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失 言
是“恋 母”情节也好,是渴望的到关怀也罢;要说崇祯帝朱由检在这世上最怕谁?一位是皇嫂懿安皇后,一位就是长公主!
如今长公主两言未出就泪流满地,冷眼旁观的朱由检最怕这样;慌得忙坐直身体,不知所措的看着,内心悲哀的想着:哎!好好的“休息日”变成要命的“聆讯日”,看来今天有苦头吃了。
看自己的男人还这样怕姐姐,周皇后忍住笑,轻声回道:“阿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刘驸马常年为宫里的事四处奔波,倒还真苦了您!好好的在北京过着日子不好么?内宫钱早够用了,事啊!是忙不完的。”
周皇后的话一半是说给长公主听的,一半是说给朱由检听,勉强算是还了长公主人情。
长公主掏出丝绸手帕擦拭下眼角,接过话题回道:“哎!谁不愿安稳过舒坦日子?当爹的出身不好,贵为太子又如何?还不是没人理会!咱们做子女的,虽说是皇孙,命就更苦!现在这么拼命,还不是以前的糟心事闹的,也是为了慈爖他们几个以后能过得好点。”
长公主絮絮叨叨的述说着过往,与其说是诉苦回忆,不如说是为自己的弟弟辩护开脱。
言者言而有心,听着岂能无意!
一时殿内陷入了沉默,气氛有点沉闷,唯有墙角的座钟在那不知疲倦的动着,机械转动的声音清脆而沁人心肺。
伤心往事勾起崇祯帝朱由检的伤感,以前的事如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出现,慢慢的眼睛有点湿润,铁血无情的皇帝在家人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
是好事?还是坏事?
朕虽铁血无情,内心深处同样有块柔软的地方,轻易触碰不得;伤感的朱由检喃喃说道:“阿姐!刘驸马有事忙,您一个人没啥事情别老呆在公主府,到颐和园陪嫂子说说话也好啊!”
朱由检不说倒好,提到皇嫂懿安皇后,长公主脸色一变,不满的数落道:“还知道有嫂子啊!你这家伙做事没个轻重缓急,当初如果不是嫂子力保你,你哪有今天这么风光?大姐进宫干嘛?还不是为了不争气的你!”
劝解不成反倒引火烧身,吓得朱由检将头一缩,装忙作看自己的娃,再也不敢插话;惹不起,躲着还不行么!
这两姐弟倒也有趣,周皇后抿着嘴笑了下,柔声说道:“大姐和皇上怄什么气?他脸皮可厚着呢!大嫂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有两位姐妹快生了,我又大着肚子不放便,还不是嫂子在那四处张罗着。”
哎!这就是咱女人的命啊!
长公主叹了口气,不由气道:“男人都一个死德行,好色!只是苦了嫂子和弟妹,总帮他‘擦屁股’管理后宫这摊事。”
男人不好色,那还是男人?
自己那不争气的的老爹给自己不又娶了几位“后妈”?还不满足,在家养了个什么戏班,那些“小妮子”,看那模样就没几个好人!
“妒妇”的名声可不是皇后该有的,不说众人的口水会淹没了自己,国家的礼法制度也不容许这样。
周皇后微笑
着摇摇头,柔声说道:“天下哪家不都是这样,阿姐喝茶!消消气!犯不着为这些小事伤神!”
也不知道长公主今天来安慰人的,还是来和自己的弟弟“干架”?听皇后这么一说,不知想哪一出戏,那柳眉一竖,问出个天大的难题:“阿弟!你不正推进社会变革,想改变大明女人地位?怎么不规定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
大姐还真敢说!不错!开拓民智,充分使用大明的人力资源是自己开的头;或许有那么一天就得面临“一夫一妻”这个问题,也是倡导男女平等、相互尊重的最核心的问题。
这不是现在就能说的事啊!现在是什么时候?愚昧的中世纪,连肚子都填不饱,还管人娶几个老婆?
朱由检抬头看着眼光热切的两人,苦笑道:“大姐!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小弟,步子得慢慢走;走快了,大明这辆老马车会散架、会翻!万事开头难,既已迈出第一步,第二步就会跟着来,急不得!”
“第一步?什么时候的事?啊!难道是‘大丫’读书的事?哎!难道是大姐看走眼?”
长公主疑惑的看了眼朱由检,喃喃说着,终于恍然大悟,失落的叹了口气,继续低头苦思。
好强的姐姐,朱由检内心一暖,尴尬的笑了笑,慢慢说道:“儒家理念经历千百年发展,早已深入大明人内心,影响着咱们的日常生活;想改变!只能慢慢来,大明普通百姓有了受教育的权利,剩下的事就好办!还真急不得!”
哎,以后的事想管也管不了那么多,眼下还是先看怎么过这个年!
长公主一瘪嘴翻脸就不认人,又呛道:“就你理由多!咱也说不过你!我问你,什么时候让两位小妹回来!你姐一个人呆在京城,除了给你看着一堆孩子,闷都快闷死了!”
我倒!这又是什么理由?没这么玩的!
长公主提出的问题是另一个话题,先梳理下来龙去脉。
内宫虽经过改革退出部分商业领域,改由民间资本接手经营;未转手的各地商铺,先后折成股份退还给各地皇族与勋贵,让他们自行组建商业集团。
奈何皇商发展得太大,怎么卖都保留有原来三成商铺,于是成立了新的内宫独资商号,专门经营粮油、金银奢侈品、服装、运输及外贸等行业;同样近一半皇商股权收入投入到不断扩大得军备,剩下的分别投入到科学院、教育、医疗及内官的福利等部分;三姐妹合计的股份也增加到一成半,还是由三位驸马出面打理。
如今见大姐发牢骚埋怨自己,朱由检也没好气的回道:“怎么又怪我?当初可是您提意让六妹、八妹陪着两位驸马去的,才离开几月就不乐意?南京、上海那边的事还好说,估计六妹他们现在已在回京的路上了;成都、西安那边估计会麻烦点,弄不好他们得在西安过年!也好!正好过完年,我要去那边巡查,就让他们在西安等着吧。”
为讨好大姐,朱由检这嘴一下没把严,捅出大篓子。
“什么!说什么?”
周皇后和长公主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头一下转了过来,两人疑惑的看着朱由检,神色之间充满问号。
朱由检一摸头,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笨!避重就轻想蒙混过关,糊弄道:“呃!我说了什么?不就是八妹他们不能回京过年么!多大点事。”
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能糊弄过去。
长公主歪着头看着他,走到身边伸出手试探下他的额头,不解说道:“弟妹!不对啊!明明没发烧,怎么就说起胡话。”
哎!周皇后失落的内心深叹了口气,幽幽回道:“大姐,皇上要去巡视各地,也是想看看各地百姓的生活现状,这是好事!咱不能拦着。”
就你老实,长公主鼻子一哼,转身走到周荒后身边,语重心长的回道:“弟妹!都是你惯的!一个皇帝不好好的在京城呆着,四处乱跑象什么话!更可恨的是打得一副好算盘,丢一堆孩子把你绊住,只顾自己出去沾花惹草。”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想惯啊!可又能怎样!这个男人虽说是你的丈夫,可他一言九鼎,大明又谁敢违逆!也就您长公主敢这么说!更何况这家伙还是个“六亲不认”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翻脸不认人。
周皇后有苦说不出,默默的摸着自己的肚皮,想着心事不愿再搭话,可不就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长公主一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看着自己的弟弟干生气,其实是自己也不知道说啥好。
东暖阁和谐的画风陡变,“肇事者”发现气氛不对,也不敢再做潇洒状;若无其实的起身,扫视屋内想着如何摆脱困局;也算幸运,眼角扫到在熟睡的皇六子朱慈爖,这家伙急中生智灵机一动,暗叫声:有了!
朱由检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熟睡的小儿子,装模做样的说道:“嘿!臭小子,倒挺能睡的,也好!养足精神才能长高,长大了可要听大哥的话,好好辅佐大哥,要不小心你爹打你小屁股。”
朱由检病急乱投医,事情越弄越复杂;也是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刚想训斥弟弟毛手毛脚的长公主楞了,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惊讶得张开嘴不知说什么好,忽觉自己的姿态不对,忙用手捂住怕自己乱说话。
不是不能说这事么?这家伙怎么就说出来了!好像还定好人选,难道?
长公主紧张激动得无话可说,周皇后波澜不惊神色淡然;只是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失落的内心重新燃起希望。
看着两位失神的亲人,朱由检又如何不知两人怎么想,叹口气继续说道:“哎!本不想说这事,又怕你们老挂在心里成了心结;索性今天一并说出来,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自古太子没几个能善终的;其中利害关系,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明白,不要到时害了自己,也害了慈烺他们几个。”
经他这么旁敲侧击,长公主终于回过神来。
可那么干练利落的一个人,遇到这种事也变得有点神经质,患得患失把不住嘴,结结巴巴道:“这?这!难道你早就有决定?”
哎!能说啥!
第九十八章 演 义
崇祯八年开春,熬过漫长冬季的崇祯帝朱由检长嘘一口气,又一次石破天惊;春节假期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崇祯帝昭告天下,封皇长子朱慈烺为辽王。
大臣们意外惊喜还未回过神时,王承恩又宣布皇帝将巡游帝国各地,检查各地民生;期间由懿安皇后与周皇后辅佐辽王监国,内阁与直隶总督孙传庭共同协助。
冠冕堂皇的理由,周密合理的部署,内阁和五军都督府都不出声,不说勋贵们巴不得皇帝不在京城,满朝文官没一个敢跳出来反驳。
二月初,天气回暖,朱由检带着余贵人(圣姑),由大批随从的护卫,开始对直隶、归化、山西、陕西、甘肃、青海及河南等行省及总督区的巡查。
皇帝此次出行意义重大,光陪同的重要文武大臣就有近十位,其中既有首辅李标、次辅梁世勋、阁员韩爌、杨景辰等内阁成员;也有大明的“党校”翰林院也派出包括新科三甲刘理顺、吴国华、陈组绶等在内的庶吉士;还有督察院左都御史史可法,大理寺寺丞房壮丽等“司法系统”之人。
既有老臣随时处理政务,也可锻炼新人提高处理政事水平,更有打击贪赃枉法的地方官员的铁拳在侧。
大批朝廷重臣出行,随从和负责安全的人就更多,归属各部的有大概上万人,统一由内宫总管曹化淳领队的司礼监总负责。
贴身护卫当然是由皇帝死党王承恩统领的皇家安全局负责,都指挥使卫时东带领的皇家卫队上直卫与龙腾卫负责外围安全及日常护卫;至于副军长张庆元带领的皇家近卫军骑兵旅,则负责沿途线路的安全。
其他官员们的安全怎么办?君无戏言,皇家安全局和皇家卫队不插手,由刚成立的巡警总队负责,巡警总队长黄民辉亲自带队,保证万无一失。
大明帝国的皇帝开始马不停蹄的巡游北部各省,以加强其统治的根基;南部沿海各省也在加紧深化改革、修建道路,为攻打安南做准备工作。
安南此刻也是风起云涌,内部纷争不断,各方势力摩拳擦掌、养精蓄锐,时刻准备着给对手痛击!
发源与云南大理的红河,走完艰苦的崇山峻岭路程,终于拨开云雾来到平原地带;此时不仅河道由狭窄险要变得宽敞,水流也由汹涌湍急变得缓慢,在安南北部形成巨大的冲积平原,俗称红河三角洲。
红河三角洲的西北角,红河岸边有座中国人念念不忘的城市,它就是大明交趾省的省会,安南都城升龙城(今越南河内市)。
肥沃的土地便于耕种,也养育了勤劳得人民;中原王朝不远万里多次占领此地,但山高路远交通不利,加上远离中原腹地,安南人的离心力一直很强;随着中原王朝代的更替,桀骜不驯的安南人也多次叛离,独特的经历和地理特性让这里形成了不同于中原的文化。
元末明初,盛极一时的元帝国分崩离析,早有叛心的安南无意外又一次叛离中原;继承元统治的大明开拓进取,自然挥军也占领这片三角洲,设立交趾行省开始了统治。
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具有独立文化特性的民族没那么容易驯服,以中世纪的统治技能,除了**想不出其它什么有效招式安抚。
“有压迫就有反抗”,安南的反抗是此起彼伏,让大明的统治者疲于应付、头痛不
矣。
越人孜孜不倦的反抗最终结出硕果,高高在上的大明文官对此地失去耐心;不仅怂恿大明皇帝承认其独立的地位,还让它出现在可笑的朝贡体系里,大明面子被丢在地上,还被痛踩了几脚。
到这也不得不佩服文人的无耻,那个全面退缩时期竟被鼓吹成“盛世”;如同偏安一隅的“南宋”,整日躲在角落里自吹自擂,叫嚣着自己经济实力是天下第一,结果被西夏、金、蒙古等国轮流按在地下,不停的摩擦。
这些烂事在前文大致评价过,此刻也就不浪费时间多说。
继续静下心来慢慢说安南的故事,其精彩程度绝对不亚于汉末“三国演义”,也没埋没安南“小中华”的名声。
好不容易脱离中原正统王朝统治,安南人也没安下心好好过日子;内部纷争的惨烈不会比对反抗外族人统治差多少,两百多年间权臣当道,安南版“曹操”此起彼伏;黎朝、莫朝先后粉墨登场,上演着一幕幕恩怨情仇。
历史总是惊人相似,到明末崇祯时期,安南大体成“南北分治”局面,俗称“郑阮纷争”;其军事分界线在越南广平省的峥江,大致在北纬十七度附近。
要说这时期安南历史,绕不开下面两位重量级选手,首先登场的是北方的郑主。
“后黎朝”借尸还魂打败“莫朝”,国王黎主成了牵线的木偶,控制黎朝“御林军“兵权的权臣郑家(越南称为郑主)统治安南北方。
地域大概是从大明边境往南直到广平省的峥江,占有红河三角洲这片膏腴之地,定都于升龙城,现任国王是黎神宗黎维祺,郑主的家主是清都王郑梉。
奇怪吧!国王是王,大臣也是王;其实越南的史书称木偶黎主是“皇”,对!我没写错,您没看错!黎神宗黎维祺是安南的皇帝。
接着登场的是南方的阮主,这位选手上位有点励志,不甘平庸的朋友可以借鉴。
话说当年阮家和郑家本是亲密战友和姻亲,共同努力赶走了篡位的莫朝,恢复了大黎江山,扶植了傀儡“皇帝”,俗称“后黎朝”。
共患难易,同富贵难!不仅夫妻如此,朋友间也一样;争夺权力的过程中阮家败北,机智的阮家用计,谋得镇守顺化的“好差事”。
顺化在哪里?看看地图就应该知道,在越南狭长地形的中部位置,离升龙城将近六百公里;这时顺化还是“大黎帝国”的南部边疆城市,其南边就是中原历史里的“占城国”或“占婆国”。
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原是安南囚犯流放地;阮家甘做绿叶苦心经营,一边派军队北上协助郑家打击莫朝残余,一边往南扩张。
凭借孜孜不倦的努力,终成尾大不掉局面自立为王;由此世镇顺化的阮家接替北逃的“莫朝”升级成郑家主要对手,俗称阮主;现在的家主是自称“仁国公”阮福源,如历史没有偏差,这位将在今年老去,由于世子过世早,由次子阮福瀾继位。
顺便多说两句,这阮家不光是分离势力,其对后世越南版图贡献较大;历史如果没偏差,越南南部地区基本是经阮家多代打拼才有后世规模,包括越南第一大城市胡志明市(西贡)。
最后介绍两位打酱油的选手,高平莫家与宣光保主。
这两位只能在安南北部山区苟延残喘,势力太
小,不能左右安南局势;好歹也算是一方豪杰,不能不说。
第一位高平(今越南高平市)莫家,顾名思义就是的莫朝残余力量。
这货生命力顽强,属于打不死的“小强”,经常被郑家按在地上痛打,打不过就跑大明境内躲避,风头一过又回高平称王;高平一带莫朝残余势力不少,倒也能顽强支撑下去,现任国王是莫敬宽。
第二位就是世镇宣光(今越南高平市)的保主,没错!又是“世镇”出的问题!
保主先祖武氏原是黎朝的官员,莫朝篡位之初,武氏即起兵反对,对建立“后黎朝”有功;原本以为凭借这份“忠心”可以脱离穷山恶水,到平原地带喝酒吃肉,哪知世事无常,太想得到反而会落空,最后只得到保留世代镇守的权利。
自持强大的郑家凭空多了个不入流的对手,欲求不满的武氏心怀怨恨,从此与掌权的郑家貌合神离,现任家主是自称“隆平王”武德恭。
大黎帝国是安南内部称呼,对外称安南,小小的地方“一皇三王一公”,还真是热闹!媲美汉末三国鼎立还真没错!不服不行!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是鲁迅老先生诗句,这句话换做戏文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句台词可以很好诠释安南都城的百年凄惨命运,百年间,历经战乱的升龙城被各方争来夺去,早失去了往日的繁华;除了城墙依旧高大威猛,城内早没有百年前一半繁华,占据此城的郑家与南方阮家两次作战失利,满城披麻戴孝让城池更显凄凉冷落。
战乱是百姓的噩梦,却是当权者的“春药”!
