北咸阳原。”
要的就是这句,朱由检接过话头,讪笑道:“将皇陵修在秦都城遗址上,死了还要压人一头,汉高祖的心胸怎么看都不怎么的;难道还怕秦朝再翻过来?大秦的王族
、勋贵都没有封地,商鞅变法又抛弃了商人,哪里会有财力与人力支持造反?”
又开始说“胡话”?难道陛下最近火气太盛?是不是找几个秀女送去行宫?几位文臣心怀鬼胎的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散开不说。
首辅李标悲催的苦笑下,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这是?”
朱由检看了几位眼神躲避的文臣一眼,淡然回道:“没事,有感而发而已!强大的秦帝国横扫**,雄视天下;可惜操之过急图有空名,国力耗费过大不说;即未封赏功臣拉拢人心,又未斩草除根免除后患,更未变革修养生息,加上用人不当留下隐患;不及二世而亡,让人蹉跎不矣而已。”
好好的,皇帝说这些干嘛?难道在隐射大明目前的情况?
不对啊!不才打击一群反对新政的皇族、勋贵么?新的武官阶层也在诞生,难道又?再说现在大明也没啥外忧内患?看似到处在打战,可是关内也感觉不到太大的压力;“以战养战”固然是一个方面,平定漠南蒙古后,各地的军垦农场、牧场与遍地开花的工厂才是最大的助力,并未消耗关内多少的民力。
想不通的李标郁闷的摇摇头,又不能将皇帝撂在一旁不理,见没人来补位,收刮下脑海,斟酌的回道:“始皇帝的遗产还是很丰盛的,统一度量衡、书同文、车同轨不说;其废除封地,采用郡县制就是杜绝分裂的良方,对各朝各代都有帮助!其大一统的思想对中原文化贡献最大,自秦以后各朝都以统一中原为己任,其虽有‘焚书坑儒’的瑕疵,总的说来还是不错的。”
李标的话相当于变相回应了皇帝的话,意思是:皇帝,您老现在干得不错!有始皇之功,可以继续再干下去!
摸着冰冷的城砖,也弄不清是唐时的,还是宋朝的,亦或是元朝,但可以肯定大部分还是本朝洪武时期的;为啥?上面都刻着字呢!
饶有兴致的朱由检刚开始还沿着城墙慢慢找着字,找了几个后,也失去耐心继续;抬头看着宽阔的护城河,淡然回道:“首辅说得好啊!可惜太祖爱子太盛,才有靖难之忧!唉!即知前人之过,却不知自省改过,非人子之孝!‘书同文、车同轨’不能每年光看、光听、光说,要在各地一定严格执行,特别是关外之地更不能大意。”
皇帝还是年轻气盛,自家祖宗能这么说道?哎!实在是有那么点不地道,好在没有外人,要不也是件麻烦事;话题过于敏感,李标将身体慢慢后移。
苦于没有合适机会的韩爌看到希望,忙出来巴结道:“陛下之言甚是,每年年终都听司乐坊的乐工在那唱,在那跳,全没有出来走一遭来得真切;臣一路下来,心得颇多,最大的就是这文化认同问题;各族人等,不管是蒙古人、女真人,亦或乌斯藏人,只有认同大明文化,就是大明人,才能安心的在大明好好过日子!所以臣完全赞同陛下的话,陛下圣明!一言中的!”
又出来拍马屁,还真是无耻之极!咱怎么没想到这个?其他几位看着得
意的韩爌懊恼不已,为时不晚,后面大把机会。
文化认同,强大、富足、安定乐就会认同,一旦变故,不少人就会生异心;强汉想同化匈奴、鲜卑等族,最后在西晋酿成“五胡乱华”;盛唐胸怀天下,一视同仁,平等对待突厥、西域各族,结果造成“安史之乱”。
虽说这些都是始于内部统治崩溃,也不可否认这些人根本不认同中原文化这个根本事实,可又如何能保持长久的强大呢?
对此束手无策的朱由检不由叹道:“长乐未央也好!大明宫阙也好!再清雅高贵,再繁华似锦都经不起历史的洗礼;在历史长河里,一切都是虚无的,终究不过是一粒尘埃,也不知后人如何评价此刻的大明。”
韩爌不顾李标等人的白眼,低眉顺眼巴结道:“陛下英明神武,大刀阔斧革新吏制,力压藩王减轻重负,勇于创新增加财源,平定北方开疆扩土,创立盛世,无人能望及项背!吾皇乃千古一帝,名副其实!”
说罢,此人竟不顾同僚诧异的眼神,整理下仪容,深深弯腰行礼后又跪地三扣九拜,神色庄严肃穆让人动容;其余几位见此才恍然大悟,一场好戏在西安的城头隆重上演。
不远的近卫军副军长张庆元正和“老兄弟”皇家卫队都指挥使卫时东闲聊,见到文臣们争先恐后的表忠心,鄙夷的说道:“他奶奶的,这些文人无耻起来,还真他娘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卫时东也不回应,默默的掏出盒烟,想递给张庆元一支,哪知那家伙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在执勤不抽;卫时东也不强迫,自顾自的叼上一支点燃,美美吸了口,吐出烟,才不以为然回道:“他们?这次出巡文官体系出的问题最多,再不在陛下面前卖点好,回到京城哪能混过去!”
对于这点,张庆元倒是很赞同,点点头笑道:“倒也是!咱们也就是嘴笨了点,不过陛下这份胆识和谋略确实没得说,难道真是那场病的结果?”
卫时东吸了口烟,看了看被文官挤在外边的大太监曹化淳和王承恩两人,摇摇头,低声说道:“不知道,咱和你不一样么!再说操心那事干嘛!西宁那边怎么样?”
哪知这无心一问恰好问中心事,张庆元烦躁不已;伸手夺过卫时东嘴里的香烟,猛吸了两口,让香烟平复自己的焦虑,默默回道:“别问!该你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跟着陛下建功立业才是真,其它少操心。”
卫时东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事,也懒得理会,夺下快吸完的香烟,抽了最后一口,才将烟头弹入护城河。
好久,卫时东才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它娘的,有些人就是不老实,好好过日子不行么!瞎折腾各啥?”
张庆元闻言苦笑下,拍了下他的肩膀,淡然笑道:“需要证明的忠诚不是忠诚,咱们几个自进信王府起就是打上烙印,只有护着陛下一路向前才是出路!”
卫时东默默点点,也不再言语,两人闲聊着慢慢的跟在后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指 点
第一百二十九章 指 点
明西安城是在唐末长安城旧址上扩建,改隋唐时过梁式三门洞为砖砌拱券式单门洞,城门有四:东曰长乐,西曰安定,南曰永宁,北曰安远;每门采用“门三重楼三重”形制,三重楼是闸楼、箭楼及正楼,其中正楼高三十二米,长约四十米,为三层重檐歇山顶式,底层有回廊环绕,巍峨壮观。
城墙南北长约两千六百余米,东西宽约两千七百余米,四角建有突出角墙,每隔一百二十米有凸出的敌台,上均建有敌楼;城墙高约十二米,顶宽十二米到十四米,底宽十五米到十八米,整座城市就是个巨大的堡垒。
因财力与文化的不同,与西方的城堡,亦或后来的棱堡相比,不论建造的格局、规模及保护的对象都不相同,如将中型或大型的六角棱堡摆在这里,也是小巫见大巫。
永宁门宽大的城墙上,众心捧月的朱由检此刻龙颜大悦,一扫遇刺的郁闷心情,拍着青色城砖,看着雄伟的瓮城,矜持的笑道:“惭愧!惭愧!不敢当,不敢当!诸位爱卿平身,随朕好好看看这西安。”
两位大太监笑眯眯的看着一切,不自觉的对看一眼,忙将几位朝廷重臣扶起,那几位虚扶着两位的手自己起身,又在那高声客气一番,这场戏才作罢。
高弘图见朱由检难得高兴,凑近前奏道:“陛下,如今西安府其他族裔日渐增多,各族杂居邻里矛盾增多,官府调解起来颇为费事;臣考虑是否将各族习俗相同的分在一个范围,譬如说汉人区、回民区、蒙民区等,由此想到还可以将散落各县的人迁往一县,这样……。”
几位阁老与皇帝讨论过类似问题,但一直未获答复,自然明白高弘图在此刻提及的意思,都伸长脖子想知道答案;只有两位大太监知道皇帝秉性,相互又看了眼,忙低着头不约而同拉开与文臣的距离。
几位文臣哪知其中奥秘,还以为提了个不错的建议,满心欢喜的看着皇帝;哪知看着皇帝开心的笑容一下僵住,随即脸色变得愈来愈差,都替高弘图暗捏把汗。
现在如果有人胆敢再开口,估计就会体会到雷霆之怒是啥滋味!
满心高兴的朱由检此刻烦躁不已,自己在这卖弄了半天历史知识,说得不就是此事?没听明白就装糊涂,瞎说啥呢?还要说!害想说!
眼见高弘图越说越来劲,烦躁的朱由检回头冷冷的盯着他;吓得高弘图忙将到嘴边的话忙咽了回去,张着嘴不知所措的站在那,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朱由检看了眼周围的几位文臣,发现都是茫然的眼神,不禁有点失望;转身对高弘图语重心长说道:“你啊!为朝廷督牧一方,不是困守西安一隅,也不
是困守陕西行省;去下面各府、各县走走看看,看看百姓们在做什么?还需要什么?看看地方官在做什么、是否称职?当初拼命读书是为什么?不就是为这些?修身、齐家、治天下!大明要长治久安,不是屈膝奉承!朕没请他们来大明,来了就要守大明规矩;单独辟出一块地?雀占鸠巢,繁衍几百年后,他们说西安都不是中原人的,到时你高弘图又在哪里?对得起建都于此的先人?还是对得起失去家园的后人!此事不要再议,各族杂居是既定策略,大明关内各行省一定要严格执行好!不是要你们歧视任何人,更不要偏袒任何人,官府一定要做到公立、公正、公平!明白么!”
话说得如此直白,几位文臣还能说啥!就是不明白,此刻也是明白!
似懂非懂的几位文臣又忙伏地叩头谢恩不已,这番操作将远处两位武将弄得目瞪口呆口服心服,手里的烟烧到手指发痛才发觉问题;良久才感叹,如果单论知书达理知法守礼,丁点事整出大动静,非这班文人莫属,不服不行!
对此朱由检也是无可奈何,自己又不是神仙,什么事都可以亲历亲为;再说下面各派势力需要平衡,武将、文官、宦官,三方力量需要平衡牵制,在这通信不发达的世界,平衡才是皇权的生存之道。
默默叹了口气,朱由检无趣说道:“起来吧!今天这事闹的,一出又是一出,好心情都弄没了,就在这和你们说件事;西安是整个大明西北安定的重点,要费心事重点打造,内阁和内宫都要多用点心,学校、工厂啥的,看需要多建点;有西安在后面支撑,兰州、西宁及成都才会起来,西域和乌斯藏才不会出问题!如果全靠两京支援,距离太远不说,路上的消耗也大;朕知道你们有过想立西安为都的想法,想想就好,实在不合适!大明今后要往海洋方向发展,北京做为首都还是合适的;不过今后每隔几年,朕就会过来看看。”
李标错过几次机会表现,这次不愿再错过,忙俯首回道:“臣明白陛下意思,大明第三个‘四年发展计划’已在编制,确定哈尔滨、沈阳、北京、天津、济南、太原、西安、成都、武汉、南京、松江(上海)、杭州、广州等为长期重点打造城市,将以此为支点,支持周边省份的发展。”
虽不太令人满意,但有这个想法并付诸行动就不错!
朱由检点点头,想了会笑道:“好!内阁能这么想就好,富足的地方要支援相对落后的,不是说在富足的北京和江南加税,而是这些地方经济发达,地方存留的税比例可以相对少点,不足的部分让民间资本多参与进来,可以办工厂、修学校;对于不在这里面其它各省的省府,也不要忽视,内阁同样要注意平衡!”
能得到皇
帝的支持与理解,李标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忙回道:“请陛下放心,长期只是个说法,其实也就那么几年时间;主要还是资金问题,就这十三个府资金分配也不是一样的,两京、松江、天津等四地会少点,估计到崇祯十五年左右,资金重点可转向其它省府;内阁会依据当地情况做出分配方案,先交司礼监讨论改进,再报陛下批准。”
几年配合下来,流程都很熟了啊!朱由检欣慰笑道:“好!朕只看大的方向,具体细节你们定就好!港口建设内阁可参与进来,具体和五军都督府对接好就行;海关每年的关税,海军一下也用不了那么多,放在那也是放着,这个钱就要花在港口建设及各海外领地建设上,不要腾挪用到其它地方。”
有钱用就是好事,李标此刻是百味丛生,忙俯首回道:“唉!早知道有这事,让薛大人跟来就好,他对钱财敏感些,也会掌控;臣记下了,回头让薛大人与五军都督府、内宫度支监及海关总署对接好!”
不就说朕将此人拉出户部么?直说呗!不过有点牢骚正常,朱由检笑笑不在意,转身继续“巡游”去了。
此时得西安府逐渐撒发出朱由检喜欢的味道,西安城是以秦王府为中心建设,城里郡王府、将军府众多;有赖于朱由检拿“自己人”开刀,秦王一系被废,大部分被迁到各地打散安置,空余下来的房产扩宽城市的容量,部分郡王府、将军府及老旧官衙也被改成新、旧学堂,皇家科学院也在这边开设了西安分院。
城西北角是轻工业作坊区,污染严重的重工业区设在城东的泸河边。
朝气蓬勃新学与浓厚的历史氛围,让崇祯帝朱由检有点欲罢不能;除了视察学堂、工厂与大名鼎鼎的“大雁塔”,他还想好好逛逛其它各处的历史古迹;去这些地方,可不想那班饱读诗书的人陪着;与其让他们看自己的笑话,不如将他们全打发走去做事。
于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史可法,带着新科状元去山西河西都盐转运司查盐政;大理寺寺丞房壮丽,带着新科探花、榜眼在西安渭河平原查“土地改革”成果;内阁成员则分别带着翰林院的庶吉士,下放到各县去调研巡察。
做为皇帝自然是有自己的事,乔装打扮一番,做了半个“考古学者”,往各历史古迹去了;怕是盯上埋在土里的宝物,想去盗墓夺宝?
开什么玩笑!做为皇帝去盗墓?可丢不起那个人!唐长安城遗址、秦始皇陵遗址、汉唐陵园区等地早被置换出来,控制在皇帝自己手里,辟为皇家园林区保护起来,虽不能完全杜绝盗墓行为,减少是肯定的。
玩遍了周边的景点,朱由检还真的对“古玩”产生了兴趣。
第一百三十章 古 玩
西安小东门城墙根底下,这几年逐渐自发形成一个古玩市场,没有确凿证据,官府也太可能去拿人,除非苦主找上门,宽松的环境,让这里渐渐成了某些“盗墓者”倒卖“赃物”的乐园,但大部分还是从当铺及其它途径出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全看个人运气。
虽然听说皇帝驾临西安,全城大收捕,抓得也是那些地痞流氓,说到底也是那些没有强硬后台的“小混混”;这个市场的后台据说手眼滔天,只歇了两日便又开张,聚集了不怕死的各色人在那等着财主的到来。
这一日,城墙根走来一位“豪客”,为何说他是“豪客”?
