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粤乱二
热火朝天的南海县佛山镇却慢慢变得的冷清,最终无人问津,连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老客户最终坚持不住而离去。
官府的火炮订单早没有了,早期被奉若神明的佛山造火炮,听说正被从南京运来的火炮淘汰,原来的火炮都需回炉重造!
早先“龙旗镇”来佛山招工,手艺精湛的铁匠不仅嗤笑“北佬”的无知;几个大家族把住的“堂口”(类似行业工会的组织),更不允许内部比较穷困的铁匠另谋生路,如今这状况该如何办?
穷则思变!这是句老话,可放在这时候的佛山,对也不对!
对!是指现在的佛山因铁而盛,因铁而落,许多与他相关的产业连同一起衰落,找得到门路的,前往省城另谋出路,找不到的在家熬日子,是苦!
不对!大明爆发“工业革命”大势不可逆转,在某人“开挂”作弊下,有加快趋势;工业革命的目的就是解放生产力,这些手工业者要么投入这个潮流,要么被淘汰出局,没有第二条道路可走。
有人并不这么想,才出了前文出的事,搞得人头滚滚落地。
佛山的铁匠没本事造反,这事不由他们作主,他们只是大族手里的棋子,大族又是谁的棋子?
背后还有人,不是所有人对大明都抱有好感,至于是谁?待慢慢道来。
佛山位于广州西南十六公里,沿西、北江南下、东来的船只必须先经过佛山,才能进入珠江、进入广州。
早在宋代,佛山即因优厚的地理位置发展成商业聚落,到元代,佛山已是一片“骈肩累迹,里巷壅塞”的热闹景象;至元末,佛山本地已产生霍氏、冼氏、陈氏、梁氏、李氏、伦氏、赵氏等诸多豪族。
有明一朝,冼氏、霍氏、李氏、陈氏等“四大家族”皆为冶铁大户,拥有庞大产业;以致明末时有人戏称“佛山地接省会,向来二、三巨族为愚民率,其货利惟铸铁而已。”
说明什么问题?说明佛山的冶炼被几大家族巨头控制,这些百年豪族,在当地有庞大的关系网;一般人贸然进去,只怕会尸骨无存,这就是江湖上说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没点势力后后台还真做不成事。
面对“龙旗镇”的铁器的“低价倾销”,佛山铁器自无人问津,行业一厥不振;豪族以此谋生百年,又如何会坐以待毙!聚集苦思对策,竟无计可施。
究其缘由豪族各怀心思相斗多年,骤然要合资同谋大业也是难上加难。
可事情得解决啊!毕竟各“堂口”有人要吃饭,于是有人便想出“锁江”禁止货物流通、“黑吃黑”这样的“馊主意”。
主意之所以为“馊主意”那是有理由的,放以前大明这些事他们经常做,所以才轻车熟路提出来;可现在的明变了,有些事还真不能做。
不说朝廷改造了内河舰队,在险要处驻扎有军兵,全买通这些人是难上加难;更别说从卫所改成的皇家农庄遍布各地,还有新成立的税丁,大部是退伍老兵组成,想不走漏风声没有可能性。
此计一出,被请
去的当地内河船队统领猛打喷嚏,先不说“锁江”要经过省府几个衙门同时同意不说,还得报总督派巡防营监管;至于说“河匪”,这年月连山里的蛮子都出来找事做,哪有人干刀口舔血的日子。
“黑吃黑”不说斗不斗得过商队护卫,万一走漏点消息,砸饭碗事小,全家是掉脑袋事大。
哎!怎么会这样!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更不能造反!
无奈之下,“四大家族”族长相约到南海县衙,拜见县令大人,听听这位父母官的意见,要这位多年得老友指条明路。
县令袁崇文,广西人,天启五年进士,平时与地方士绅、豪族打得火热,这些家族瞒报的田产全赖此人功劳。
见各位“恩主”联袂上门,袁崇文小眼一转就知道来意,含笑让师爷将贵客请往后院正厅。
朝廷提升了文官的俸禄,也增加了各地的吏员数目,按理各地行政长官不太需要“师爷”这令人羡慕的职业;制度是人定的,施行到地方,不是每个“父母官”都那么专业,能对得起那份俸禄;所以师爷在某些偏远地方还很盛行,内阁或总督府对此也鞭长莫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谓大明“特色”也是指这个,地域广阔,交通条件、发展程度都不一样,那制度还真统一不了。
不说制度,先说故事。
南海县令与“四大家族”主宾五人在正厅坐定,袁崇文端起茶杯,闻了闻“单枞”(茶名)的香味,瞄了眼坐在下面冼、霍、李、陈等四位族长,心里有了底。
只见他轻轻吹开茶叶,小酌一口茶,含在舌尖慢慢打了几个来回,让茶香充满口腔,最后才慢慢咽下;回味着唇齿间传来的香味,满意的放下茶杯,含笑道:“今早本官早起,窗外喜鹊高叫,果然四位贵客登门,寒舍蓬荜生辉,下官不胜感激啊!”
顶你个肺!老子都急得上火,喝了几天的凉茶都没压下去,还“蓬荜生辉”,死扑街仔,拿钱时没见你这么“酸”。
为首的陈族长看着面露忧色的其他三位族长,一拱手回道:“袁大人,咱们几个过来,是要事相求,其实这事早先也打听过,不知上面有什么说法没有。”
说法!说法不告诉你们么?
两位驸马的产业,和宫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没看坐镇的都是太监么?谁敢动?要不找你们自家的子侄去,看他们能有啥好办法!
县令摸着大拇指的玉扳指,缓缓说道:“好话歹话!本官已说了,当初别人来招工,就已给你们面子,是你们拉不下那张脸;如今这局面,你们只有减低成本,减低利润,才有可能分到一杯羹,其它没有什么办法!”
袁姓“父母官”太极推手打出来,是事实可让人心里很不爽;平时花天酒地没少你,要你帮个忙就这么难?
谁不知道“灭门刺史,破家县令”,装啥啊!那荒村不是佛山县管么?
有些话不能当面点破,要不大家都下不了台,事情就难以挽回;陈姓族长被父母官这么一说,埋头不语。
李姓族长一下没按捺
住内心的躁动,起身嚷道:“岂有此理!驸马打着皇家旗号欺行霸市,官府就不敢管?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当今圣上可不是昏君,由不得他们乱来。”
无知小儿!竟敢和本官谈当今圣上,你们知道当今圣上是什么人?
袁县令也不怪他无礼,抚摸着扳指,幽然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圣上如何?可不是本官可以评论的,李老又怎知驸马后面不是呢?”
话说得隐晦,聪明人应该知道说了什么!
李姓族长被此话一弄,觉察自己言语不慎冒犯了圣驾,好在都是熟人,倒不会有人在意; 讪讪坐下端起茶水解闷,哪知没注意到水温,这么一烫,被弄得狼狈不堪。
霍姓族长懂得隐忍,见两人先后吃瘪,在那不阴不阳说道:“就是如大人所说,那就是‘与民争利’!如此有违祖制的事情,内阁也应该劝谏啊!怎能由着性子胡来,‘分土地、开海禁、收商税、立海关’哪项不是与民争利?如今又办工厂,将织户和匠户(此专指佛山铁匠)逼入绝境,弄得民不聊生,大人连写份奏本的勇气都没有?”
好家伙!胆子不小!竟敢非议当今圣上,好在今上不以言治罪!
否则被人发现在县衙说这样的话,本官就难做了;你们的财路被断不假,你们偷税漏税,别人按实缴税,朝廷的收入不减倒增,奏本怎么写?
袁县令依旧波澜不惊的把玩着扳指,面无表情说道:“话说得没错!不过大家看看现在的大明,还有几项是祖宗定的规矩?真按祖宗规矩,咱们几个还能坐在这聊天?该放手就放手,如果要高炉的资料和炼铁的配方,本官受累些,拉下脸皮去求镇守太监,或许可以购买专利。”
啥?购买!老子堂口玩了百多年炉子,你小子在哪?啥高炉要专利?不就几块破砖么?炼钢不都是靠眼和千锤百炼?啥配比那么金贵,什么玩意!
话到这是聊不下去了,几位族长在县衙一无所获,垂头丧气的退出来。
接下来来的事起变化了,“四大家族”为下一步抗争做法分裂了。
年老气衰的陈姓族长最先退缩了,自己家族醉心读书,虽没出什么大官,考中举人、进士的倒不少,接受外来新事物比较快;很多子弟在官场、商场都小有成就,退路很多条,没必要与皇家死磕!
陈姓族长给在福州府做府丞的侄子写了信,看能不能与“龙旗镇”和解,看自己家族能不能在佛山成立家小点的炼铁企业。
冼、霍两家做为佛山最大家族,虽堂口徒弟众多,子弟弱于读书,在官场打不开局面,排名在“四大家族”中反而靠后;但强于手艺与武艺,与江湖人士倒和的来,也是佛山一带有名的霸王。
穷则思变,气不顺,则找地方出气。
备注:
1、
佛山大户收集资料来源网络,故事乃笔者根据剧情胡编乱造,没有攻击任何个人、团体的意思,如有雷同,纯属虚构。
2、
袁崇文,虚构人物。
第六十七章 粤乱三
被砸得场子得夺回来,掉在地上的面子得找回来;自己要人有人,要手艺有手艺,凭啥居人篱下。
气不顺的冼、霍两家当即一拍即合,四下串联,准备给“龙旗镇”好看,到时法不责众,看官府如何办?
排在最后的李家经历过于坎坷,这几年被三家下绊子、捅刀子,堂口势力大损,全靠多年的威望和雄厚家底才得以撑到现在;最先想投诚就是这家,可想到要举族离开打拼多年的佛山,这决心还真难下,在哪里都不容易。
形势逼人,深思熟虑后,李家最终通过县令找到总督府与镇守太监,交出隐藏的田产,家族大部迁往龙旗镇与省府,脱离了佛山那个苦海。
“四大家族”自此分裂,李家 “招安”后,陈家同样交出多余田产,退出铁器行业,专营纺织与经商,堂口工匠大部进了“龙旗镇”的煤铁联合企业,小部留在佛山务农。
两广总督府对此自欣喜万分,下令广州府仔细核定,将两族交出的田产分给了愿意务农的两族族人,变相实行了土改;对拒不认输的冼、霍两家也没采取什么行动,依旧不顾不问。
两广总督杨肇基错判形势,名为“仁政”,实则“无为而治”,以为这样可以收拢人心;哪知是一厢情愿空欢喜,冼、霍两家怨恨反而更深,藏于暗处四下联络图谋不轨。
广州城西门外,因海外贸易而建设的商业街区,俗称“十八甫”,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西关所在;满清夭折在襁褓里,当然也不会有专营外贸的“十三行”什么事,不过西关的繁华确不输与后世。
西关虽比不过南京的十里秦淮,斗不过北京的前门,但比新兴的上海镇黄埔江与天津的运河区强多了。
它功能还是一样的,从事商业贸易活动,各类商铺琳琅满目,叫卖声络绎不绝;茶馆、酒楼、妓馆满街,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大明各地来的商人或在商铺选购合适货物,或在酒楼茶馆把酒言欢洽谈生意,或在青楼妓院醉生梦死。
货物从这出发运往两广、云贵、江西及湖南等地,只能这么远了,再远价格比不过当地产出,武汉、南京、成都的大片工业区的产出也在需按照自己的销售地。
国内竞尚且争如此激烈,西洋过来的舶来品如何卖得动?