话粗俗但在理,在南方的火炮与水师前碰得头破血流的郑主,出于对权力的追求与渴望,哪那么容易认输!
自持自己地广人多,继续扩军备战意图报仇雪耻,损失惨重的“御林军”一时又兵强马壮,很快恢复了元气,整日在军营有模有样的训练着。
光靠人是打不过桀骜不驯的阮家,郑主不惜重金从南洋引来尼德兰人造船、铸炮,从大明高价聘来的铁匠修砌炼铁高炉、打造火绳枪,这些在原来的历史上都晚几年。
这些外来的“洋和尚”也确实会念经,经他们的指点,原来的铁匠铺改变了模样;更多的炉子被建成,铁匠也被分成几班,抄袭而来的“高炉”也立了起来,升龙城变成了一间真正兵工厂。
病态的专注军工的发展,犹如后世的北极熊,还别说升龙城竟比以前繁荣不少;市面上的行人面色虽然依旧是菜色,但商馆、妓院、酒肆多了不少,来往的客商自然也多了许多。
升龙城的这些变化,让郑家家主郑梉很是得意一把,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那眼神也热切不少。
备注:
1、 安南的局面在明末可以说是两强争霸,边上三位小弟打酱油;两强就是郑、阮两家,三位小弟是高平的莫朝残余、宣光的保主及南边的占城。
2、 郑家家主估计以前是 “御林军”主将,所以安南御林军听郑家的。
3、 郑、阮两家争霸,被异军突起的西山的义军打败,义军成立历史上西山朝阮家,后定都阮家的老巢顺化。
第九十九章 野 望
小国都城多,安南也不例外;“大黎帝国”因“东都”升龙城破败,原定都于清化,也是越南历史所称的“西都”。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郑家老家主郑松,这位与其说是越南历史上“曹操”,不如说又一个“赵武灵王”,一位想把家业平均分给两位儿子的父亲。
可惜在权力诱惑面前,谁又能把持的住?
郑松的弟弟郑杜比两位侄子更渴望得到权力,抢先动手发动兵变,软禁了郑松,杀死了侄子郑椿;郑梉躲过一劫,逃出升龙城到西都清化,学他父亲挟持黎神宗而与叔父对抗。
侄子大军围城,可怜的郑松被走投无路的弟弟送出城外,一代枭雄无人照顾最后病死在路边,落得与赵武灵王同样下场。
郑梉没有辜负郑松的期望,挟持黎神宗黎维祺打败了自己的叔叔;为防止他人同样“挟天子令诸侯”,便将都城从清化迁回郑家老巢升龙。
臣强君弱的结果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更何况这位不是“曹操”,倒更像飞扬跋扈的“董卓”;毁于战火的“皇宫”肯定是不会修的,可怜的大黎帝国皇帝象猪一样被圈禁在破败不堪的王城里。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在这说得是悲惨的黎神宗黎维祺。
“皇宫”的破落不代表升龙城什么都破败不堪,与之相对应,“皇城”西侧的小山下就有处占地巨大、富丽堂皇的院落群,那就安南北部的真正统治者郑梉的府邸——清都王府。
郑梉废除了黎朝的六部,所有政令都出自王府,自称清都王府为“府僚”,换做大明的词汇就是“幕府”,换日本的词汇可以称为“太阁”。
安南太阁之野望就是能统一安南,可惜实力有限,怎么尝试都很难实现目标;短短六年之内失败了两次,可以想象他内心的悲哀与绝望。
绝处如何求生?国内无人可助的郑梉将目标转向国外,想寻求外援帮助结束安南乱局,这就是前文所述内容。
惯性思维让郑梉最先想到北面崇尚正统的大明,派出朝贡使节希望能获得帮助;事与愿违,大明除了答应加大贸易,拒绝了其它要求。
令人生气是大明加大对高平莫朝残余势力的支持,不仅在那边购买各种原材料,还运去了一批威力强大的火绳枪和火炮,这不是公然打郑家的脸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归来的使者带回好消息:大明朝粤省大乱,当街刺杀朝廷命官,估计粤省没几年别想缓过气;使节还买通内线,通过他招募到不少对大明心怀怨恨的佛山铁匠。
这些消息曾经让他在睡梦中笑醒,原来不可一世的大明也有今天!
为了报大明强加的奇耻大辱,他下定决心要改变安南落后的局面;不止你大明有新技术,远道而来的西洋人也有。
如同怨妇的郑梉很快与南洋的西洋人接上头,他们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海对面的吕宋被大明攻下。
大明将目光转向南方?震惊之余,郑梉倒不担心自身安全。
为何?自信使然?
做为藩国的安南目前没有啥过错,对大明一直恭敬有加;大明师出
无名!这点对大明维持藩属系统至关重要;而吕宋只不过是继台湾、濠镜后,又一个落入大明手中西洋人据点。
以此可以断定大明的目标是东来的西洋人,不是他这个藩属小弟;反之,西洋诸国看到压力,必将联合起来对抗大明。
安南介于两大势力之间,不正是大有可为之时么!
再说安南距离大明核心区太远,陆地交通很不便利,大规模陆地作战,后勤代价太高。
有人会说大明“水师”强大,可以从水路过来?
别搞笑了,升龙城远离海岸线不说,如果从水路进攻同样不便,安南大不了再来次“锁江拒敌”!
安南对这套战法可以说是轻车熟路经验丰富,在红河的支流白藤江,安南就先后打败过远道而来的宋朝及大明水师。
自己要做的事就是尽快统一安南,到时再派遣使者去北京俯首称臣,好面子的大明皇帝肯定不会把安安南怎么样!这不就什么事都解决啦!
现在的觉察就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受外节因素干扰,坐看两强相斗,其乐无穷!
王府花园树荫下的凉亭里,身着丝绸便装的郑梉半躺在凉椅上,两位姿色尚可的丫鬟在后轻摇着蒲扇;凉风习习中,一双纤细手指夹着的冰镇的山竹送到嘴边,随之而来是一阵沁人心肺的幽香。
此情此景,绝对是秀色可餐!让人恨不得连同手指一起含在口里,慢慢的品味,慢慢的回味!
别想歪了,郑家的家主好色不假,但也不是色中饿鬼,更不会在炎热夏日在太阳底下胡来。
令人羡慕得流鼻血的场景其实还不止这些,没看到脚边还有两位凹凸有致的丫鬟,抬着芊芊玉手在那轻轻的锤着腿;不时射来几道火辣辣的秋波,要不是郑梉好歹算是个枭雄,稳得住场子,场面到底如何还真不好说。
齐人之福的待遇怕连宫里的“黎皇”都望尘莫及,能享用的人其实也不容易,美色当前不能尽兴,因为还有很多琐事要处理。
府寮几位“参从”如今就恭敬坐在大王的侧后方,一人小声念着各地传来的公文,一人拿着毛笔随时准备记录,还有几位在整理文件,有条不紊的进行流水作业。
主君勤勉奋发的画面确实令人鼓舞,郑府的家臣们也斗志昂扬,走路的步伐都加快了不少;端着东西来来往往的丫鬟们,眼睛里冒着小星星,走路都有点不稳。
温馨和谐的画风一般都维持不了多久,平静很快被打破!
这不!事情说来就来,毫不含糊。
一阵脚步由远而近,欣喜若狂的声音随之飘来:“王爷!王爷!好消息,好消息!炮!大炮造出来了!”
正闭目养神的郑梉神色一喜,睁开双眼,猛的起身,惊喜的问道:“什么?说什么?”
王爷的动作过于生猛,凹凸有致的丫鬟吓得花容失色,看向来着的眼神都有点幽怨!
来者哪顾得了丫鬟的眼神,飞快的跑到郑梉身边,顾不得行礼,上气不接下气道:“回王爷!炮!炮!大炮造出来了,比阮家的打得要远!足足有两里地那么远!”
祖先
保佑!咱郑家走运啦!如此利器在手,何愁宿敌不灭!
也许是这射程跃进太大,郑梉觉得不太真实,声音发抖的问道:“真的?这是真的?”
来者毫容易歇了口气,缓过劲来俯首行礼,谄媚的笑道:“是真的!王爷,这个下官哪敢乱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来这事假不了。
郑梉在凉亭里来回走了几步,越想越兴奋,仰头哈哈大笑几声,总觉不过瘾;回头看着满脸含春的丫鬟,觉得现在也不是干哪事的时候,便挥手将碍事的人打发走。
展开双臂上下的飞舞了几下,终于想起要做的正事,大喊道:“来人啦!给本王更衣!”
郑家兵工厂位于升龙城东北角,整日烟雾缭绕热闹异常,现在更是戒备森严,闲人莫进!
高高的凉棚席子下,一字排开几十个铁匠炉子,光膀子的铁匠流着汗水,熟练的将铸铁铁片放入炉头上烧红,再用铁钳夹住放在铁砧上;边上的学徒乖巧的取来一根铁棍放在烧红的铁片上,铁匠再用小锤将烧软的铁片绕着铁棍敲打,火红的铁片一会变成铁箍,固定住铁棍……。
铁片敲打成铁管只是制造枪管的一种工艺做法,相对用钻头在铁棍上来回钻孔,速度快、省时、省力。
兵工厂内,吸引眼球的不是东西方列强普遍采用的制造火枪方法,而是两座冒着浓烟、高耸的炼铁炉子。
如有从大明过来炼铁工人,一看外表就知道那是炼铁的“高炉”;至于砌的砖是不是采用符合铁矿石成分耐火砖?炼铁用的是不是经过筛选的焦炭?里面焦炭和铁矿石的比列是否合适?是不添加了其它合金成分?
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能做到“神似”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高炉下方,几位明国人与几位西洋人在哪指指点点,像是在讨论什么;言语不通的双方都急于表达某种事情,忙得边上的安南通译那是满头大汗。
那可不是热的,而是急的!自己对炼铁一窍不通,又如何翻译那隐晦难懂的专业用语。
这些人不是今天的主角,人群的不远处,一门刚铸的火炮正在拆模;再远一点,一门黝黑发亮的火炮固定在炮架上,边上两个木制的轮子可以自由移动,依稀可以看出明军制式火炮的影子。
镜头再次移动,可以看到火炮边围满了安南官员,为首的自然是慕名而来的郑梉;终究是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亲自跑到现场一睹为快。
一位西洋人扬着头的骄傲站在c位,指着刚打了几发炮弹的火炮,得意的解释道:“尊敬的王爷,这门火炮已接近尼德兰正规军配置的标准,如果能改进炼铁的配方,本人一定会给王爷造出更好的炮来。”
备注:
1、
太阁是日本的官职名,日本战国武士当道,武贵文贱,武将最高职位“征夷大将军”只能是贵族出身的武士;“猴子”丰臣秀吉即使被天皇赐信“丰臣”做不了将军,最后称为“太阁”,类似中国的丞相称号。
2、
《太阁立志传》是日本光荣公司游戏。
第一百章 招 摇
洋人的话是真是假,安南人不知道,只晓得自己铸的炮能打一里地就登天了;洋人的炮能打出这么远距离还不炸膛,说来还是这些西洋人更利害!
郑梉摸着冰冷的炮管,感觉不到发射火炮后的灼热,有点兴奋的问道:“好!很好!本王很高兴,不知这炮比起大明的又如何?”
怎么能这么比!骄傲的西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下兴奋不起来,收敛笑容,不满的回道:“尊敬的王爷,您不能这么比!异教徒(大明)一定是撒旦的信徒,尼德兰在福尔摩沙(台湾)的失败只是个小意外;这门火炮打击南边的阮家搓搓有余,弗朗机人可造不出这样的火炮!”
看这样子是比不过大明,不过只要能斗得过阮家就行!
想明白的郑梉放下心里那点小遗憾,大笑道:“好!好!只要比得过阮家就行!本王重重有赏!哈哈!”
这样的铸炮技术都有赏?边上一位尖嘴猴腮的明国铁匠动了心思,不顾一切的挤到前面,急切的卖弄道:“大王!请看!这炮架就是小人参照明国制式炮架制造,可以左右、高低调节;装上两个轮子,套上马可以拉着四处游走。”
聪明的明国人,总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讨好当权者;几位西洋皱着眉头不情愿的闪开了;熟知情况的安南武将凑到郑梉身边,将事情这么、这么一说。
郑梉听得眉头一扬,大声赞道:“不错!本王同样有赏!粤省与安南本是一家,君当助本王一臂之力啊!”
明国铁匠闻言一喜,决定继续卖弄,鞠躬行礼道:“小人谢大王恩赏,小人一定竭尽所能报效大黎!大王!请移贵步,看看小人建造的那座‘高炉’,这炉子仿照明国最新高炉,小人还改进了部分不足,如今一炉就可出好铁上千斤!”
有这等好事?看来还得多请“外援”啊!
关心自己武力的郑梉来了兴致,忙道:“快带本王去看看!如真如你说的那样,本王一定不吝赏赐,封你做官也不是不可能!”
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明国铁匠差点直接跪到地里磕头谢恩,好在知道还更大利益要谋取,急切回道:“王爷!这种炉子最好一次建三座,再加一座‘躺炉’(平炉),三座高炉交错使用,这样每日都有这么多熟铁炼成,到时再拿出部分熟铁放入‘躺炉’,继续冶炼还可以炼出精铁来!”
精铁?本王怕是捡到宝了吧! 郑梉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明国人还真浪费,用上等的精铁做锄头、铁锅等器皿物件牟利,自己买来想回炉重炼却又困难重重;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花那个冤枉钱,费那个力气干嘛!还不如去挖几个铁匠过来,好在现在还不迟!
明国铁匠看到安南人的表情,知道自己离富贵不远,眨巴着小眼睛,狡黠的说道:“大王!小人是广州府佛山人,朝廷在芳村建铁厂时,小人做为领头人就参加了建设;要论炼铁,这里可没人能强得过我。”
此时说出半真半假的话,无疑是今天最大的一颗炸弹,将安南人炸得是晕头转向、不知东西,更不知真假。
什么?广州大铁厂出来的人!宝贝啊!
高傲的尼德兰人原以为今天
是自己的主场,没想到明人的东西更加吸引眼球;好利的西洋人摸着干瘪的腰包,脑海里不停搜索着,看能拿出什么东西来换钱,可思来相去找不出合适的东西。
今天是来对了,被巨大幸福包裹着的郑梉格外兴奋,激动的叫道:“好!好!来人啦!给两位赏金百两,这位大师赐宅邸一所,任命他为铁厂参事;本王一定要多造几个这样的高炉,与姓阮的决一雌雄!”
郑主在升龙城磨刀赫赫,顺化的阮主也不会干等着挨打。
明末的顺化城相对升龙城还只是座府城,自然还没后世都城的规模,那近代式样的棱堡城墙还得要两百年才会建;
城东北角的小山上的棱堡同样还没修建,不过为控制着香江下游水道,修建了老式炮台用以防御敌人的进攻。
炮台山下河道岔口附近有座小型的码头,是阮家的水师在顺化的驻地,与岘港的水师驻地一样,码头上船坞、仓库等附属设施一应俱全。
码头上人头汹涌,身着盛装的安南人热切望着停在码头的一膄船,一膄崭新西式帆船;高大的舰体让边上脱胎于“广船”的阮家战船相形见绌,估摸着满载排水量应该接近八百吨。
流线型的船体散发着清新的油漆味道,一门门黝黑的火炮配置在船舷两侧,黑乎乎的炮口对着码头上的人群,船头黑白分明的鱼眼下,写着两个斗大的汉字“广南”。
蝴蝶效益显现,从大明沿海败退的西洋人如何甘心失败,在大明周边开始扶植自己的势力;打败过大明的安南郑家与阮家成了最好的目标,又恰好这两家正在“军备竞赛”,也有这样的需求。
还真是干柴遇烈火,双方是一拍即合;弗朗机率先找到顺化阮家,帮助它发展军备,补足在大明失去的利益;尼德兰不甘落后,将郑家揽入怀里。
至于占城和柬埔寨金边王朝,势力太弱被无情的抛弃;占城将成为阮家崛起的踏脚石,金边王朝已被贪婪的尼德兰人盯住;如果历史没有偏差,几年后双方会爆发战争,尼德兰在东方的势力将再一次遭受打击。
英格兰和法兰西两国呢?他们又在哪里?