这货一进巷子,也只是东看看、西望望,对于一般大陆货根本不来劲,明显是家底殷实,看不上普通的物件是因为塔家里有更好的;特别是身后除了一位白面中年男子,还有几位年轻小子东张西望,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的人,怀里鼓鼓的,那不是钱,是家伙!
有钱、有跟班、还有保镖!这种人就是货商嘴里的豪客,他们家财万贯出手阔绰,又没啥经验也是最容易宰的“羊枯”,俗称“豪客”。
来的人是谁?没错!就是在西安前后待了月余,周边该玩的、该看的地方都玩了,该看也都看了的崇祯帝朱由检;正准备与各位大臣去黄帝陵拜祭,再取道洛河南下去洛阳。
事也凑巧,在成都的蜀王也贪玩,趁着奉诏进京机会一路快马加鞭过两日就到西安;朱由检也喜欢这位堂弟,便决定等他一同走,刚好让内阁好好安排下拜祭黄帝陵的事。
不过,看文官们不情愿的样子,是不太想皇帝此刻前去,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去也得去!
怎样那些不情愿,可这日子还得过,朱由检又一次“放飞自我”;趁着大臣们愁眉苦脸的写祭文,安排各项事宜,自己偷偷的更衣,带着王承恩来到城东的古玩城“淘宝”。
说是什么古玩城,其实不过是靠着城墙根下的一条小巷子,一个普通的商业街自发形成的古玩街;大明律里规定“盗墓”是死罪,这几年加强了打击力度,这里的“古玩”很少是陪葬品,大多是没落的富贵人家的收藏品或新造的仿制品;对于出生高贵的人来说,这里的玩意都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也别想找到能看得入眼的东西。
进了巷子不久,朱由检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扮作书生的某人,背着左手,右手拿着把纸扇,迈着八字步,摇头晃脑的慢慢走着,眼睛看走过的路人与小摊贩多过看沿街的店铺。
就这么嚣张的走着,就这么张扬的走着,能把他怎么样?还不能怎么样!
不久朱由检手里的扇子变成了糖做的孙悟空,神态可爱的镶在竹棍上,左手还拿着糖哪吒,可怜那哪吒已被吃掉了大半,腰上挂了个绣着鸳鸯的廉价香囊,哪像个一国之君?紧随他的王承恩也好不到哪去,身上背了个装满东西的包袱不说,手里也抓个油纸包好的肉夹馍,一边走一边啃着,怎么看也不是个权倾天下的“大太监”;只有分布在两人前后左右,扮
作路人的几位近侍,还算是尽职尽责。
咦!兵马俑?路过一家古玩店时,咬着糖人的朱由检瞄到路边一个似曾熟悉的东西,停下了脚步转身望过去。
一间脸面不大的古玩店,门口摆放着两尊低矮的陶俑,作用相对粗糙,露着僵硬的表情;店铺里堆满各色摆件,各色材质的都有,看来是家专门今宵摆件的店铺。
肥胖的中年掌柜正坐在里面打瞌睡,常年的经商竟知道何时来客,朱由检在他家门口刚站定,这货就醒了;立刻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起身,睁着精明的小眼睛,搓着手快走几步出门,热情的招呼道:“哎呀!稀客,稀客!不知公子看上何物,请进店一看,里面还有更加尊贵的物品。”
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有就是这街逛得实在无聊,朱由检两口将“糖哪吒”消灭干净,将手里的“糖悟空”往后一递;身后的王承恩一见,忙两口将手里的肉夹馍塞进口里,油纸揉成一团往边上的垃圾箱扔去;顾不得看自己的成果,一手接过“糖悟空”闪到一边,另一只手掏出个葫芦,单手扒开木塞,仰头喝了口水,堪堪将满嘴的肉夹馍送入肚子,才满意的靠着墙歇了口气。
两位路过此地的西安巡警,看着在空中翻滚了两周的纸屑,怎么看都只会碰到垃圾箱的边缘,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把玩着警棍就要上来执法;那纸屑在垃圾箱边缘擦碰下停了下来,眼看眼看就要掉地上,一阵微风吹过,那纸屑竟翻了身落入垃圾箱内。
两巡警目瞪口呆的看到这事,好久才遗憾的摇摇头,装作若无其实继续往前寻找下一个目标。
古玩店内的朱由检那知道外面发生那么多“趣事”,掏出丝绸手帕,将嘴角的糖擦去,上下打量着不大的店面。
除了门口两尊陶俑,店里还真没大的“兵马俑”;两侧靠墙的博古架上摆着不同材质的摆件,不过从做工到材料选择,与宫里的相差不止两个档次;中间的过道上同样摆着大木架子,木架子上摆着不少大小不一的平常物件。
朱由检收好手帕,讪笑道:“老板!不至于吧!就这些?”
好大的口气!刚转身想推销物件的老板听到这话差点没摔倒,转身看着朱由检疑惑问道:“公子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平常物件自是看不上眼!不过这条古玩街,就这些摆件,超过咱家的还真没有!不知公子喜欢什么物件,不凡与咱先说说!”
朱由检犯嘀咕了,他哪知道什么好不好,以前也没怎么学,前几年忙着东征西讨,还是近两年开始整理宫里的家当,才见过一些好东西。
“呃!啊!这个!那个门口的两件东西是怎么回事?”最终朱由检还是从自己知道的事开始着手,问起门口陶俑的来历。
胖掌柜看了门口,淡然笑道:“哎呦!那东西可不是真的,家里人的手艺,倒让公子见笑了。”
这下朱由检又迷糊了,啥?自家做的?感情你家开作坊造假呢!
朱由检将手帕折好塞入衣袖,讪笑道:“哦!自家做得,难不成能凭空想象,可有范本,不烦让本公子看
看。”
胖掌柜没搭理朱由检,从架子上取一下尊铜佛像卖弄道:“公子!咱家不做那盗墓缺德事,真没有你说的那东西!公子请看,咱家手里的东西那头可不小,它可是文成公主用过的物件,好不容易从乌斯藏淘过来,可费了咱不少力;你瞧好了,这可还有文成公主收藏的印记。”
不用说眼前这东西也是件赝品,那个带有乌斯藏特色的欢喜佛,骗骗不知底细的“菜鸟”估计一骗一个准!
眼前这人是谁?大明的皇帝啊!可是亲自接见过乌斯藏过来两位佛教大师的人!大师带过来的什么类似东西还少?金、银、铜佛、大小各式唐卡、镶满宝石与玛瑙的金酒杯和权杖等东西,可是装了几大箱过来;黄得功及自己大舅哥又从藏巴汗得宫殿及乌斯藏土豪那缴获不少,大明谁家这玩意多,朱由检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现在那些东西有不少就摆在颐和园白塔和紫禁城的佛堂里,想当初朱由检见到表情栩栩如生的欢喜佛,脸色可是一红;要不是大师当时不在场,那脸可丢到喜马拉雅山上去了。
朱由检擦擦眼睛,确信手里的这件是见过的是“残次品”,失望得摇摇头,扫视下四周,确实没有入眼得东西,把腿就想走。
哪知胖掌柜不干了,忙一手搭着朱由检得手臂,陪笑道:“公子莫急!看来还是您见多识广,这些俗物入不了您得法眼,莫不请公子随咱家进里屋观一物如何?”
朱由检还没人这么拦过,一愣神还没搭话;门口的王晨恩缓过劲来,正在卸自己身上的“包袱”,将手里“糖悟空”往后也是那么一递,冲上来挡在自己皇爷前面,冷笑道:“掌柜的!有什么东西见不得光,非得要咱家公子和你去后院!莫非你这识黑店?咱家祖上可做过官,与现在的河西总督可有些交情!”
胖掌柜知道识眼前这两位将事想岔了,忙陪笑道:“哎呀!客官勿怪!是在下想做您家公子这单生意,朗朗乾坤,哪是什么黑店哟!”
今天的经历还真不错!朱由检从稀奇中清醒过来,扒开挡路的王晨恩,倒有点期待的笑道:“本公子不走!你去将那物取来,待本公子好好瞧瞧!那个谁?将本公子‘猴子’取来,老子嘴里没半点味。”
那个谁?好半天王承恩才反应过来是指自己,忙不迭应了句:“公子情稍侯,老奴去去就来!”
还没说完,人就奔了出去,转眼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糖悟空”。
朱由检一口咬下“猴子”的脑袋,大模大样的看着胖掌柜,不以为然道:“掌柜的!怎么还不去取来,再不去,本公子可就走啦!”
说着又将“猴子”的手臂咬下,嘎嘣嘎嘣的嚼着。
这对主仆眼花缭乱的“表演”让胖掌柜有点迷糊,好久才从茫然中醒来,打了冷颤,忙回道:“好!好!公子稍后,小的去去就来!”
这位胖掌柜也是为神人,那身法与王承恩竟有得一拼,这么拥挤的地方,快速通过竟不碰半点东西,看得王承恩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扫 兴
是不是黑店?对这些琐事朱由检一点不在乎,在乎的是购物时那种稀奇的体验,在乎探寻过程中那种从希望到失落,再从失落到惊喜的情感刺激!
不过这次他寻求刺激的体验落空,再次帘子晃动,冲出来的不是什么彪形大汉或妖媚的女子,而是满脸挂笑的“老熟人”;只见他比喝了蜜还开心,高举着盒精美包装的硬皮纸盒与一块绸布包裹的东西出来,边走边吆喝道:“公子!公子!大喜事啊!没想到老板竟然同意将他收藏的唐伯虎的字画出售,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物!”
什么!唐寅?“吴门四家”!
唐寅,字伯虎,本朝成化年间人,山水画宗法李唐、刘松年,融会南北画派,笔墨细秀,布局疏朗,风格秀逸清俊;人物画师承……;后失意多外出游荡,流连于勾栏,犹擅长侍女与春宫图!
朱由检的脑海里冒出前阁老,现资政院参议、宫廷画师张瑞图的循循教晦,那个老东西每次说到这,总捋着他的白胡子做神往状。
怎么?有些不对!那胖掌柜笑容僵住了,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门外!
什么情况?
朱由检吃完糖,将竹签往欢喜佛铜佛上一放,得意的转过身,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将掌柜的吓成这样!
只见店外又走来一胖子,身影竟那么熟悉!
那胖子见到楞在那的两位顾客,拱手朗声道:“黄老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请进院一谈!”
老东西!这买得是什么糖,竟这么苦!
朱由检终于看清楚来人,将发苦得糖艰难咽下,衣袖一甩,冷哼一声,竟直接往后院而去。
胖东家瞪了眼差点坏事的胖掌柜,虚拖着王承恩的手,陪笑道:“王管家,请!”
王承恩看着来人,再看看四周,似乎想起什么苦笑的追他的皇爷去了。
胖东家看着掌柜,冷冷道:“今天的事当作没发生过,事情烂在肚子里!”
胖掌柜哪敢说啥,忙不迭的点头允诺,看着跟进后院的东家,两腿打着哆嗦,手里的丝绸包裹一下没拿稳,掉在地上,赫然事制作精良的春宫画册,大户人家嫁女儿时陪嫁的玩意。
古玩店外,一位跟班背着王承恩交给的包裹,看了眼进去的古玩店东家,对着东家带来的人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慢慢的走到墙角根前,半个身子随意的靠在青砖城墙上,从怀里掏出包瓜子,漫不经心的磕了起来,那眼睛不停的扫视着来往的人群。
头顶的城墙上,皇家卫队都指挥使卫时东,身穿陕西国民警卫队制服,靠着半人高的女儿墙将一切尽收眼底;嘘了口气,掏出支烟点上,吸了几口,向着不远的敌楼飞舞了几下手臂,又看了眼城墙下方,慢慢的往敌楼走去。
卫时东暂时没事可做,有些人的麻烦刚刚上身。
古玩店后面是个大明北方常见的院子,正中为两层青瓦正房、两侧为厢房;正房及厢房两侧都开有隐蔽的耳门,看来
这家古玩店还真有玄机。
先进来的崇祯帝朱由检也没“偷窥”的嗜好,背着手站在院子中央,打量着不大的天井;跟在身后的古玩店老板对王承恩谦意一笑,趋前两步跪倒在地,朗声道:“臣东厂提督常延兴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熟悉的声音,朱由检心里是打翻的五味瓶,也不知道说啥好,摆着架子冷道:“起来吧!朕的笑话也看够了,说吧!卫时东、张庆元、还有李若琏他们几个在哪里?这地方又怎么回事?”
哎!怎么说呢?皇帝遇刺,身边负责安全的怎么都有点自责,跟得紧些是必然的嘛!
如今看来,贴得太近也不好!引得龙颜不悦,深感头痛的常延兴不知如何是好;偷偷望向旁边的王承恩求助,希望他能说合说合,缓解下压抑的气氛。
要说王承恩命也苦,成了大臣与皇帝之间的润滑剂,哪里需要往哪里塞,好在一般他出面,皇帝还卖他的面子。
王承恩做为皇帝的贴身太监,也不愿过多交结外臣,对信王府旧人都有天然的好感;见常延兴受憋内心忍住笑,转模做样不满道:“哎呀!常提督,您这是干嘛?黄爷难得有兴致逛下街,解解闷!你这么大声干嘛?想全西安的人都知道?有事就不能轻点声。”
心有不甘的朱由检不经意看了下隐藏的耳门,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常延兴向着王承恩偷偷竖了拇指以示谢意,垂头丧气回道:“臣在南宁突闻陛下重病,想起早前计划之事;心急如焚日夜兼程赶往西安,可还是晚了一步,请陛下治臣渎职之罪,以慰圣心。”
朱由检听到这话,内心一暖,天高地远的赶来;这份忠心是值得肯定的,脸色的怒色一下降了下来,看着常延兴的眼色也柔和不少;这事怪得了谁?怪那些王爷们贪心不足蛇吞象而已,以身做饵虽凶险,收益更大。
看着近臣低眉顺眼的样子,朱由检内心的郁闷一扫而空,悻悻道:“起来吧!从南宁一路赶来,山路难行,也难得你这份忠心,那事怪不到你头上;可事情一码归一码,朕估计没错的话,这地方该是东厂的据点!说说这事。”
这话就长啦!过关的常延兴擦下额头的汗,俯首道:“谢陛下不罚之恩!陛下思维敏捷,一叶知秋,此地正是东厂西北局所在。”
还真是这样!西北局所在?那老东西应该知道啊,哎!看来朕又被这“老货”糊弄了。
朱由检转身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承恩,哪知王承恩早有准备,佯装打量院落就是不看自己;反常必妖,事肯定是真的,证实了内心的猜测,无奈叹道:“算了,朕就借东厂的地头,听听南边的事吧!”
这话如天籁之音,如蒙大赦的常延兴忙俯首道:“陛下!请随臣来。”
几人从院子侧门进入南北向条小巷,又走了几步远,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入条人流稀少的东西向巷子;巷子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进院落,那就是东厂提督大人在西安的落脚点。
没有戒备森严的警卫,也没威武的大石狮子,西安普通人家常见的随墙院门;推开虚掩的院门,迎面是堵砖砌的影壁,上面镶着花草砖雕;一株吊兰挂在角上,地面摆着几盘牡丹,开着粉色与红色的花儿,倒也别致;转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是处不算大的院子。
院子不大被人收拾得干净、整洁,也没平常人家那么多杂物;院子两边种着两株海碗粗的桂树,金桂、银桂各一株,宽大的树冠将院子布得满满当当;树下摆着两张黄花梨椅与茶几,茶几上摆着几盏青花茶盖碗和茶叶罐;前面还放在一个小铁架,架子上摆着炭盆,一把黝黑发亮的雕花铁壶在那鼓鼓冒着热气;不远处的砖砌窗台上与墙角同样摆着几盆牡丹、兰花,看那样子就知道经过精心打理。
看着古朴幽雅的环境,哪想到朴实无华的外表下,竟然有这等精致的去处;勋贵子弟就是勋贵子弟,即使是旁支子弟,也不是一般的寒门子弟所能相提并论。
朱由检倒不是崇尚奢侈,任谁看着舒适干净的环境总会舒服些,不禁叹道:“嘿!你小子倒会找地方,这么杂乱的地头竟被你找到处幽雅别致的去处!不错!”