难不倒逐利的商人,南洋过来的物件,除了带有异域风格的奢侈品,大多是玉石、棉花、粮食、香料及木材等原材料。
能出海贸易只选出那么十家,倒不是朝廷小气,有这个势力还真不多;毕竟南洋舰队当年打击走私可下了死手,多少豪绅家破人亡;现在能凑出九家就不错了,所以广东人一时谈起郑家两兄弟可不止是牙痒痒。
广州府的这些变局,局里人不明白;局外的有心人明白,才让事情也变得复杂,变得不可收拾。
其实发生的根源地就是西关,鱼龙混杂之处,风险与
机会并存;多少人在这一夜暴富,又有多少人因这一贫如洗。
一个瘦小的灰衣中年男子,无暇顾及出门邀客的花姿招展的窑姐,快步穿过繁华的街道;终于被什么东西吸引,在一家“吴记杂货铺”门口停了下,弯腰系了下鞋带;起身看到杂货铺摆着新出的铁锅,高声讯问着价格走了进去。
看上去这是一场正常不过的交易,男子在商铺的角落站了半天,看没人注意自己;一个闪身跨步进入后院,而店里的伙计依然盯着外面的街道,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
这是座两层一进院落,小小的长方形天井将居住和商铺分开,正中是口水井,两名瘦小的南方妇女正在里面洗衣服;灰衣汉子象进自己家一样,跨过台阶走入正厅。
正厅里,一位白衣蒙面男子点起三根香,朝着神龛上放着的几个无字牌位鞠躬拜了三下,将香插在香炉上;抬头看了天井露出的半片天空,走到边上的凳子上坐下,看着灰衣男子点燃七三根香,才端起身边的茶杯喝了口水。
灰衣男上香完毕,屁股还没坐定,白衣男开口问道:“老二,佛山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老二端起茶一口喝干,也没回答问题,喊道:“老三媳妇,带五婶去买点菜,中午咱和大哥喝点小酒。”
天井的洗衣声停了,老二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添杯水,一连喝了四杯才意犹未尽放下茶壶;看着蒙脸的大哥,灿烂的笑道:“成了!他们联系了清远那边的蛮子,到时以购买货物为名,分批到西关他们的产业埋伏;只要东莞、新安县那边有动静,府城的驻军一动,他们就起事。”
白衣男显然没想到如此顺利,激动得咳了几声,沙哑着嗓子回道:“就这么简单?不会被人坑了吧?”
老二坐在凳子上,抬起一只脚搭在凳子上,脱下木屐,毫不顾忌的抠着脚丫子回道:“哪会啊!他们对南明可恨着呢?不比咱们少!”
白衣男厌恶的看了眼,很快恢复平静,想了会有点不安的回道:“不对!他们不会轻易造反,顶多闹成民间冲突,这样南明才不会全力捕杀!这事他们的祖先做过!是不是露了什么东西?”
老二放下左脚,提起右脚继续,肯定的回道:“怎么会?咱从小跟着广佬生活,‘白话’说得连真正的广佬都分辨不出来。”
看着老二认真模样,白衣男没从觉察出异样,喃喃道:“白话!白话!白话各地口音也有不同,不要在这上面栽跟头!”
嗨!这哪是问题!
老二得意的回道:“大哥放心吧!这次机会咱们可谋划了好多年,终于让咱们等到了,干成了也不负汗王对咱的栽培啊!”
白衣男微微点头,提醒道:“老二啊!不是大哥不放心,实在是机会难得;佛山的人会造枪、造炮,这上面的文章做得如何啊!”
解决了脚板问题,老二心情大好,得意回道:“大哥!您放心吧!
他们存了不少货,原本想偷偷贩卖给南边的莫朝残余;只是后来南明查的紧,没运出去就藏起来了,这次正好用上,听说还造了几门虎蹲炮和火炮,火枪是这个数!”
说着伸出一只张开的手,白衣男子神色一凛没做声,但端着的茶杯的手微微发抖出卖了他的心情。
老二得意的收回手,看了下天井,凑过身压低声音说道:“大哥!到时由不的佛山那群人不反,那些江湖人好吃懒做、只认黄白之物,早被咱们控制住了;到时咱们把那边的县令这么一弄,他们还能如何?只能放手一搏!”
白衣男看着老二的手,往下一挥,知道是杀官造反;可真这么顺利,一定是哪里出问题?
心里不安的白衣男摇摇头,否决这个提议:“不行!还是要考虑周全,在府城的南明军队可不少!怎么……。”
这家伙,是被明军杀怕了吧,这些南明新军都是泥腿子农民,有啥好怕!
老二不愿等了几年的机会溜走,急道:“大哥!这不是早想好的么?趁黎朝使节来,南明大官前去迎接,再派一死士佯装黎朝的人……。”
白衣男打断他的回话,反问道:“那是以前的南明,小小黎朝,南明还没放在眼里,怕不久他们也会遭灭顶之灾,那权倾一方的两广总督又如何会见小小的使节。”
老二沉浸在自己的复仇计划里,哪听出白衣男话里意思。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大不了鱼死网破,引蛇出洞!
对!就是引蛇出动,连环计!
老二一拍大腿,凑过身去,将事这么,这么一说。
白衣南嘘了口气,缓缓说道:“如此!才有一丝机会,去吧!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老二听了精神一震,跳下座位,恭敬的鞠躬行礼道:“如此!小的替汗王谢过书记官。”
白衣人看着态度恭敬的老二,欣慰的笑道:“去吧!把事情安排好!大哥到时在助你一臂之力,如此大事可成。”
老二不以为然的笑笑打了个千,从侧门出了院子,消失在走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白衣男淡然笑笑,起身看了看无名的牌位,神色平静的走出了屋子。
沙面岛西班牙人的商社,白衣男身着破烂邋遢的衣服站在大班台前;一位高鼻梁西班牙中年男子夸张的从椅子上跳起,尖叫着:“什么?大明要打马尼拉?为什么?这说不通!范!”
白衣男恼火看了眼油烟不进的西洋人,尝试劝说道:“是真的,这是我千辛万苦收集到的资料,经过仔细分析,他们的目标一定是马尼拉!”
马尼拉?大明会攻击马尼拉!这消息确实够重磅!
白衣男看着蒙着面的男子,他知道这个人;大火差点要了他的命,也毁了半张脸,“国家”被大明灭了,对大明仇恨入骨;可就是这些原因,他的消息才要多次确认,不能轻信!
第六十八章 粤乱四
情报收集在任何时候都很普遍,往往披着华丽的外衣,让人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各国驻大明的商会同样有着这样的目的,反之同样如此。
中年洋人拿出根古巴雪茄,摇摇头熟练的将它剪下头,用火来回烤了下,塞到嘴里;抄着半生不熟的中原话,不悦的回道:“窝不要看这些没用的东西,要真凭实据!要他们的新式火枪和火炮的资料!还有那什么高炉和蒸汽机的资料,不要拿这些垃圾来敷衍窝!伟大的西班牙知道的东西,不用你来说给窝听!范!”
那些东西?有能耐自己去,老子是为复仇而活着,不是小偷!
白衣男无奈的看着神气火现的西洋人,苦恼问道:“哎!您怎么就不信了,这几年你们的船队有失踪的?怎么就想不明白?在这片海域谁有这个能力?”
知道又能怎样,打不过还跑不了!还不如算作“损耗”,难道真和大明直接为敌?这生意还做不做!怎么保证马尼拉的安全?
中年洋人吐了个烟圈,慢慢走到窗户边,看了眼街道上偶尔走过的大明巡防营军士,耐着性子解释道:“亲爱的范,大海广阔美丽、同样无情可怕,穿越波涛汹涌的太平洋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说的有这个可能,但仅仅只能怀疑,西班牙每年失踪的船可不少,窝能在这和你说话,全托万能的上帝眷顾。”
这群傻蛋!都要打到你们家里去了,还在做白日梦!
对顽冥不化的人,白衣男终于放弃劝说,转念一想,转移话题问道:“算了,买几把短火枪如何?”
中年洋人眼角一扬,随即挖苦道:“上帝啊!你要那玩意干嘛!去刺杀大明皇帝吗?”
白衣男不愿说出买枪缘由,很干脆的问道:“嗨!不是,到底卖不卖!以市场三倍价格买!四倍也行!”
明国人还真富有,可这东西,你怎么用?还没逃出来就会被抓,老子这里不干好又尼德兰造的短火铳么!
中年洋人弹了下烟灰,打了响指,很爽快的回道:“当然没问题,亲爱的范,您是西班牙的朋友!西班牙对朋友一向慷慨大方,咱们一言为定,四倍!”
白衣男是伪装成掏粪工进来的,不能久留室内,见买到需要物质;便很干脆的告辞道:“那范某就先谢了,货两日后在老地方取,如何?”
“没问题!范!愿上帝保佑你!”
中年洋人轻松的答应了要求,等白衣男出了门,才急忙回到大班桌子后;拿起白衣男收集的资料,皱着眉头仔细看了起来。
终于看完所有材料,果然是舰队调动这些没用的资料,烦躁将纸一丢;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会,抽出一张信纸,用鹅毛笔写了封信,用蜡封好口,盖上封印;摇了摇桌子上的铃铛,将信交给了仆人。
白衣男与几名同样打扮的人,走出西班牙商会没多久;先后又去弗兰基(葡萄牙)、尼德兰(荷兰)等国商会,将那里的洋人排泄物收集完,才慢慢驾船离开了沙面岛。
沙面岛码头上,巡防营军士看着远去运粪船,随意翻了下记录本,奇怪的说道:“咦!不对啊!怎么最近来得这么频繁,以前不都是三天来一次么?”
边上的伍长抽出塞在鼻孔里的棉絮,不以为然的回道:“都是可怜人,管那么多干嘛!有空还不如想想你家细妹!要不‘翠香楼’的
小环也不错!”
“丢!说啥呢?”