这两国还在印度洋沿岸徘徊,马六甲以东区域早已瓜分,容不下他们去染指;不说这两家还不是十六到十七世纪中期的海上霸主,做为欧罗巴核心地带的国家,越演愈烈的战事耗去他们太多的精力去关注;等他们越过马六甲海峡,还要等“海上马车夫”尼德兰的衰落。
再说回顺化码头,“广南号”是一个特别阮家的名字,也是尼德兰人与阮家“友谊”的象征;虽是武装商船,如不算大明的海军,这样的船足以对付它周边的邻居。
“广南号”的下水仪式如此重要的日子,按理阮主阮福源该亲自来参加;可这位老先生年事已高身体欠恙,出风头的事就由次子阮福澜代劳。
富有中原特色的一系列繁琐的祭祀仪式过后,码头响起震天的鞭炮声,披着红绸的“广南”号慢慢的驶入香江航道,正式宣布成为阮家水师的一员。
世子阮福澜站在高高得船头,看着不远矮了半截的其它战船,心中豪气冲天,不说到目空一切的程度,实际也差不远了。
没见过世面的不止他一个,阮家其他的官员更像“土包子”,在船上是上窜下跳,东摸摸西看看,激动自豪之情哪更是没得说的;仿佛是一夜之间,阮家水师就跻身于世界海军强国之列。
什么都不知道的顺化人则更加疯狂,兴奋得嗓子都几乎喊哑了,抱在一起高声呼喊那是轻的,激烈的更是痛苦流涕的趴在地上山呼万岁!神情和模样比见到安南的黎皇还要虔诚。
此情此景倒有点像后世天朝航母刚出来时的画面,笔者当初可也是小激动了一把,只是还知道天高地厚,不会无耻到趴在地上高呼万岁。
明国做为天朝上国还真不是自己吹嘘,不管是看国土面积和治下百姓,还是看军力和科技实力;在周边各小国眼里,都是“天神”一样的存在,属于神级水平。
换个恰当的比喻,就是大象和蚂蚁的区别。
蚂蚁不知道自己的弱小,那是因为自己在大象的背上,永远看不到大象的高大,顺化的情况好像同样如此。
码头震耳欲聋的欢呼没持续多久就戛然而止,为什么?“大象”出现了。
香江下游河道的转弯处,从出海口方向驶来一只船队;一膄、两膄、三膄……,慢慢整支船队映入大家的视线。
天啦!谁怎么牛叉!一下造出这么多大船,还有两膄“巨无霸”!
两膄“巨无霸”没理会顺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带着一群小弟前呼后拥向顺化城开来,高耸的旗杆上飘扬的日月旗是那么刺眼。
明国舰队?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广南号”急冲冲迎上去想弄清楚状况,鲁莽的行径像捅了马蜂窝,一群小弟呼的围了上来,远远可以看到露出密密麻麻的炮口。
揪心的事终于发生! “广南号”怎么落帆了?天啦!怎么会这样?
顺化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画面,默不作声的看着民族的骄傲“广南号”艰难的掉头,卑微带着天朝的舰队朝码头驶来。
热烈的欢呼声才到高处就迅速的跌入低谷,昙花一现的自豪在大明的绝对实力面前碎了一地。
好在顺化人还没失去理智,知道那高高在上的旗子代表什么,没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引发一场可怕的灾难。
备注:
1、
为情节连贯,介绍下大明皇家海军的变化:大明皇家海军由三支远洋主力舰队,十支近岸分舰队及六镇海军陆战队及两家海军军官学院组成。
截至崇祯八年初共有主力战舰船一百六十余膄,辅助舰六百余膄,人员十五万余人;相比海军刚成立,多了一个主力舰队、两个分舰队及两镇海军陆战队。
三大舰队分别是北洋、南洋及外洋舰队,舰队提督分别是张树清、戴敬林、郑芝虎;各舰队母港:北洋为青岛、上海,南洋为台北、九龙,远洋为马尼拉、金兰湾。
实力最强的是北洋舰队约七十余膄,其次是外洋舰队六十余膄,南洋舰队暂时消减到三十余膄。
海军陆战队各镇指挥权下放到三大舰队提督,海军部设立陆战局协调各镇相互之间配合。
第一百零一章 讹 诈
垂头丧气的顺化人默默感受着天朝上国的威严,不服输的心里都在想:咱们的“巨舰”怎么就那么小?不知还能不能造出更大的船?
码头边上的茶馆里,靠着窗户的两位明国商人刚好见到这可笑一幕,年轻点商人的鄙夷笑道:“这群安南杂碎还真没见识,拿这么膄破船当宝贝!被咱大明打脸了吧!这记耳光还真响啊!”
年长者正端起茶杯准备喝茶,听到如此轻佻冒失的话语,吓得左右看了下,皱着眉头小声回道:“少爷慎言,这可是不是在国内,小心惹出事端!”
能出什么事,年少者满不在乎的回道:“瞧您小心的,那些安南人早跑到码头看热闹去了,哪管得了本少爷?说他们没见识还抬举他们,想当初这里还不是大明的国土么!如今变成他国,别说还真有点不习惯!也不知道朝廷那帮书生当初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好的一块地,说不要就不要了。”
扑哧!含在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好在对面没人,也好在这是包厢,倒没人笑话年长者的狼狈样。
话说得太惊悚,年长者顾不得收拾残局,哭笑不得看着自家公子,沮丧的说道:“少爷!您这样不听劝,下次可没人敢和您出来!”
公子不怒倒喜,豪气冲天的回道:“哎!连偏安一隅的阮家都知道造大船对抗北面的郑家,你们眼光怎么这么短浅,怎么就舍不得花钱买大船?如今是什么时代,是海洋的时代,总有一天,本少爷要跑到地图的尽头。”
尽头?连马六甲都没去过,还尽头?少吹点牛,多做点正事才是真!
年老者苦笑摇摇头,讪笑道:“少爷!您那么有理想,怎么不去松江府上海;那边有出海的探险船,听说还得到皇家的资助!肯定可以到地图的尽头!”
呃!太令人沮丧了,才取笑人,反被别人笑话!年少者噎住了,面红耳赤不再搭话。
大明这几年是出去不少探险船,都只按图索骥寻找西洋人地图上已有的地方,说白了就是开拓航线而已。
真正的“地理大发现”?对不起!起得太晚,没有的事!
不请自来的是新组建的大明皇家外洋舰队,狭小的阮家水师码头停不下那么多大船,“广南号”礼貌的带着舰队往上游逶迤而去;顺化城南门外有专门的海运码头,那边江面开阔,有大把宽敞的地方可以停靠这些庞然大物。
船队慢慢远去,年老者打破沉闷的局面,小声问道:“少爷!咱们要不要也去南门再看看?”
只有离家才知家里好,同样久在大明也不觉得大明好再哪里,一旦离开故土还有点挂念!
如今身在藩国,碰到故国来人!年少者抬起头,苦笑道:“谢啦!有什么可看?毕竟当年在讲武学院也接触过类似资料,海军的那些船咱都可以背出来;只是想不通这么多军舰开到顺化干嘛?炫耀?还是威胁?”
哎!少爷还真敢说啊!不知隔墙有耳?出门在外“小心”二字一定要记牢!一不小心就铸大错!
年老者叹了口气,怅然道:“也不知你们两父子怎么想,一个要你从军建功立业!一个却想外出探险四处漂泊,也不知你们俩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谈起伤心往日,年少者也叹了
口气,幽然道:“世叔!这次回去,如果父亲再不允诺,咱可就真不和他讲理了。”
小子!还真敢造反不成!年长者一惊,忙劝道:“少爷!伦理之法不可违,您可不要乱来;既喊声世叔,那叔就给您出个主意。”
有戏!年少者忙凑过头,急道:“哎呀!世叔快讲,咱洗耳恭听。”
年长者被他的幼稚的行为弄笑了,凑过头去,低声说道:“少爷!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从军不一定是陆军,加入海军也行!你讲武学院的出身,年纪又不大,参加海军不正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年少者一拍头,不觉乐道:“哎呀!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到时喊上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凑钱买膄退役的军舰,再招募些水手,不就什么都有啦!咱怎么就这么蠢!”
年少轻狂?那是有轻狂的资本!年老者疼爱的看着这位年轻人,拍着他的手小声说道:“少爷!这海上(远海)凶险甚过近海,可得小心谨慎;还有!别和其他人说,是老叔我给您出的主意,如果让公爷知道可不得了。”
了却心愿的年少者很是开心,会心的笑道:“咱晓的!世叔放心吧!”
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太过招摇还真会惹出事端。
年少者带着随从走出茶楼,来到街道想好好看看,顺便给当爹找点当地特产做礼物。
狭窄的街道上走来一群打着赤脚的当地混混,敞开着衣服露出干瘦的胸膛,微抬着下巴眼神向上,迈着八字步横冲直撞的走来。
年少者早已注意到街面上的情况,根本没将这群混混放在心上,而是专心的看着路边的货摊,找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横行霸道之事,年少者并不陌生,在大明时看过、也干过不少,荒唐、刺激!如今身在藩国,他也不想惹事,见顺化人硬过来,本能一个侧身想避让过去,哪知这一退,倒整出事来。
没有任何征兆,年少者身边的一位老者捂着肚子痛苦的倒下。
正在没事找事的混混们一看,哎哟!这不来事了么!得意的将明国商人给拦了下来。
“哎!小子!走路不长眼睛,撞到人了!还想逃?”
讹人的事讲究的是先声夺人,先入为主占据道义的制高点;无论是哪里的无赖,一般都是这样毫无营养的开场白,
这些人的脑袋被驴踢了么?敢欺负咱国公府的少爷?几名随从看不下眼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
这群混混既然想惹事,又怎么会怕?见明国人随从要上前动武,混混们见怪不怪,都兴奋扬着头迎了上来,不少人拿出了暗藏的凶器。
嘿!有人打架!爱看热闹的顺化人都转过头来,年老者察觉情势不对,此事如果用强还真脱不了身,看来得想其它办法。
他喝住要动手的几位随从,站出来大声说道:“各位朋友,是不是弄错了,我家公子何时撞了人?”
“明国人?来人啦!明人欺负咱们啦,撞了人还不承认!”
找事的混混并不想和你讲理,趁机乱喊大叫,目的要把事闹大、坐实。
码头上看热闹的顺化人可不少,受到明国海军“巨无霸”打脸的更不少,心中憋着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听有人这么一嚷,犹如
油桶里扔进颗火苗!
欺负人还真是欺负到家了!竟然在老子眼皮下欺负咱们的人!大明做为天朝上国又如何!欺负咱安南人就不行!
街上的人群呼的一下炸了窝,全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将几位明国商人围得个水泄不通,不管三七二十一手指着几位明国人大骂不停。
情况急转直下突变,简单的街头口角竟演变成“**”。
年长者将自家少爷拦在身后,盯着混混头目,冷笑道:“这位朋友!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明鄂国公府的人!想讹人?也不看看是谁!”
混混之所以是混混,哪会怕这怕那的?估计就是大明皇帝来,他都不会眨下眼睛!
那些围观的顺化人又能好哪里去,大多是流放过来的囚犯,刨去部分政治错误的人,大多是凶悍的亡命之徒,主动背井离乡之人毕竟少数;这样的人仗着人多势众,又怎会将这几位明人放在眼里,在一旁起哄看热闹不说,还不时跳出来,指手画脚的骂上几句过下干瘾。
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贼眉鼠眼的混混头目很是得意,听到明国人的威胁;故意将身体往后仰退了半步,动作夸张的回道:“哎呀!原来是大明鄂国公啊!好大的架子,我好怕啊!”
做作的言语加上夸张的动作,惹得边上的顺化人一阵狂笑,这些明人也真逗!万里之外明国的公爵管得着顺化么?还真是笑话!
自己夸张的动作达到奇效,围观的人果然也不怕这个鸟公爵的名头;混混头目收住身子,往前逼近半步,干瘦的小黑脸凑近,露出黄板牙,嚣张的道:“老子管你娘是谁!别说是鄂国公,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讲理!在安南撞伤人想跑就是不行!怎么着,跟咱们去见官?”
不畏强权,迎难而上!好样的,不愧为安南人的榜样!真他娘解气!
围观的顺化人开始起哄,在他们心里这些要替老者讨回公道的混混,自然成了不屈的斗士。
报了公爷名号不仅没用,倒起了反作用!还是小看了安南人的叛逆之心。
年长者懊恼不已,精于世故的他发觉事情来得蹊跷,不要钱而要去见官?见官就说得过去?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估计是冲着公子来的,可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混混油盐不进恣意刁难!年少者哪受过这样的鸟气!
不说父亲在大明受人尊重,堂兄常延兴可是堂堂大明东厂提督;在大明富贵显赫、权势滔天不说,在藩国没横着走就不错,但不表示会怕事认栽!
眼看自家少爷就要暴起,年长者忙按住他的手腕安抚下;对着混混头目陪笑道:“可以!为保证安全,能不能让我的人去商号报个平安,免得引起误会,到时怕阮主都担不下来。”
备注:
1、
占城国:明朝时期占城多次遭灭国,到明末崇祯时只剩首都宾童龙地区,即今越南南部的顺海省北部到富庆省南部一带;首都宾童龙城,即今越南南部的宁顺省省会潘郎-塔占市。
2、
芽庄,今越南庆和省省会,旅游历史名城,鼎鼎大名的金兰湾就在它的南部。
第一百零二章 期 望
年长者想以退为进寻找帮手,可是又一次打错主意;这些混混要么是无知者无畏,要么就是纯粹的没事找事,即不在乎你是谁,又怎么会让你喊帮手?
眼见明人还要拖延,混混头目不耐烦了,断然回道:“哪那么啰嗦!顺化是讲理的地方,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快跟我们走吧!”
说着向两边一挥手,混混们哗的围了上来,瞧这架势是要强行动手押人。
嘿!还真他娘的有种!真准备动手啊?周围看热闹的顺化人原以为讹点钱算了,哪知是真热心肠!热情一下高涨起来,叫骂声与喝彩声不绝于耳。
群情凶险,硬顶肯定脱不了身,好汉不吃眼前亏!
年长者也再不坚持,装作无奈的样子回道:“好!哪咱们就去见官!走!”
大事成矣!混混头目暗自得意,举着手往四周做了个罗圈揖,嚣张的大喊道:“在下阮三!在这谢谢各位父老乡亲出手相助,改日兄弟在顺化“太白楼”摆酒设宴,谢谢各位的盛情!这明人就由我等押往衙门,谢啦!各位!”
不要钱要见官,如今又借故支开其他人!看来这些人非奸即盗没安好心,年长者看着码头的船,想起少爷在茶馆说的话!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的行踪被人跟踪,连谈话也被偷听;安南人打得好算盘,为了“莫须有”的船只数据,竟不惜在明军舰队访问时挑起事端!
年长者向几位随从使了个眼色,将自家公子护在中间,跟着那群混混挤开人群就这么走了。
还真行啊!顺化人彻底疯狂了,跟再后面的拼命鼓着掌起哄,尽情的跳着、笑着,发泄着心中的激情,哪还有点刚才的窝囊样!
没人在意倒地老者没有跟着去,更没人注意他早已消失不见;所有人只顾着兴奋得相互讨论,“安南混混大战天朝勋贵”的桥段估计很快会在顺化传开,全然忘记自家大王脑门还顶着几百门大明火炮!更不知道捅出个天大的篓子!
这边街头混混打战明朝勋贵,顺化城仁郡公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安南顺化阮家在乱世间崛起于陇亩,终成诸侯割据一方,象极东汉末年偏安江东的孙权;一边指责北方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边凭借险要地形固守,加强内部控制、整军备战。
越是割据越是要树立自己的正统性,现在机会来了;天朝上国的舰队的访问,虽有威胁示威的成分在,可好歹算是正式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些不起眼得屈辱又算得什么。
体弱多病的阮主阮福源正在书房静坐养神,听闻天朝舰队护送“天使”来访;老天开眼,阮家飞黄腾达的日子不远了,看到良机的阮福源惊喜得直接起身,不顾步履艰难就要去城门口迎接,吓得一旁阮家众人忙劝阻不止。
也不怪阮福源把持不住,权力的诱惑面前,没几人能如高僧坐禅!
阮家几代人偏安顺化,多次遣使大明需求支持,高在云端的大明朝对安南的“孙权”一直爱理不理;如今大张旗鼓前来,不管所谓何事,只要不刀兵相见,就是阮家的胜利!
今天还真是个“
黄道吉日”,亲自迎接不成的阮福源害怕怠慢了“天使”,误了家族大业,下令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接天朝使节。
公府中门洞开,蜂拥而出的安南人拿着扫帚,将府前的青石板路面又一次清扫干净,又打来清水洗去灰尘;府内各处也被整理得一尘不染,挂起了红绸,红木香案被摆了出来。
一切准备妥当,阮福源带文武百官恭敬的站在大门前,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静候“天使”驾临。
远远的“奉旨出使”的旌旗出现,紧接着是使节的华丽仪仗,“趾高气扬”的大明使节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的招摇过市好不威风!
还别说,使节的那匹河套骏马还真高!不过再如何也没咱们的大象威风,安南的大象才是真的高大威猛!
阮福源的希望没有落空,大明推迟了南侵计划,决定先拉偏架扶植实力相对弱小顺化阮家;册封他为安南仁顺王,还准备给他军事援助,帮助他北上“勤王”恢复安南大黎朝的秩序。
不过做大明外藩王爷也是有代价,不能再南下进攻占城国仅剩的“宾童龙”地区,并通报大明已租用“芽庄”地区做为皇家海军基地。
外有大明海军军舰在城外虎视眈眈,内有使节殷切的目光;阮主阮福源不顾次子阮福澜幽怨的眼神,没有丝毫犹豫,伏地山呼万岁接受了大明的册封,也接受了大明做为“维和部队”的现实。
特使周凤翔是崇祯一年的进士、现任礼部藩理院主事,见任务圆满完成也不久留;以阮主身体欠佳为由,婉拒了晚宴的请求,想直接回到驿馆休息。
大明天使喝了茶、吃了块点心,满意的带着着丰厚礼物离去,诺大的院子里只剩下阮家父子几人,心中百味丛生。
次子阮福澜见明使桀骜不羁目中无人,不等自己的老父亲起身,为发泄内心不满,不管不顾的说道:“父亲!大明分明没安好心,让咱们与郑家拼得两败俱伤,自己好从中渔利;为何答应明国册封,禁锢自己的手脚,不能向南发展,现在又将属国‘占城’夺去!分明是断阮家后路,逼咱们去死!”