被皇帝夸奖的常延兴倒没有高兴,瞄了眼正照看着茶壶的王承恩,恭敬回道:“这原是秦王旁系的产业,没收后做为东厂的一个接待据点,臣喜欢清净,到西安时就选了这里,平日里由一对老夫妻看管。”
环境的改变让朱由检心情变好不少,毫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顺手端起茶碗;嘿!还挺贴心,倒好了茶!将茶碗凑近,揭开盖子,一股清香飘来,朱由检闭着眼闻了下,感受着茶香带来的愉悦;良久,欲罢不能的摇摇头,慢慢品了口茶,一股暖流入喉,清香从舌地底往外扩张,随即充满整个口腔,一股甘流回转,浑身舒坦;清香润喉、回味无穷,好茶!
意犹未尽的朱由检又品了口,满嘴留香是心情大悦,放下茶碗,对提着水壶准备添水的王承恩笑道:“这茶不错!王伴伴也尝尝,难得这家伙一片心意,也真是难为他了。”
陛下还是向着咱们这些老人的,王承恩放下水壶,端上笑脸小步走来;再平易近人的皇帝,也不敢与他平坐,站着茶几边,两手端起茶碗,小心品了口,闭眼回味下,赞道:“汉中茶?不错!果然名不虚传!”
看来自己的安排还行,常延兴暗嘘一口气,笑道:“王公公见多识广,竟然一下品出茶的产地,难得!难得!”
你小子夸人也不看看本公是谁,王承恩小心放下茶碗,开心回道:“常大人,就不要在陛下面前再装啦!汉中的茶山当年可是东厂派人去收的,只不过如今是什么规模,咱家就真不知啰!”
可不是么!常延兴一拍脑袋,哑然失笑道:“哎呀!您看咱糊涂的,怎么把这茬忘了,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两人卖力的表演着,朱由检坐得舒服也不去打搅,慢慢品着着茶,体会那清雅淡然的香味,饶有兴趣看着这两人,想知道他们到底演到啥时候。
第一百三十一章 微 妙
相声演完,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开始上演哑剧,可惜没有观众;只有那树叶随着风吹在那哗哗的响动,几只闲不住得麻雀叽叽喳喳的在屋顶跳来蹦去,快乐的活着,它们是唯一的观众。
久坐无趣的朱由检放下喝空的茶碗,看了眼王承恩,起身淡然说道:“说吧!这里也没外人,南方的事到底怎么样?”
王承恩明白皇帝的意思,以烧水为借口走进了院子一侧的偏房,去里面安慰两位坐立不安的老者,毕竟冒然前来,打搅了别人平静的生活。
常延兴将广东的事慢慢说完,朱由检放下抚摸着的牡丹花,转身看到跳到挂花树上的鸟儿,怅然回道:“有些人一旦起了执念,不将世界毁灭不会作罢,大明暂时不会去马六甲,就让他多活几年;只是吕宋孤悬海外,一旦有事就是大事,你们不要忽视;可以招些移居已久的当地中原人,也可现在着手收养些孤儿,其它族裔的也可以,以后会用得着!”
皇帝慢慢的这么说着,常延兴默默记着,可派谁去吕宋呢?他想起在广东见过的一个人,或许他是个合适的人选。
朱由检没管常延兴是怎么想,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吩咐道:“安南、占城与湄公河三角洲是大明今后重要粮食产地,这次虽暂停攻打安南,但东厂的事情不能停下来,要继续全方位渗透;对锦衣卫,既要防备更要配合,一旦战事开启,要抓准时机,配合曹变蛟的第四军及锦衣卫上下清理干净,朕不愿大明接手时还留有什么隐患!”
轻轻几句话,安南无数人头落地,看惯生死的常延兴倒没觉得啥不对;想永久占领反复无常的那块地方,又要避免残杀无辜落人口实,用点非常手段是难免的,也是必须的;自家堂弟在安南的遭遇或许就是插手的最好借口,只是此刻说出去,是否有邀功的嫌疑?不说又是欺君,陛下通过锦衣卫或许早已知道此事,陛下或许就在等自己会不会说!
常延兴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合盘托出。
早知此事的朱由检听了,内心暗暗松了口气,也佯装不知的乐道:“想不到哪小子还有这等造化!也没白在讲武学院呆几年,海军缴获的尼德兰武装商船就要退役,会先在上海船厂大修,配些老旧火炮再卖给‘民间’;炮虽老旧,但比洋人的还是好不少,另外探险船还可以配些火绳枪。”
常延兴知道自己押宝押对了,陛下果然知道,还给那位堂弟准备了封赏的东西,忙伏地叩头谢恩道:“臣谢陛下恩德!臣惶恐不安!”
谢不谢啥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忠心!有颗对皇家、对大明的忠心!
桂花树上的麻雀看到院子里两位男子谈了半天,也没有半点新意,终觉无趣飞走;院子里沉寂一片,只剩下炭火的上的炉子在呼呼的响着。
朱由检其实有点烦现在的自己,或许是有了孩子,有点患得患失、多愁善感,没有刚登基时的无所畏惧,对人、对事也难免会有点疑心、猜忌;帝王之术,虽嘲笑不已,但终究迈不过去!
内心叹口气,
近身将常延兴扶起,淡淡回道:“起来吧!那小子人不错,在讲武学校朕见过,你那远房叔父也是身正的人,就是胆小了点!光靠你们这支,保不住常家的荣耀!如今的大明不从军怎么行?让那小子出去闯闯,或许会打开另一片天空!”
闻音知雅意,在这个特殊时期,皇帝打压一部分勋贵,同时要扶植鄂国公常家,魏国公徐家、英国公张家和快到京城的黔国公沐家;不算外藩及后封的公爵,这四位公爷与保定公梁世勋可是大明硕果仅存的五位“老公爵”。
看着有点哽咽的常延兴,朱由检叹了口气,黯然回道:“延兴啊!朕非铁血心肠,只是大明要继续走下去,不扫清一些障碍就会翻车;有机会回南京和你叔叔好好说说,活在祖辈的荣耀里终究是场梦!现在的大明正是吾辈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同样需要各勋贵子弟参与进来!”
“臣记住了,谢陛下圣训!”
胖胖的身影再次伏了下去,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着哭泣的常延兴来西安;虽说有汇报工作的原因,未尝没有请罪的意思在内;硬要说有更深层次的东西,怕只有他自己或远在南京的常家才知道。
当初进信王府的六位勋贵子弟,除了中了“**汤”被解职归田的刘文钰;彰武伯杨崇猷族弟杨崇希,接病退的文震孟做了军法本部总督查;平江伯陈治安族弟陈治宁,任辎重本部总督查;宣城伯卫时泰族弟卫时东,接替曹变蛟任皇家卫队都指挥使;惠安伯张庆臻族弟张庆元,进了近卫军成了副军长;怀远侯常延龄族弟常延兴,则是“秘密警察”东厂番子头;他们几位不仅代表部分老“勋贵”的利益,也都是崇祯朝位高权重之人,更是崇祯帝朱由检不惧外力压力的主要依仗。
不久前那次“不成功”的刺杀,与其说是韩王等冒天下之大不韪忤逆犯上,不如说就是皇帝本人故意制造机会,为打击“拦路虎”寻找合适的借口。
常延兴机缘巧合南下广东,没能出演最后的**部分;东厂地位这么微妙的秘密机构,其提督竟然没参与演出,你叫他又如何能心安?
“考古之旅”无疾而终,朱由检也收了继续“微服出巡”的心思,也不等还在路上的蜀王,大张旗鼓摆驾前往黄帝陵.
皇帝要拜祭人文先祖,所准备的东西自然不少,虽然早有准备,中途变更行程总有点措手不及。
朱由检那会管这些闲事,对此确满不在乎,没事!你们慢慢准备,朕慢慢的走!实则是自己看中了“玉华宫”那块宝地,想去那避暑游玩,顺便找寻下历史留下的痕迹。
什么历史气息?玉华宫是唐初的离宫遗址,坐落于子午岭南端的山谷中,北依陕北黄土高原,南临八百里秦川;子午岭山巅更是一条重要的交通要道,秦始皇时修筑了“直道”,由当时的云阳县甘泉山直达九原郡(今包头),现如今大明归化总督区九原府城以西,那可是项史无前例的伟大工程。
此次朱由检去黄帝陵,走的就是由秦直道改建的官道,一条笔直的道路固执的向着北方不断往前
延申;这么一路走下来,朱由检对秦始皇的看法又深了不少,心想他还是心急了点,刚统一不久还未稳定,就大兴土木,结果秦二世而亡,后来的隋炀帝何尝不是如此!
还没等进入北部的黄土高坡,刚走过平原丘陵地带到陕西耀州同官县,在五台山还没住下来,蜀王竟带着人骑马竟赶了上来。
看着跳下马要向自己行礼的蜀王朱至澍,朱由检怎么也不愿这么麻烦;可不久前三位亲王人头才落地,一位被废成庶人,朱至澍再怎么也不敢在这时候造次,老老实实的行三跪九拜君臣之礼才作罢。
没人知道朱由检和蜀王当晚在药王山谈了啥,只看第二天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起下山来;就在皇帝要上车继续旅程,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醒目的三只红色背旗预示来了个不好的消息。
又出事了,大明还真是能折腾!没法子,先歇着吧!处理完事再走不迟!
五台山下供皇帝临时休息用的帐篷里,气氛有点尴尬,闻讯而来的几位内阁成员看着急报,说五雷轰地也好,说晴天霹雳也好,反正看完都相顾无语是一筹莫展。
看着皇族、勋贵出事,那是计谋百出,下手够狠够毒!事到自己人头上,就一个个装聋作哑,推三阻四;朕可不会由着你们的性子来,朱由检冷冷道:“前有青海盐政一塌糊涂,先如今河东盐政一团遭,四川自贡盐政如何?朕不用问也知道好不到哪去!朕将这三处盐政交予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做事的吗!”
皇帝的话让帐内气氛陡然变冷,几位阁老不知情况如何,各怀心思沉默不言;大明内阁七位阁老也不是铁板一块,南北、新旧、文武之间的矛盾还是有的,加上各自背后的家族利益纠葛,相护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少;朱由检基于权力平衡原则,只要不涉及大的皇家与国家利益,一般也是装聋作哑。
“愣头青”史可法身为督察院左都御史巡察河东,不谙为官之道、不知退缩,硬要查河东盐政,结果闹出个“惊天大案”。
次辅梁世勋做为皇帝与军方的代表在内阁,虽没多大权力,好歹呆的时间长,其中内幕多少知道点;此刻抓住难得的机会打击文官,他又如何会放过!
只见这家伙学者文官的样子,双手扶了下帽子,上下左右打量下官服是否周正,昂然俯首奏道:“陛下!盐政关乎大明繁荣安定,当初陛下耗费那么多精力整顿,如今有些人还罔顾国法、徇私舞弊,胆敢刺杀‘钦差’,这就是造反!臣请陛下下旨彻查!”
武将就是武将!一言不合喊打喊杀!不过正合朕意!
备注:
1、
五台山:此五台山非大家熟悉的山西五台山,是今陕西省铜川市药王山,相传唐朝药王孙思邈在此山修炼,故也有“药王山”之称。
2、
河东盐业:河东都盐转运司,元以前都设在解州,今山西运城市,运城内有盐湖;明朝改在蒲州,今山西云辰永济市。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杀 机
帐内的文官虽然不说话,也知道梁次辅杀气腾腾的话给事情定了性;事肯定是要重办,否则朝廷法度何在!最主要的是怎么减少损失,抛出那个倒霉蛋做挡箭牌,几位阁老躲避着同僚的眼神,开始盘算着谁才是“有缘人”。
大家都在冥思苦想,最尴尬的要数被皇帝堂兄强行拉进帐篷的蜀王朱至澍;蜀王毕竟年轻没经历过朝堂的争斗,见有人冒头打了第一枪,没控制住内心的冲动,俯首行礼奏道:“陛下!臣也有话要说!请陛下恕臣无罪。”
蜀王本就是朱由检特意拉来的助力,哪有不允之理,再说也想看看这位“堂弟”长大后的成色如何!是不是还如孩童时那么犀利!
如今见蜀王主动请缨,朱由检内心会意的笑了下,淡然回道:“蜀王!这里又不是金銮宝殿,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有了这份允诺,蜀王也不管真假,朗声谢道:“谢陛下恩典,那臣弟就得罪了。”
好小子!你当这是蜀王府,还真敢说!皇帝身边的王承恩一下惊了,蜀王你要干嘛!可不要乱说话,坏了陛下的好事就麻烦大了。
蜀王起身环顾四周,对看向自己的王承恩微微点头,朗声道:“陛下!臣弟不知河东之事如何,不敢妄加评议!不过,四川自贡盐课提举司那些丑事,臣弟倒知道些,不知各位大臣是否想听!”
首辅李标看了眼内心有鬼的韩爌,此刻恨不得将他撕碎;如今见陛下唆使蜀王再将自贡之事捅出,加上已出的青海、河东之事;皇帝这次巡游不只是对付皇族、勋贵与蒙古人那么简单,只怕连自己在内的文臣都被算计在内。
想罢的李标闭着眼,仰头暗叹:陛下!您好狠的心啊!
首辅为难的表情,让阁老杨景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杨景辰一路上任劳任怨平时很少出镜,做为南方福建人在北方人把持的内阁里谋生活不易,此刻见藩王“违背祖制“公然评议朝政,决定不在沉默,站出来行礼后善意提醒道:“蜀王请慎言,藩王妄议朝政会引起非议,请三思而行,众口铄金啊!”
杨景辰入内阁不争宠、不争权!象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的做事;家族势力也做着瓷器、茶叶海外贸易,福建盐改时也参与了盐运,最近开了几家纺织、织布等工厂,听说在泉州还有家造船厂;有以权谋私的行为,相比郑家与其他几位阁老,还算是算老实本分的。
朱由检平静的看着今天突然冒出来的这位阁老,脑海里搜索着他的资料,思考着他说这话的真实意图。
猛然,一切都明白了!权力斗争果然讲究隐忍和爆发,原来自己成了人家手中的刀!而且是最利的那把刀!
默默叹了口气,朱由检缓缓说道:“杨爱卿勿虑!朕说过这里不是金銮宝殿,没那么多忌讳!蜀王有话就请讲,务必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承恩看着帐内各人表现,知道今天的斗争会很紧张激烈,谦意的向皇
帝点头笑笑;得到知道的暗示,慢慢走到帐篷口唤过一位近侍,低头那么耳语一通;抬头看到离帐篷不远,卫时东靠着皇帝豪华的四轮马车与张卫东正聊着天,想了下帐内的情况便走过去。
背靠着卫时东见王承恩神色反常的走来,胳膊肘碰了下还在说笑的张卫东,迎上前笑问道:“王公公!您老不在里面陪着陛下,到这来干嘛!咱们不都在这候着吗!”