军士丢下手里的记事本,扑了过去,两人嬉笑的扭打在一起。
巡防营军士的打闹,落在不远处西班牙洋楼里中年洋人的眼里,他若有所思的笑笑,取出嘴里的雪茄;转身看着桌子前的地球仪发呆,上面画着从美洲到马尼拉的大致航线。
越秀山镇海楼,又名“望海楼”,始建于明朝初年;五层楼的房子,犹如一本鲜活的历史课本,记录着广州城的起起落落、恩怨情仇;经过两百多年的风雨侵蚀,虽经多次维修重建但敌不过岁月流逝,早已破败不堪。
崇祯七年九月初,崇祯帝朱由检在承德“乌兰围场”会见草原各部,宣扬大明国威;两广总督杨肇基不甘寂寞,在镇海楼前以重阳节登高为由,召集广州社会名流齐聚一堂,募捐建楼。
第四军军长曹变蛟看着被“社会贤达”围着的杨肇基与广州府府伊何瑞征,对身边的第四军总参谋长毛文龙使了下眼色,两人走出凉棚,往一旁的小道走去。
见自己的顶头上司,皇帝的“宠臣”曹变蛟神色有点不对,精于世故的毛文龙斟酌问道:“曹军长,民政本就是文官的事,咱们做武将看着就好。”
听到这位功勋老将劝解自己,曹变蛟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决心将有些事说开,免得这位老将寒心。
沉默的走了一小段路,曹变蛟淡然说道:“毛总,陛下将你、我二人调在一起,不是对您不信任,而是您不熟悉新军战法,以后一定会重用的。”
哎!谈这事干甚?
要说没点意见那是不可能,在百年难出的雄主面前,老实的做事才是真!
如今皇帝近臣说起这事,估计也有皇帝的意思内,毛文龙摸了下头,神情尴尬回道:“俺就是个粗人,又没啥文化,做这个总参谋长有点赶鸭子上架,到时还得请军长多担当。”
这位老叔还真敢说,直接干脆!估计这也是陛下喜欢他的原因,粗中有细、忠心重义。
曹变蛟停住脚步,看着山下的风景,微笑着回道:“毛总,您清楚陛下的为人,也知道大明的战略;咱们俩的担子可不轻,不会比两位‘大将军’小;广州、两广将是咱们的大后方,如果政局不稳,咱们在前面也不会安心。”
这位“小大人”这是怎么啦?怎么调转了话题?难道与目前局势有关?
好像也是!内宫的“大铁厂”一开,佛山那边就有点不稳,加上夏粮后整个广东都有点不稳,还真不好说。
毛文龙想明白缘由,皱着眉头回道:“曹军长,杨总督是什么意思?不会耽误南征大事吧!”
曹变蛟收回目光,黯然回道:“能怎样?这民政只能靠他!东厂西南司主管去了云南,靠不上!锦衣卫四处为南征收集情报,重点也不在广州,也靠不上!镇守太监又没实权,能替陛下守住内宫的产业就算不错了。”
哎!高层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啊!哪有皮岛时自在逍遥!
面对错综复杂的政局,毛文龙很是头痛,更不愿参合进去,大明的文臣实在过于难缠!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他们圈套。
可眼前这事怎么办?毛文龙看着曹变蛟,笑着劝解道:“军长!咱们军人就应该纯粹点,后方交给文臣,也不会出多大乱事;南征看似艰难无比,实则不难,重点在守不
在攻!”
算了!不管这些烂事了,想怎么平定安南才是大事,曹变蛟刚想与总参谋长议议,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对话。
“哎!两位大人怎么跑这来了,害得本督好找!不过这里景色确实不错!”
两人正默默看风景时,杨肇基爽朗得笑声从背后传来。
哎呀!杨总督来了,曹变蛟与毛文龙忙转身行礼。
不说眼前这两位武将与自己平级,今后两广的安全还靠他俩负责,杨肇基哪敢拿架子,忙回礼致谢。
三人虚礼毕,正逢喜事的杨肇基笑道:“如今世道昌明,百姓安居乐业!吾辈自当奋发图强,报效国家,报效陛下!可每逢佳节备思亲,想想在家的高堂,也是应该的,不用躲到这里来。”
这位杨总督以武功起家,这几年仕途畅通,做到一方封疆大吏;追求风雅与文官打得火热,偶尔说几句诗,无可厚非。
见总督点名,曹变蛟讪笑道:“谢总督关怀,变蛟自小随叔父在军营拼杀,倒还真愧对母亲大人;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唯有将相思放在心底,为国杀敌,以慰慈母养育之恩。”
好小子!难怪陛下如此看重!话回得有点文采,不似一般粗鄙军士。
杨肇基高兴的锤了下曹变蛟的肩膀,笑道:“曹军长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心境与修为,实在让老夫佩服!只能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倚老卖老!毛文龙翻了白眼,帮自家上司解围道:“杨总督,镇海楼的事如何?那些‘广佬’好说话?”
广佬?好久杨肇基才回味出这个词语的涵义,看着毛文龙笑道:“毛总,这就是仁兄不厚道啦!怎么说都是‘士绅’,在乡里邻间有声望,治理两广不靠本官,最后还得靠他们!”
话说出去,两位武将讪讪一笑不搭话;杨肇基知道这两位对话题不太感冒,大概是不太认同自己的为政举措,
内心叹了口气,幽幽解释道:“老夫以武举承袭武职,经几十年沙场搏杀,阴差阳错做了归化总督,如何管理民政?无奈依靠那些蒙古王爷们,好在有点小成就,才没辜负圣恩;如今陛下将老夫调往两广,这可是大明核心行省,不同于漠南蒙古苦寒之地;老夫是小心谨慎,深怕踏错半步,不得已依靠当地士绅;好在这些人晓明大义,遵纪守法,这次本官想重建‘北庙’与‘镇海楼’,他们二话不说,都踊跃助捐,此事大有可成!”
现在的大明皇帝虽开明不滥杀官员,但对付各级官员的手段也不少;为官想一帆风顺升官发财,也不是件易事!
应了那句话:这年月,谁都不容易!
备注:
1、
镇海楼,又名望海楼,广州市名胜古迹,建于明洪武年间,期间多次重建,历史上崇祯十年也有一次重建,后毁于明清战火,满清初期再次重建。
2、
北庙,既现在的广州市“三元宫”,道教名观;历史上,在崇祯十六年(1643)改建后更名位“三元宫”,多次重建。
3、
杨肇基,历史名将,多从立战功,病逝于崇祯四年初;本文不仅没死,还以武将身份出任两广总督,有可能性,实乃本文的bug。
笔者对此致以崇高的歉意,大家先凑合着看。
第六十九章 粤乱五
谁都不容易不假,可不要坏了大事,到时那真的是不容易了。
两广总督坚持己见不愿改弦易辙,想起内心担忧的事,曹变蛟善意提醒道:“杨督,佛山因铁而兴,如今因铁而衰,需小心谨慎为上;粤省各府土改不利,隐瞒漏报颇多,民多有怨言,也不可不防啊!”
这些都是枝末小事,南方战事如果进展顺利,往南边移民不就解决了地少人多局面!既然内阁默许了,就不碍事!
胸有成竹的杨肇基不以为然笑道:“多谢小曹大人!不日占城、黎朝使者将进入广州,曹将军期待的机会估计就要来了,就看第四军和海军准备好了没!”
又一次转移话题,看来总督府对此事还真有准备,但愿不要出事才好。
如同后世的地方官,两广总督杨肇基也想在晚年多做政绩工程,如荒村重工业区建设、西关里弄改造、沙面岛建设等等,还有就是今天说起的广州两大古迹的维护、重建。
为了超过前任修通全省道路的政绩,他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到工作中去,而依靠当地士绅是必然的选择。
曹变蛟见总督如此回答,知道再怎么劝说都没用,无奈下山开始着手准备南征事宜。
两日后,第四军派出的信使开始奔赴各地,整军备战拉开序幕,只得朝廷的正式诏书下达,即可给敌人致命一击。
军令如下:
第四军驻湖北武汉的骑兵第四镇,将留下教导营全镇南下,要求于十月底抵达广州府待命;上奏五军都督府,建议由后备第六军调一个骑兵旅补充进骑兵第四镇。
第四军驻湖南长沙的步兵第十二镇与驻江西南昌的第十五镇,均留教导营守家,采用突袭方式清剿两省边境的土匪再南下,要求再崇祯七年底抵达广州府待命。
第四军驻广西南宁的第十八镇,则以演习名义往边境地带集结,做好随时出征安南开平的准备。
命令下达完,曹变蛟留下一个团在白云山军营,自己带着陆军第十镇主力到东莞县虎门一带练习登陆作战。
驻粤明军的调动,自然牵动了很多人的眼球。
心怀鬼胎的各色人等嗅到了机会,都抓紧时间布置,等着合适的配角出场,再决定自己在这场演出中“戏份”。
众“龙套”万众注目中,配角摆足架子讪讪来迟;这位出场立马吸引住大量的目光,不是靠质量,而是靠数量。
大明南方的这位邻居安南,此次派来三个朝贡使团:黎朝两、占城一,这三队人先后 进入南中国海,被南洋舰队带到濠镜核实身份。
也不知道相互间有多大的仇恨,三队人发现对方时竟立刻开始相互掐架,在大明的地盘上演了武戏“三国杀”。
邻居间过激的械斗行为,让海盗出生的南洋舰队提督郑芝虎自叹不如;连忙派船把这些“祸害”转交给两广总督府,自己带着船队去九龙岛迎接南下北洋舰队的主力和海军军部的大佬。
广州城南门外天字号码头,府伊何瑞征带着广州府一干人坐在凉棚里,悠闲的喝着茶聊着天,等着安南使团的出现。
广东巡防营的军士和
广州府的衙役联合执勤,将围观的百姓隔得老远;几位精壮汉子混在人群里,那双眼睛在那扫来瞄去。
离码头不远的“月海春”茶楼里,靠窗的桌子上摆着份茶点、一壶茶、一只杯,一位精瘦干练的汉子坐在二楼的窗边;看似在喝茶观景,但人确没有半点心思在茶里。
他是东厂在广州府的负责人,道上依稀有传言流出,有人想对使者不利,以此挑起大明与安南的矛盾。
看似荒唐可笑,可依他的分析结果,这不是空穴来潮;将消息传上去后确杳无音讯,“大佬”领班去了云南,现在负责全局的司房根本不当会事。
无奈之下,只得跑来码头亲自坐镇指挥,以防不测那就真成了笑话。
远远的几膄内河战船护卫着海军一艘“海燕号”进入人们的视野,欢快的锣鼓在码头响起;凉棚里的官员们结束了谈话,起身准备迎接使团。
锣鼓声中,一位男子神色慌张的跑进“月海春”茶楼,冲到二楼包房里,在精瘦干练的汉子面前单膝下跪,紧张的说道:“大人,不好,有人要刺杀朝贡使者!”
竟然是真的!这些该杀的乱民!
该来的还是来了,站在窗前的汉子转过身,看着跪地的亲信,脑子快速的转动着最近的消息,大叫道:“不好!有人要作乱,快派人去总督府示警,喊上兄弟们随本官去西关抓人。”
见汉子要出门,报信的男子急道:“大人,那这边?”