阮福源身体本不好,跪得头晕脑胀,自己仅剩的儿子又没城府轻浮冒进,又如何能让人放心将阮家交给他!
想着忧心事,不禁为家族的未来担忧,气从心起大喝道:“孽障!胆敢妄议圣言,冒犯天朝,还不跪下!”
病老虎也还是老虎,阮主发怒,不仅阮福澜吓得一软跪下,刚才跪在院子的众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两位美妇扶着阮福源起身,好不容易柱着拐杖颤巍巍的站着,看着消失得无影无踪天使队伍,缓缓吩咐到:“来人啦!将圣旨供奉到祖庙,撤去香案!天使及天朝的军队,你们要好生侍候着,有什么要求尽管答应!不要惹恼了明军,给顺化、给阮家带来灾难!”
看来自己的话都白说了,跪在地上的阮福澜并不服气,一拧脖子又嚷道:“父亲!您这不是助长他人威风么!不……哎哟!”
这个孽障,还不住嘴!
见次子还在胡言乱语,刚站稳身体的阮福源气急之下,举起手里的拐杖打了下
去,堪堪只打了一下,就再也打不下手;摇摇晃晃的走回正厅,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直喝了两口参汤才缓过劲来。
两父子今天好像杆上了,缓过劲来的阮福源看着不争气的儿子,消气的怒气又回来了,举着拐杖大骂道:“孽障!交你多读点书,偏爱舞枪弄棒!大明还是原来的大明?西洋人那么利害,还不一样被大明收拾的服服帖帖!如今吕宋陷落,依照大明贪婪秉性,在南洋的西洋人会落得好?这时招惹大明,你想咱们阮家绝种么!”
“可是父亲!咱……!”
有点叛逆的儿子根本就听不进父亲的教导,反而要继续申辩!
对付顽劣不堪的儿子,以前的父母可没那么大耐心来劝说,直接**!阮福源不想将此事扩大,吩咐道:“来人啦!把这个孽障关在祖庙里闭门思过,等他想清楚了再放出来。”
哎!要是“卧龙先生”还在就好了,对这些烦心的事,他一定有办法;当初咱家老三要夺权,还不是他推荐的阮有镒看出破绽的。
儿啊!不要怪为父的心狠!为父也是没办法啊!
现在的大明如日中天且睚眦必报,藩国中忠心如朝鲜,几百年前吞下的土地都被迫要吐出来;安南又算什么?算下来不过是“背叛之地”!
强大起来的大明怎会放过报仇雪恨的机会!如果不是南部省份出了问题,怕大军早南下升龙或顺化,哪会派出使节安抚。
这么看来大明现在示好,不过是缓兵之计。
可阮家又能如何?如今北面的郑家步步紧逼,大明在芽庄驻军挡住阮家南下的脚步,两头受制的阮家怎么能发展?只得依附在大明脚下,与北方郑家死磕到底!
好计谋,好算计!拿住了阮家的命脉,不合作不行!
对阮家来说,这是机会更是挑战!阮家能否存留于乱世,要把握住一切壮大家族的机会,只有活下去,才有翻身的机会!
夜长梦多,考虑清楚的阮主阮福仿佛又年轻几岁,仔细端详了下在一旁服侍得美妾,看得两人面红耳赤才作罢,得意的哈哈大笑道:“来人啦!快准备礼物,本王明日要亲自去请天朝使者到王府一聚!对了,还有那几位大将军也一并要请,那可是本王的贵客,怠慢不得!哈哈!”
阮主不顾身体健康堪忧是否成就好事不知道,只知道完成夙愿的他那晚睡得倒挺踏实!
哪知道顺化城还埋了个定时炸弹,也是这个炸弹直接要了他的老命。
备注“
1、
卧龙先生是指阮主阮福源的军师陶维慈,陶维慈是越南南北朝时期士人,病逝于1634年,著有越南历史上著名的六八体诗作《卧龙岗》,自比三国诸葛亮。
2、
周凤翔、汪伟、高其勋都是历史人物,明末自杀殉国;其中周凤翔、汪伟都是崇祯一年进士,高其勋是参将。
3、
阮家家主都是历史人物,阮福源病逝于1635年,也就是崇祯八年,其次子阮福澜继位。
第一百零四章 惊 雷
“什么?鄂国公次子在顺化失踪?天使,这不是真的吧!”
高兴而来的仁顺王阮福源屁股还未坐定,就听到这么骇人听闻的消息,吓得当场石化。
初见奇效,大明特使周凤翔哪管 “王爷”的身体是否扛得住,佯装忧虑的说道:“可不是么?王爷!公府的商船如今还在顺化码头停着,听说同时失踪的还有公府管家与几位随从,这么多人一起还真是奇怪了?王爷去查一查!”
怎么会有这种事?陪同父亲前来的阮福澜同样震惊不已,心存侥幸的问道:“是不是公府管家出了问题,找人绑架了小公爷?”
这位世子还真敢想!周凤翔摇摇头,苦笑道:“世子此言诧异,不说管家是公府远亲,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就说是普通人,能做到公府管家又怎么会做如此之事;那管家如有问题,东厂提督常大人能不清楚?还会让他带着常公子南下?他现在可就在粤省督导啊!”
鄂国公和东厂提督怎么整一块去了?大明的勋贵还真是不可估量!周凤翔有意无意透露的消息让阮家父子有点透不过气来。
阮福源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终于意思到是顺化这边出了问题,立马吩咐道:“来人啦!给本王去找!快去找,务必要将常公子找到!”
父亲这是怎么啦?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国公府的公子能出什么事?莫不是去了顺化的娼馆了吧?明国皇族、勋贵家子弟好色、无能,在藩国可不是什么新闻,早就听说了。
为怕天使反感自己,阮福澜装作无意说道:“顺化可有那么几家青楼不错,不知常公子是不是去了那种地方,夜不留宿?”
周凤翔摇摇头,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不可能?顺化的那些地方怎比得过南京秦淮河?世子不用猜了,想想顺化有什么人会招惹大明才是真!不说常家家教极严,就顺化那几家青楼,常家人都去打听清楚了,根本没明国人出现过!要不也不会着急跑到本使这来求助。”
如果事这样问题就真出大了!咱阮家还摊上事了!只是顺化有什么人敢对明人不利?除了西洋人,就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街头混混。
阮福澜毕竟年轻,头脑灵活转得快,对顺化大小势力也一清二楚;很快想清楚这里面的关节,凑近父亲这么、这么一说。
阮福源眼神一亮,急切回道:“对!对!就这样!你亲自去办,务必保证常公子安全!记住!务必保证安全!”
看着如释重负的阮家父子,周凤翔深深叹了口气,忧愁的看着院外的风景,真得是你们想的那样么?
叹气本是做作,以掩饰内心的得意;哪知起到奇效,倒让正准备离开的阮福澜有点心虚,担忧的看了父亲一眼。
阮福源心急如焚,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放弃,忙摆手让阮福澜快去办正事,自己转过头安慰道:“天使勿忧,只要常公
子人在顺化,就不会出什么事?不过!请问天使,不知上国的巨舰都去哪里了?”
呵呵!你阮家也怕打啊!看来武力威慑也是不错的选择!想知道?告诉你又何妨!
周凤翔淡然回道:“巨舰?哦!它们昨晚连夜去下游了,海军的规矩船只不能在内河留宿,具体什么地点本官也知道,不过留了膄通信船;今日情况危急,本官让它报信去了,不过应该很快会回来。对了!王爷,您说常公子到底能去哪里呢?他可是天子门生,如果出了意外,又让陛下知晓这事,到时本官可就麻烦大了。”
怎么会事?一位庶出的勋贵子弟怎么又和皇帝陛下扯上关系?老天!不带这么玩人!
阮福源是真的慌乱,战战兢兢站起身,抖抖索索的问道:“天使,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请不吝赐教!”
呃!本使熟读诗书嫉恶如仇,姑且告诉你这不是啥秘密的秘闻。
周凤翔低头想了会,皱着眉头为难的说道:“哎!这也不是啥秘密,和王爷说了也没事!常公子是京师讲武学院的学员,陛下是讲武学院的荣誉院长!对了,讲武学院是培养大明武学人才的地方,由内宫出资,勋贵、大臣子弟均可入学,可不就是天子门生?常公子又因其堂哥关系,深受陛下看重,至于他堂哥常提督是谁?陛下潜邸时近臣百户,有这些渊源在此,王爷该明白为何本官会这么焦虑?”
原来是这么回事?也难怪天使为难;阮福源一拱手,谢道:“多谢天使赐教,本王一定重谢!”
致谢就免了,金银倒可多来点!回去还可以捐给学校或平民医院;周凤翔摆摆手,忧虑的回道:“重谢就不必!找到常公子才是真,要不你我二人可脱不了干系!”
能说什么?阮福源对自己儿子的话也没把握,如今只得硬着头皮盲目附和道:“那是!那是!本王一定竭尽全力!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整个顺化才几个明国人?根本就没几个,“地头蛇”顺化府肯定知道这几明人去了哪里?阮家世子阮福澜一出驿馆,直奔管事的顺化府;果不出所料,知府很快查到明国人住的旅馆,跑去旅馆一打听,又大失所望!
旅馆老板回忆明人去码头看新船,一直没回过旅馆,房钱都还没结清;顺藤摸瓜到各城门一问,守东门的衙役认出小公爷,说昨日一早出城去码头,可没见到人回城。
线索断了又续上,就这么一直追查到码头的茶馆;到这,才知道小公爷闹出纠纷被人带走,目击者可是一抓一大把,按照街头目击者的描述,阮福澜知道那位所谓“民族英雄”可能就是自家的密探。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奴才还不好找?可事实是还真不好找,那位爷连同他的手下都离奇失踪了,家里及各个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人。
阮福澜有点抓狂!每次看似抓倒尾巴,可好像总有人在捣乱一样
,怎么都见不到真身!难道真的是见财起意?不至于啊!见财起意会索要赎金啊!
难道是明人栽赃陷害?可能性更不大,明国的船队入夜前离去不假,可全程都没停留,直接沿河道往出海口去的,更何况起锚前也没上过人!他们这样为啥?
整个顺化城都找不到人,能躲到那里去呢?说出去也许没人信,可事情就这么离奇发生,阮福澜是一阵头痛。
事情到下午终于又查出了眉目,一位渔夫看到头目带队押着人上了膄渔船,不久那渔船沿着香江往南去了,跑了!
几天后,大明外洋舰队在岘港外截获一膄南下马六甲的西洋货船,其最终目的地是印度大陆的果阿;底层的船仓中找到奄奄一息的常家公子等人,可惜那名安南小头目却人间蒸发,再也未见踪迹。
事情发展到这很有点意思了,绑架大明勋贵!意图窃取大明机密!
两顶帽子压下来,顺化阮家再怎么不情愿,在大明特使和外洋舰队的威压下,也只能将锅甩给倒霉的弗兰机人;结果是阮家控制的广南地区西洋人全部被驱逐,连传教士都一样,顺化彻底倒向大明。
两头下注的阮主阮福源失去最主要外援,不堪惊吓旧疾复发,没多久就一命呜呼。
次子阮福澜继承王位,升镇守边关的大将阮有镒为军师,将阮军主力布置在边境一带防止郑家南下;放弃自制军舰,从大明购买二手的荷兰武装商船组建强大水师,任命亲信统帅。
新主子如同老主子又是这么偏心,驻守南方的阮家另一大将阮有进怀恨在心,背地里小动作不断。
获救的常家公子回国不久,获得内宫资助,购买一膄伏波级民用商船出海探险,最终在太平洋西岸发现了夏威夷群岛;崇祯帝闻之大喜之下封他为男爵,将这些岛都封赏给常家,后来海军看上其 “檀香山”岛,花重金买下引起一时轰动。
“千金买骨”的操作取得意外效果,见财起意的人可不少,一举带动了大明民间不温不火的出海“探险”热潮。
两年后的崇祯十年,埋头军备竞赛的阮郑双方爆发大规模军事冲突,双方从陆地打到海上,直打得昏天黑地不可开交。
特别是郑家的尼德兰雇佣军凶悍异常,将从水路登陆的阮家打得节节败退,阮家是凭借天险才挡住郑家疯狂进攻;不过“军师”阮有镒却不在视察防线时中冷枪战死沙场,消息传出,刚稳固下来的防线再也支持不住,阮家全线溃败。
危急时刻,明**舰出现在战场“拉偏架”,放下海军陆战队直接参战,尼德兰雇佣军全军覆没,郑军死伤惨重只得败退。
杀得眼红的阮福澜趁着郑家损失惨重,以报仇雪恨为借口从南方调上援军,亲自统兵水陆并进杀入北方;夺取西都清化还不满足,更直接兵临升龙城下,大有将郑家一举歼灭的势头。
第一百零四章 烟 云
安南的事有没有内幕?有没有幕后推手?肯定有!明眼人都知道是谁!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在漩涡里各自挣扎求生!
练了三年兵的曹变蛟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以安南欺压大明边民为由,亲率大明皇家陆军第四军两个步兵镇从广西杀入安安南境内;另外一个步兵镇搭乘南洋舰队船只在安南北部下龙湾到海防一带登陆,守住海上补给线。
安南北方的两位“诸侯”看到天朝出兵,也誓师起兵冲出群山,兵临升龙城下,大有三国各路诸侯围攻“董卓”的气势;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云南整训的马祥麟带领山地旅,扮成山民打冤家,沿红河南下直接抄了保主的老窝宣光。
双拳难敌四手,安南的“曹操”郑家面对四方打击,顾头顾不到尾,最终体力不支全面崩溃;在升龙城被各方绞杀殆尽,一代枭雄身死,全族被屠灭一空,从此退出安南历史。
剧情还是如同中原“三国演义”,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主要对手宿敌郑家覆灭,自以为无人能敌的阮福澜想步郑家后尘做安南的“曹操”;送上重金、美女,客气的要“助拳“的明军撤军,曹变蛟将计就计收下巨额军费,因为皇帝老爷说过的话,客气的将美女退回;一部引军退往安南北方山区佯装回国,一部霸着海防、下龙湾沿线休整。
明军即已退却,没有后患之忧的阮福澜大权在握意气风发,在升龙城正式宣布做“曹操”号令天下,结果引起莫不满家与武家。
阮福澜没有郑家的涵养,既然不听调遣,那就刀兵相见!妄图借摆庆功宴的机会消灭原来的盟军莫家与武家。
想法是美好的,哪知消息走漏,被时刻防备他的两家联手偷袭,一把火烧了阮家粮草和军火库,没有物质支持的阮家如何能战?
军心尽失的阮军败退,上演了千里逃亡的惨剧;乱军之中,命大的阮福澜好不容易逃出沦入地狱的升龙城,对着北面诅咒大明的“黑手”想退回老家顺化想东山再起;可惜时运不济,逃亡清化途中被乱军射杀,又一个安南“英雄”成了路边孤魂野鬼。
安南最大两股势力先后覆灭,明摆着背后肯定有鬼,升龙城肯定是进不得!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安南的“曹超”,可偏有人不信邪。
权力诱惑让人失去理智,杀红了眼武、莫两家哪顾得了那么多,先后冲入升龙城抢地盘;争夺权力混乱中,躲在王宫里的黎皇一族未能幸免,被乱军诛杀殆尽,现场是惨不忍睹罄竹难书!
内心有鬼的两家为占据道义高点,相互指责对方残害黎皇;继而在城内大打出手,武家稍逊一筹退往清化,莫朝在升龙城复辟。
阮家战败、家主战死的消息传到顺化,镇守顺化的大将阮有进抓住机会,杀死阮福澜的几位儿子自立;阮家或者应该说阮福家的其他成员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家奴造反自然要“起兵勤王”,广南各地如同北方陷入战乱。
安南黎朝的黎皇、郑主、阮主先后身死,黎朝灭亡,莫朝复辟,
事情本可以就这么完了,大家安心过日子不好么!
人心是最难猜的,事实也是如此!