看了准备齐全的马车队,王承恩又左右看了眼,对卫时东小声道:“这里留给张小子看着就行,你带上直卫将帐篷外围五十米内给护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哎!估计黄帝陵这次是去不了了。”
卫时东一愣神,拉着要走的王承恩忙问道:“王公公!怎么又出啥事啦?”
出啥事?出大事了!王承恩看了下左右,挣开卫时东的手,小声回道:“哎!你迟早会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是河东!估计张小子你又有事做了。”
说完也不搭理两位吃惊的武将,一路小步快走回帐篷内;两位楞了下神,估计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便分头布置去了。
此刻的帐篷内,蜀王的话刚说到一半,只见他神情激动说道:“陛下!臣弟退出经营了两百多年的自贡盐业,将它完整的交给朝廷,哪知是这么结果!那钱没进国库,更也没进王府,倒进了那些贪官污吏的腰包,反过头来还说蜀王府怎么鱼肉百姓!这到底是何道理?难不成大明是贪官污吏的!”
说着蜀王还神情激愤的跳了几下,咄咄逼人的态度惹得文臣们恼羞成怒。
兄弟!过犹不及啊!蜀王还在那义愤填膺的叫着不见收手,朱由检忙神情尴尬的磕了几下;反应过来的蜀王再仔细一看,知道自己的戏码演过了,脸色一红忙收住嘴,悻悻的站到一边。
朱由检阻止要乘胜追击的梁世勋,看着头冒冷汗的李标讪笑道:“李爱卿!说说看,这事怎么处理才好呢?”
陛下!不带这么玩人!一出戏码接着一码,你要老臣情何以堪啊!
事情由河东而起,韩爌就是河东人,里面怎么会少了他!难怪当初那么极极要参与进来,现在还不知道当时主管户部的薛国观参与多少,那家伙是理财好手,家乡虽是陕西韩城,可那离河东都盐转运司不到两百里路!
那是薛在黄河中,韩在黄河东啊!哎!还是自己大意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事;看着皇帝关切的眼神,李标虽知道那后面饱含讥笑和杀意,说话还不一定会死,不回答才会真的死!
想定的李标,俯首恭敬的回道:“陛下!河东、青海、自贡盐政说是一事,其实是三件事,不能混为一谈,臣请分别立案查办!至于河东之事既然已发,现在史大人的安危最为重要,请下旨派国民警卫队前去护卫!”
国民警卫队,还不是文臣控制的;李标这是想打太极,先将事化小,然后再慢慢处理。
朱由检等的就是这个难得机会,那能如他
的意,见李标有回护之意,心里难免有点失望,怅然若失道:“首辅的意见不错!确实是三件事,不过第一件事,朕已经派人办了,青海盐场将由内宫介入,与青海卫协同打理,户部将账本直接交给司礼监掌印曹化淳就好;河东的事,不用麻烦在北京的孙督(孙传庭),有些人是欺他初来刚到,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想蒙混过了关;至于朕的恩师!理学不错,御下过宽,待人以诚;哪知有人就钻了空子,参与的盐政的皇族、勋贵被打击,是不是官吏、豪族的‘春天’就来了?不错!当国家法度为无物!朕的好官员、好臣民还真是不少!”
朱由检自嘲的话,一句句落在三位处于大明文官金字塔顶端人的耳里,可谓是字字诛心!
韩爌受不了这个巨大压力,扑到朱由检脚下,泪流满面的嚎叫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韩爌突然的动作让杨景辰吓了一跳,他厌恶的看了一眼,默默的退了半步,与这位政治生涯走到尽头的同僚划清界限;李标有点悲愤看着韩爌,痛恨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自然将这位政治盟友无情抛弃了。
水至清则无鱼,朱由检知道人心的黑暗与残酷,他不是理想主义者,从没奢望过大明官场的廉洁奉公,唯一的要求是要做实事,贪是可以但不要过度,要给其他人留条活路。
内宫对盐业管控主要集中在海盐上,内陆的湖盐和井盐让给内阁文官去改革,结果好心被有些人认为是有机可趁,韩爌及其后面的财团在这事上处理不能只以“过头”来形容。
趁皇帝打击皇族、勋贵的机会霸占了河东都盐转运司先不说,将手伸进了西北盐业公司进入青海,弄得青海各卫及屯垦军团叫苦连连,还不满足,插手渤海盐业(长芦)被皇家安全局的人发现,最终交由东厂秘密侦查,才知道某些人的贪心已膨胀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韩爌如今这般作态,只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主动认错以寻求逃避死罪;看的是自崇祯帝登基到现在,还没杀过朝堂的文官,更别说内阁成员级别的人。
可惜的是朱由检现在也是个“愣头青”,连自己家里人都不会姑息养奸,内阁的文官就会放你一马?是人都知道不太可能,只是抱有那么点幻想。
见李标、杨景辰退缩,朱由检知道两人代表内阁与韩爌划清界限,淡然笑道:“韩大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现在就是这样!王承恩,让人把他带下去,现在不能让他死了,等到了河东交给史大人处理,一切按《大明律》办!”
咦!陛下说这话,难道不去黄帝陵啦?
备注:
1、
崇祯一年底的大明盐政改革并不彻底,长芦、两淮是刀光血影,两浙是“杯酒释兵权”;在两淮的一些山西盐商发觉不妙撤回山西,上下勾结占了河东盐政的份额。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河 东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次辅梁世勋知道自己在内阁的分量,也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谁给的,听出皇帝话里的意思,自然就要冒这个头。
嗅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梁世勋俯首劝道:“陛下,拜祭黄帝事大,不要被这鬼迷心窍的家伙扫了雅兴!此刻河东情况未明,臣担心有人会趁机作乱,还是继续北上的好!”
这哪是劝人,分明是在韩爌脖子上再套个绳子,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李标惊得是冷汗连连,如果皇帝亲自督办,依照史可法“不知轻重”的性子深挖下去,山西、青海两省官场非得塌半边天不说,牵连的北方豪族也不会在少数。
不行!得说说话,不能让陛下再去河东“冒险”。
由不得他先开口,朱由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梁世勋,叹道:“哎!大明闹得如此难堪,朕又有何脸面去面对先祖,不去也罢!朕就去河东看看,到底是哪些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皇帝这是执意要去,自己担心的事情即将发生,李标慌了神,下意识俯首奏道:“陛下请三思!不说河东之事来得蹊跷,暴徒刺杀‘钦差’形同造反;陛下已遭两次暗算,如果此次再有什么闪失,要臣等如何面对天下人的责难!为大明江山社稷,为百姓安危福祉,请陛下收回成命!”
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不了心虚的事实,皇帝连凶残的蒙古人与辽东叛军都不怕!难道还怕北方的毛贼?
心里憋着一肚子气的杨景辰知道自己该下最后一脚,整理下衣袖,俯首大义凛然奏道:“陛下!臣认为首辅此言诧异,陛下遭人暗算,只说明贼人深感罪孽深重是狗急跳墙;如今大明国力蒸蒸日上,百姓爱戴拥护皇室、朝廷,一些人痴心幻想以身犯险,只不过是飞蛾扑火掀不起大浪;臣请陛下亲临河东彻查此事,让大明盐政重归正常。”
边上的梁世勋被李标一顿抢白,苦于没有巧舌反驳弄得灰头土脸;见有帮手撑腰,立刻恢复精神补刀,在旁劝道:“陛下!臣觉得杨阁老得话说得在理!陛下英明神武盖世无双!拳打蒙古匪徒,脚踢辽东叛党!不能就这样向河东乱贼低头!此次不去,显得朝廷怕了他们,倒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反倒对深陷河东的史大人于不利!”
这家伙倒会找时机下黑手,朱由检摆摆手阻止要插嘴的蜀王和李标,沉吟道:“好了!大家不要争了,要不由司礼监掌印曹化淳陪同蜀王,代朕拜祭黄帝陵,也了却朕的心意,可好?”
“陛下请三思!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检话没说完,帐内众人都吓得伏地奏道。
蜀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上下牙齿打着架颤抖的说道:“陛下!臣何德何能能替陛下去祭拜黄帝陵!这是将臣置于不臣之地,臣定不敢从!请陛下收回成命!”
知道自己棋走错一招的李标也后悔不及,苦谏道:“陛下!万不可如此啊!黄帝乃中原各族人文先祖,非朝廷特意诏书太子或陛下亲临祭拜才能成行!如今这般坐态,将京城的辽王置于何地?又将蜀王置于何地啊!陛下!”
哎呀!既然是大家的祖先,谁去不
一样么!怎么这么麻烦!
思维简单的朱由检完全没想到后面是这么复杂的情况,本还想再坚持下,急于脱身的蜀王道出了真情:“陛下!非臣不能去!只是时机不对,大明百姓刚从陛下病危、亲王造反的惊天消息中出来,而且陛下也昭告天下将亲临祭祖安定民心;临到头派位藩王前去,天下人会怎么想在北京的辽王?”
哎!看这事闹得怎么这么尴尬,那怎么办呢?
朱由检苦恼间,有人替他想好了主意,伏地的杨景辰朗声道:“陛下此次祭拜黄帝陵,本身与礼法有亏在先,此次不去倒更好,免得天下人非议;不过既然已昭告天下敬重先祖的拳拳之心,此事倒也不难办;可遣司礼监掌印与内阁首辅为代表,没了蜀王那层皇族的身份在,天下之人也不会胡思乱想,倒会夸陛下知书达理、尊重礼法、勤政爱民,不愧为一代明君。”
嘿!你个杨景辰,倒有点本事啊!“拍马屁”与打击“政敌”两不误啊!好一个“一石两鸟”之计!
朱由检一听,哪管这后面包藏的祸心,能解决自己的问题的就是好主意;当下神情大悦,喜得在帐篷里来回走了起来。
管你怎么不满,管你怎么菲薄,这确实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而且是“阳谋”,光明正大让人不好反驳,大明的官员没一个是“善类”。
怎么说?皇帝先后两次遇刺,不管缘由怎么样,礼法上是“私德”有污;此去拜祭黄帝陵,众人嘴上不说,是因为你是强势皇帝不敢说,私底下免不了会说三道四;如今派出处于大明政治顶端的两位大人物代劳,礼法上可以说得去,文官们私下耍嘴皮子的功夫却没有了。
什么意思?不是很懂!
换成直白的话就是:黄帝老爷子啊,我很想来亲自拜祭您老人家,只不过最近碰到点麻烦事,免得污了您的盛名;但是派了两位最重要两位手下过来看您,以表达我对你老的敬仰之情。
累不累!确实累,皇帝一言一行无数人看着;要不朱由检也不会偷偷跑出去“放飞自我”,发泄下心中的郁闷;历史上大部分皇帝没这“福气”,最后不得不把火发泄到女人头上,所以才有“三宫六院”后宫嫔妃无数。
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继续谈正事。
想明白其中关节的朱由检是眉开眼笑,停稳脚步,击掌叫好道:“嘿!看不出来杨爱卿还有这般急智,不错!甚好!就这么办!”
边上的蜀王是擦了下额头冒出的冷汗,陪着尴尬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堂哥”,本想过来买过好,表下自己忠心,哪知这个哥哥一下给你来个“下马威”!
大明这亲王还真不好当!估摸着不要那点俸禄算了,为了那点钱,整天提心吊胆的也不是个头啊!
河东做为地理名词在中国历史上经常出现,是指黄河以东、山西行省(或布政司)西南部沿黄河一带的平阳府。
位于平阳府永济县蒲州城的河东都盐转运使司,是大明盐政改革后第一批建立的七个都盐转运使司之一,也是没有经历崇祯帝铁血打击的转运使司之一。
要说没打击也不是没有,
原来霸占河东盐政的王爷和勋贵,经过崇祯一年初的洗礼,其财团势力连同后台老板基本被清理干净,文官背后的商团迅速填补了空位,自然也躲过了随后的“盐业革命”的风暴。
面对金钱的诱惑,饱读诗书的文官不会比皇族、勋贵好到哪去;硬要相互指责的话,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都是一丘之貉!
典型代表就有河东当地豪族张、王两家,两家相护联姻、相护庇护;家族子弟不少人读书从政,世代为官,回头保护家族的商业利益;张家出的最大的官是万历朝首辅张四维。
张四维,万历朝继张居正以后的第一任首辅,山西平阳府蒲州(今山西运城永济市)人,嘉靖三十二年进士,为官“口碑”极佳,门生故旧遍布天下。
现任内阁成员韩爌,也是山西平阳府蒲州人,万历二十年(公元1592年)进士,东林党元老,泰昌、天启两朝内阁成员;天启四年被魏忠贤赶离朝堂,崇祯一年廷推,他连同另外两位位东林党大佬又被推了上来;崇祯帝用他而摒弃其它两位,用的是他与其他两位软骨头不同的老成、稳重、忠心,也算是种变相拉拢 “前东林党”的一种手段。
有人会说,韩爌与张维四虽是同乡,但处于不同年代能有什么交集?
要说到交集话就长了,就要说到韩爌其父韩楫,韩楫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凑巧的是,张四维当年是会试的同考官,同考官也是考官,更何况这个同考官后来做到首辅;既是同乡又是考官,两种情谊下要说没有啥子渊源,那是打死人也不会信!
张家还不止张四维,只不过他官最大而已;说完张家,再说王家。
王家其实也不弱,这王家与张家可是世代联姻;张四维舅父王崇古就做到兵部尚书、陕西总督、宣大总督等要职,也是高权重之人。
张、王两家可以说是官宦世家,与其他官宦相护通婚,在山西、陕西两地编织出一张复杂的关系网,不少豪族依附于门下;凭借百年来的官场保 护伞 庇护,在河东是混的风生水起,手也不可避免的伸向长芦和两淮两地;当初也是朝中有人通风报信,两家的人缩回去也快,风暴来临当然什么事也没有,还趁机独霸了河东盐政,风头一过,回头又在长芦、两淮两地分得一杯羹,说风生水起还真不为过!
事情到这里张、王两家如果满足,估计也没后面一堆烂事。
崇祯帝要扶植大明的“民间资本”也就是所谓的 “民族企业”,谁起来不是一样!
备注:
1、
蒲州城外黄河在清以前还很宽,“蒲津渡”就在蒲州城西门外;后黄河改道和共和国时期三门峡修建导致河道淤塞,老城已埋在黄沙下,如今只露出两米高城墙,地点就在“蒲津渡遗址”边。
2、
蒲州城依河畔山而建,依的是黄河,畔的是修有“普救寺”峨嵋塬;不要以现在的地图标高看,明末此处的黄河水面已高于蒲州城地面,“蒲津渡遗址”出土的唐代铁牛外有明代的石砌河堤。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古 刹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古 刹
只是人心不足,贪欲一旦起来怎么都遏制不住冲动,两家组成的财团昏了头,以为可以在大明盐行只手遮天,竟采用以前常用见不得光的暴力袭击打击同行;结果被严格关注各地皇商安全的皇家安全局发现蛛丝马迹,自然引起崇祯帝的重视,让东厂侦办同时,为落人口实,故意派 “铁面无私”的史可法彻查河东盐政。
山西平阳府蒲州城是河东都盐转运使司驻地,这座黄河东岸的城市在后世地图上已不复存在;虽屡遭兵灾、黄河水患及地震等天灾**的侵扰,因其背上山面河、处地理交通要道,一直被各朝不断重建,最近一次重建是在八十年前的明隆庆元年。
蒲州城有三大景色,“鹳雀楼”、“蒲津渡”与“普救寺”,喜爱文学的如果不知道“鹳雀楼”与“普救寺”,那么唐代王之涣的《登鹳雀楼》与元代王实甫《西厢记》应该清楚,西厢记的故事就发生在“普救寺”。
重要的话再说一次!没错!这两地方都在蒲州城!