汉子摇摇头,坚决回道;“你认为可能吗?刺杀最多只能造成混乱,就是真杀了,又如何?安南国内乱成一团麻,咱们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出去。”
报信男子松开手,跑出楼外,喊来两人一阵吩咐,跳上马,跟着跑出老远的老大往西关奔去。
广州府府伊何瑞征崇祯一年的榜眼,此刻骄傲的扬起下巴,平静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船只;心里还是有点埋怨总督府的“小题大做”,经常“捣蛋”的外藩小国,值得兴师动众么?
总算是来了!鞭炮声中,安南使节下了船,疾步往天朝官员走来。
咦!怎么跑起来来了?还你争我抢的?
疑惑的眼神看着越来越近的使者,何瑞征调整下厌恶的心情,满脸堆笑欣喜的望着前方;身边府丞见状暗骂一句虚伪,同样满脸堆笑看着前方。
咦?这些“南蛮”竟然还会说半生不熟的中原话!声音虽有点怪,还不错,孺子可教也!
三家混战抢夺觐见天朝官员的首位,郑、阮两家积怨太深,最后让占城夺得头筹,说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真没人信!
三队使节一顿“骚操作”,不说丑态百出,笑话可出了不少;围观的广州府百姓是大开眼界,走路胸膛挺得老高不说,茶余饭后也多了不少谈资。
“排位赛”结束,开始进入“进阶赛”环节。
安南、大明那是你谦我恭、相互行礼,好不温馨感人,好不热闹异常。
往往在最得意的时候就会出现意外,今天也是如此!
一位带着毡帽的男子,手伸在了怀里,挤过喧嚣的人群,慢慢靠近码头正在寒暄的何瑞征等人;另两
位男子左右护着他,眼神来回扫去,一只手紧贴着裤子,袖子里藏着的冰冷的东西让他们面目狰狞。
另一边,百米外的酒楼跑过来一神色异常的男子,找到在现场的东厂密探班头,将事这么一说;班头脸色大变,忙去找巡防营带队把总商议,暗探则疯狂的四下搜寻可疑人员。
嘈杂的环境、热闹的场面,负责警戒的巡防营和衙役早融入“泱泱大国”美梦中,那知道会发生巨变!
把总厌恶的看着那位焦急的东厂班头,不耐烦的回道:“有证据么?没证据就是东厂也不能乱抓人!有证据!这么多人,要本官如何办?走吧!别碍事!”
广州府衙役班头看着巡防营如此作态,打着哈哈到一旁去看热闹去了,把脸色发白的东厂班头撂在一旁。
焦急的东厂,悠闲的巡防营,打酱油的衙役,事情不可避免滑向不可收拾的境地。
何瑞征好不容易应酬完,转身刚想走,时间在这一刻暂停。
人群中的暗探终于发现不对的地方,距他五米远一名刺客竟然举起了燃着火绳的短铳,瞄准了府伊大人何瑞征。
“有刺客!保护大人!”
示警的声音高声响起,何瑞征疑惑的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两名暗探挤出人群,一人举着腰牌,一人掏出火枪向他跑来。
再一转头,发现对着自己的枪口。
天啦!本官不想死!枪响了,他感到自己被人猛的一扑倒在地上,无数的星星在眼前晃来晃去。
众人目瞪口呆中,局面再次恶化。
两名刺客杀死没反应过来的衙役,抢过佩刀冲向了安南使者。
天字号码头乱成一片,哭爹喊娘的、抱头乱窜的,惊慌失措的人群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倒霉的广州府丞抱着流血的胳膊,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嚎着;何瑞征好不容易苏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的头贴在冰凉石板地面上,漫然的看着混乱不堪的大脚;安南的三队使节吓得哆哆嗦嗦,几人竟当场吓尿了裤子。
内河战船跳下全副武装的水兵,拼命的往事发地跑来,试图帮助及慌失措的巡防营控制局面;护送使节的“海燕07”号慢慢驶离码头,停在百米外江面上,仅有几门火炮对着码头。
两名夺刀的刺客还没近身,被警觉的东厂暗探射杀在地;开枪射击的男子见势不妙,随同混乱的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回过神来的巡防营和衙役们慌乱的跑过来,拔出腰刀将各级官员与使团围在中间。
不好啦!有人造反!刺杀朝廷命官!府丞大人中枪!
备注:
1、
南方的邻居安南是现在的越南,在明末时期是黎朝,主弱臣强;权臣还不止一个,是两个;北方是郑主(郑姓权臣),南方是阮主,两大家族常年交战,不相上下;越南北部高平还有莫朝余党莫元清割据,南部占城还没完全被占领。
越南的历史是乱成一锅粥,要厘清也不容易。
2、领班、司房是东厂的官名,详见第二卷《整治》的第二章《厂卫》。
第七十章 粤乱六
刺杀朝廷命官!意图刺杀藩国朝贡使节!事已不小了,可真的完了吗?
当然没完!惊人的消息随着逃命的人群一下传遍开去,广州街面上到处是乱窜的人群,胆小的都想早点回家躲避乱事;胆大起歹心的趁乱干起偷鸡摸狗的事,广州城慢慢陷入混乱中。
刚没离开茶馆的东厂广州府把头听到码头传来的枪响,更证实了自己想法;内心一急往马屁股猛抽两鞭,拼命往西关赶去,祈祷这次别又晚了。
温暖的阳光下,今天的西关一切如常,街面上满是各色人物,幸福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有店铺开业,高朋满座;就有店铺歇业,门前冷清;在西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吴记杂货铺”大门紧闭,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内院里也没有往日的生活气息,白衣男子站在正厅里,看着空无一物的神龛发呆。
老三媳妇从偏门走进来,小声说道:“大哥,东西都收拾齐全了!”
白衣男点点头并未转身,依旧发呆的看着前方;老三媳妇叹口气,转身走进偏房,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出门去。
白衣男看着空空的神龛,脱下遮面的白布,消瘦的脸上布满了可怕的疤痕,剩下一双仇恨一切的双眼;这个样子,吓哭不听话的小孩,那是没得说的,难怪每天拿布蒙着。
白衣男向着神龛深深的弯下自己的腰,几滴泪珠滴在石材地板上。
屋内悲凉的离别,屋外的商业街繁华依旧,人流如织。
腰间鼓鼓的,携妻带子悠闲逛过,偶尔停下来挑选下,满足的看着妻儿欢笑的样子;为了这顿没有下顿的,拼命的扯着嗓子喉着,想早点将自己货物变成白花花的银元或铜币。
街角“百味鲜”酒楼,门口站着几位嚣张的地痞无赖,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将哪些来吃东西的顾客统统拒之门外。
店家老板哭丧着脸躲在柜台后,盼望着这些“大爷”早点离去。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哪那么容易就走!
三层的酒楼坐满各色人物,显然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令人不解的是街面上看不到一个巡防营的人,也看不到南海县的衙役;三楼包厢里,一位粗壮汉子一只脚架在桌子上,袒胸露乳的依靠在临街的栏杆上;手不时的往嘴里送着花生,两眼轻蔑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远远的街头,一位十几岁的小厮机灵的穿过人群和挡路的马车,快步往“白味鲜”跑来;靠着栏杆的壮汉见到小厮,手往嘴里一塞,尖锐的口哨破空而出,听到哨音的小厮停下脚步寻声望去,同时举起自己的右手。
壮汉见到暗号,将没吃完的花生随意一丢,端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一通,一抹嘴,满不在乎的说道:“抄家伙,开工!”
忽如妖风四起,乌云遮蔽骄阳,人间豺狼当道,百姓苦不堪言。
西关美满和谐的画面骤然变得灰暗萧瑟,随着“百味鲜”酒楼
涌出大量闲杂人,其它地方也涌出不少人;街头毫无征兆的响起齐整的口号:“除奸商、要吃饭!罢贪官、要活命!”
随着口号的响起,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胳膊上绑着红绸的人最多;也有不怕事大的混混爱起哄,夹杂在里面拼命的喉着。
人多力量大,这话还真不假!
口号声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整齐;人群就像是滚雪球月滚越大,人是越聚越多,人越多事就越不好说。
或许是游行组织者故意放纵,或许游行本身就是某种暗示,一些不老实的人破坏了和平请愿的氛围,干起了打、砸、抢的活儿。
这一幕何其相似,某时某地某国不就是这样么!
那些原本还看热闹的本地的混混一看,太岁头上动土!这还得了!抄起家伙迎头而上。
有反抗就有回击,混战不可避免在西关街头上演。
和平示威的剧情秒变成了“黑帮”仇杀、抢地盘的剧情,而且随着游行人群的推进,骚乱慢慢往周边街区扩展,西关不可避免的冒起了滚滚黑烟。
佛山铁匠为了活命抢地盘,与本地黑帮火并!
又一个惊人消息从西关传开,经过西门,往城里传去;终于在城内与南门传来的消息碰撞在一起,形成一个惊雷,华丽的在广州城上空炸开。
上帝视角此刻可以看到,南边码头的乱事已逐渐平息,使者被送进城内的客栈居住;伤者,也就是府丞大人被送进马车,往平民医院跑去;府伊大人在码头跳着脚骂完人,转身带着人赶回城内,他的主要职责是平息城内“谣言”,稳定局势。
西边的西关那是吵杂声一片,黑烟变成了几股,逃难的人群开始出现,慌乱的往东、往北跑去;有些里弄开始鸣锣组织抵抗,似乎想将乱事拒之门外。
越秀山下,庄严肃穆的两广总督府平静如常,威严的大石头狮子旁,站着几位身材高大的卫兵;身着崭新的军服,手握腰刀胸膛挺的老高,两眼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
今天是总督府的大日子,总督大人要在这接见藩国使节;所有的一切都严格要求,仔细检查,要体现天朝的威严和端庄;总督府的衙役提前两天就将府内打扫得干干净净,连花草都经过精心打理,以最好的一面迎接客人的到来。
两广总督杨肇基今天推掉了其它公务,安心坐在书房看书、写字,静静的等待客人的到来,虽是武将可这手头的笔可没落下多少。
满意的看着自己写下的“文武兼备”的四个大字,将毛笔架在笔架上;捧起放在边上的紫砂壶,满意的喝了口茶,踱步到窗前,惬意的看着院外风光。
人生几何!无需对酒当歌,更不用杜康解愁!老夫强过前人啊!
梦是魔幻的,随着心境变化,美梦也可能变成恶梦!
“报!总督大人,码头,码头……。”
报信的衙役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结结巴巴一件事也说不好。
杨肇基哪知道出现意外,转过身看着满头大汗跪在地上的衙役,皱着眉头不悦问道:“什么事?好好的,连话都说不好么?”
衙役趴伏在地上歇了口气,终于口齿清晰的说道:“回总督大人!码头发生刺杀案件,广州府丞被刺,所幸……。”
久经沙场的杨肇基内心一紧,难道真有此事?
来不及细想,他不敢相信的问道:“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总督大人这是怎么啦?衙役楞了下神,忙又回道:“回总督大人!广州府府丞被刺,所幸无碍!刺客被当场格杀两人,估计逃脱一人!”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老夫眼皮下,刺杀朝廷命官!看来错怪东厂了,那消息竟然是真的!