莫家得位不正,被推翻过第一次,就会被推翻第二次;武家(保主)以此号召天下起来反抗莫朝统治,安南各地豪强闻言并起,加入“争霸天下”的大局,安南陷入乱斗模式,时间长达两年。
战乱中安南士族死伤惨重,百业俱废民不聊生,鱼米之地变成人间地狱;安南北方山区修路,随便收拾了莫朝势力的明军又一次出山了,高举应安南民众要求的大旗,吊民伐罪加入战局,彻底平息安南内乱。
战后安南十室九空,人口不足战前的三成,男丁更是匮乏,全国上下满目苍夷,百废待兴;面对地广人稀的局面,大明不得不从南方各省抽调移民南下,填补安南人留出的空白地区。
崇祯十四年,大明将安南故地改成广平行省,省府定在破败不堪的升龙,为避晦气改名为河内;时隔两百年后,安南再次回到祖国大明怀抱。
宿敌安南陷入内乱,在大明羽翼下保全的占城不甘寂寞,本想北上复仇,可惜被芽庄的明军堵了回去;憋着一口气的占城将怒火对准了西面,开始全力进攻柬埔寨王国。
两位藩国打架,帮谁都不合适,明国做鸵鸟装作没看见,闷声大发军火财;势力稍强的占城一路攻城夺寨,占领了湄公河三角洲广大区域,将国境线往北推到柬埔寨王国首都金边附近。
眼看着可怜的柬埔寨王国将再一次迁都,以躲避被灭国的惨剧发生;或许是佛主的慈悲,也或许是命运的捉弄;崇祯十三年,年轻的占城国王金边前线不幸染疾病倒,经抢救无效而病故,做了占城版“明武宗”。
国王过世群龙无首,由于没有子嗣留下,占城陷入争夺王位的乱局,步入宿敌安南得后尘,争斗中王族、贵族损失惨重;最后胜出的占城王面对破败的国家,自知无力面对柬埔寨王国的报复,学外蒙的王爷将占城国献给大明皇帝,自己出家为僧修炼佛法去了。
早对湄公河三角洲垂涎三尺的大明没有推脱,很愉快的答应占城合理要求;湄公河三角洲被宣布为大明皇帝直辖领地,大批皇家农庄的人迁徙过来,将趁乱重新占据此处的柬埔寨人赶走,建立大型棱堡西贡堡。
崇祯十四年,随同安南平定,占城同时被定成广安行省,省府定在占城国都宾童龙,并被改名为南安。
设立南两广总督督导辖区事物,总督驻地定在南安,首任总督刘之凤。
安南和占城被大明吞并,柬埔寨王国面对着如此局面,很懂事的退回首都金边,不再要求大明退还湄公河三角洲,最后惊恐不已的柬埔寨国王更与南掌国(今老挝)一同上书要求内附。
这事闹得!冷静下来的大明可不想吃得太撑胀死,更不愿过分刺激南洋各国脆弱的神经,引起公愤被围攻就麻烦,婉拒了两国内附要求。
为安抚两国情绪,派出大量人员进驻两国,帮助两国建设经济、发展军事力量,以对付意图不轨的邻居
暹罗(今泰国)和东吁国(今缅甸)。
吞并安南后,大明帝国暂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帝国进入了长达五年的休整期,直到崇祯十九年才对外再次露出獠牙。
崇祯八年四月初 甘肃行省银川府
巍巍贺兰山下,黄河水静静的流淌着,多次改道的黄河在这形成大片的湖泊与水洼,成就了“塞上江南”的美名,没错!这就是西夏故地银川府。
城北海宝寺塔寺龙旗飘扬,大明皇帝陛下驾临银川,不去城内庆亲王府而下榻千年古刹“海宝禅院”,让人不禁产生遐想连篇。
两个多月的行程下来,崇祯帝朱由检不是很满意,沿途看到了太多阴暗的东西,也了解了人性的黑暗与贪婪,当然也让不少人的脑袋搬了家。
烟波荡漾的湖边,朱由检和几位阁老悠闲的散步观景,顺便商议下国政方针;见皇帝忧心忡忡的样子,首辅李标有话没话的说道:“陛下!这塞外有此等地方也是难得,看来没辱没‘塞外江南’的美誉;刚好可以歇几天,让余贵妃也好好调养下身体。”
好地方是好地方,刚走过的朔方(今巴彦淖尔)、九原(今包头)哪个不都是好地方!就是鄂尔多斯也不错啊!
这些地方虽都不错,但都没有银川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可就这银川怎么就发展不起来?死气成成的样子,没点朝气!看来不仅自家的那位远房亲戚不怎么样,这银川府知府也不怎么样,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方。
首辅好心劝慰自己,自己也不能不领情,朱由检淡然回道:“此地若不好!那些外族不会几次将做为首都!在能人手里是块宝,在庸人手里却是负担!现在朝廷有钱了,就把那西夏国的陵墓就保护起来吧!别老荒在那里让人笑话!内阁如果觉得是负担,费用可以由内宫负责,由这边的皇庄负责日常维护;大明不是野蛮人,不干掘坟盗墓的缺德事!”
陛下是不是这些日子看不顺眼说气话吧?话怎么有点呛人!
李标思索下,谨慎的回道:“陛下!‘九边’的事牵涉较广,能做成现在这样还算不错!部分地方出现反复也算正常,陛下不必过于忧心;至于西夏国本就是背经叛道之人所立,所受遭遇并不值得后人同情;臣以为彰显礼法正统,维护大明正统地位才最重要,西夏得国不正,不宜由朝廷或皇室出面对其陵墓进行保护;如陛下实在看不过眼,可交由地方不显山露水保护处理最为妥当!”
首辅之法妙哉!既不违反正统礼法,也照顾到皇帝的面子,陪同的其他几位文臣都附和赞同。
备注:
1、
安南之事不想写成长篇,故交待完一点事匆匆带过。
2、
西夏王陵在银川西南,象馒头山一样的大土堆,《大话西游》里有很多场景,土堆外本还有木制建筑,元初连同陵园一同被认为破坏殆尽;谁是破坏王陵的主谋?众说纷纭,本文采纳蒙古人破坏之说版本。
第一百零五章 学 问
小小的西夏王陵保护问题就让大明几位阁老如此紧张,强调坚持正统重要性,要谈其它事还不更加谨慎!
崇祯帝朱由检也不好再勉强,尴尬笑道:“好!西夏王陵的事就听诸位爱卿的,实在不行就把那些地圈起来做皇家牧场;只是委屈咱们的西夏王李元昊,打得南宋找不到北,倒头来暴尸荒野都没人理会!要怪也只怪老天作弄,后人得罪不该得罪的人,遭来灭国祸事,怨不得其他人!只是‘九边’做为大明防备蒙古的最后一道防线,内阁怎么还是得用点心,心肠不能太软了。”
大明的国境线不是推到千里外的极北么?“九边”何时又成了防线?李标等人疑惑不解,可一想不对啊!陛下此刻提起西夏,肯定有深意!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征讨西夏,最后死在六盘山,西夏是被蒙古大军灭国;那段历史秘闻的八卦段子太多,不说也罢!其王陵必是遭蒙古人报复,被有组织的掘墓破坏殆尽!
蒙古人的报复?陛下怀疑漠南蒙古各卫的忠心!可这么一路走过来,蒙古各卫都没啥异样啊!
李标内心一紧,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陛下这次没去归化总督区首府呼和浩特视察,而专跑原来的九边长城沿线一带,难道就为这事?
思来想去找不出是何缘由,李标干脆不去想,直接问道:“老臣没有想透陛下所言,请陛下解惑!”
朱由检叹了口气,淡然回道:“看这事闹得,大明与蒙古各部的矛盾是近三百年不间断战争引起,根深蒂固很难化解!只是蒙古各部又为何臣服?各部矛盾重重算个原因,逍遥王林丹汗投降也算一个,两位蒙古皇妃勉强算得上半个,还勉强能算得上的就是东来的罗斯人和连年的严寒。”
皇帝陛下缓缓这么一说,李标等不禁频频点头,也确实如此。
看着文官们的一知半解的表情,朱由检知道他们只了解表面,还没抓住事物的本质;也不以为意,淡然一笑,继续说道:“如今蒙古各卫之间的矛盾正逐渐消退,逍遥王的身体又每况愈下,东来的罗斯人也已被遏制住前进势头;可以除了依旧存在的严寒问题,蒙古各卫的外部压力已基本解除。”
可不是么?李标等眼神不觉凝重起来,问题看来有点严重!
朱由检暗笑下,接着说道:“估计各位爱卿已想明白点,朕就继续说下去!任何集团在外部压力解除后,内部就会陷入争权夺利的局面;蒙古各卫一样会想这个问题,现在向谁要权、要利?是大明!”
哗!几位阁老豁然开朗,这就是皇帝巡视“九边”真正目的,万一爆发叛乱,这些地方将首当其冲。
朱由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背着手慢慢走着,继续说道:“至于是谁最先跳出来?你们一路看下来,也应该有初步的了解;长城以内是大明的核心区域,容不得异族破坏!
九边各镇就分布在长城沿线,张家口以东区域,有皇家近卫军保护,朕倒不担心!只是这西边?在如此局面下,你们说重不重要?”
原来这么会事!陛下怕察哈尔部趁林丹汗病故暴乱,然后从空虚的长城沿线直下陕西、山西境内劫掠!
可这是个事么?这根本不是个事,很容易解决!
韩爌抢先一步,谄媚的回道:“陛下所虑正是!虽说这些年大明采取了移民、教化和经济拉拢等政策,但如果万一有人起杂念也是在所难免!果真这样!皇家陆军各镇又远离长城沿线,肯定救援不及!那么九边一带的皇庄‘自卫队’和屯垦军就要发挥出作用,加上各省的国民警卫队才能挡住叛军!原来陛下当初的决定都是为了防止这种局面的产生!陛下真是目光如炙、卓有远见!臣钦佩不已!”
马屁拍得刚好,朱由检不由有点飘飘然,闭着嘴暗自得意不已。
韩爌这时候跑出来溜须拍马,是人都知道他的小心思,不就冲首辅去么?可你是斗得过次辅李邦华?还是比得赢直隶总督孙传庭?
首辅李标做过两届,已没有机会参与;看到如状况也不说破,接着话头说道:“陛下!两月下来,九边的问题主要是各级官员的问题,虽有驻守太监及‘忠君社’监督,但人为的东西太多,特别是‘忠君社’自身组织性与纪律性都不够,作用反而没镇守太监大;朝廷的巡视组巡视的间隔太长,难免会出些问题!改短时间间隔,成本的人员都不够!还真是两难境地。”
朱由检知道这位首辅的意思!地域宽广大帝国的通病,只有靠铁路和民意双重制衡,才能协调地方官员的能力与野心。
哎!还真两难的境地!要在这边远落后的地方守住防线,还真不容易!所以前人才想出这最笨、但最实效的法子,当然是砌城墙。
朱由检找到一处石凳顺便坐下,悠然问道:“朕不急!慢慢来!民意也不是林丹妙药,先看看天津府和松江府的成效再说!对了,兴安岭和北海那边怎么样了?开春也该去找老毛子晦气了!”
终于轮到自己出场,早等不及的次辅梁世勋忙挤出来,恭敬的回道:“回陛下!兴安岭两省联和黑龙江,三省共同组建了上千人的‘探险队’,由西兴安岭守备营长张自忠领队,带齐了过冬物质,准备先在奥廖克明斯基筑城,切断罗斯人的补给线;然后沿勒拿河而下,争取严寒前攻下雅库茨克,彻底清除罗斯人在远东的据点。”
勒拿河三大据点去其二,罗斯人在远东也就是秋后的蚱蜢,跳不了多久,等北海平定,剩下的基廉斯克也容易搞定!不急!
雅库茨克的罗斯人被困了一个冬天,还能有多少战力?那破地方离黑龙江太远,也就是罗斯人当它是宝贝!
管那么多,打下来让那些东海去女真守吧!朕现在管不了那么远,也不想去
管那么远!只有尽人事,看天命!
想着那片严寒土地下的宝藏,朱由检又有点心痛,看来与罗斯人有得磨!
默默的拍了拍裤脚似有似无的灰尘,黯然回道:“张自忠?朕知道他,两淮月牙湾盐户家的苦孩子,打完这仗,让他休个长假,回家把婚结了吧!别闹得象刘忠君一样,都快成老男人了,还在那僵持!”
这小子怕是祖坟冒青烟了,难得皇上还记得他小子!刘忠君家的事,臣不敢过问,这位张自忠倒可以!
梁世勋一瘪嘴,想起件棘手的事,疑惑的问道:“陛下!那他成亲后调回内地?还是?”
都在担心啥!朱由检整理下裤脚,瞪了梁世勋一眼,不满回道:“怕什么?一个苦孩子有啥怕的?他是朕的学生!朕不信他信谁?到时让两位娘娘回趟老家,代朕帮他把事办了再回江苏省亲。”
梁世勋这个老滑头难得触霉头,首辅李标暗笑声,出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梁次辅小心没错!依老臣意思,两淮那边不要移民么?不如将他们家都迁到哈尔滨一带,这样张营长的父母也离得近些。”
哎!人心啦!对于这种常用防止武将的手端,朱由检也不便反驳,内心深叹口气;还是不想这样,摆摆手说道:“他们是功臣家属,又是沿海的渔民,迁到内陆干嘛?大明这么多地方,让他们自己选择,不要强迫!张自忠回来也该升团长了,让他父母也高兴高兴!”
嘿!连升职陛下都惦记着,这位张自忠还真是前程无量啊!不仅梁世勋对这为军官刮目相看,几位阁老也将名字记下了。
梁世勋暗自默记着名字,继续汇报道:“至于北海(贝尔加湖)附近的罗斯人,据征北将军卢象升报,第七军一个骑兵旅将从恰克图出击,直扑色楞格流域直到与乌格河交汇处(现乌德乌兰),截断罗斯人西逃退路;参谋长孙祖寿则带领车臣汗部援军进入北海总督区,由他统一指挥在北海的部队,展开对罗斯人的反击,如不出意外应该能打下赤塔与尼布楚两地,争取今年内能肃清北海总督区内的罗斯人。”
梁世勋完全融入倒话语里,仿佛是自己领着军队将罗斯人打跨,说到兴起,情不自禁摇头摆尾。
见梁世勋有点飘瓢然,朱由检不由乐道:“你倒是轻松很,就这么自信?”
可不是么!皇帝的挖苦就是表扬,梁世勋得意的回道:“回陛下!可不就是自信!我军炮坚兵利,又有蒙古人协助,肯定攻无不破、战无不胜!”
老子被你的无知打败了,当自己是神龙教么!朱由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好个攻无不破、战无不胜!就那么点老毛子,去年上去的一个旅五千余人打不赢?知道为啥去年不攻而今年打?真是兵少?多和前线的卢象升、孙应元他们学学,问问曹文诏也行!打战的学问大着呢!”
第一百零六章 宗 亲
不学无术的梁次辅难得挨一次训,李标、韩爌等几个文臣心情舒畅不少,大呼过瘾,可也不敢当面取笑,都背过身捂嘴偷笑不已。
至于参谋本部总督查曹文诏为何留在九原(包头)?为何还从保护陛下的近卫军骑兵抽了一个团留在那边?不是没人问,明摆着的事不要说。
连梁世勋现在都知道在干嘛,文臣在说此事可就丢脸丢到家了。
梁世勋无辜的长大眼睛看着皇帝和几位同僚,突然明白了什么?张大嘴叫道:“啊!哦!哦!原来是这样!”
朱由检看着梁世勋滑稽样,乐道:“行了!闭嘴!不要说出来,一点城府都没有,没看到他们几个在看你笑话!”
只要皇帝能开心,其它什么都不重要;脸皮厚得很的梁世勋讪笑道:“陛下!臣不是愚钝,而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脑袋一下转不过弯来!”
哎!有个能搞笑的也不错,难怪皇帝身边多谄臣,都象李标那样一本正经,皇帝做得不闷死才怪!
见这货还这么不正经,朱由检取笑道:“得了吧!曹文诏在九原抽不开身,身为五军都督府副总督,你得帮衬点,南洋和西域那边怎么样?”
怎么能这么说,咱什么时候不帮衬啦!梁世勋装作无辜的样子,大叫道:“陛下!您这是冤枉臣,如今大明全面开花,臣不在忙嘛?南边和西边的消息还在整理,估计得等会才会给陛下禀报!”
南洋与西域?大明帝国全球霸权的两个重要支撑点,怠慢不得啊!头痛!
朱由检一下想起许多,摆摆手随意的吩咐道:“好了!你们都去休息下吧!朕想独自呆会!”
几位大臣躬身离去,留下朱由检一人在湖边想着心事。
想休息可没那么容易,王承恩走来声禀告道:“皇上,庆王求见!”
庆王?算算也该来了,朱由检无奈笑笑,起身往大雄宝殿走去,到那会会这位几年没见的庆王殿下。
“海宝禅院”的大雄宝殿,莲花宝座上的如来佛祖神态慈祥看着世间百态,谁善谁恶?谁忠谁奸?其实又有谁知道!
朱由检恭敬给菩萨上了柱香,磕了三个响头,慢慢起身双手合十围着菩萨打圈,打量起大雄宝殿来。
庆王朱倬纮神情复杂跟在后面,两天前才得知皇帝驾临银川,本以为会入住王府;这样还可以拉近与皇帝的距离,顺便谋取点福利,哪知皇帝不声不响住进了银川的第一禅寺,自己的愿望落空不说,也让自己成了亲王间的笑话。
朱由检哪管你庆王心情如何,自顾自的慢慢看完大殿,转身走到殿外才恍然大悟,回头看着有点拘谨的庆王朱倬纮,指着大殿边上的凉亭,淡然笑道:“皇叔,都是一家人,别太拘谨!陪由检去那边亭子坐会,聊聊家常;京城一别也有几年,都没好好和您说说话。”
皇帝放低姿态,必有奇事发生!别看皇帝嘴里说得天花乱坠,坏在他
手里的大明亲王可不是少数!千万不要被假象蒙蔽,这位天生是大明王爷的克星,还真得小心应付才是。
心里想着憋屈的往事,防着皇帝再出什么杀招,胆小的庆王朱倬纮又如何敢反对?唯唯诺诺跟在后面,小声回道:“皇上言重了,臣身为皇族守着边疆是臣的本分;倒是皇上不远万里而来,旅途遥远舟车劳顿,实在是辛劳的很。”
哎!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在有蜀王、益王两位还算机灵,要不大明的亲王还真不够看的!