蒲州城出名的可不止这三处景点,城东南十五公里处,中条山麓上坐落着一座规模宏大、建筑雄伟依山而建的寺庙;跨过蜿蜒小溪上的石桥,绕过溪边茂密的竹林,听着潺潺流水声,可以看见丛生的柿林里隐藏着一个不大的平地;平地的尽头是宽大石阶,沿石阶而上,没走几步路是座雄伟高大的石山门,透过山门,可以看到一座十三层砖砌石塔立在远处的山顶上,石塔下方的错落有序的依次布置着前殿、三大士殿、水路殿,寺庙最大的如来殿建在宝塔后方的山崖边;整个寺庙各殿布置在一条中轴线上,共五层,巍巍壮观。
“云开半夜千村静,月上中峰万壑明”,说的就是这座“中条山第一禅寺”——万固寺,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寺庙。
前殿院墙两侧的瓦房院落是供香客或居士居住的斋院,经过这些院落门口出了院墙;沿着铺满树叶的山间小径走上不到五分钟,就会听到潺潺流水声;顺着路转过树叶茂密的树林,可以看到一条不大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花白的水打在坚硬的岩石上,溅起无数水珠,最后散落在山坳绿油油的水潭里;水潭底铺满了各色的鹅卵石,初可清澈见底,越往中间水的颜色变得越深;潭水漫过岩石,欢叫着往下奔流去,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间。
一座原木做成的独木桥随意的搭在小溪上面,铺满石子的小路通往山坳边的院落,前院、后院、亭子及院墙等物一应俱全;小桥、流水、人家,还真映衬了诗歌里那句话。
难得是院子边还有一片不大的平地,被人整理完杂草,种满当季的各色蔬菜;一条石砌的水沟从水潭那边引来清澈的山泉,绕过菜地流进了院落里,如果沿着长满青苔的水沟,绕过这个院子,你还可以看到满山的茶园。
令人称奇的还不止这些,前院正厅已临进山
谷,从前院的正厅一眼望去,中条山连绵万里郁郁葱葱,难得前后两院高低布置,互不遮挡又互不干扰;良好的日照、开阔的视野让人心旷神怡,在这么个僻静幽雅的地方修建一处别致的院落,除了豪族大家还真没其它人可以办到。
它是蒲州张家的山间别院,早年用作避暑休闲的地方;自从张家发达搬去府城平阳,这里也成了家族在大明众多物业中的一处。
蒲州毕竟张家发源地,还埋着张家的列祖列宗,加上“万固寺”与张家又颇有渊源;每年清明前后,张家长房几位主要人物都要到这住上那么几天,除了拜祭祖先陵寝,就是与“万固寺”的主持叙叙旧,品品当年的家乡新茶。
如今不仅清明早去了,连端午也都过了,眼看到了仲夏;山林间突然来了群张家的族人,将在这种茶的佃户放长假请走,庭院里里外外仔细的清扫干净,还安排了位手艺精良的厨子和乖巧的丫鬟,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看样子是要接待什么重要的客人。
果不其然,平阳府城过来群神秘人,没去蒲州城的老宅,而是避开耳目趁着夜色,悄悄的从小道进山,住进了这处僻静的院落。
说来也怪,这群人来了不久,那段时间“万固寺”的香客似乎比往年也多了些;事关皇帝巡察安全,多心得东厂的暗探放心不下,特意跑去庙里察看一番,可没发现什么问题,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久后,钦差督察院左都御史史可法大张旗鼓来到蒲州城,奉旨封了河东都盐转运使司清查河东盐政,在转运使司搜查到的资料,没县衙送,直接送进钦察借住在城东峨嵋塬头上的“普救寺”。
崇祯帝朱由检在西安是游山玩水,玩得不亦乐乎;耿直的史可法心系盐政,住进了盛名远扬得“普救寺”,没有心情考究崔莺莺住的是那间院子?到底在哪与张生相遇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一心扑在账目上。
也不知道明太祖朱元璋是怎么想的,将河东都盐转运使司设在蒲州城,食盐的产地确在七十公里以外的安邑县解州盐湖。
盐湖(今山西运城盐湖)是个古老而又典型的内陆咸水湖,在世界上也是能排上名号,使用的年限就更长,最远可追溯到黄帝时期,可以说是中原文化的真正诞生地。
盐湖边有座城墙高大的运司城,自唐朝起到元末为止,这座城就一直是河东都盐转运使司驻,也是“运城”这个地名的由来;不仅如此,为打击私盐贩子盗采,沿着湖岸整整建了一百多里长的围墙,将整个盐湖给圈了起来,“盐铁专卖”的意志在这里得到充分体现。
史可法在“普救寺”住了不到三天就发现账目有点问题,虽有东厂收集的材料为佐证,文官对“厂卫”天然的反感让他决定去解州看看真实的情况;
他是行动派,有想法行动也快,当下安排新科状元、翰林院编撰刘理顺带人在蒲州继续查
账;自己打着钦差的旗号,带人直接往东面的安邑县盐湖去了,想去那查找一手的资料。
放着东厂查好的证据不用,硬要 “深入虎穴掏老虎仔”,还正合在历史上死守扬州的脾气!
他这么一蛮干,有些人可就坐不住了。
中条山张家别院书房,不大的书房独立于院子,处于山坳一侧,面朝东向;可以鸟瞰整个山谷,书房的东侧不远还藏着座茶亭,这样的布置到符合某些追求清雅高洁的意境。
“采菊东篱下,幽然见南山下;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陶渊明高雅不羁的性格是历代文人梦寐以求的追求,至于要过那清贫的日子?对不起!不想!至于后代是否还有这种最求?对不起!对得起祖先,管好自己即可!
如今别院的书房,还有当年主人一丝影子;不大的房间里,一桌一凳一几,简单明了,只是那东西不是普通的松木、樟木,是上好的黄花梨;后人为了放便,移走在书桌后案几,摆了个架子放些书籍,让房间少了点灵气,多了份俗气。
书多在于胸,而不在于面;藏书阁的书够多,你能说藏书阁饱读诗书?
今天的书桌上摆着幅没写完的字,边上的竹篓子里已装了几个写坏的宣纸;转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君子秉心,唯其……。
是《诗·小雅·小弁》里的话,全句是:君子秉心,唯其忍之。
想不明白的人天底下不少,也不缺这个,这个人就是张家现在的家主,硬要与张四维扯上点关系,也是他孙子辈或曾孙辈的人。
张家家主此刻背着手,脸色阴沉的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背后不远的地上,一位青衣小厮恭敬的跪着,脸有得色的说道:“老爷!小的没有看错!千真万确!小的是看着钦差上的马车,那仪仗刚出庙,小的就快马加鞭抄小路赶来报信!”
忠心倒没问题,就是太蠢!做事不用脑子!
大白天火急火燎的这么跑来,无孔不入的“东厂”和“内厂”难道不会嗅到什么气味?此地不宜久留,此人也留不得!
想定的张家家主向身边的管家示意个眼色,心理神会扶起管家青衣小厮出了书房;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管家满脸的狠色拐进院子,到书房前换上谦卑的笑容进门,走到一直没挪窝的家主面前,恭敬拱手行礼道:“老爷!都办妥了!”
听着不远瀑布依稀传来的声音,张家家主叹了口气,幽然叹道:“青山常在碧水长流,世家绵延千难万苦!他家多给点抚恤金,说人安排去西域经商,要几年后才回;此地不宜久留,要不那些‘狗腿子’该找上门来了,要清理干净,不要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管家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俯首作揖安排后事去了;家主踱步来到书案前,提笔想写完剩下那两个字,终究落不下笔。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众 生
大明帝国的战略总预备队,大明皇家陆军第六军军长候世禄最近有点郁闷;对自己统辖的第六军而言,这两年还真是流年不利,刚经历崇祯七年的纷扰,一头又扎进更加“混乱”的崇祯八年。
看着军部进进出出的人员,候世禄不禁叹道:直娘贼!还真是多事之秋,啥事都给老子摊上了!
也不怪他发恼骚,第七军在大明陆军序列编号靠后,可以说是后娘养的;扼守中原腹地安全,兵力先少不说,而且分驻四省,他这位军长要视察完自己的部队,一次得跑半年才能全部看完;不说跑断腿的事,崇祯七年第四军扩编,抽调了刚成军的两个团南下,一下要去了他的一半兵力,好不容易补充齐备,今年又来个扩编的命令,一切都象闹着玩似。
天啦!还让不让第七军活啦!老子做军长的,现在连自己手下都没认全!
远在陕西的皇帝可不会听他的哀嚎,反给他下了道秘旨,让他立刻带着教导营去山西;率领当地驻军接管太原的安防,控制山西国民警卫队,就地扩编部队,采取一切措施维护山西安定。
采取一切措施?说得虽含糊,但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山西出什么事了?需要动用皇家陆军的力量来维护秩序!
满脑问号的候世禄疑惑的看着新来的军参谋长李嘉训,前昌平总兵,进讲武学院的高级班学习了一年;不远在忙着整理资料的是军军法官毛维张,崇祯一年的进士,不说李嘉训自己老早相识,毛维张在军内也是以耿直闻名。
手握圣旨和五军都督府的军防,还有直隶总督府的手令,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老边军将领和文臣,候世禄很快下定决心,让参谋长李嘉训带着军部人员去开封组建新军部;自己和军法官先去太原接管城防,然后留下军法官带着教导营招兵、整顿国民警卫队,文官对付文官那是手到擒来;自己带驻军南下平阳府,不能让御驾在第六军的防区再出问题!
很快,第六军军部开始动了起来,候世禄不知道的,动的可不止他一个。
归属近卫军步兵第三镇第二旅第一团已离开驻地大同开始南下,随驾护卫的近卫军第二镇第一旅第二团在洛阳修整完,正准备前往开封,接到命令又掉头北上。
河南陕州(今三门峡市)“茅津渡”是连接山西、河南的重要渡口,每日里车辚辚,马萧萧,行人背囊各在肩,那是热闹异常。
自从朝廷下令取消苛捐杂税,只抽商税,民间的自发的商业行为愈发多了起来,横跨两省的渡口也一年忙过一年;虽没以前的衙役在这抽税,过往的客商还不时被严肃的税丁抽查,查验货单与缴税凭证。
由于“茅津渡”的重要性,附近的陕州城驻守了一个排三十余人的河南国民警卫队,加上十来个税丁,应付捣乱的地痞流氓是足够了;两队人分工也是明确,国民警卫队负责渡口安全,税丁则是检查凭证防止偷税漏税,互不干扰
又互相依存,倒也相安无事。
烈日当空,负责安全的河南国民警卫队的士兵也没那么尽责,都躲到树荫下乘凉偷会懒;看着税丁在过往的人群中穿梭,不时拦下人抽查的凭证发呆,每当看到有倒霉蛋被拎出来人群去补税则会发出会心的笑声;碰到暴力反抗的,警卫队的人也会上前帮忙维持秩序,至于故意刁难,有,但还真不多,为了保住还不错的饭碗,做那事的人还真不多;偷税严重的货物会暂时扣押,暴力抗税人员由警卫队的人押往陕州城关押。
警卫队有人看得补税的人掏钱眼热,吞了下口水,发着牢骚:“他娘的,还是以前好啊!这么多人,肯定能抽不少油水。”
他们的副连长贺二狗,大名贺得才,是名退役的老兵,经历过集宁战役,凭军功在家乡洛阳分得六十亩田地(分谁的?分洛阳福王的!),可是闲不住加入了巡防营;改组成警卫队时,升为副连长,连长带着人守着函谷关与“大禹渡”,他则带着三十余号“乡里乡亲”守着“茅津渡”。
见自己的“发小”又在那大放阙词,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小声骂道:“早上三个大白馒头还没撑饱你的肚子?瞎唠叨啥!收过路费是强盗的行径,你是官军,收啥费呢!陛下取消苛捐杂税,天下百姓高兴还来不及,你起啥哄!”
被踢的“发小”缩了下腿,跳了起来,辩解道:“副连长,窝也就是随口说说,哪能真干那事!前阵子那些冷面的近卫军才过去,窝就是再笨,也不会在这时候犯浑啊!”
浑小子死性不改,不是看着咱们同村份上,鬼才理你!
贺二狗又是一脚飞了过去,怒道:“混球!不长记性!非要等军法处置才死心不是!告诉你,真到哪天就晚了,夺田!将你全家赶到极北苦寒地去,看你是哭还是想着欺压百姓!”
怎么这么严重!再次躲过飞来一脚的“发小”苦恼的抱着头蹲下,可怜兮兮的说道:“连长!窝也就是耍耍嘴皮,窝俩一起长大的,窝是个什么人,您还不知道么?”
这个憨货总这样,不让人放心!哎!刘二狗气得指着他鼻子,那骂人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边上的士兵看着这混小子又被整是哄堂大笑,笑声中有些人歇息够了,整理下衣容,跑去渡口维持秩序去了。
在不远处的放哨的排长飞一样的跑来,边跑边喊道:“副连长!副连长!近卫军!近卫军又回来了!”
啥情况!近卫军?刘二狗顾不得理会自己的“发小”,忙迎了上去。
会兴镇口的官道上奔来一匹灰色骏马,在众人面前五米外停下,跳下名年轻的传令兵,干净利落的敬礼后递来份军令,歇了口气才说道:“刘副连长,方团长带着大队半小时后到,部队要从这过黄河,请尽快将渡口清理出来!”
顾不得想老班长怎么又回来的原因,刘二狗忙敬礼回道:“请转告方团长,保证完成任务!”
传令兵擦
了把汗,笑道:“辛苦刘副连长,咱还要过河去对岸传军令,这边就拜托给您啦!”
刘二狗忙回了句:“应该的!应该!咱们是一家人,客气啥!”
一想哪用得那么麻烦!渡两边口可都是“自己人”,转身看着还畏畏缩缩站在树下的“发小”,吼道:“三娃!你送这位兄弟去对岸,找山西国民警备队的王连长,说三班的‘老班长’来了,他知道是谁!”
都说国民警卫队是按地域建军,能碰到这情况也是初次;传令兵诧异的看了眼突然变得意气风发的的刘二狗,没想明白里面的复杂关系;回身牵着马迎上满脸笑容而来的“三娃”,随着人流上了渡船。
“茅津渡”上空响起急促的军号声,渡口被暂时关闭,过往的客商被国民警卫队及税丁拦在渡口外面;这些不管贫、富都得先去渡口边上的小镇里休息,等部队过完才能渡河。
残阳如血,橘红得落日将半边天映得通红,夕阳下的“万固寺”笼罩在暮色之下,显得更加圣洁,悠扬的钟声响起,树林间的禅寺更添加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让人虔诚无比。
伴着浑厚的钟声,张家家主走出如来殿,看着夕阳下的宝塔,情不自禁的跪下来叩头膜拜,起身时是泪流满面。
管家看着家主这样,不知所措站在一侧不知为何突然这样;一边的主持双手合十,平静的赞道:“阿弥陀佛,想来施主已经放下心中妄念,回头是岸,犹未为晚!善哉!善哉!”