见惯生死的老将杨肇基碰到如此局面倒不会晕倒,更不会惊慌失措!他将手里紫砂壶放在书桌上,大喝道:“来人!备马!老夫要去西关!”
闻讯而来的副官见总督大人不去码头,反而去西关;明白大人还是信了东厂的情报!
现在是亡羊补牢,希望从西关能得到所需的线索。
可骑马目标太大,忙拦住要出门的杨肇基,大声建议道:“大人!目前情况不明,骑马目标太大!还是坐马车吧!”
坐马车?老夫在沙场砍杀时,这群小毛贼估计还没出生!
杨肇基推开碍事的副官,心想着还是以前的家丁好,忠心听话!接过前家丁现在的贴身警卫递来的宝剑挂上,冷喝道:“下令全城戒严!召白云山、荒村的明军进城!派人去虎门给曹军长报信!走!随本督去西关。”
总督府的鼓声响起,三个连编制的警卫营很快在总督府前院集结完毕!
北京讲武学院出身的警卫营营长杨笑见队伍集结完毕,大声下令:“营军法官带领一连守家,防守总督府与军械库安全;二连随我在前开路,营副带三连随后护卫总督大人,出发!”
两广总督杨肇基征战无数,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没头脑也活不到现在;结合东厂的情报与这几月广东的事情,知道有人玩“声东击西”,或许还有更大的阴谋在!
可惜!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并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可就是这时间,时间有点来不及了。
杨肇基先到正厅发了几道文书,铁青着脸上了马,带着队伍穿过陷入慌乱的街道;好在官府的威严还是在,看到总督的旗子慌乱的人群也安定些,忙让开道路。
远远的就看到西关那边冒出的浓烟,再听到西门的爆炸声,杨肇基神色一变,夹紧马肚子加快了行进速度。
前面是怎么会事?开枪打 炮的!
打头阵的杨笑带着一个连提前出发,走到西门时,麻烦事找上门来了。
城外突起变故,惨遭横祸的西关居民蜂拥逃出家门,首先想到的是有城墙保护的省城广州城。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有时这城可不是想进就能进!
第七十一章 粤乱七
守门军官看到西关硝烟升起,大批百姓蜂拥而来,这可如何是好?
祸乱如果延续到广州城内,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想到此处,忙下令收起吊桥、关闭城门,将那些携妻带子慌乱跑来的百姓拒之门外。
一时城门外,骂声四起,混乱不堪!可不管怎么谩骂、哀求,该死的吊桥不会下来,紧闭的城门不会打开。
往北!往北走,去北面!好心的巡防营士兵善意提醒着。
人群慢慢往北而去,原地也留下不少“死心眼”的人,继续再护城河边与城头士兵对骂着;后来的人群不明所以,加入战局,西门外徘徊的百姓又一次聚集起来。
再说杨笑看到远处的烟柱,知道今天这事出大了,正是心焦赶路,觉察的意外;怎么越往西门走,人越少,心往下一沉,暗叫:不好!城门关了!
一阵怒意涌上头,往马屁股加了两鞭子,带着人飞快往西门奔去。
果然不出所料,远远的一望:拒马横在大路中间,后面站着荷枪实弹的巡防营士兵,他们身后的瓮城城门紧闭;城墙上日月旗无力的飘着,不少巡防营的士兵拿着火绳枪,趴在城头往外看着。
再往前走点,远远一阵喊声传来:“站住!什么人?城门已关!不要再往前,否则开枪啦!”
随着喊声响起,只见防守西门的巡防营队总把手一抬,拒马后排成三排巡防营士兵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方。
竟然来真的!什么时候讲人情世故、疏于训练的巡防营这么认真了?不留一点情面。
杨笑倒吸一口冷气,下令队伍停止前进;警卫连士兵端着枪,安抚着马匹靠着街边的房屋边戒备,以防不测。
见手下准备妥当,杨笑孤身一人打马小跑过去,大喊道:“别开枪,本官是总督府警卫营营长杨笑,现护送总督大人去西关,快打开城门!”
拿总督来吓人?鬼才信!
城外乱事已起,不召集军队去平叛,狐假虎威的警卫营凑什么热闹!
为首的队总看着身着明军制服的军官,大声喊道:“顶你个肺!鬼才信你的假话!戒严啦!除非拿总督的军令来,没有军令,谁也不能出去!”
戒严?哪有那么快!老子出门时,军令还没出。
杨笑停下脚步,冷笑道:“好!本官不动,你们队总王麻子在不在?就说他大哥找他来了!让他出来搭话!”
本是平常话,显然有试探的成分在。
守门的队总不乐意了,跳脚大骂道:“少他妈放屁!哪有什么王麻子!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甄雄是也!杨营长去拿总督大人的军令,否则还真别想出城!”
呦呵!老子不报名头试你,还真不认老子啦!你小子有种!
杨笑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下不少,一丝担忧油然而生,这小子不太对?
可哪里不对还没看出来,便继续试探道:“兄弟!既然认出老子来,让人先把枪放下,咱哥俩有话好好说,等会总督大人到了,
就麻烦了!”
也许是总督的名头让人害怕,也许是走得近终于认出来人。
甄雄这次没有拒绝,反而讨好的回道:“哎呀!还真是杨兄弟啊!小弟也是没办法,军令在身多有得罪!小弟这就开城门,让你们出去;不过,你们可得快点!现在外面围满了要进城的百姓,让贼人混进城来就麻烦!对了,总督大人什么时候到?到时小弟再认错就麻烦了。”
先倨后恭,看来真有什么事发生!
杨笑打量下四周,随口回道:“那大哥在这先谢过,有空再请兄弟喝酒!”
说完转身往回走去,完全没发现背后的甄雄脸色变得格外狰狞,那握着腰刀的手在不停发抖。
举着火绳枪的士兵撤了下去,挡在路中间的拒马被人移走;瓮城的城门被打开,远远的可以看到瓮城尽头紧闭的西门,一切都很正常。
巡防营的军士举枪列队站在城门两侧,前面站着他们的队总甄雄,挺着肚子,一脸笑意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警卫营。
杨笑带着人骑马走到瓮城门不到五米停下,带人跳下马,离得两三步远,拱手谢道:“今天哥哥领了兄弟这份情,谢啦!”
甄雄得意看着向自己致谢的警卫营营长,正要上前寒暄几句,只见眼前一花,一把匕首抵在喉间。
突然的变故,让甄雄头脑一片空白,吓得忙举起手,慌道:“兄弟、兄弟!这、这是为何?”
突然暴起的警卫连同时也将门洞前的巡防营士兵缴了械,过份的是几个警卫掏出“震天雷”,点燃后往城墙下的藏兵洞扔了进去。
巨大的爆炸声中,两个排的警卫端着燧发枪冲上城楼,劈里啪啦的枪声在城头依次响起;刺杀声、惨叫声随即响起,不时还有尸体从城墙上跌落下来。
虽然巡防营的人数不少,疏于训练哪是这些彪悍警卫的对手?不过!怎么有些超出编制的人躲在城楼里,不管啦!长官下令,格杀勿论!
杨笑很满意自己手下的表现,用匕首滑过甄雄的脖子,森然问道:“说吧!是什么人指使,好好的官军不做,要做贼!”
甄雄还想狡辩,哪知脖子一凉,慌道:“大哥!饶了小弟吧!”
不是老子小心看到破绽,竟差点被你这个家伙钻了空子。
手稍微那么一用力,锋利的匕首划破皮肤,血一下流了出来;杨笑怒道:“收声!老子没你这样的兄弟,老实交代还能留个全尸;否则后果如何,你自己清楚,祸及家人也是自找的!”
造反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啊!甄雄彻底没胆了,两手慌乱的摆着,苦苦哀求道:“饶命啊!大人!是他们逼的,是他们逼的!一切都是他们逼的!”
还真是幕后有人,看来这些人死得不冤!得好好审审。
杨笑将甄雄往外一推,两个警卫上前将他捆了;忧心城外的西关,杨笑不耐烦的问道:“能不能好好说,老子没那份心情听你啰嗦!”
甄雄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垂头丧气交代了一切!
杨肇基远远听到西门传来的爆炸声和枪声,大叫声不好,带着人快马加鞭也想早日了解情况。
等他来到西门,战斗早已结束,警卫营长杨笑留下一个排守门,自己带着余下两个排往西关去“灭火”,西门的烂摊子留给总督大人苦恼。
说完官军的表现,西门外那些无辜百姓呢?
那些逃难的百姓见西门紧闭,等不及的往北逃了;留在这里准备游过西濠(护城河,也是广州城排水系统)的也不多,听到门里的爆炸声和枪声,哪还敢再停留?都连滚带爬的也跑得不见踪迹。
杨肇基看到供状和满地的尸体,强压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拔出宝剑就是一挥,某个“反骨仔”人头与身体分了家。
提着血淋淋的宝剑,杨肇基怒吼道:“让人去白云山军营催催!让荒村的陆战队直接从南壕一带登陆!兵员不够,让荒村的工厂、农庄将 ‘自卫队’都拉上来,快去!”
看着领命而去的部下,总督大人没忍住,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大人!大人!”
副官尖叫着抱住往后倒的身体,将大人慢慢放倒在自己的大腿上。
杨肇基吐了这口血,反而觉得好过了些,艰难的下令道:“扶本督去城楼里休息,让他们快去帮杨营长,快去!”
这怎么可以!副官流着泪大叫道:“大人!军医!军医!……”
杨肇基摆摆手,艰难的说道:“好啦!执行军令吧!不要贻误军机!肃清西关叛贼后,让海军去一趟佛山,将南海县令和那个两个族长找来。”
说还没说完,杨肇基一阵剧烈咳嗽,又吐了一次血才昏昏睡去。
此刻的西关已变成了躁动、狂暴的场所,当地帮会刚开始还能一战,可他们的对手不仅人多,下手比他们更狠;混混们被打得抱头鼠窜,消失得无影无踪,失去最后一点限制的游行开启“狂野”模式。
没见过世面的山民看到繁华的街道,堆满各色没见过货物的商铺,内心那颗邪恶的心跳动起来。
“抢啊!”
不知道是谁喊出这么一声,街面立刻炸了窝;破门声、喊叫声四起,不久与哭骂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更多的浓烟在街道上升起。
乱了,彻底乱了!
各色人都参与进这“最后的盛宴”,存心闹事的,来购买货物的各地商贩、部分西关的居民还有些被打散的混混,全都加入了抢劫,沉浸在“盛宴”带来的身心愉悦当中。
盛宴的**是西门爆炸声,巨大的声音传来,抢劫的人不约而停下手中的动作,惊恐的看着东北面。
怎么能停下来?继续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喊道:“两广总督、广州府伊已死!大家伙还怕什么!巡防营也反了,抢啊!”
啥?没官府啦!还有这好事!