经过几代圈禁下来,这些人倒真成了米虫;眼前这位将当初内宫在银川开办的企业全都败光不说,守着银川这么好的地方,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眼睛又瞄向黄河边的皇家农庄,小动作不断。
两人走进凉亭,桌子上已摆好了茶水和点心,朱由检浅笑下坐在北面的石凳上,手一摊淡然笑道:“皇叔,请坐!佛门清净,也没啥好东西待客,一杯清茶,请多谅解!”
什么时候老子为客了,庆王府搬到银川也有两百多年,早变成当地人,你个小毛孩才是“外乡人”!
心里有气也不敢出言埋怨,挨着半个屁股坐下,讪笑道:“小王无能!做为地主,没能照顾好皇上,让皇上受苦了,请皇上责罚!”
责罚?责罚谁!
看在这几年你没敢骚扰百姓的份上,先饶了你这条小命!免得别人说老子刻薄不能容人。
朱由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一股清香传遍喉咙,感觉到空气也那么干燥,好久才看着庆王,慢条斯理说道:“皇叔!银川处于黄河之侧,是甘肃到归化总督区要冲所在,境内湖泊、水洼众多,号称‘塞上江南、鱼米之乡’;由检却听说您那王府有点破旧,看来您还是没找到发财之道啊!”
我的亲娘哦!还好意思说,哪座王府修缮不是朝廷出钱;也是您崇祯这么抠门,不愿出哪钱!不修就不修!倒看丢谁的脸!
再说现在王府护卫、长史等文武官员都是四年一换,防着王府的人象防着敌人!捞不到外快!光靠俸禄和商会那点股份,要本王怎么发财?
牢骚话也不可能说出口,心里憋屈的庆王朱倬纮低着头,好久才憋出句:“回皇上!臣无能,让皇上忧心了。”
还算有自知之名,知道自己无能!无能白送的那些纺织厂、服装厂竟然都垮掉,闹得庆王一脉还真有点不像话!
事关皇族面子,朱由检去捅破也无趣,饮着茶淡然回道:“好了!只要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不扰民,由检也不会亏待谁!要不朕作保!从皇家银行给皇叔贷点款,让内宫在这边再开办些工厂,皇叔从族里找些有能力的人,让他们先跟着学,学等会了再交给你们自己经营谋生,您看如何?”
贷款?贷款不用还么?打得倒是好算盘!
庆王根本不在乎庆王一脉其余人的死活,反正丢脸又不是丢他个人的。
这么一个没有担当,不作为的人做王爷
,看破红尘对一切都无所谓,懒懒的回道:“这?皇上!一定得这样么?”
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争!不变!任听君便!
朱由检知道这位王爷彻底废了,被皇帝翻脸无情吓破了胆!
这不是朱由检个人的功劳,经历成祖、嘉靖、万历、天启等四朝不断施行“推恩令”,有些皇族被严厉多变的政策弄得确实丧失了谋生的能力。
为了所谓的“面子”朱由检不愿放弃,耐着性子继续劝道:“皇叔!时不待人啊!大明飞速发展,身为皇族也要跟上时代的节奏,从今年起皇族俸禄由内宫支付!由检在位时还好说,由检有口吃得,也不会饿着你们!万一哪天由检不在,谁来照顾你们?”
什么?把亲王当累赘,推来推去!没这么玩的!咱好歹也是太祖的子孙!怎么能就这样不管不顾!
想不明白的庆王,也不知哪根神经不对,所幸也豁出去,大声问道:“这?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难得有点血性,不知道是不是好事!抱着一丝希望的朱由检笑道:“说吧!不要拘谨,今日只有叔侄,不谈君臣!”
豁出去的庆王过了那口气,背心有点发凉,终于感觉到害怕。
开了头又不能不说,抹了下额头不自觉冒出的冷汗,眼睛一闭,咬牙说道:“请问皇上!这大明可是太祖开创的大明?”
倒是朕自作多情,朱由检有点失望,原以为鼓起这么大勇气,好歹也训斥自己几句,或有点创新说点其它的东西,结果还是这样平白无趣!
算了,朕最后再努力一把!
朱由检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皇叔!您的话由检明白,可您想过没有?皇族为何要活在祖宗的庇护下?难道就不能承担更大责任?天下真是一家一姓的?错了!这观念要改,要不哪天还真的会在这里栽跟头!”
真实的世界不就这样,他们这些亲王又哪个有血性反抗的?没有!只有益王抵抗,聪明如蜀王也只是投井,其余不是自杀、等死就是投降!苟且偷生!
朱由检失望,庆王也很失望,不想再说啥,更听不进啥,淡然回道:“皇上!您召臣来不会是特意说这些吧?”
这话一出,朱由检也死心了,哑然失笑道:“那倒不是!由检将大明从无底深渊拉出来,可不是为了保护一家一姓的未来;大明不仅仅是皇族的,更是大明千千万万百姓的,希望皇叔有心里准备!”
管你是谁的,老子是太祖子孙,倒看你们如何!庆王爷不反驳,恭敬的鞠躬行礼,漠然的转身离去。
无畏?还是真的看破红尘?
朱由检站在凉亭里,看着决然离去的庆王,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对抗!不合作!陛下,一切您看着办!
他娘的!老子能怎么办?凉办!
头痛!真头痛!老子这么辛苦为了啥?干嘛要姓朱啊!
第一百零七章 离 别
“皇上!休息会,一切会好的!”
温柔的声音传来,崇祯帝朱由检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他暗叹口气,换上笑脸,转身笑道:“怎么不多休息会!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余贵人余月娥嫣然一笑,走进凉亭,握住朱由检的手,偎依在他温暖臂弯里,轻声回道:“没事的!好歹也练过武,没那么容易倒下!能出宫来转转,见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真的好多了,还要谢谢你!”
夫妻间要说谢?朱由检感觉怪怪的,不知道是哪里出的问题,更也不知道把她留在宫里是对还是错!
朱由检将佳人揽入怀里,靠着她的头,闻着秀发的香味,喃喃道:“本想和安安静静的你白头偕老,可惜天命难违,让你受苦了!”
苦?自己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都是命啊!
余月娥叹了口气,决然说道:“世事无常,有得必有失!这就是生活,我爱的人能心系天下苍生,有这点月娥也就满足了。”
这丫头!朱由检心里一暖,感激的回道:“可惜!贵为天子又如何?有很多事还是做不了主,即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也管不了别人的生活。”
眼前这位男人给自己太多压力了,余月娥抿嘴一笑,挖苦道:“你啊!有时看着挺聪明的,有时笨得象头猪!走进死胡同还不知道回头,低着头还一个劲往前使劲拱!真当自己力大无穷啊!”
野猪可不是力大无穷?朱由检捧起佳人的脸,看着紧致的小脸挂着狡黠的笑容,一下看得有点醉,不管不顾的往下吻去。
“起开!看你猴急的,这是在庙里,你不怕人笑话,我还怕呢!”
刚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临走还被一顿数落。
朱由检缓过神来,一把又拉住不曾走远的佳人,笑道:“怎么啦!佛主也能管两口子亲热啊!要不哪来信徒!”
余月娥既然逃不过,也不跑,半躺在他怀里,悠懒的说道,话语里带着点遗憾:“你啊!就是有时没点正经让人陶醉,还真是怕了你!宫里来信了,皇后和丽妃都生了,添了两位公主!等你回宫,家里又得多几位皇子和公主出来,没想到这方面还挺利害的。”
哎!雨露均沾的后果,这年月也没啥防备手段,那些人都想着发子让自己成母亲,好巩固自己的地位,还真是让人无何奈何!
不过眼前这位好像不管怎么耕耘,一直不见动静,难道有什么秘诀?
这一刻,管它娘什么国家大事!朱由检内心燃起莫名征服欲,暧昧的说道:“啊!这么快啊!要不咱们俩也来一个,别光看她们几个有!”
生了干嘛!自己陷在深宫也就算了,可不想自己孩子在众多的兄弟姐妹中靠争宠讨生活!
余月娥侧身一躲,挣脱束缚,闪到凉亭边,黯然苦笑道:“说了不行!这是在寺庙,不能亵渎佛祖;否则上天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女人还真是奇怪,说翻脸就翻脸!
眼前这位更不是位平常姑娘
,说不行肯定不行!强迫不得,这也是朱由检沉迷的原因之一。
朱由检默默叹了口气,淡定的走到桌子边,端起快凉的茶喝了两口,压下心头渐起的欲 火,看着远处的湖面发呆,掩饰某部位“异军突起”的画面。
尴尬的沉寂过后,传来令人心碎的声音:“检哥儿!放月娥走吧!”
帝王终究是孤独的,怎么争取都不行!得不到的东西就是得不到!
该来的终于来了,本以为自己拥有了天下,到头来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原来,美好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一切又都回到原处,一无所有!痛!痛彻心扉!
一个向往自由的人,无奈被自己圈进了笼子,原本以为会屈服于命运,委曲求全;哪知身体在里面没错,那心,终究还是留在外面!
既然不能在一起,又何必要将她羁绊住!
看着湖面成双成对的天鹅相互偎依、相互欢叫着划过水面,朱由检痛得更深,黯然回道:“看来终究是我误了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爱人如此回答,余月娥并没觉得好过些,反而心如刀绞;只是她不愿自己骗自己说幸福,这些年在宫里的生活犹如坐牢,枯燥无味生不如死!
不是宫里的姐妹对自己不够好,也不是面前这位男人不懂照顾自己;而是自己从小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而皇家得生活有太多的繁文琐节,根本不适合自己。
说不出过多的言语,佳人已泣不成声;哭声是无助、是悲伤,更是述说、是反抗!
朱由检终究是皇帝,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深深叹了口气,默默说道:“等过几日,朕让王伴伴派人送你走,对外宣布染病不治!”
这是爱人最后能做的,余月娥艰难的喊了句:“检哥儿,我……。”
哀怨忧伤的声音传来,心如针刺一样,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朱由检身体晃动了下差点没站稳,忙扶住桌子边,双脚抓地稳住身体,摆摆手断然说道:“月儿!不要说了,什么都不用说!紫禁城就是座牢笼,不说你想跑,我也想过要逃!但是我不能,不能!你可以,你可以的!”
说到后面,这位性格坚毅的年轻皇帝已说不出什么,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着,它在强压自己内心的感情。
怎么会这样!原本以为可以潇洒的挥挥手,说声再见;没想到做起来怎么这么难,心这么痛!余月娥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曾经彼此拥有,又何必朝朝暮暮!不能留下,不能心软;即不是想要的生活,又为何勉强自己委曲求全!一个声音在余月娥耳边默默的念着。
想走的**原来从没离开,又何必藕断丝连?想坚强点余月娥话到嘴边,又变了:“检哥儿,是月儿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命运就是这样,喜欢给人惊喜,也喜欢作弄人,带来痛苦!这就是生活!
朱由检苦涩的回道:“傻丫头!有啥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开心的在宫里活着,还不如杀了你!
你已付出太多,没必要再这样苦熬着。”
有情人在凉亭里述说衷肠,不远处的王承恩感觉到不对,找了借口将附近的宫女、太监全部赶出了院子。
犹如在济南九佛山一样,王承恩下令封锁禅院,禁止任何人靠近大雄宝殿附近;自己则拿了条凳子,坐在院子大门口拦着,一切回到原点再来一次。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两天后,城外的皇帝突然搬进翘首以待的庆王府,随即银川全城戒严,报信的快马向北京飞奔而去!
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
庆王府门口围满探听消息的官员,虽然首辅李标等人竭力封锁消息,但还是有人不小心透露了殿东西出去,还真是惊天动地!
余贵人突发重病卧床不起,皇帝忧伤过度加上因劳成疾也病倒,随行的太医对此束手无策,那信使便是去京城请大明神医吴有性。
天啦!等北京的神医赶到,那……!
没人敢再想下去,不幸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下就传遍甘肃行省;又以飞快的速度向大明扩散开去,一时谣言四起,官府奋起四处灭火。
又一个“武皇帝”即将英年早逝!大明还真是命运波折,不少人在皇帝的画像前流下了不舍泪水,换香的频率都加多了不少。
三天后的北京,紫禁城收到信鸽传来的消息,惊闻噩耗的两宫皇后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晕死过去,皇帝贸然出巡的恶果似乎凸显。
皇嫂懿安皇后久经残酷宫廷斗争考验,很快回过神来稳住心思;让人悄悄请来次辅李邦华、直隶总督孙传庭,当然也少不了老太师孙承宗。
“启禀皇后娘娘!依老臣看,陛下春秋鼎盛、身体强健,此番重病来得蹊跷;估计是因余贵人病重忧心而起,稍加调理定能痊愈,请娘娘勿虑!”
老成的孙承宗虽这么安慰着人,自己的内心却揪得老高;平时潇洒脱俗的仙气荡然,是人都看得出他脸上挂着担心。
能让一位经历四朝的人忧心的事,还真不是小事!两位皇后看着老太师如此,心神更乱,不说在臣子面前痛哭流涕失了礼数,那丝绸手帕估计都湿透了不能再用了。
这也不怪太师在贵人面前失态,大明好不容易能有如今的局面,叫这位老人又如何能放下心来。
太师的劝说无效,倒有点起反作用,李邦华神色平静的做冥思苦想状,估计一会还出不来。
不行!不能让事情恶化!性子稍急的孙传庭也没去打搅李邦华,行礼后说出自己的想法:“皇后娘娘,老太师所言极是!一切还是要等确切的消息再下论断,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啥事情!此刻只需防止宵小作乱,可以适当控制京城安全!可以招刘忠君的教导团进城!”
抹眼泪的周皇后一听,抓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心里一个激灵,停止抹泪。
是啊!皇上将心腹爱将刘忠君放在京城没带在身边,肯定是有深意在里面,他到底想什么呢?
第一百零八章 震 动
崇祯帝出巡,安排皇嫂与周皇后监国,用的是两人性格互补,不会出大错,看来这次还真是想对了。
冰雪聪明的懿安皇后看到弟妹的表情,知道她想到什么,不同的是她想得更多,在旁提醒道:“皇后,哀家看来,皇帝陛下身体一直不错,不会有什么大碍,咱们也不用大张旗鼓,闹得天下皆知!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北京城有大明太多重要的东西,看来还得请宋应星和刘老汉进宫一趟。”
经这么一提醒,周皇后想明白自己关心则乱,差点坏了大事!
皇上生龙活虎,能将她们几位姐妹折腾得浑身没劲!哎!怎么想这害躁闺房之事!不过,至少子嗣昌盛这事也说明皇帝身体并无大问题,一定能安然无恙的渡过眼前这关,重要的是不要让人浑水摸鱼!
内心稍安的周皇后抬起头,换了个手帕,轻轻擦拭着眼泪。
久未出声的李邦华终于想明白,见缝插针,潇洒行礼淡然笑道:“皇后娘娘,以臣看来此事应是陛下一计,咱们只需配合就行!”
此言一出,殿内几人都瞠目结舌,这位次辅倒还真敢想,真敢说!
次辅!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可看着当朝次辅的神情不象是无言乱语;回头细想,倒也是!以皇帝的不拘小节的性格,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几位没有立马驳斥自己,李邦华更是心安,淡然笑道:“皇后娘娘,不是臣胡言乱语,只要再回头看看陛下这次出行的路线,从中能看出端倪!陛下从北京出发,先到张家口稍作停留,再到大同、榆林、九原、朔方等地,最后才到银川;除了大明收复的河套之地,如鄂尔多斯、九原及朔方等,其余各地可都是原‘九边’各军镇旧地。”
原来是这样!想明白的孙承宗抚摸下自己花白的胡子,怅然笑道:“孟暗(李邦华的字)所言有道理,老夫终究是老了,竟没想到此处,后生可谓啊!”
孙传庭也是哑然失笑,倒不在意自己想漏了,开心打趣道:“老太师,您老身体康健得很,倒是本官让两位娘娘和孟暗兄看了笑话。”
三位文官在那相互打哑谜,两位不问政事的皇后是一头雾水,又如何会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没奈何,孙承宗只得倚老卖老,笑道:“孟暗,快给两宫皇后娘娘说说!”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
李邦华忙俯首行礼,朗声道:“回皇后娘娘,非臣孟浪,此事臣也是才想明白,陛下此次巡游的目的是看‘九边’改制的成效;估计一路下来看出不少问题,便想出此等计谋,是要看看各方的反应,主要是北面漠南蒙古各卫;不过依臣对陛下的了解,陛下的目标可能更多!”
又是权谋!为了权力,自家这位男人竟拿自己的身体和大明的安危做筹码,也是真够拼的!
话虽如此,可周皇后还是不放心,看了同样半信半疑的皇嫂一眼,担忧道:“陛下、陛下真的没事?”