家主起身,哽咽谢道:“谢大师提点,弟子犯了魔怔,差点冲撞佛主,连累祖宗;今日见佛主显灵,降下圣光!弟子想痛改前非,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见惯尘世豪族湮灭的主持叹了口气,哪能正面回答这种问题?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便淡然回道:“阿弥陀佛!色既是空,空既是色!放下杂念,一心向佛,善有善缘,恶有恶缘;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是是而非的话在这位张家家主耳里,却无疑是天籁之音,只见他长叹一声,定下心来,俯首谢道:“谢大师指点!弟子告退!”
谁又指点过谁,自己没做决定,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尘埃。
残阳下,孤独的声影带着群随从下山,主持摸着念珠看着消失的背影,向着西边的太阳虔诚的跪了下去。
山门外,东厂番子骑马从小桥上冲了过来,刚转过弯就看到走出山门的张家家主,为首的王国兴内心一喜,忙跳下马带人迎了上去。
暴风可怕或者说令人厌恶,是在于处于暴风中的人遭受无情的肆虐,暴风外的人看到是人间惨剧;暴风眼中的人则不知这些,只知道风平浪静万事无忧,哪知外面的世界已变成地狱。
处于风暴眼中的张家家主写不下那最后两个字,是心有一丝隐忧,本想决然抽身而去一条道走到黑;临到最后,终究跨不过小小的院门,转身去了近在咫尺的“万固寺”摆佛求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钦 差
佛主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不假,但未必真能去人心中的恶魔;所以佛家倡导修行,修到家才是透彻佛法,其实最终是将处置权交给信众自身。
残阳照进佛殿,给佛法无边的佛主如来披上那道圣洁的金光,终于唤起某人心里那点善,没去走最后一步自绝天下那步路。
在这,不得不佩服古代修建者对光影效果的把控,确实是大师级的手法;被光影感悟的信徒,想去迎接心中的“如来”,走到殿前的平地,那道划过宝塔塔尖的金光,绝对给他最大的震撼!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任谁在那一刻,都会被宗教的神圣光芒所感染!
阿弥陀佛!佛主慈悲,普渡众生!
西方的基督教在这方面更胜一筹,除了利用光线透过彩色玻璃造成梦幻效果;还加高建筑的高度,让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产生回声引人共鸣,最后加上音乐辅助,浑厚的管风琴声让你如置生梦境,陶醉得不能自拔!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没人能逃过主的眼睛。
这话说得还真不错!点个赞!
傍晚最后一丝霞光消失在天际,清淡的月亮代替了耀眼的太阳,高高挂在半空;夜晚虽姗姗来迟,田地里的青蛙早迫不及待跳出来,在那呱呱不停的呼朋唤友,不远的蟋蟀不甘落后,加入合唱的行列,不久其它的小虫也加入进来,伴随远处出来猫头鹰叫声,汇成一个动物与昆虫的大合唱。
蒲州到解州之间官道上,走了一天的钦差督察院左都御史史可法终于在落日前到达五老峰驿站,驿站的简单得大门前,恭敬的站着驿丞和几名驿卒。
讨厌官场迎来送往得史可法让河东都盐转运使去应付驿丞,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直走进大厅,摘下头上的官帽,来到大厅正中桌子边,讲帽子放在桌上,拿起粗瓷茶杯,抓起边上的茶壶倒满水,猛灌两杯才心满意足四下打量起来。
宽大的大厅里随意摆放这几张桌子,估计是知道钦差要来,其他得客人早早躲进房间或根本就没收留,大厅空荡荡的没几人;只有边上的桌子上坐着位身着褐色衣服男子,衣袖的蓝白波浪纹显示,他是东厂的一名领班。
只见慢慢的品着驿站的劣等茶叶,如同在品雨前的龙井;这位领班看到史可法放下杯子,淡然说道:“史大人不畏艰险,一定要赴死地;职责所在,本官只有陪着,不知大人可有退敌良策!”
闻声转头的史可法这才看清楚眼前之人,原来是大清早跑到“普救寺”阻止自己前去解州的东厂领班,东厂在山西南部平阳府、潞安府及泽州府一带暗探的头目。
看着眼色淡定的东厂番子头目,史可法讪笑道:“朗朗乾坤,天子康健圣明,大明如日中天;大治之世,何人敢对朝廷钦差下杀手,当真不怕王法!”
哎!好你个书呆子,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逼急
了,兔子都咬人!
人急了连皇帝都敢刺杀!更何况手无束鸡之力的书生!杀了你,报境内起盗匪不就结了,顶多罢个县官或府丞,找个几个替死鬼就可结案,什么事都不会改变,何苦呢!
领班苦笑放下茶杯,淡然说道:“史大人耿直为国,某再劝倒显得矫情,只是某即为东厂番子,安境保民本就是在职责所在,也不负神兽“貔貅”的威名!大人,今夜就让你看看东厂男儿的威风!告辞!”
英雄惜英雄,既然文臣都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堂堂东厂男儿又有何不敢!
史可法倒没这位领班那么矫情,他坚定认为“刺杀”自己完全是这班朝廷“鹰犬”凭空想象出来的,是在吓唬自己,不让自己彻查此案。
两人不在同一频道上,怎么说都是白搭!这就是所谓的“鸡同鸭讲”,讲不通那个理。
入夜!趴在驿站的屋顶阴影处的领班姓肖,名不知道,正忍受着蚊虫不断的叮咬,看着四周黑黢黢的田野,他知道那些阴暗的角落还有十来位行动组的弟兄,东厂在山西南部全部的机动力量都撩在这里。
钦差对这些番子不理不睬,不代表护卫钦差巡警总队的人也会这样,这些大部是从近卫军、皇家卫队抽调的年轻人,曾经与东厂合作亲密无间,根本没啥隔阂;自然也重视东厂的情报,听说有人要刺杀“保护对象”,这是打巡警总队脸!当下明确分工,不到百人的队伍将驿站护得是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高高在上的月亮可不知道人间即将发生惨案,不知疲倦的走着,田野间的合唱也到了尾声,渐渐趋于平静,不远处中条山“五老峰”传来阵阵狼嚎。
临进凌晨,天地间陡然升起一阵雾气,让原本不佳的视线变得更加朦胧;陡然得变化让田野间的动物不太适应,几声蛙叫从驿站不远的草丛里传出,趴在屋顶打瞌睡的领班猛然惊醒;一个浅薄的身影从雾气中跑进驿站边的沟里,发出阵阵蟋蟀的叫声,领班知道自己今天得见真章了。
不一会工夫,藏在驿站四周的暗哨全部撤回驿站,带来的消息更是惊人;四面八方摸来的人估摸着有上千之多,不少人还带着火绳枪,看来驻守盐湖的山西国民警卫队也有人参与,事情闹大了!
钦差护卫领队的是位讲武学院刚毕业的学生,刚从近卫军排长调到巡警总队做小队长(相当于连长),实习时又没赶上去前线锻炼下;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只能按部就班见招拆招,当下在大厅安排好火力点、支援点等,下令死守待援!
躲在屋顶的肖领班听到如此安排,深叹口气!援军?哪有什么援军!
不说蒲州的山西国民警卫队是不是一丘之貉!远水解不了近渴;最大的希望还是秘密来到山西的东厂特勤队,只是他们在哪里?还真没人知道。
不行!不能这样等死,好歹得让对手知道面对的是谁!
没等
肖领班想得太多,官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顺着声音望去,依稀能辨认出身影在晃动;领班看了下悄无生息的驿站,知道那位小队长想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惜人数劣势太大,哪能坚持多长时间,现在最主要是拖,拖到天亮,让那些人投鼠忌器。
驿站门口的灯笼闪着微弱的光芒,不远处的月影下蹑手蹑脚的走来一群人,离驿站还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杀入驿站之内,剩下的事就是拿钱喝酒、玩女人。
有这想法是没错,错就错在别人知道你要来!一朵烟花从驿站破空而出,短暂的绚烂之后,巨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传得老远;围攻的人一下全暴露在烟花的照射下,虽然只有那么一刹,但可以看到他们脸上无尽的惊恐!
黑暗中传来一声讥笑声,不待找寻方向,有人在驿站屋顶大吼道:“东厂北方局山西处领班肖某在此,哪里的朋友前来打扰,不妨报上名来!东厂是有怨报怨,有恩报恩!”
突然的出现东厂的名号没引起多大风波,袭击者根本不在乎对面是什么人,得到指示是平了这驿站,如果不是有人半路退缩耽搁点时间,早就把你灭了,哪轮到你在哪胡说自己是东厂的“狗腿子”!
肖领班见对方有持无恐大步逼近,这是根本不理会自己东厂的身份,也不气馁;从背后取下暗杀专用利器——连弩,示意看向自己的手下同样装好,又放了个烟花,趁着那短暂的光线射倒扑近的几人。
见自己人莫名中箭倒地哀嚎,袭击者恐慌之中全趴在地上东张西望;那嚣张的声音继续传来:“这是警告!东厂的警告!你们的路数,咱知道一清二楚,厂公常大人也清楚,今天伤了东厂的人,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们!”
或许是害怕再死人,或许是被东厂的名头吓住了,袭击者停止了前进,驿站内的人暗送口气,将要高呼的史可法紧紧护住屋子里不出来。
见进攻受挫!袭击者为首的一位看了下左右,示意身边的火绳枪手找寻位置,自己躲在树后大声嚎道:“东厂的兄弟!咱们不是来对付您的,只要您高抬贵手,今天这事就一笔揭过!到时奉上重金谢兄弟抬手之恩!”
嘿!就喜欢有人和老子磨嘴皮子,肖领班藏好身影,大声答道:“那感情好啊!兄弟你是国民警卫队李连长吧!你可是朝廷的兵,不是他王家的人,可知道自己今天在干嘛?”
难怪张家的人半路跑了,问题原来出在这里!这群该死的叛徒,竟将咱们全卖了!
李连长气得要起身,一支弩箭嗖的飞来,吓得他就地一滚躲堪堪躲过一劫!不等乱跳的心脏平复,张口就想骂人。
哪知对面不给他机会,继续叫道:“山西国民警卫队的兄弟们,你们不要被人蒙蔽,袭击驿站、刺杀钦差可是造反,造反是灭族的重罪!你们可要想清楚,当今圣上待咱们平头兵可不薄!”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玩 笑
什么?不是要赶咱们出盐场的贪官?会不会是弄错了,怎么会是钦差?
当兵的想着后怕的事都迟疑不愿起身再往前,不等趴在水沟里的李连长跳起来骂人;不远处豪族家丁开始动,大声叨咕道:“直娘贼!怕个混球,这厮兀自在那胡说,咱可从来没听说有什么钦差过来!管他娘!大伙一起上,打死贪官,法不责众!”
困在屋子里的史可法听到这,怎么都听不下去了,与这些人将什么江湖道义那怎么行!讲国家法令、礼法制度才是正道;推开挡在身边的护卫,打开窗户,大声吼着:“哪里来的的贼人!大胆!掌嘴!看看旗杆上挂得是什么!本官乃督察院左都御史史可法是也!你们今日如果退去,本官可以念你们幡然醒悟既往不咎!若还要踏再前半步,国法难容!”
所以说人的力量是无穷的,史可法吼着河南官话是传得老远,也难为他,这么费力竟没吼坏嗓子;袭击者一下都懵在那不在动,嘿!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钦差?
糟老头,你坏得很!差点被你个河南佬骗了!
还真别说,袭击者到这时才看清楚驿站旗杆飘着的是什么东西,认识的自然知道,不认识的还是不知道;几轮嘴仗打下来,围攻的气势已失去了,事情有反转的可能性。
但凡造反那一定要一鼓作气,凭借刚开始那股忐忑的心情一拥而上,乱刀之下,杀谁都会杀了;今天这事坏就坏在还没开始激动人心,就猛踩了刹车,更在阵前讨价还价浪费不少时间,把刺杀目标弄得天下皆知,那还怎么弄?
到这时,除了那些“死忠者”会一条道走到黑,但凡有点希望的人都不会去自寻死路,更何况来的路上有人打“退堂鼓”,做了个不好榜样。
果不其然,有人发现袭击目标还在,信心大涨,难得发财的好机会,怎会错过!看着有点打退堂鼓的兄弟,大声鼓劲道:“兄弟们!发财的机会到了!杀了这个狗官,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如在乱世,这句话自是响者如云、从者无数;可现在大明是啥时候?虽不是史可法说的“大治之世”,至少大家不愁吃,不愁穿!与历史上的明末差之千里,有小康生活过着,根本犯不着与官府恶斗!
黑暗中,偷偷摸摸散去的人不在少数,也应了那句:来得快,走的也快!借着依稀的月色遁去的人,轻车熟路在田地间飞快穿梭,一点不怕田间小道狭窄易摔跤。
好毒的李连长早没回头路可走,横竖一死不如赌把大的!满腔热情想相应“友军”的号召下令冲锋,可一回头看,着跑散的连队是欲哭无泪;心有不甘的他起身刚想阻止,哪知肚子一痛,眼见个面目狰狞的面孔凑到跟前,嘴里的臭气喷了一脸,刚想开口骂,嘴一甜,一股鲜血从口里涌出,身子一歪,是死不瞑目。
杀他的不是别人,是平日里称兄道弟声音最大的一位排长,只见这位粗汉将死
不瞑目的连长一脚踢开;举起亲信递来的火绳枪,对着驿站就是那么一枪,凶悍的大吼道:“皇帝昏庸,贪官无道,咱们坐而等死,不如博上一命!兄弟们!跟我上!”
半点文采的大吼和那突然的一枪,将即将落入“狗血”剧情的袭击,变得有些意思;袭击者是信心爆棚,四面八方还有那么几百富贵险中求的人,号称“亡命之徒”,他们向着堆满“金币”的驿站猛冲过去,狂热无比!
无知者无畏?不!是无畏者无知!
五老峰下的枪声打破了乡间的宁静,周边的村庄或多或少的亮起了灯光,一些人披着衣服站在院子里,只往驿站方向看了几眼;密集的枪声让他们知道前路艰险,吓得脸色惨白的跑回家,将跃跃欲试的孩子们打回房去,锁好门将自己与这场混乱隔绝。
河东那为数不少的皇庄或雇农村庄再干嘛!他们都以为是那些豪强在强行收田,村里的“自卫队”自发组织起来;中原特色小农思想占据了上锋,只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那是打死也不会去枪响的方向帮忙,而是在村里就地布置防御措施,是到死都不会将手里的田地再交出去架势。
面对飞进屋里的枪弹,史可法终于明白这些人的目的是要自己的命,呆若木鸡坐在屋内的凳子上;几名体格彪悍的巡警忙将窗户重新关上锁好,护着他仓惶离开房间,驿站内密集的还击枪声与不时飞来的流弹如当头棒喝!被动弯腰快步下楼的史可法是两眼无神,嘴里不停喃喃的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人心不古是原因,人性贪婪是另一个原因;重要的是部分人的观念,包括大部分地方官员的观念,没跟上大明日新月异的变化!