失去任何约束的人群更加疯狂、更加无序,混乱的街区象瘟疫一样扩散,转眼将整个西关卷了进去。
第七十二章 粤乱八
狂风暴雨面前,总还是有那么些人坚持自己的原则,有几个街区就自己组织起来,抵抗着暴徒的进攻在那苦苦的支撑着;这几个孤岛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这谁也说不清楚。
混乱中有秩序,打劫也要组织。
茶馆里那位壮汉带的几百号人就很有秩序、有目的,他们只抢贵重的商铺,而且分工明确:有专门蹲点的、有打头破门的、有架马车运输的、也有护卫抢来货物的,更有藏匿赃物的窝点。
硬要总结的话,归结为三个字:快!准!狠!
专业强过业余,打劫同样如此!
盛宴也有落幕的时候,连排的枪声从西关北面逐渐传来。
杨笑带着人终于来到了现场,面对混乱的局面,他没有客气,直接下令开枪;不久,西关南面也出来枪声,接到命令的“海燕七号”带着内河战船开到沙面岛附近,协助调来的巡防营镇压暴乱。
情况似乎在好转,可他们碰到硬茬。
巡防营的人进入街区没多久,从路两边的窗户传来一阵阵枪声,弥漫的硝烟烟将街道变成了“仙境”;贸然进去的巡防营当场死伤上百人,场面血肉模糊、不堪入目,街道上躺满高声嚎叫的巡防营士兵,四处横飞的铅弹不一会就让嚎叫声继续扩大。
巡防营哪见识过这种场面,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将手中的武器一扔,竟然 “炸营”了;上千人一窝蜂往回跑,边跑还边癫狂的喊叫着,相互推挤、践踏造成的损失不比受到枪击死的人少。
两千多巡防营士兵,几乎是守卫广州城一半的兵力,仅仅打个照面就这么没了,以致这次平暴过程中,巡防营完全沦为空架子摆设。
打击接踵而来,西濠边几处民房突然冒出火光,紧接着响起几声炮响;突如其来的炮击,打得人措手不及!
两艘防护薄弱的内河战船当即中弹,冰冷江水一下涌入船内,打了两个转沉入江底,其余的船吓得手忙脚乱往东退去,混乱中自己又撞沉两艘,江面上满是落水的江防舰队的士兵。
屋漏偏逢雨,“庞大”的“海燕七号”不幸被打断主桅杆,失去控制在江面上打了几个转,狼狈的往西南边的荒村河道退去。
炮声就是信号,广州城内冒出大批手持火绳枪的壮实汉子,默不作声的扑向各处城门;转眼间,除了西门与北门以外,其它几个城门相继陷落,守卫各处的巡防营如同在西关的表现一样,一触即溃。
带着衙役在街上维持秩序的府伊何瑞征,正想上前喝止暴民;哪料一阵排枪迎面打来,身边的衙役和义民死伤无数,被人挟裹着狼狈退往总督府。
得手的暴徒没有停下脚步,聚集兵力攻向总督府和广州府府衙,一时枪声大作,整个广州城陷入了乱局当中。
所有一切表明,这都是有预谋的暴动,而且人数不少,起码有几千人,搞不好上万,广州城的陷落或许只是时间的问题。
昏迷的两广总督杨肇基现在还不知道,广州刺杀事
件以后,广州府的南海县、佛山县率先暴乱,紧接着东莞县、新安县暴乱;再远点的惠州府和潮州府也先后陷入乱局,各地官府疲于应付、苦不堪言。
暴乱!在后世的历史书中,反封建地主、反腐朽封建王朝不管性质如何,不管是否正义,一律称为“起义”!
所以才有屠杀百万汉民,最后逃亡国外的起义者;有蒙蔽农民做无知教众,以为自己刀枪不入的起义者;各种名目的起义遍布史书,确实也是件无比稀奇的趣事。
不必在意,笑笑就好,史书的东西当不得真!
如同本文一样,当作一本故事书看看,这样才没有心灵负担与压力。
大明对外战争节节胜利,大明皇帝四处始炫耀武功;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压迫、反剥削的“起义”在大明南方重镇爆发,而且很快波及整个行省东部。
这是什么意思?是“人民”不堪压迫的“正义呼声”,目的就是打击“反dp”嚣张的嘴脸,让他们知道“人民”的“强大”。
好了不正话反说,继续正常的讲故事,否则……
广州府突然爆发的暴乱,打懵了大明的统治阶层。
自负的两广总督府不知道谁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天真的以为是跳在前台的佛山铁匠;更不会知道,这将在大明内部汇掀起多大的波澜,会不会动摇大明在东亚的霸主地位。
西门的争夺陷入白热化,城门内外相继冒出手拿武器的乱民,发现不妙的副官忙将西门紧闭,将城外的乱民拒之门外,转头对付要城内的敌人。
装弹慢的火绳枪原本打不过燧发枪,奈何人数上的劣势,警卫营一个排被密集的火力压在城头;乱民乘机往前猛冲,要不是“震天雷”将乱民炸退,估计昏迷的两广总督杨肇基就成了“俘虏”。
怎么办?隐约的感觉乱民从两侧其它位置摸上了城头,不能被人包了饺子;副官命人抬着总督往西门城楼撤退,守住最后的希望,瓮城落入狂欢的乱民手里。
如没什么意外,在白云山的明军到来之前,广州城陷落是板上钉钉的事。
看着沿着城墙根慢慢爬来的乱民,听着城外传来肆无忌惮的笑骂声,副官握着枪的手发白。
昏迷的杨肇基眼角流出一行浊泪,身体实在太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又哪来力气提刀杀敌?
绝望中,城外的乱民先乱了,惊慌失措的大喊着:“官军来了,官军来了!快跑啊!快跑啊!”
惊喜的副官趴在城头一看,远远的跑来一队骑兵,先是火枪射击,接着高举着刀冲进了人群;只几个来回,原本聚在外面上千乱民就不见了踪迹,地上丢满了遗弃的武器和遍地的哀嚎。
在正规明军面前,乱民如同巡防营一样不堪一击。
浑身鲜血的杨笑挂着两行悔恨的泪珠,向着城头的日月旗和总督旗跪在地上,哽咽的喊道:“总督大人!杨笑来迟,请大人降罪!”
一位消瘦的汉子同样浑身是血跪在杨笑身边,同样泣不
成声的大喊道:“东厂王五,未能及时发现乱事,请大人降罪!”
或许是奇迹,或许是……?
昏迷多时的杨肇基睁开双眼,拉着副官的手,虚弱的说道:“请!请!请他们进、进城!”
或许这些艰难的话语又一次耗尽所有力气,杨肇基刚说完又昏迷过去。
最危急的时候过去了,明军不是乱民可以抗衡的,即便他们有火绳枪也没用,严明的军纪才是赢得战争的关键。
高挂的吊桥被放下去,紧闭的西门打来了,杨笑带人冲进西门。
城头的警卫排在副官带领下以“震天雷”开道,排枪射击为突破口,最后以刺刀突击收尾;城头的乱民哪经得住明军的“三板斧”,潮水般来,潮水般退下城楼,消失在广州得大街小巷里,再也找不到踪迹。
瓮城得城门打开了,红着眼的杨笑飞舞着军刀冲在最前面,一面日月旗紧紧跟在身后;沾满血花的警卫营战士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清脆的马蹄声响彻街道。
老子杨笑又回来啦!吃我得吐出来,那我的还回来!
错啦!错啦!剧本拿错啦!应该是各方宵小听着:跪地求饶免死,顽抗到底死罪!
南门的争夺比较戏剧,广州府府伊何瑞征本想退往总督府,可惜被乱民堵在半路;不得已躲进城门附近的民宅中;这家伙不愧为“榜眼”,以三寸不烂之舌,竟然组织了一群义士,由府衙的班头领着,出其不意重新夺下了南门。
机缘凑巧,从荒村过来的海军陆战营乘坐的船队,避过乱民布置在南壕的火炮冲到天字号码头;等码头重新飘起大明日月旗,几膄内河战船才战战兢兢的靠了过来。
从白云山军营急行军赶来的第四军教导团,面对紧闭的城门毫不客气,摆开几门虎蹲炮放了几炮,城头的乱民吓得四散,再也不敢耀武扬威了。
跑就跑了,倒先开城门再跑啊!咱是大明子弟兵,不会杀良冒功!
教导团骂着不厚道的乱民,无奈之下游过壕沟,正准备想法砍下吊桥、收集炸药准备炸城门;住在城门附近的居民解了难题,他们是看到乱民跑了,想逃出城,歪打正着将教导团迎进了城。
教导团和陆战营先后 进城,乱民的末路也就不远了;广州城内的居民开始自发帮助明军清理各处的乱民,他们当面反抗的本领没有,痛打落水狗还是很在行。
三面日月旗慢慢的往总督府聚集而去,正拿总督府高大围墙没法子的乱民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原以为帮手来了,一阵欢呼,都说狗官府的末日到了。
那知道欣喜的迎上前去,看到的却是日月旗和毫不留情的铅弹。
顶你个肺!哪个扑街仔乱说官军都调走了,现在是什么人打老子?真当老子傻么?
“官军来了!跑啊!”
熟悉的台词响起,被火枪打得抱头鼠窜的乱民将手中的武器一扔,骂骂咧咧的往两边的巷子里钻去,可事到如今哪里又有他们的退路。
第七十三章 粤乱九
“杀乱贼!”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奇特的“巷战”在总督府周边的各条巷子打起来;对这些乱民狠之入骨的广州百姓躲在暗处,用菜刀、棍棒、砖头招呼这些四处躲藏的乱民。
原本乱民在城里的藏身点也都被“热心人”一一指出,当然里面的什么东西也不会有了,家具、器物被人哄抢一空。
两广总督杨肇基雄赳赳走出总督府,如今奄奄一息的被抬回来,中间不过经历了三、四个时辰,也就七、八个小时;期间经历坎坷、状况迭出,事情一环套着一环,不说一波三折,也算是曲折离奇的。
谋划此事的人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财物,最后弄成如此局面,想来还是没估算好明军的真实实力;如果皇家陆军如同巡防营一样,漏洞百出不说,还弱不经风一碰就碎,广州城还真就成了他手中的猎物。
果真如此,崇祯帝朱由检到时不是下“罪己诏”那么简单,大明暗藏的对现实不满势力“绝地反击”清算,不说要推翻皇位帝制,新政受阻或改弦易辙是肯定的。
越秀山破旧的镇海楼上,白衣蒙面男带着一位小斯站在五楼倒塌的栏杆处,从这可以看到广州全城的景色;自然也看到从各门飘进的大明日月旗和各色军旗,虽听不清满城百姓欢呼声,也知道乱民的大势已去。
长长的一声叹息,蒙面男从破败的栏杆处转身,对着身边“吴记杂货铺”的伙计,淡淡说道:“功亏一篑!算了!咱们走吧!好歹让南明惹上麻烦!”
失败就失败,哪那么多说法!
伙计看着白衣男子,想起什么事,不解问道:“大哥!那二哥怎么办?”
二弟?在东莞还是新安?亦或在惠州或潮州?