孙承宗叹了口气,坦然回道:“皇后勿忧!陛
下真没事,如真有什么异样,早就会传回点消息;消息出得这么突然,肯定是其它原因;听说逍遥王病了很久,一直没好转!不知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
怎么闹这么大动静,从漠南又扯到逍遥王?两位皇后又愣神了。
说话适可而止就好!好好的让两位娘娘担心啥?哎!看来太师是真老了!
不愿事情变得更复杂,孙传庭俯首行礼,坦然回道:“皇后娘娘!太师所言极是,陛下巡游,按理每日要报备行程,从以前的行程看来,并没有什么偏差;此次突然传出重病,来的如此突然就是不合情理。”
孙传庭担心是多余的,周皇后关心的倒不是这事牵扯到逍遥王,女人一般对女人比较在意;看着三位欲言又止的样子,周皇后想到了事件的另一位主角余贵人,一位来历不明又与皇帝感情深厚的女人。
不是重病?难道是因为感情!原来是这么会事!看来自家的男人好色不假,还是个多情种,更是无情汉!
玩权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自己身边的女人都用上了。
哎!这就是人人羡慕的皇家!哪知皇帝眼里只有权谋,哪有什么感情可言!可怜的余贵人!可怜的自己!
想明白的周皇后也是位角色,淡然一笑,轻声言道:“既然事情明了,余下的事就请各位大人作主处理,有事报皇嫂懿安皇后发出去即可;本宫身体多有不便,太医说了需静养。”
最是无情帝王家!懿安皇后也是深叹一口气,夫家这位弟弟比起那位早逝的哥哥,可更会玩权谋,而且玩得更好!
或许这就是命数,自己终究没有看错真不知道!
女人的感性改变不了大局,大明帝国到这时其实经不起大的动荡;可偏有人就要这么折腾下,也真是不折腾,不作死!
小汤山的刘忠君通过另外的渠道接到皇帝密令,知晓的消息比宫里的更准确、明晰;两宫的懿旨到达时,皇家近卫军教导团早已做好开拔的准备。
进城的教导团仅仅是加强了皇城的力量,北京城防并未出现太多变化,只是各大工厂的工人被组织起来排查隐患,严禁陌生人出入厂区;皇庄的自卫队加紧训练,各村落开始联防互动。
皇家科学院得安保更上了层次,停止了与其它学校、工厂的学术交流,学术文章更不许外带,苛刻的条件让人叫苦连天,可不管怎么大声呼吁,院长宋应星毫不动摇。
不寻常的事情引起猜疑,为平息谣言表明皇家的信心,两宫皇后还专门通过邸报发了篇安民告示,广而告知皇帝无事,只是一般小病,不日就会康复。
皇室越表现得没什么事,越有人怀疑,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只是监国的辽王已定,就是皇帝真有啥事,帝位还真是辽王的,谁也抢不走。
为何这么说,后文再解释。
风起云涌可不止帝国的政治中心北京,半个月后,皇帝病重的消息就传遍了北方各省,消息越过黄河,飞快往南方扩散;一时,驿站里挤满各地官府
求证的快马和北京下来的信使,忙得驿站的人事晕头转向。
归化总督区集宁都指挥所,下辖六卫,即察哈尔左翼四卫及察哈尔右翼两卫;左翼四卫是大明察哈尔亲王直辖卫所,由于亲王额哲还小,暂由林丹汗的“国丈”阿霸垓暂管。
本来左翼四卫与右翼两卫一样,都是由皇帝的大舅哥集宁都指挥使贵英恰管辖,也是朱由检将贵英恰从乌斯藏阿里地区召回的初衷;只是林丹汗正妃娜木钟肚子争气,生了个女儿后,在崇祯七年为逍遥王添了第二个儿子阿布奈;朱由检为这位“挚友”感到高兴,便让阿霸垓接过了管理权。
至于说为何没按蒙古惯例交给亲王额哲生母苏泰一脉?说起来这里面的恩怨情仇就太多。
苏泰出生女真叶赫那拉氏,叶赫那拉部虽与后金权贵恩怨情仇最多,血脉联系也最紧,可以说是相爱相杀一直纠缠不清;大明平定辽东叛乱后,开始清洗建州女真高层,苏泰的族人也遭明军清除,包括她那不愿嫁给努尔哈赤之侄济尔哈朗做侧福晋的姐姐。
写到这,大家应该初步了解蒙古各部与后金错综复杂的关系,也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
至于阿霸垓是何人?此人是林丹汗正妃娜木钟之父,曾经的察哈尔部万户;察哈尔部经历了集宁战败,林丹汗投降变成了大明的逍遥王,他所在的万户损失惨重,儿子都战死几个;战后剩余部众更被打散分走,好歹还在察哈尔亲王帐下讨生活,凭借女儿的地位,保住了卫指挥使的位置。
云端的“空军”变成落地的“陆军”,强烈的落差让他感受到什么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家仇国恨让人心怀不满是肯定有的,加上不是每个蒙古部落首领会从内附大明中获得好处,这些年他的周围慢慢也聚集些不如意的人;这些人聚在一起,述说往日尊荣,心里的怨恨更是日重。
仇恨的种子一旦发芽,那一定会破壳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逍遥王林丹汗身体如果无恙,摄于蒙古可汗昔日的威严,他们还不敢造次放肆;如今丹汗旧伤复发加上饮酒过度已病入膏肓,连大明最好的医生吴有性对此也束手无策,沉迷于权力的他们又如何不会动心思。
豪门恩怨自古就有!林丹汗不做蒙古可汗,其留下的庞大遗产也足以引发争斗,更何况他的七位福晋后面都有自己部众支持。
蒙古人内部权力斗争同样血腥,没了上层的约束,加上女儿娜木钟有意无意的提醒挑拨;大权在握的阿霸垓行事也就越发胆大妄为,察哈尔左翼四卫被他弄得鸡飞狗跳,自然是其它六派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归化总督府及都指挥使贵英恰对此也不闻不问,一味的无视就是放纵,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备注:
1、
林丹汗有八大福晋(妃子),本文称呼全按中原习惯,乌云娜因为剧情需要被朱由检“截胡”,所以本文林丹汗只有七个女人。
第一百零九章 骄 横
集宁(现内蒙乌兰察布)位于呼和浩特到张家口中间,地处北京同外喀尔喀蒙古必经之路;经过几年发展,其繁华程度已不亚于大明内地的县城。
这座城池与中原城市不同,即没有中原各府的官衙,也呼和浩特那样中原特色得城墙,倒有点类似日本的城下町;两座棱堡一南一北扼守着这片河谷,北面是集宁督抚府的卫城,南面是近卫军骑兵第二镇镇驻军所在,棱堡外狭长的河谷就是自发形成的集宁市镇。
察哈尔各卫的蒙古王爷们府邸或蒙古包就散落在两座棱堡之间的山脚,自然也包括阿霸垓等人的府邸;自从掌管了左翼四卫的实权,这位察哈尔郡王在集宁的时间也少了很多,基本很难看到他的身影。
不过今日阿霸垓的蒙古包却灯火通明、高朋满座,阿霸垓满意的盘腿坐在狼皮座椅上,得意洋洋的看着下面志同道合的蒙古贵族们;最出名的要数归化副总督恭义王绰克图,其他的基本是林丹汗时期察哈尔各万户,现在的身份是大明外藩公爵或伯爵。
换句话说,今晚聚会可以说是林丹汗后宫各妃子所统领万户斡耳朵部将的大聚会;只是少了“攀上高枝”的顺福公贵英恰,不过也多了恭义王绰克图及一些落魄的和硕特头目;这些和硕特人是被强制东迁到集宁一带,混编到察哈尔右翼的部众。
这么些杂七杂八兴怀不满的人,在这个特殊时期聚到一起,所为何事?且听在下慢慢道来。
恭义王绰克图这些年一直混得不如意,特别是挚友钱谦益(详见第五卷第五十一章)死得不明不白,对大明的怨恨一下爆发。
眼见着意气风发的阿霸垓,一阵烦劳涌上心头,自己以前好歹也是部落首领,下面怎么也有两、三万部众(笔者揭发:吹牛,不到万余,没法生存才投降明朝),怎么越混越不如靠女人上位的家伙;心里是越想越不顺,那酒是一碗一碗的喝着,他娘的!这明人酿的酒真他娘的烈!
绰克图打了醉嗝,手指着阿霸垓,舌头打着卷,结结巴巴道:“王、王爷!咱、咱们在、在大明的眼、眼皮底下这么弄,王、王爷难道不、不怕么?”
喝得差不多的阿霸垓正在与歌姬纠缠不清,听这么一说,转过头得意回道:“怎么啦?咱们蒙古人就不能在一起喝酒聊天?请问是哪里的规矩?”
也是啊!酒有点上头的绰克图思路也有点醉,歪着头想了下,嘟囔回道:“看、看集宁这架势,咱、咱们也难、难成气候,得、得小心点才是!”
这都想不明白?难怪干啥啥不行,也难怪守不住你那少的可怜的家业!
虽鄙视绰克图的能力,阿霸垓却不愿失去这面“大旗”,耐心回道:“王爷!汉人有句俗话说得好,这叫‘灯下黑’!这几日各卫所驻地,外来人多了些,在那边谈事倒不便,还不如回到这!王爷,您应该看到结果啦!哈哈!”
嘿!家伙说得也在理,难怪这么猖狂!
绰克图又灌了碗酒,用衣袖擦了下嘴巴,满嘴酒气说道:“经王爷这么一说,还真这样!只是咱们好像人少了点,成不了什么事?”
阿霸垓放下被自己弄得春心荡漾的歌姬,用小刀取了块肉啃了两口,得意道:“王爷!您啊!咱们的本钱不在这,在西面!”
西面?肯定不是银川!难道是青海?
想到青海,绰克图头开始痛了起来,垂头丧气的回道:“西面?别想本王那些不争气的人了,他们早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永谢布部那些被追杀得掉了魂的人?开什么玩笑!
阿霸垓用块油腻的布擦了下手发现没擦干净,见身边的歌姬没走,手在她高耸的胸部上使劲抓了几把,得意笑道:“王爷!再想想!”
春宫戏就在眼前上演,可绰克图确没有半点兴趣,抓耳挠腮的想着,突然醒悟,随即疑惑的问道:“不是那边,难道是?他?他可是‘顺王’啊!”
对于那位没用的家伙,阿霸垓丝毫不放在心上,冷道:“刀架在脖子上,王爷您认为咱们那位‘顺王’就那么有骨气?”
哎!又被他说中了,那位副总督啥都行,就是胆气不足!
可他早就被架空了,能有啥用!想着忧心事的绰克图还是不放心,追问道:“王爷!可别想岔了,‘顺王’现在也是光棍一条,他哪有人啊!”
人?咱何时需要那些手下败将!阿霸垓端起酒碗,狂喝了一大口,满意的瘪瘪嘴,冷笑道:“呵呵!咱要的不是土默特那些软骨头,咱要的是城内的军火!有了那些军火还怕拉不到人?到时咱们在明军合围之前,直接南下进入关内!”
啊!本王怎么没想到这些,长城一带早已废弃,如现在起兵进入关内易如反掌!长生天啊!您还是眷顾着蒙古人啊!
笃信黄教的绰克图终究还是蒙古人,第一时间想到了长生天,想完好像觉得又对不起佛祖,忙又双手合十念了个佛语才作罢!
做完这一切,绰克图叹道:“王爷!这倒是个好计谋,听钱先生说大明皇帝倒行逆施,弄得天怨人怒,说不定大明各地会揭竿而起!”
感叹完,猛然觉得好象少了点什么,大叫声:“不对!”
正准备和歌姬再续前缘的阿霸垓被这声大喝吓住了,停止手里的动作,不满的回道:“王爷!怎么又不对呢?这可是大福晋(娜木钟)想了好久的计谋!汗王(林丹汗)也曾经做过类似推演!成功几率很高!对了,咱们要趁乱打下太原,那里有咱们需要的东西!”
不对!想少了点什么东西!应该不会这么顺利!
近卫军?不是!陆军?更不是!这些大明正规部队,阿霸垓他们肯定想到法子怎么对付!肯定不是它们!
对了!皇庄的“自卫队”和军垦农场的退伍军人,这些人可都是有武器;绰克图担忧问道:“王爷!不知考虑了那些‘自卫队’和军垦农场没有?”
什么?一群农夫和残废人?天啦!勇武的蒙古武士会怕那些拿锄头的汉人?那些只不过是会说话的奴隶,是牲口!
阿霸垓翻了个白眼,不满叫道:“自卫队?王爷!您不至于怕那些只会侍弄庄稼的农夫吧!”
阿霸垓肆无忌惮的话语让帐内的蒙古人先楞了下神,继而哄堂大笑,气
氛倒还真轻松自在。
国舅顺福公贵英恰如同大明其他勋贵,有着多重身份,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身份就是集宁都指挥使,城北的小棱堡就是他官邸;以公爵身份管辖察哈尔各卫,让一群王爷在公爵手下做事,这就是朱由检的厚黑之道。
阿霸垓秘密聚会的兴头,贵英恰在棱堡迎来位特殊的客人。
棱堡中央不大的书房里,贵英恰拿着面精美的腰牌,看着眼前这位似曾相识的中年男子,疑惑的问道:“王国兴?东厂督理?不知大人到集宁何事?”
棱堡是朝廷财产,贵英恰也只是暂住,真正的公爷府在呼和浩特。
王国兴看了眼简朴的书房,一拱手淡然回答:“公爷!算来您是皇亲,现送场富贵给您,不知公爷是否有兴趣!”
富贵?不就是传说皇帝重病,察哈尔有人不稳么!一群阿猫阿狗,能成什么大气?要不是陛下早有交待,事态不明时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老子早起兵镇压叛贼了,还能让他们在那闹腾!
不过东厂能来人,说明朝廷对蒙古各卫就一直没放松过警惕;自己已与大明捆绑在一起,眼下也只能顾自己!
贵英恰暗叹口气,微笑道:“王督理请讲,看是不是和陛下交待的一样!”
话语平淡包含的意思却很明显,透露出这位国舅与关内其他国舅的不同。
王国兴暗叹口气,怎么忘了这层关系,眼前这位是二皇子的亲舅舅不假,可也是能带兵打战的人;当年西征乌斯藏,不就是这位打到阿里地区么?现在那地方还是这位爷的人在管着。
王国兴经历过太多这种尬尴场面,心里素质早历练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哦!看来公爷早有准备,那本官倒放心了!”
不为自己,为了宫里的小妹、外甥,自己也得在外拼命啊!
只要自己表现得好,自己的亲外甥得不到皇帝位,蒙古王如也不行,西域王总还是可以的!比不过辽王,强过其他皇子肯定没问题。
贵英恰会错了王国兴的意思,淡然笑道“王督府,您说笑了,本公承蒙陛下信赖,才不得已坐到这个位置;眼下这事完了,本公自会向陛下交兵权!”
皇亲国戚摊上现在这位皇帝也是难,王国兴知道这位国舅想岔了,哑然失笑道:“公爷言重,都是为陛下、为大明办事,哪那么多破规矩,只要陛下认为可以就可以!”
事已说开,贵英恰也不藏着掖着,淡淡说道:“督府大人,您说的事,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为了一劳永逸,有时得暂时忍耐一下。”
都是明白人,王国兴也不耽搁时间,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一拱手告辞道:“既然公爷成竹在胸,本官也不打搅,名单希望公爷收好!另外驻集宁的近卫军骑兵第一镇第二旅,会以驰援银川的名义调到大同一带防备,集宁就剩您的卫所兵和教导营,公爷可得担心点!”
怕什么来什么,可本公爷还真不怕!集宁这两座棱堡一夹击,任你多少人来攻,没有重型火炮都是死路一条;只是西面的呼和浩特承平日久,疏于防护怕是真麻烦!
第一百零一十章 放 纵
察哈尔左翼各卫在皇帝病重时暗流涌动意图谋反,难道近在咫尺的归化总督真的不知情?
最近的卫所离呼和浩特最近的不到五十公里,最远的也不超一百公里,左翼四卫名义上更是负责呼和浩特东北面的安全,他们的一举一动呼和浩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事情坏就坏在知道了要出事,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特别是现在这个比较微妙的时刻,官员的执政能力决定了最终结果。
选择官员还不真不能只看他忠心不忠心,关键还是要看其能力!
顺义王府改建而成的归化总督府,副总督顺王卜失兔看着悠闲的总督方逢年气不打一起出,都什么时候了,这位爷还这么悠闲自得。
一位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一位心情平静怡然自得。
方逢年尝了口家乡人捎来的明前西湖龙井,闭着眼睛回味下熟悉的味道,好久才悠然回道:“顺王!不要急!当今圣上洪福齐天,哪会出什么事?咱们在九原(包头)见陛下时还生龙活虎的,怎么可能一下就病入膏肓,肯定是谣传!咱们做为地方长官要坚定信念,不要道听途说乱了阵脚。”
还真是哪和哪里的事!本王和你说陛下的事么?察哈尔左翼的人明目张胆的四下串联,倒说本王在这瞎说?这是何道理?难道这位总督与那死在女人肚皮上的钱某人一样,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顺王低头想了会,也不愿事情弄得不可收拾,眨巴着小眼睛继续劝道:“方总督,不是本王担心过了头!而是那些人实在闹得不象话,如今在城里四下乱串,本王还真怕出什么事情!”