大明社会慢慢走向工业化、商业化,一部分文官的思维确没跟上来,还活在自己的梦想里:抱着复古的思想,自己衣食无忧的高高在上,自然希望外面是一片和睦的田园风光。
欧美的“环保主义者”高举环保的大旗,以保护环境为借口不准非洲国家发展工业,与中国复“周礼”是一个道理。
谁不想过得好些,只不过一些人走正道去挣该挣得钱;有些人却挣了不该挣的钱;大明上下都看到皇帝挣了不少钱,可不知道皇帝将挣得钱大部分又填进大明巨大的财政窟窿里,也就是那些钱才换来如今繁荣安定的大明。
别看枪声响得震天动地的,也只是听个响声而已,黑灯瞎火,微弱的月光下能射到什么人?
其实双方的伤亡都不大,驿站内只有几个挂彩的,包括两个吓得乱跑被流矢射中了屁股的驿卒;袭击者人员过于密集,伤亡自然会多些,处于黑暗之中,这么点伤亡也造成不了什么大心里压力,包围圈慢慢的逼近驿站。
从攻击的力度和活力投射来看,这是场糟糕透顶的站斗;袭击者占据人数优势,本可一股做气而下,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来的
人是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根本没讲什么配合,各自为战劈里啪啦的打了快一个小时,才摸到驿站的边缘,此刻东方的天空已快发白。
警卫队排长看着这缩头缩脚的攻击也是眩晕,发狠将帽子一扔,举着枪冲进水沟,朝着趴在里面发抖的士兵屁股就是一脚,大骂道:“孬种!都这个时候还怕死!真等到天亮,那才是死到临头!起来,都起来!跟老子上!”
不知是怕骂还是怕被砍头,正面的袭击者象打了鸡血,象个人样起身往驿站直冲;有样学样,自然也带动了其它方向的人开始猛攻,短短五十米的距离,打了快一个小时才冲到门口,确实也够奇葩!
离驿站不到五百米的一座小土坡上,东厂督理王国兴骑着马冲上坡顶,举着望远镜看着前方冒着火光的驿站,身后是三、四百名骑马的东厂特勤队人员,排着稀松的队形,在那默不作声的休息。
望远镜里依稀出现了那位起身骂人的排长,王国兴收好望远镜,冷喝道:“两路包抄,一网打尽!”
两股骑兵沿着官道向驿站缓缓加速,直跑到百米内才抽出各自的马刀。
驿站内的战斗已趋白热化,肖领班一下没注意,胳膊上中了一箭,早从屋顶下到大厅内疗伤;看着冲进驿站的敌人,咬牙提起自己的绣春刀冲了上去,小队长在院子里组成简易横排,排枪过后,也不看结果,举着自己的军刀高呼冲了出去:“突击!突击!将他们杀出去!”
排枪的打击没能阻挡疯狂的“顽匪”,他们红着眼嚎叫着,踏着伙伴尸体冲了上来,与扑来的刺刀墙撞在一起。
几分钟的时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正门的进攻被守卫者勇武暂时抵挡住,再顽强的敌人也受不了排枪射击加刺刀配合击杀,正面的敌人终于退出驿站,准备稍事修整以便再战。
其它方向的人趁着守卫集中到正面,从田野间小道摸近驿站,撞门的撞侧门,爬墙的爬墙,放火的放火,手段用尽也冲进了驿站。
打架就是靠人多,大门处的人见机会难得,将盾牌一架,鼓起勇气又冲了上来。
驿站内火光四起杀声震天响,四面受敌,有点松懈的巡警没挡住正面冲击,防守不住只得慢慢往二楼退去,受伤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陷落似乎只是时间问题,骄傲的史可法也不得不捡起把刀,对着狞笑冲向自己的敌人,闭着眼刺了出去。
那名排长站在盾牌组成的人墙后面,满身是血的看着越战越少的抵抗者,正准备吆喝着来最后一击;可举着刀的手怎么都抬不起来,地面为什么在震动?马队?咱可没带马队来啊!
“官兵?官兵来了!”
不止他一个发觉异常,还留在外面的人发现黑暗中突然杀到的骑兵,惊慌的尖叫着想夺路而逃,可没喊完就被追来的骑兵砍倒在地。
后面?没有后面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孤 臣
绝对的势力面前,没有反转一说,硬要编,可以让驿丞或驿站卒杀了史可法;可是与事无补,就不来这种有点脑残的情节,至于将王国兴搞成反派,又不想这位殉国的义士背上污名,要找还是找个软骨头来得顺手。
东厂督理带着人冲到驿站门口,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抓人的,为啥!
一句“官兵来了”成了压垮骆驼的稻草,高度紧张的袭击者当下崩盘;逃的逃,跑的跑,还有不少吓呆在当地,将武器一扔,抱头往地上一蹲,动作娴熟让人惊叹;更惊叹的还在后面,五大三粗的男人哭得象个小脚女人,拉也拉不动,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反转的情节还是有,从解州方向同样来了群骑士,押着不少逃散的人慢慢走来;刚下马准备进驿站的王国兴看得是目瞪口呆,忙站定行礼,边上不少东厂的特勤队员也顾不得抓俘虏,也都忙着行礼。
如此大的排场!来者何人!
来的是东厂提督常延兴是也!骑着匹满身乌黑发亮的御马,带的人也全是上直卫铠甲卫兵,个个人长得高马大,手执燧发马枪是威风八面。
“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王国兴行完礼,迎上前去抓住马笼,抚摸着马头,小声问道。
常延兴跳下马来,哈哈一笑,故作神秘道:“这么大的事,本督能不来?今天之事,你有点过头,里面那位骂人不说,巡警总队黄提督那也难摆平!注意点,不要顶撞就行!”
黄提督?自己人能说啥,倒是里面那位心思难以揣摩!王国兴回头看了下飘扬的钦差旗子,淡然笑道:“哎!管他呢?只要陛下明白就行!”
也是!眼前这家伙不知道自己何尝不是与里面那位一样,性格耿直!对事不对人!
常延兴拍拍他的肩膀,也不点破,微笑道:“走!随本官去见见钦差大人!”
泛白的天空终于露出一丝阳光,东边的天空被初升的太阳染红,雾气早已消失于无形,一切都大白于天下。
五老峰前的驿站已恢复了平静,燃烧的火焰早被扑熄,前院一侧的厨房冒着青烟,没睡好的驿丞安排人烧水、做饭。
破烂不堪的驿站大门在几位东厂番子的合力下,终于支撑不住掉在地上碎成几片,一瘸一拐的驿卒没理会旁人善意的打趣,帮着那些没那么“凶神恶煞”的东厂番子将破碎木材搬到院子里,整齐得摆在厨房边的墙角。
驿站前的平地里,蹲满了抓来的“袭击者”,领头的“排长”发觉不妙想跑,被赶来的番子一刀砍下头,尸体与那些战死的一起整齐的摆在官道上。
肖领班靠着驿站满是血污的围墙,从怀里掏出包烟丝,慢慢的塞进烟斗点燃,举目望去,四周的田野间,散布着不少东厂番子,在搜寻着躲藏的家伙。
附近村里的一些青壮,自发组织起来,加入了搜捕的队伍,可以看到远处皇庄的人
挎着竹篮,赶着肥猪往驿站走来。
驿站的大厅里,毫发无损得史可法指着微笑而来的两位“特务头子”,气得是连话都说不出来;早在这边埋伏,就是不出手相助不说,竟然将自己当作“钓鱼执法”的道具,造成既成事实让人无法狡辩!
这法子好是好,就是有点损!
牺牲了不少无辜人的性命,还造成朝廷的巨额财产损失,手段阴冷更不正大光明;还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可想发火又发不出来,不说人家救了你,自己不听人劝才有今日之事,被人算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厂卫”与军队一样自成一系,即使史可法是督察院的老大,那也管不到里面去,无计可施也就只有放弃。
过了好久,消气的史可法无奈摆摆手,颓然回道:“你们走吧!本官这里不需要你们!”
好你个酸臭文官,东厂是你能呼来唤去的!
常延兴按下要发作的王国兴,弯腰扶起一张倒地的凳子,放在桌子边自己坐下,拿起桌子上神奇还未打破的茶壶,对着扶着柱子发抖的驿丞淡然笑道:“驿丞大人,麻烦您去打壶茶来,本官连夜赶路,有点口渴!”
惊魂未定的驿丞好歹见过些场面,忙点头哈腰的走来,拿起半空的茶壶带着下属离开这是非之地,大佬之间的恶斗,小虾米少掺和为妙!
十来位东厂番子包扎完伤口,相护支撑着想给自己“厂公”行礼,常延兴随意的摆摆手,眼角有点发热。
不错!没丢东厂的脸,没丢东厂的名头!
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属下的功劳,低头看着空的茶杯,不软不硬的道:“史大人是钦差不假,本官同样是钦差也是真;驿站是大明朝廷所设,本官自然也住得!”
不软不硬的一怼,史可法竟是无话可说,一甩袖子不理人在那干生气。
生气是你的事,可有些事还得说透,常延兴把玩着做工粗糙的茶杯,淡然笑道:“史大人!河东盐政败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烂透了,东厂知道,陛下也知道;如果不是他们还想插手海盐,坏了陛下当初定下的规矩,东厂不会趟这摊浑水;河东是块宝地,宝地不会出刁民,但会出豪强,视国家法度为儿戏的豪强!他们被捂在士族大家的盖子底下已很久了,史大人可有信心、有胆量去揭这个盖子?”
好口才!好计谋!对付史大人这种儒酸文人,激将法是最有效的。
还真是如此,史可法最烦别人说自己怕事、庇护贪官,一拍桌子,起身怒道:“无耻至极!早知河东盐政败坏还姑息养奸,朝廷就是多了你们这群‘奸臣’才会如此!只要宪之(史可法的字)还有一口气在,还在督察院左都御史这个位置,就不会让不法的行为存在!”
常延兴也被他大义凛然的精神感染,拍着手起身,淡然笑道:“好!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不过,下官再提醒一句;先不说太原设有
督察司,内阁、督察院组织过巡察小组,可为何就没发现这里面的问题?史大人,问题可不仅仅出在河东,您有得忙啊!”
一路走来,史可法也想过这个头痛的问题,东厂已将各种证据摆在面前,他只是不愿接受残酷现实;直到遇刺差点身死殉国,他才不情愿的接受事实;对于史可法而言,接受与处理是两回事,只要事实摆在那,自己心里不接受也会按律处理,没有任何私情可言,要不他怎么会是“孤臣”!
“特务头子”如今怀疑自己的赤诚丹心,史可法如何受得了这鸟气,一拧脖子,大义凛然回道:“笑话!就是首辅李阁老牵涉在内,本官一样弹劾定罪!更何况他人!至于你们的罪,本官自会向五军都督府和陛下提及,一个都别想跑!”
看着史可法咬牙切齿的样子,常延兴有点纳闷,陛下怎么对此人了解如此透彻,史大人可是一直呆在南边啊!
算了,不想这个,办了正事再说。
常延兴哈哈一笑,收敛笑容,正色道:“好!史大人有这个想法,本官就放心了,史可法!陛下口谕!接旨!”
什么?圣旨!还是口谕!
正在清理战场的人听到提督大人的话,放下手里的东西,恭敬的站着;史可法看着脸色肃穆的常延兴,佩服佩服这家伙收放自如的本事,知道皇帝的“宠臣”不会作假,忙整理下衣服就要下跪。
正儿八经的常延兴似乎早料到如此,忙一把手托住,善言劝道:“陛下口谕!史可法站着听就好!”
君言不可不听,可礼不能废;史可法起身,改跪礼为鞠躬行礼,恭敬的称道:“臣督察院左都御史史可法接旨!”
文官讲究排场,常延兴也不含糊,见他快要行完礼,微微侧身让过,严肃道:“河东盐政糜烂,殃及山西官场与大明朝堂,史爱卿孤身涉险,朕深感痛心!特调大同近卫军步兵团进驻太原,近卫军骑兵团进驻解州;为统一调度,特派第六军军长候世禄中将进驻太原,整编第七军新军镇及山西国民警卫队以防不测;东厂提督常延兴忠心爱国,此去河东协助爱卿查案,望爱卿奉公守法,不徇私情!不负三晋百姓厚望,更不负大明百姓厚望!”
调动近卫军做后盾?还调来皇家陆军的总预备队?
天啦!皇帝就差亲自将刀递到他手里,这是让他不顾一切阻力,彻底肃山西吏治与刁蛮士族;涉及到朝堂也不用怕,这既是让他暂时做山西的“太上皇”,同时也将他推到文官集团的对立面。
这是个考验,更是希望,皇帝破局的希望。
史可法接了督察院的位置,就没考虑过个人荣誉的事;认为对的就去做,不管你是皇亲、勋贵、士族还是平头百姓,都一视同仁,从不妥协徇私枉法!这也是历史上在南明成了孤家寡人的原因,最后孤独面对汹涌而来的清兵,直到战死。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一百四十章 危 局
史可法虽有这样、那样的不是,大是大非面前,那种一往无前的精神,还是值得人敬佩的;
皇帝如此信任委以重任,史可法泪流满面的俯首,深深弯下自己的腰,哽咽道:“臣领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还是那句老话,绝对的势力不需要任何阴谋诡计,直接碾压!如同在平凉府刺杀事件,只是需要借口对皇族再次动手的借口,故意往枪口上撞制造借口;对付河东士族同样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掩人耳目免得落人口实,贵为皇帝也不能恣意妄为。
先有平凉府刺杀皇帝,现有平阳府刺杀钦差;大明带“平”字的地方,还真是不怎么太平。
皇帝的话已带到,钦差安全也无恙;残破的驿站常延兴呆着也做不了其他它的事,环顾下四周,起身淡然笑道:“史大人,情况紧急,本官也不多留;估摸着近卫军骑兵团也快到解州,本官先去将那边清理下;这边的事,就麻烦您收下下尾,会问出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东厂的厂公还真飞扬跋扈!
知道自己不信任东厂会亲自询问,才故意打趣!真是岂有之理!陛下怎么派位“弄臣”来搅局,这是不信任本官么?
史可法双拳紧握怒目紧盯常延兴,胸膛一起一伏象是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常延兴毫不在意打量了他一眼,向王国兴使了个眼色,哈哈大笑一声,大模大样迈着八字步走出驿站。
厂卫!厂卫!皇帝的“鹰犬”,自然得有“鹰犬”气势!难道还要看你文臣的脸色不成!笑话!天大的笑话!
看着得意远去的常延兴,史可法何尝不对这位“厂公”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家都在棋局,东厂这枚棋子分量越来越重,手法也是越来越来刁钻,但东厂的口碑?
是啊!不注意!才发现这些年东厂几乎没什么口碑!口碑对官员、娱乐从业者重要!对“鹰犬”而言,没啥口碑才是最可怕的!
感叹完的史可法转身看到还在蒙蔽状态的都盐转运使,摇摇头回房补觉去了,上午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就先从这位转运使入手。
驿站外一片忙碌的气氛,常延兴找了处僻静的地方看了左右,对王国兴低声道:“这次本官在明,你在暗!要将这边的案子办成铁案,将东厂的名头打出去!敢和皇家、新政作对,都将是目标!”
看样子陛下似乎不满足仅动内阁几人,搞不好整个北方都要动,山西更可能要换掉大半官员;真这样,朝野的震动可就不是一般的大!王国兴感到头皮一麻,低头不语。
东厂内部也不是硬板一块,目前大致分为新东厂、锦衣卫派与老东厂三派,有派系就会有争斗,要不南方不会出那么大事;常延兴这两年可没少花心事去整合,奈何摊子铺得太大,接手的原锦衣卫势力较大;皇帝调王国兴这位原锦衣卫指挥同知任东厂督理,希望能平衡东厂内部的权力倾轧,目前看来效果还可以。
常延兴看到王国兴犹豫,知道他的小心事,冷笑道:
“为人臣子,要纯!想那没多没用的事干嘛!这世界上谁是干净的,谁又是不干净的?好好做事!那位姓肖的领班不错,直隶地面就交给他管!”