白衣男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广州城,漠然回道:“好男儿能为大金捐躯理所当然,你二哥如果不执着,没有献身的意志,又怎能成大事!”
话虽如此,但伙计仍不肯罢休,不依不饶的说道:“大哥!大金亡了,早亡了!汗王一系都死光了,连外姓子孙都没留一个?咱们复国到底复给谁啊!”
蒙面男身体发硬,一下楞在原地,是啊!这就是南明皇帝的狠毒!复国、复国!到底复什么国?为谁复国!
绝望中,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复仇!只为复仇!
如此大仇不报,生为男儿有何用?死不瞑目啊!
思虑良久,他慢慢转过头,温和的说道:“老七,咱是必死之人,在沈阳、在赫图阿拉、在镜州时就该死!可上天作弄硬没死成,倒让咱看着老汗王的骨血一个个凋零;咱狠啊!狠为何死不了!一死百了,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做!”
说到伤心处,原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沙哑,犹如鬼哭狼嚎,配着破败的镇海楼,还真让人不寒而栗。
蒙面男没有理会这些,用衣角擦了下眼角的泪花,继续唠叨道:“坐船离开朝鲜时,咱发誓只要幸运活着到倭国就一定要与南明斗到底;幸上天垂怜,让咱活着到江南接收了你们,并迁到广东发展;经过几年经营,眼看就要成功…;没事!别看南明表面强大无比,实
则树敌太多,咱们一定有机会搞乱它,不能气馁!”
败就败了,败得连老本都没了,还好意思说翻盘!也就是你们这些没用的汉人、什么狗屁书记官才说得出口这样的话。
暗恨的伙计已放下畏惧,毫不在意的回道:“大哥!不是小弟不想为大金尽忠,可人活着总得有个盼头!如今广州府肯定是待不下,咱们又能去哪里?不能象浮萍一样四处漂泊吧?”
臭小子!大金就断送在你们这种贪生怕死之徒手中,想投降连门都没有!投降南明就有活路?阿齐格和多铎怎么死的,那就是你们的榜样!
内心虽狠,苦于人手凋零,蒙面男最后还是软下心来,柔声劝道:“大哥这次要去南洋,听说那边有大金流亡人员。”
南洋?离开中原?伙计不乐意了,憋着嘴不满回道:“大哥,南洋更加燥热难呆,咱怕适应不了,能不能不去!”
蒙面男杀心顿起,暗叹一口气,冷冷回道:“这样!那你就留在粤省,省城就不要呆了,要去就去龙旗镇,看能不能弄到些资料。”
“谢谢大哥!谢…大哥…你!”
伙计声音刚起就觉到肚子一痛,难以置信的看着蒙面男;没想到当年孤身找来的蒙面书生,今日在这会要了自己的命,亏自己还叫他大哥。
蒙面汉看着倒地的伙计,慌张的退了几步,似乎不敢相信是自己动的手;可带血的双手证明一切,忙将匕首随手一扔,慌慌张张的下楼去了。
人类相互搏杀改变不了越秀山的模样,它依然如以前一样,平静的看着世间的一切,淡雅秀美。
傍晚时分,广州城内的乱民基本被梳理干净,第十镇教导团挥军攻入西关;所到之处不说所向披靡,乱民也是望风而逃,待军队小心翼翼的摸到南壕附近,那几门“功勋”火炮失去了踪迹,只留下几条深深的车辙和凌乱的脚印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呆过。
曾经繁花似锦,安之若泰;如今犹如鬼域,避之不急。
这是大灾后西关真实的写照,到是处残垣断壁,哀嚎遍地;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财产损失肯定是无法估量的,心里创伤则需要时间慢慢修复。
哀伤的气氛中,好消息坏消息接踵而来。
虎门的第四军军长曹变蛟终于回信,南洋舰队通报潮州府、惠州府及新安县又不稳迹象,第四军发现东莞县有人四处串联。
第四军匆忙结束演习准备应变:由军总参谋长毛文龙带第一旅回师广州,第二旅部署在东莞县,第三旅由军长曹变蛟率领进新安县,他将在那里与驻扎在九龙半岛的南洋舰队协商如何预防乱局。
总督病危,广东布政司左承宣布政使张国维代理总督职权,拿到回复是欲哭无泪;广州乱民暴动看来是有预谋的联动事件,有人在中间牵线作乱,目的师搞垮整个广东。
意味什么?意味自己“无为”政策的彻底失败,官肯定也是做到头了。
张国维,浙江东阳人,天启二年进士,授番禺知县;崇祯元年后任福州府府伊,崇祯六年调任广东布政司左承宣布政使。
张国维长期在广东任职,可以说对广东的情况还是
熟悉与了解的,杨肇基德施政纲要大多来自他的理念,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事情出现意外,大多世人太自信、自大的缘故;越认为自己熟悉了解,越容易出错,才会错判形势,犯一些低级的错误,让人有机可乘。
深夜时分,喧闹了一天的广州城和西关渐渐安静下来,不时传来的哀嚎在夜空回荡,这么不寻常的夜晚有多少人能安睡?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至少广东官场和那些平乱的官军无法入眠。
两广总督府灯火通明,各级官员在偏厅忙碌着,汇集各方传来的消息,分析背后的深意;城墙上的火炮,在最后关头被巡防营钉死火门成了摆设,这是他们今天唯一可以称道的功绩。
至于西关乱民的火炮哪去了?参与造反的到底有多少人?
这两个问题困扰着大家,久久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火炮哪去了?听目击者说有人将火炮套上车往西运走了,到底去了哪?没人知道!
多少人参与暴乱?也没人清楚!
只知道乱民主要是佛山冼、霍两家,他们控制“堂口”铁匠数目就有五、六千余人,占佛山铁匠总数的半数有多,加上他们的族人差不多几万人;里面还有“助拳”的江湖人士和清远的“山民”,这些人的数目就不清楚了。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清楚,一头雾水的张国维有点羡慕总督杨肇基可以昏迷不醒;可自己不能倒下,有些担子还只得自己当着。
一堆乱麻当中,总算有些清楚的信息,人员损失总算统计出来。
这次平乱所抓的乱民将近六千人,其中清远过来的“山民”就有两千,还有百余名本地人;死在街道上的有近三千人,分不清谁是良民,谁是乱党。
朝廷这边损失:驻防广州城与西关四千人的巡防营烟消云散,四膄内河战船沉没,海军交通舰“海燕07”重伤;人员损失倒还好,不算该死的巡防营,总共不到两百人,主要是总督府警卫营和内河水兵比较多,加起来超过总损失的半数;其它是东厂、府衙及正规军的损失。
这些数据用一个字形容是惨!两个字形容是很惨!
西关及城内的财产损失还未清点出来,涉及番禺、南海两县,权属复杂一下也清点不出;预计财产损失会高达数百万之多,数十年的积累化为乌有!
不说这次暴乱规模超过南京的那次,单比人员及财产损失,就比南京那次高;也超过几次与外敌交战的战损,这让人如何面对朝廷的怒火!
想尽早平定乱事,看能否求得朝廷轻饶,可毛文龙带领的一个旅近五千人还在路上;想去“贼窝”佛山或清远暂时还没这个能力,怎么办?
不知下落的火炮也是最大的隐患,还可能造成更大的损失,怎么办?
备注“
1、
张国维(1595年-1646年)、字玉笥,浙江东阳人;曾任明末江南十府巡抚,后任兵部尚书,清兵入关后,宁死不降殉国。
本文中,其崇祯崇祯一年以后简历为虚构。
第七十四章 粤乱十
临近破晓,大地一片黑暗,万物静籁,等待阳光再次降临大地。
两广总督府的会开到凌晨也毫无建树,忙碌一宿的众人再也撑不住,毫无精神昏昏欲睡;屋漏偏逢雨,想休息没那么容易,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全天最黑、最冷的时间段,荒村龙旗镇方向毫无征兆响起激烈的炮声;震天的爆炸声将在西关扎营的第四军教导团吵醒,士兵们簇拥来到江边却无可奈何,看着对岸连绵的火光心急如焚。
依稀的晨光中,十几膄巨大的战舰出现在珠江江面上,船头的日月旗清晰可,打着灯光信号转向往荒村驶去。
岸边传来欢呼声,久违的援军搭乘海军的战舰回到广州;看来省城是渡过了危险期,对岸荒村皇家的产业能不能保住,全看上天的心情意。
担心是多余的,如果能避开炮火进入荒村,就会发现“龙旗镇”并不是在挨打,而是在痛击别人!
广州乱事一起,“龙旗镇”就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各处河道要处都有明、暗几道哨卡监视。
凌晨的炮击,就是河道边的暗哨发现了敌情,继而发出了预警信号。
怎么传递指令?能用什么方法,用海军的方法,灯光!
镇边的高地上,布置了几处沙袋堆成的环形工事,二十多门大、小火炮在里向往外喷着火花;海军水兵、机械厂的工人光着膀子,依照枪炮长的指令拼命的忙活着;阵地后方,镇里的工人们从马车卸下炮箱,两人抬着拼命往小山跑去。
镇里的“自卫队”在军官的高声叫喊声,扛着枪排着队从镇里跑出,进入了预设阵地,几名尖兵突前仔细的搜寻着。
炮哪里来的?
不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不说正在“广州船厂”维修主桅杆的“海燕07”配炮二十门;“南粤煤铁联合企业”可是半军工企业,加快建设主要是为南征安南做准备,里面除了炼铁、炼钢所需的各配套工厂,还有军械厂、火炮厂及弹药厂等军工厂
拉几门炮出来不是简单事,只是手续麻烦,需要多人签字画押,可事情紧急也只能事后补办。
各位看官现在该明白,小小“龙旗镇”为何会有海军陆战队驻守!
真以为皇帝保护自己的产业需要动用正规部队?也太小看皇帝这个名头在封建社会的强大威慑力!至于佛山的铁匠为何要打“龙旗镇”?
泄私愤估计是主要原因,因为打坏了高炉,出了气不说,铁匠们的饭碗也就保住了;再就幕后的人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成功了,可以盗取龙旗镇的秘密,收获巨大;败则与己无损,“废物利用”而已。
“废物”知不知道被利用?这还真不好说!没人会承认自己是废物,更不会承认被别人操控。
心怀不满前来偷袭是佛山冼、霍“联军”,如今不是捂着耳朵趴在潮湿河岸边发抖,就是在水里扑腾着高喊救命,还有的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两位族长远远的躲在后面,看着河面上燃烧的船只,肠子都悔青了;原以为小小
一个镇子,好几千人怎么都弄下来,控制了这里也好和官府谈判,哪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硬碴。
密密麻麻的船还没靠近河岸,就被隐藏的暗哨发现;如同捅了马蜂窝,岸上响起急促的铜锣声与晃动的灯笼,如同烽火传递或击鼓传花,消息迅速传到镇里,余下的事就不用说了。
没多久,一颗炮弹在船队上空炸开,闪着耀眼的光芒,挂着个小白伞慢慢的坠落;刺眼的白光下,上百膄船组成的船队一览无余。
官府的火炮能打这么远?船上的人难以置信的眼光中,又一发炮弹打来,落在河道里,溅起的浪花让大家缓了口气。
也就这样了,校射完成,密集的火炮开始奏响“黎明轰鸣曲”,还间隔打一发照明弹,让这次偷袭变成彻头彻尾的闹剧。
小小的河道里成了屠宰场,满载乱民的大、小船只不是被直接命中,血肉模糊的炸成碎片拍打在江面上,溅起一片血花;就是被开花弹将船只打得千疮百孔,偏体鳞伤;有些冲到岸边的,趴在堤岸边再也不愿前进。
大部分人被眼前的惨剧吓破了胆,想掉头逃跑?