这位懦弱的蒙古王爷!大明如今如日中天,除非眼瞎,谁都知道老老实实的活着才是出路!那些察哈尔人又不傻,能出什么事?又能出什么事?
粗俗不堪的蒙古人,竟不懂品茶要心平气和,如配上歌女在旁就更妙!可惜了,要本官和你谈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还真是晦气!
想到烦恼处,方逢年不悦的回道:“王爷!您说的情况,本官知道了;呼和浩特有五千国民警卫队,还有千余名巡警总队的人,不说是固若金汤,对付手无寸铁的牧民是手到擒来,不用担心!”
算和你白说了,呼和浩特是不能呆了,去集宁?不行,路上肯定不安全,算了,去九原?那边有老部下,也有棱堡可以保证安全。
早年的战败经历让顺王对局势很敏感,想完心事的顺王也不纠缠,淡然笑道:“既然总督大人这么说,本王也不反驳,该怎么向陛下汇报,本王自当明言!内宫在九原的大铁厂快建好了,听说司礼监掌印曹公公在那边盯着,本王就去那边,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司礼监掌印?曹公公人再好,可惜他是位太监,这又能好到哪去?当初如不是阉党陷害,本官至于现在才做到归化总督?
方逢年端起茶杯,慢慢吹开漂浮的茶叶,细细的品起茶来。
死酸儒!在本王面前摆架子,难怪陛下
看不起你们!
顺王卜失兔见这位如此作态,知道犯不着与这等人生气,淡然一笑,挥袖而去。
顺王看不起眼前这位总督,总督大人又何尝看得起满身膻味的蒙古王爷。
方逢年将茶碗放在茶几上,看着远去的矮胖蒙古人,冷言的吩咐着:“来人啦!将这张凳子换了!”
说完也不看那名贵的红木家具一眼,起身径直往书房走去,被这俗人一打岔,害得今天这茶没喝好,字帖也没写完,真是晦气!
归化总督区因皇帝重病陷入某种奇怪的氛围时,大明西北的河西走廊却是另一幅景象。
幽蓝的天空下,河道纵横的平原上生机盎然,星星点点的村落散落在绿色的草原上;绿洲的外面则是荒漠一片,这里拒绝着陌生人的闯入,细细的黄沙下一些原住民告知你生活的不易。
一只蜥蜴悠然在沙丘上晒着太阳,一阵声音传来,吓得它慌忙钻入沙里,探出半个头来。
莽莽沙丘间出现支商队,看到远处的绿洲,长长的队伍发出一阵欢呼,象条长蛇一样快速的滑过沙丘,欢叫冲进绿洲扑进水里,吓得那只可怜的蜥蜴躲进沙子里再也不来。
这支从银川过来的商队没有绕道南边乌鞘岭,而是直接沿着戈壁边缘的绿洲过来;路途是省了不少,景色单调不说,多样风景确没怎么看到,危险程度一样不少。
富贵险中求,也没人会说什么,个中滋味自己慢慢去品味。
快到崇祯三年设立的张掖府武威县时,从后面又赶来上神色匆匆的上千人的队伍,使得商队一下膨胀到三千人之多,这么庞大的队伍可不是一般商号能承担得了。
奇怪的事还不止这些,这些人虽然带了很多“货物”,可一般行走西域这条线常见的骆驼却很少,清一色高大的骏马,大部分应该还是在役军马!
不解!为何军马出现在商队里,奇怪的事就这么在眼前发生,不管什么人都近不了他们五十米以内;不管是官府的巡警、周边皇庄自卫队的还是东厂的暗探,靠近后乖乖的离去,没人敢做多停留。
没人知道商队到底是干嘛的,有好事者多方探听,也只知道是皇家安全局护着庆王去西域公干,随便带点货物赚点外快,其余事一概不知。
有这个招牌足够了!不是庆王会如何、如何,小民不会理会庆王是不是被贬,前面那个“皇家安全局”的牌子太吓人,可没人敢当面打听皇家的密事。
队伍就这么大摇大摆从武威过张掖,走到了河西走廊的尽头的肃州卫,现在的酒泉府府城酒泉,也是大明核心区域的最西边。
再往西?再往西出嘉峪关到安西县城还有两百三十公里,到敦煌县的玉门关更远,还有将近四百公里要走。
“西出阳关无故人!不说没到阳关,就在嘉峪关!离中原这么远的距离,能看到故人才怪!老王,你说把这酒泉府改为安西府不更好么?安西离各县距离不更好!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事?”
年轻的商队掌柜如今堂而皇之的站在嘉峪关城楼上,看着往西边沿伸的官道,嘴里大放阙词!感叹完还情不自禁喉了几嗓子,声音中没有自豪、奔放!却带着点悲愤、凄凉!
管家一脸惊讶,挥手让几位想凑近的人远去,自己走上前安慰道:“黄爷!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这样老挂在心里,贵人也不会心安的。”
年轻的掌柜没有回答,漠然看着西去驼队,或许是悠扬的驼铃打破内心的寒冰,脸色变得没刚才那么瘆人。
一声长叹!年轻掌柜自顾自说道:“安西府的事以后再说,银川那边来消息没有?风声传出去这么久,按理他们也该动了。”
掌柜看了看身后,没发现什么拔腿疾奔而来的人,知道消息要么还在路上,要么没有要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回道:“回黄爷,还没消息,不过他们怎么折腾都跳不出您的手心。”
老东西口无遮挡,竟然敢亵渎神灵!年轻掌柜不觉笑道:“行啦!别再吹捧啦!都走到大明国境的尽头,再吹就真上西天啦!”
管家知道掌柜的意思,两百多年以来,这嘉峪关可不就是大明国境的尽头;可您的心眼也真够小的,现在在这里提这事,不就是嘲讽大明文官目光短浅,随带吐槽下先祖!
其实还真不能怪他们,管家小声回道:“黄爷!当初朝廷决定收缩退回关内也是迫不得已!您看这么多年下来,长长的河西走廊也才经营成这般模样!您要两百年前的人如何治理?”
还别说,老东西看问题还真不赖!能看到些不同的东西,起码比那些死脑筋强!
爱屋及乌,说得就是这种人;别人说得做得都错,自己怎么说都对。
年轻掌柜没觉得自己戴着“有色镜”看人,在那抚掌笑道:“老王管家!可以啊!要不您老了后就到这来,替本少爷看着这河西走廊如何?”
只要当家的开心,一切都好办!王管家笑呵呵回道:“嗨!只要黄爷您高兴,咱何乐不为!武威、张掖!加上酒泉,还有以前的瓜州,哪个不是历史悠久,宜人居住,有出过多少英雄豪杰,称它们为‘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世外桃源好听是远离凡尘,清新脱俗;说得难听不就是割据一方,自成一派?年轻掌柜脸色一变,凛然回道:“哎!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真能洒脱如伴伴的,又能有几人啊!”
哎呀!这不是折杀人么?管家听出话里不同的味道,吓得忙俯首道:“黄爷慎言!可折杀老奴。”
年轻掌柜笑笑也不阻止,朗声说道:“在这休息两日,凭吊下冠军侯(霍去病)!没有他哪有这河西走廊!‘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哈哈!说得好啊!昔日匈奴的哀歌何尝不是今日蒙古人的悲鸣!后天出关去安西城,那才是河西走廊的真正尽头,去会会咱们的征西大将军!他可是大明的‘冠军侯’!”
这才是真嚣张,真的放纵!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逃 避
什么人胆敢站在嘉峪关城楼疯狂叫喊着违禁的话?难道不要吃饭的家伙?
别慌!看清楚再说话,年轻掌柜哪是什么求财的商人,而是情场失意四处瞎逛的大明崇祯帝朱由检。
这哥们站在城楼上一会高声吟诗,一会放生大笑,可把边上的“管家”王承恩给吓得够呛,好在守城的士兵都被赶得远远的,要不还不知道闹出什么笑话出来。
只是皇上怎么闹腾得比上次还凶?大明朝的老祖宗哟!管管这个无法无天的小祖宗!再这么玩下去,大明可就真危险啰!“小祖宗”现在可是敞开心扉,想咋样就咋样!又唱又笑还没完,还要跑到“关外”去见“冠军侯”?叫咱家怎么向朝廷的各位大人交待!怎么向宫里的娘娘们交待!
呃!会征西将军?咱家怎么没听到过什么风声?管它呢!要知道那么多干嘛!多活几年才是真!
有什么办法?年轻就是资本,有胡闹的资本!
对此,王承恩还真是无可奈何,不得不转身去找皇家卫队提督卫时东去安排路线;谁叫人家是皇帝,不服不行!
疏勒河吸取着两边高山冲下来的雪水,随意的在河谷流淌着,给大地带来无限的生机,也抹平了人类躁动的代价,更看惯人世间的恩怨情仇。
河边的安西城如今已建设完成,这座大明帝国西端的县城热闹异常;假以时日,超过府城酒泉不在话下;从西域各地来的客商挤满了市集,购买看中的中原货物,也有人想去东边的棱堡要塞边看看,见识下大明的威严。
这日的安西堡戒备森严,不仅守备连队被禁止任何人外出,附近的屯垦军农场还派来一个营的兵力,被布置在棱堡外围一里外防止有人靠近。
那些西域来的不管其目的如何,面对刺刀威逼都会失望而归;守备营长被弄得不胜其烦,为了省事下令安西城关闭正对棱堡的东城门。
不要说这位营长嚣张!只一句话:重要人物要来,请关闭东门,免得奸细刺探情报!城门是应声而关;贵为县官能取平民性命不假,但却无权过问军事上的事,碰到这事更也不会去问;自己身家性命全押在他身上,谁会去问军事机密自讨没趣?
也亏得县官没多事,中午时分,星星峡方向扬起的满天灰尘,不久冲出群彪悍的明军骑兵,打着鲜艳的大明皇家陆军军旗,骑着双马铺天盖地的向安西堡缓缓跑来。
那位营长还真没说假话,还真有军事行动!
哈密过来的大明皇家陆军第二军不仅接管了安西堡的防卫,也拿着军令接管了安西城的防卫;一小队骑兵没做停留,换了马沿着疏勒河往嘉峪关方向疾驰而去。
出了什么大事?这群当兵的这么不要命的往前赶!屯垦军农场的退役老兵看了眼匆匆离去的队伍,喝了口水,摇摇头又继续埋头侍候地里的庄稼,只有土地才能让中原人心里踏实。
明军骑兵还没跑出十里地,领头的军官发现了意外,扬手示意前进的队伍戒备;自己打马上前,对着空无一人的官道冷喝道:“哪里来的朋友在此休息?本官是大明皇家第二军的,请你们当家见上一见!”
话音未落,不远的芦苇丛中走出位壮实汉子,腰里鼓囊囊的,显然是藏有兵器;不
以为然的上下打量了番过来的明军,也不搭话将手放在嘴里,一个呼哨响起。
真有不怕死的,胆敢在河西走廊挡第二军的道?还真是阎王爷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啦!
领头的军官正要暴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怎么着?孙狐狸!敢强闯不成?”
伴随着声音,官道上来了位精练的年轻人,骑着匹毛色靓丽的白马,张扬的立在官道正中;高傲的扬着头扫视着满脸怒气的队伍,完全没将这群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骄兵悍将放在眼里。
队伍的孙应元遭猜到七七八八,听到着熟悉的声音,嘴角露出点微笑,向身边的军法官文孟希点点头,两人一同骑马迎了上去。
离得十来米远,孙应元毫不客气的骂道:“臭小子!没大没小的,还不快带路!”
原来是军长的熟人,看来这次的任务快完成了。
为首的军官默默的回到队伍前,唤来执勤的军士长吩咐一通,自己却跳下马走到路边不管不顾躺下,累!真他娘的累!
来人见对面的明军下马休息,微微一笑,唤过边上的哨兵一通吩咐,那哨兵点点头拔腿而去。
孙应元并不理会这些细枝末节,只顾骑着马慢慢往前;摸不着头绪的文孟希也不敢多问,与来者相互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来者掉转马头贴近孙应元,嬉皮笑脸道:“嗨!老兄弟才一年没见,竟然就这么生分!狐狸就是狐狸,总那么不近人情!要不我和‘上头’说说,让嫂子去迪化劳军?”
臭小子!怎么像“炮仗”一样无赖!
孙应元看着树林里出来一群人,手里拿着干粮、水壶往自己的队伍走去,内心一暖,没好气回道:“给老子滚远点!没个正经的,‘上头’怎么样?”
来人干笑声掩饰得意的神情,左右看了下,压低声音回道:“哎!不太好!不过老长官去,应该没啥事!‘上头’这次可是特意来见你的,回去还不知道会怎样!”
什么?孙应元眼里闪过一丝狠色,神色不善的问道:“怎么回事?”
来人象没看到一样,轻轻摇摇头,跳下马往路边的芦苇丛走去,边走边回道:“别问!倒霉的不是自己人!”
知道这些就够了,孙应元叹了口气,跳下马来,跟着来者走进河边的芦苇荡;没走几步,视野一下开阔,迎着刺眼的阳光,只见一老一少在疏勒河边悠闲的看着风景,不时捡起块石头玩“打水漂”。
幼稚可笑?至少在这里没人敢这么说,实在是没人经过。
孙应元看得是眼睛一红,顾不得擦快要流出的眼泪,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哎呀!怎么是陛下!
手搭凉棚的文孟希看清楚年轻人的面目,惊愕的张大嘴巴,这才知道此行的目的,顾不得埋怨忙跟了上去。
早听到动静的王承恩回头看了眼,舒了口气,微笑的说道:“黄爷!您的‘冠军侯’来了!”
玩得兴起的朱由检身体一顿,弯腰将最后一块扁形石子用力送了出去;那石片在惯性带动下在水面上欢快的跳跃着,留下连串漂亮的水圈。
看着自己的杰作,朱由检满意的点点头,就着冰凉的河水将手里的泥土洗净,起身微笑的看着
小步奔来的两人。
“臣孙应元、文孟希接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朕是微服,没那么多规矩,这里不便说话,走!去安西堡!”
君臣简单见完礼,一行人飞快住进安西堡。
不用说安西堡又一次换防,卫时东领着上直卫与龙腾卫接管了棱堡的安全,不是信任问题,而是程序正确问题。
棱堡的高大的城墙上,大明日月旗高高飘扬,一身便装的朱由检背着手慢慢走过,身后巨大的重型火炮张着大嘴对着棱堡外的官道;也不知转过几个棱边,暮色下的安西城与疏勒河披上一层霞光,配上高大城堡、挺拔的士兵与飘扬的国旗,贵为皇帝的朱由检也不由看得如痴如醉。
没人去打搅他,不是不敢而是不愿,都想让他好好欣赏这景色,他有这个资格!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中原汉人的感慨,朕今日都见过了,此生应无憾!下次再来不知是何时?西域!朕梦里萦绕的地方,近在咫尺,终究是难出阳关。”
陛下这是怎么啦?怎么说一大通让人理解不了的话?
孙应元疑惑的望向王承恩;“老东西”自然知道皇帝心结还没解开,苦丧的脸比哭还难看,无助的看着孙应元与文孟希两人。
文孟希就是个“愣头青”,哪明白皇帝近臣那些不说话的交流方式?迈出脚就要上前。
孙应元哪敢让自己的军法官去触霉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不满的瞪了王承恩一眼;整理下仪容才上前两步,小声说道:“陛下!安西原名瓜州,属于敦煌府,阳关在敦煌县城西,陛下上次派出‘科考队’去的是敦煌县西南的鸣沙山;敦煌处于通往西域南路、中路的要点,可是常年开垦屯边,加上战乱破坏,附近的绿洲沙化比较严重;去往西域如想抄近道不走星星峡,那就得冒着危险跨过茫茫戈壁,戈壁中间好像还有以前的‘楼兰国’遗址。”
看来这片戈壁不仅未来秘密太多,现在的秘密也不少啊!知道自己知晓这些东西,还不厌其烦的说出来,自己的这位“冠军侯”可不仅仅会打战。
朱由检淡淡一笑:“朕的征西将军看来名副其实!不过大明想要将西域掌握在手里,还得向蒙古人学一样东西。”
有戏!皇帝开始谈正事,说明感情问题差不多过去了,孙应元明知故问道:“臣洗耳恭听!”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那老子就再做次恶人,朱由检淡淡说道:“铁血无情为主,怀柔感化为辅;打散安置为主,扶植势力为辅;要坐山观虎斗,取渔翁之利!”
毒!真毒!真他娘毒!心里有数的孙应元暗赞几句,俯首回道:“臣记住了,一定不辱使命!”
不错!有些东西不用点破,更不能留笔墨让刀笔吏讽刺;事还是要做,老子也啥都没说,全靠聪明人自己理会,玩得是心跳。
朱由检转过身,拖起孙应元随着身体弯下的手臂,轻声说道:“应元啊!委屈你啦!不过总比‘曹炮仗’好些,那小子现在可是在广西的深山老林哭爹叫娘!哈哈!他也有今天啊!”
皇帝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一会东一会西,说话也没个边,更不靠谱!兄长说他是千古一帝?难道是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