常延兴的话包含的意思太多,隐含的杀意让王国兴惊醒,忙俯首道:“属下谢提督指点!属下一定办好差!”
明知这位是皇帝在东厂给自己竖的对头,常延兴还真不敢拿他怎么样,他现在也没那拢权的心思,只不过身为厂督,该有的好胜心还是有的;暗叹口气,淡然道:“这件事不要纠缠太久,东厂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上面;陛下有令,全面清理他国暗桩,重点是朝鲜与倭国;国兴啊!咱们没时间想其它,要不锦衣卫就真骑咱们头上了,东厂现在是夹气包,两头受压,咱们自己可要争气啊!”
常延兴说完,看了眼还在思考的王国兴,也不打扰,跳上御马,打马离去,不远的上直卫骑兵看着,也是跟着呼啸而去。
政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东西,看着官道上溅起的烟尘,淡薄名利的王国兴摇摇头不想其它,向指挥人将那些“俘虏”分开捆绑的肖领班走去。
常延兴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大明现在有三大特务机构,对外的锦衣卫经过瘦身,摆脱国内政治干扰,一心对外,这两年成效显著;专门监控两大传统特务机构和负责皇族安全的皇家安全局,成立时间短、人员单一,效果同样显著;只有负责内部安全的东厂,包袱太多负重前行“鸭梨山大”,再不努力就很容易被两个对手远远抛在后面。
河东盐政事情发展到这才露出冰山一脚,官宦世家张家家主突然“投诚”,无疑是与有百年交情的王家一刀两段;坚固的堡垒一旦劈裂,围在周边等待机会的人会立马扑上去,毫不犹豫的将它撕碎、分而食之!
内阁首辅李标、蒲州籍内阁成员韩爌等两人原想辞职避嫌,可事到如今又怎会如他们的意!果不其然,皇帝以巡游在外大局为重为由拒绝,该怎么样还只得先怎么样。
可老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河东士族有人刺杀钦差未遂的惊天消息迅速的传遍大明南北,各方纷纷响应。
这次大明内阁反应及时,发文严厉声讨蔑视朝廷威严的罪恶行径,五军都督府也要求各地驻军严格纪律、维护各地稳定;各地区官方控制的邸报(报刊)也发表长篇言论,声讨不法分子的恶劣行径,各地工人、学生“不自觉”又去街头走了几遭,表达自己意愿。
全国上下声讨的巨大声浪中,皇帝的仪仗出现在蒲州城外的“茅津渡”,亲临事发现场,这事要将事弄大的节奏;经历多次风浪的崇祯帝朱由检,在一个很不恰当的时间,向大明北方的士族宣战,令众人吃惊的是,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开封人士史可法。
大难不死的史可法执拗的脾气爆发,当日在破败的驿站就提审了转盐运史和抓获的俘虏,将大致情况摸清楚;又去了解州盐场,看到满目苍夷的盐湖和空空如也的库房,知道事
情还真如东厂所说的那样。
暴怒之下的史可法在近卫军骑兵团的帮助下,稳住了解州局势,开始大事搜捕涉案人员,并向已到平阳府的常延兴发出协同搜捕的公文,山西上下一时风声鹤唳。
坐镇蒲州的朱由检是春风得意,忙着四处游玩,看看名山名水,与高僧交谈时好不快活;可是他终究没能等到案件的终结,就在他到解州看完“关公故里”准备从去盐湖视察,北京传来急报:体弱多病的田贵妃再次病倒,两位初生的皇子与公主也重病。
流言跟着驿站的信使传来,说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有说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浑话。
突闻噩耗的朱由检当时就暴跳如雷,站在关公像前,插着腰狂骂道: 倒来找朕!找朕的家人撒气,是个什么狗屁道理?
不顾礼仪形象的皇帝爆粗口,吓得村里的耄耋们是瑟瑟发抖,大所失望!可那些“无知”的妇人们又一次集体失眠,这么“顾家”的男人哪里找!
没等朱由检骂完不仁天地,随驾的太医找上门来,这位吴有性的高足,具有半成现代医学知识的“神医”带着抄送来的药单,谨慎的建议皇帝结束巡察,早日回京。
“神医”的话让暴怒的皇帝冷静下来,也感觉到后怕。
任性的出来大半年,不说自己病重将大明拖入危机,还先后两次遭遇暗杀,这可是将不少人吓得失眠;接着后宫又接连出事,一位“贵人”病死(其实是跑路),另一位皇贵妃病重,两位刚出生的皇子、公主病危。
国内的政治就不说了,投降的蒙古察哈尔部叛乱,引发四位亲王以及旧勋贵谋反;事情还未彻底平定,青海发生暴乱,青海国民警卫队卷入其中,接着山西河东发生刺杀钦差恶性 事件,山西国民警卫队也陷入其中。
这还没说在各地发作的那些自然灾害,如都加上去,大明各地是一片哀嚎!还真是够乱的,也真没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国内“乱”成这样!竟还到处惹事生非。
外蒙的叛乱虽暂时扑灭,可叛军一直未被彻底清灭,外蒙情况不明,第七军竟然派出偏军,打出“国门”进入北海附近,此为其一;其二,东、西兴安岭行省刚从严寒中出来,不进行建设竟联合出兵外兴安岭的拿勒河流域,去打击什么罗斯人。
天寒地冻的地方,要它干嘛!也真够闲的!
北面蒙古地区不安定,南面属国安南又乱象四起,驻扎在两广的大明皇家陆军第四军开始秘密集结,连带皇家海军外洋、南洋舰队都蠢蠢欲动。
这不是没事找事?那烟瘴易乱之地,要之何用!
苦悲的朱由检注定与爱情无缘,住进“普救寺”没能探究崔莺莺的爱情故事,被闻讯而来的高僧拉去谈佛法;拜完关公,想去盐池试试“水上漂”,体验下武林高手的感觉,京城传来噩耗!
看这样子是没机会了!多重压力下,朱由检决定提前回京,探亲!避祸!
第一百四十一章 震 荡
崇祯八年的深秋的寒冷比往常年来得早些,鼓楼的晨鼓声中,满眼白茫茫的雾气看不清什么东西,守卫京城的的近卫军战士打着哈欠推开广宁门,入城谋生的百姓按时逶迤而来,看了下慢慢走来的军士长,强打精神靠在城门边整理自己的衣容。
官道由远而近传来一阵马蹄声,进门的百姓慌乱往城里奔去,什么人?军士的瞌睡被突入其来的变故吓走,忙取下挂在背上的燧发枪,眼睛紧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面大明日月国旗冲出雾气,紧接着的是朱红色赤地金龙旗!
在这,不认识这两面旗的还真没有。
原来是自己人!守门的士兵舒了口气,将朝着前方的枪口收回,忙立正站好;执勤的军士长威严站在门洞正中,盯着愈来愈近的旗子一言不发。
验过兵符和调令,几百名彪悍的近卫军士兵簇拥着两位军官进了城门,向宣武门大街缓步跑去;人群中似乎有张熟悉的脸,守门的士兵张嘴想叫,转眼看到军士长犀利的眼神射来,吓得小腹一收,挺直腰杆再不敢做声。
守门的军士没认错,进城的近卫军中就有秘密回京的大明崇祯帝朱由检;“神医”的劝谏还是有效的,意识到不妙的朱由检很快做出决定:将涉案较重的韩爌秘密软禁,让次辅梁世勋带着文武官员在平阳府以查案为由住下,等首辅李标与司礼监掌印曹化淳拜祭黄帝陵后,再一起携带皇帝仪仗及车辆回京;自己则与王承恩带人化妆成办案人员,秘密骑马先行回京。
喜欢“刺激”的朱由检又一次出位,带着几百人在山西、直隶的崇山峻岭之间玩起了“千里潜行”;好在为对付山西士族调了不少部队进来,一路也顺风顺水,只花了不到十天就跑到王承恩的老家邢台。
在当地的皇家农庄修整了两天,换上新的马匹继续赶路,终于在离开解州半个月后的深夜抵达京城西郊的丰台大营。
看着近在咫尺的京城,朱由检心忧重病的田贵妃和孩子们,那是一夜未眠;只是他哪里知道,在他动身回京的一周后,染病的三位就先后病故,只是两位皇后知道皇帝已回京,怕路途中的皇帝出啥意外才让王承恩瞒着。
一行人没敢走人多眼杂的正阳门,从宣武门进内城直奔皇城;刚跨过长安右门,神情哀伤的朱由检看着承天门上挂着的白色灯笼,一下泪如雨下,差点摔下马来,过直到这时王承恩才将实言告知。
也不能怪谁,自己惹的事自己抗!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朱由检才知道自己摊上了“祸事”,怎么办?看到太庙黄色的屋顶,自觉“无脸面见江东父老”,转身进了太庙街门,去太庙祖宗面前闭门反省去了!
这叫什么来着?天有不测风云。
紫禁城乾清宫,自从皇帝离京后,虽每天有人来清洁打扫,但久未住人终显冷清;随着后宫几位贵人相继病倒,加上皇帝不日回京的消
息传来,贵妃们都从颐和园搬了回来。
皇帝过家门而不入,确实让望眼欲穿的后宫众人心神不安,不过想着皇帝恣意妄为的性格,以为是先去太庙“显摆”下,也就都没当会事。
时间一久,如泥牛入海,始终不见皇帝,众人才觉不对;装病的两位皇后也真慌了神,虽对皇帝的“胡作非为”心有怨气,好歹这位男人是家里的主心骨,他一旦有事,整个皇家不说危在旦夕,至少紫禁城这一脉是有点危险。
派去太庙打探消息的人,被皇家安全局的人给挡了回来,说皇帝在太庙闭门思过,不见任何人!
哎呦!闹什么闹!家里都乱成一锅粥,还闹!
宫内苦等未果的一干女流不愿坐等着,不约而同聚集到坤宁宫商议对策;周皇后遇到着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夫君,除了叹自己命苦是彻底没招,眼神看向自己的嫂子懿安皇后。
经历过天启朝宫廷斗争的懿安皇后对政治相对敏感些,想了好久,才幽然道:“哎!也难为他,竟想出如此招数来!”
性急的长公主朱徽妍心里憋得难受,听了皇嫂的话如同大赦,没弄清楚话里意思就柳眉一竖,不悦的骂道:“啥?难为他?这时候还躲着不见人!等本公主去将他拎出来,好好问问,还要不要这个家!要不要祖宗的江山!”
懿安皇后看了眼作势要走的长公主,知道这位姐姐心疼弟弟,故意演戏给大家看,便冷言道:“行了!不要再胡闹!你去也无济于事!皇上这是做给那些臣子们看的;只有如此,皇上才能度过眼前这一难关;哎!对外宣布陛下回宫的消息,除了内阁留京的几位阁老、孙督臣(孙传庭)和太师(孙承宗),其余都拦在宫外,说皇后与哀家都不见!”
周皇后冰雪聪明,懿安皇后一出口便想通其关节,只是家里还停着田贵妃的灵柩,怎么说都是皇贵妃,她的后事怎么还得皇帝点个头才能办!
叹了口气,周皇后看了下四周各怀心事的众位姐妹,心知肚明知道他们在想啥,柔声问道:“皇嫂!田贵妃那边现在该如何?”
懿安皇后听得一阵绞心痛,掏出手帕掩着嘴掩饰下,叹了口气,无奈回道:“哎!先等等吧!毕竟皇上也一路往回赶,还是田贵妃没这个福气,没能见上这最后一面,不差这几天。”
与田贵妃要好的遂平公主(六公主)朱徽婧不忍此情,小声说道:“皇嫂,阿哥最疼八妹,如果她在京城,这事就好办!要不小妹带‘大丫’去探探阿哥的口风!”
周皇后也在想这事,自己和皇嫂前去肯定不合适,皇上脸面下不来;几位皇贵妃或皇妃前去,肯定见不着面就会被赶回来;还只有他们几位一起长大的姊妹前去合适,宁德公主(长公主)表面泼辣彪悍,实则没甚主义,被皇上三言两语就会打发,最合适的八妹乐安公主不在,看来只得靠六妹;只是只让大公主去,那皇长子辽王?
懿安皇后看到周皇后迟疑,如何不知她的想法,轻笑道:“也好!那就辛苦遂平公主带着辽王和‘大丫’前去,刚好让皇上看看他们俩。”
乾清宫东暖阁里这处戏,没有传统宫斗剧的脚本,礼法制度森严大明宫廷,要挑战皇后的权威除非自己才是内宫的真正主人!
比如天启帝的“奶妈”客氏,有对食魏忠贤控制宫闱,客氏才能凭借自己的特殊本领挑战皇后张嫣,好像到最后也没落得好。
再说万历朝的郑贵妃,号称皇帝独宠三十载,为了他儿子与大臣翻脸,但是皇帝要临幸宫女也没招,自己没成皇后,儿子也没做成太子,到死自然也没落得好。
皇帝后宫人数太多,不敢挑战或不能挑战并不代表没有人会有这么个想法;懿安皇后顾及皇家的体面,让“储太子”辽王陪同受宠的大公主前去太庙探望皇帝,摆明车马是支持辽王成为“储君”;两宫皇后的支持,加上满朝文武的支持,辽王的地位是其他皇子不能撼动。
坤宁宫东暖阁里,原本在一边暗自得意的袁贵妃,看到画风突变,想说啥终觉不对,将到嘴的话咽回口中,是面色疑重有点难堪。
耿直要强的丽妃海兰珠见到她那模样,心里冷笑下,扯了下边上的德妃乌云娜衣角;瞧那架势是准备帮“姐妹”争上一争,长子去得,自然次子也去得,怎么也轮不到无子的袁某人得意。
德妃乌云娜生性平淡、善良,也知道这宫里没有自己争宠的份,扶着刚丧子娴妃佛拉娜不语;孤掌难鸣的丽妃奈何人家不领情,无奈退出竞争。
其余几位皇妃地位更低,也都有自知之明,靠着丧女的顺妃王氏周边也是低头不语。
乐安公主见自己众多嫂子没意见,生性柔弱的她暗松了口气,俯首道:“那小妹就带侄儿、侄女去太庙走一招,阿哥要还不回,家里可真出乱子了。”
哎!这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这么直接么!
周皇后微笑看了眼神色如常得懿安皇后,柔声道:“那就辛苦皇妹,好好和你哥说说,家里一切都好!只是有些事还得他这个当家的发个话,本宫和皇嫂才好作主把事办了!”
懿安皇后心里暗自叹服周皇后柔里带刚的性格,淡然笑道:“皇后的话在理,乐安公主和皇上好好说说,‘大家’要顾,‘小家’也要顾!皇上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地位尊容,在座都得给大姑姐面子,这位也不当自己是“外人”,大咧咧的在旁加码道:“就是!皇嫂这句话在理!”
在理不在理,他们这些后宫的妇人说了不算,还得前朝那帮男人说了算。
皇帝悄然回京的消息传开,京城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可也有不少人暗中失望,准备发动新的攻击;可这次的目标好像并不好找,他竟然无耻得躲进了太庙,实在是有点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