哪那么容易,前进的、掉头的相互碰撞在一起,加剧了混乱局面。
好不容易搬上船的火炮,还没用上就连同船只沉到水里。
如果此刻再配点音乐,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你会听见有节奏的炮声中夹杂着高声呼救的、垂死挣扎的、大声呵斥的、歇斯底里等各类声音,当然也有精神崩溃嚎啕大哭的。
画面很残忍,不是很美好;声音很嘈杂,不是很悦耳。
却实实在在的发生着,河道纵横的荒村不是人员密集区,不会伤及无辜;凌晨出现在这的人,已不能说是良民百姓。
“龙旗镇”肆无忌惮的往外喷着火光,喉着巨响,倾泻钢铁。
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靠着照明弹的指引,远远的珠江江面闪出火光,赶到的海军“伏波级”加入了怒吼的行列,乱民的末日审判降临了。
太阳慢慢的爬上半空,芳村北面的白鹅潭恢复了平静,又是一副烟波缭绕的秀美景象,美丽的天鹅会不会再来?
没人知道,也不会去关心。
白鹅潭南边的河涌里的船队不见了,岸边不时走过背着火绳枪巡逻队伍;水流缓慢处堆满了破碎的船板和尸体,随着水流上下浮动,显示着这里经历一场惨烈搏杀。
几膄小船沿着河道缓慢的划着,不时伸出长钩子清理着战争痕迹;岸边的草地几乎都被踩平,折断的杂草被人粗暴的踩在泥土里,将黝黑的泥土染成墨绿色;失魂落魄的偷袭者被人用绳子串着押走,当事双方不妨也有相识的老友,用白话有茬没茬的聊着。
人生如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怨不得人,是命数!
用在此时的荒村似乎这句更妥当:两百年江北,两百年江南;由不得人,是皇命!
沙面岛珠江江面停满了明军军舰,黑洞洞的炮口杀气腾腾对着岸上的建筑物;毛文龙叉着腰神气站在岛上的
空地里,一队队明军拿着刀冲进商社,躲在里面的西洋人被“请”了出来;有些人估计不太情愿,被粗暴的士兵打得鼻青脸肿的跟在后面。
佛兰基商会代表捂着肿得老高的脸,吐掉一口带血的痰,大声嚷道:“抗议!窝抗议,你们这是粗暴的践踏合约,没有权利这么做!”
权利!讲权利得有实力,没有实力狗屁不是!再说西洋人何时讲过规则,你们的规则就是比谁拳头大!
毛文龙眯着眼看着这位不知死活的家伙,冷笑道:“本官不和你废话,昨天对岸发生的一切,估计你们也看够了,也庆祝完了;这样!认为自己是清白的,可以站到本官的左手边!”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的事,竟然怀疑到我们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弗兰基商会代表又想出声,毛文龙冷不然盯着他,将脸凑近森然说道:“想清楚再说,不然另一边也会肿,到时吃不了东西可别怨人!”
如此无礼!公然蔑视所签合约,妄顾各国利益,对这种行为要坚决反击!
西班牙商会代表站出来,大声抗议道:“抗议!抗议!这是为什么?没有证据就怀疑守法的商人、搜查商会,这是公然蔑视伟大的西班牙帝国!”
“啪!”
响亮的耳光哗的一下过去,嚷过不停的西班牙人被打倒在地,随即两把锋利的军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货吓得再不敢动荡,嘴角流着血愤怒的盯着毛文龙。
遵循“丛林法则”的西洋人崇尚武力,喜欢执强凌弱、欺凌弱小;通晓后世知识的崇祯帝朱由检深谙此中精要,连带影响了身边不少武将,这也是文官不耻的诸多原因中的一个。
毛文龙冷笑的蹲下身,将头对着西班牙商会代表,冷冷的问道:“莫非代表忘啦!几日前与那掏粪工谈得如何?真以为本将不知道!”
这么隐秘的事,明国人怎么会知道?难道范被抓了?
不可能啊!
不好!被范摆了一道!
遐想连篇的西班牙人感觉到后背的脚力加重,大声嚷道:“污蔑!绝对是污蔑!抗议!窝抗议!”
坏老头,鬼才信你的话。
毛文龙讥笑道:“抗议啥啊!本将告诉你,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掏粪工!大明已查清楚是辽东叛贼,你只有老实交待才不会带来无妄之灾。”
啥?说什么啥、啥灾?
在场的西洋人内心一惊,忙装模做样的相互交换下眼神,便转头看向地面假装听不懂毛文龙的官话。
西洋人的小动作,毛文龙看得一清二楚,都是自己玩剩的东西;起身很干脆的下令道:“算了,将他们暂时关押,仔细搜查商号;老子就不信,找不出什么证据!”
谁没有点秘密藏着,明军如果真动粗搜查,那商会的丑就出大了!
备注:
1、照明弹问题:文中照明弹类似烟花,只不过这个烟花持续时间长。
第七十五章 余波一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夫妻尚且如此,逐利的西洋人更是如此势,沙面岛上几家商会也不是穿一条裤子,终于有人站出来检举揭发。
一位矮个子洋人得意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西班牙人,脱下帽子装模做样微微鞠躬行礼道:“大人!窝这知道一些消息,不知……。”
有戏!毛文龙转身问道:“哦!请问你是哪国代表?”
来者矜持的将帽子放在“文明杖”(手杖)上,神情高傲的回道:“将军阁下,窝是英格兰人,受伟大的英吉利、苏格兰及爱尔兰联合共主王国国王查理一世指派,任不列颠东印度公司驻大明全权代表;窝以英格兰贵族的荣誉担保,确实有人进西班牙商会寻求支持;后来那人还到了本代表处,不过为了英格兰与大明的尊贵友谊,本代表严词拒绝了他的无礼要求。”
什么鬼?一堆乱七八遭的东西!啥英格兰?苏格兰?还有什么兰?
家里兰花多么?这群“鬼佬”还真能糊弄人!
毛文龙听的晕晕乎乎,可还在知道正事重要,皱着眉头问道:“哦!既然为了友谊,为何不告知大明官员?分明就是狡辩!”
面对指责,那英格兰代表很干脆的双手一摊,无辜的回道:“咦!将军,这不可能!怎么你们没收到消息?仁慈的主啊!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窝明明派了通译去总督府,后临时有事去了趟濠镜,昨日才回。”
无耻!太无耻了!
西班牙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冲上前怒道:“一派胡言,分明是英格兰想夺取伟大西班牙帝国的利益,在这血口喷人!”
嘿!有戏看了,看你们怎么狗咬狗!
西班牙人要将事闹大,还有可能暴打自己的盟友;边上的弗兰基人(葡萄牙)和尼德兰人(荷兰)不干了,挡在西班牙人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起来,争到激烈处,几人竟相互扭打起来。
嚯!看来这西班牙人还真不地道,这么多人要对付他一个!
热闹看够!毛文龙挥挥手,明军士兵挥舞着刀鞘冲了上去,一顿劈里啪啦的暴打下来,终于将扭打在一起的几人拉开。
毛文龙看着狼狈不堪的洋人,憋着笑冷冷道:“当本将是空气啊!聚众斗殴,全部关押!仔细搜查商会!”
至此,广州的乱局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龙旗镇”安然无恙,广东各级官员都松了口气;沙面岛的洋人商会被查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各文官全然不会在意,在意的怎么善后。
南海县佛山镇?早派了一个团过去,扑灭乱民是迟早的事;后台是谁?现在已不重要了,大明已拿到想要的东西。
巨大的损失怎么往上报?这才是真正需要考虑的地方,不是说要报虚假消息,而是要考虑如何措辞。
事不凑巧,更大的麻烦事来了,两广总督昏迷不醒,谁写这个奏本成了最大的问题?
就在大家为难时,不知是事发时故意“躲避”,还是形势变好来“捞功”,昏迷不醒的两广总督杨肇基终于苏醒过来,
已能和大家伙好好说上几句话。
似乎一切都在好转,总督府也终于舒展了苦着几日的脸。
诊断的大夫说却不中听,可以说是噩耗,将总督府逐渐展开的脸又整成“大麻花”。
总督早年在战场阳气损耗过大,如今这病是以前的顽疾发作引起,已药石无效;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全靠官场一帆风顺、事事顺心那口气撑着。
什么意思?听不明白吧!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直白点说:杨总督早年军旅生涯过于艰苦,受过伤没及时治疗留下了病根,如今顽疾旧症爆发,已没法用药治好!
说得再直白点:没得救,早点安排后事。
刚欣喜过望的总督夫人听大夫这么一说,急火攻心当场晕了过去;杨家几位子弟不是从军在外,就是在老家临沂,竟没带一个在身边。
总督府里里外外如今全靠张国维在苦苦支撑,还真算得是鞠躬尽瘁,让人日渐消瘦。
杨肇基哪知道自己病情如何,听说第四军主力已回师广州,高兴得还喝了点小酒;兴奋之余想见第四军总参谋长毛文龙谈如何“剿匪”,冲动之举被众人合力拦下。
事闹成这样,张国维怎么也得为总督的身后事打算;总督问起乱事处理情况,总拣轻得说,有时干脆用假话蒙骗过关;安慰的说广州的事已平息,也没啥损失,总之一切安好,总督勿忧,安心养病。
杨肇基听着心里高兴,挣扎着起来写完请罪奏章才又昏昏睡去,这一睡就再也没起来,一代英豪就这么走了。
可怜老将军,戎马一生,忠心为国!由于命运的作弄,闹得这身后事还真不好办!
张国维没辙,无奈之下派快船请曹变蛟回广州商议。
第四军军长曹变蛟这时在干嘛?正和海军联手攻打坚固的围屋,对付九龙当地桀骜不驯的大族,演练第四军与海军配合的问题。
秘密南下的海军总督潘云龙,带着南、北洋舰队各头头,正抓紧时间在新安县九龙半岛一带练军备战,美其名曰为现场办公。
遇到这种事,能怎么办?
杨肇基怎么也算军中宿将,明军的一面旗子;曹变蛟与海军的头头们商议后,放下手中的事与南洋舰队提督郑芝虎连夜坐船赶回广州。
看着挂满白布的总督府,谁也没想到越秀山一别竟是永诀,唏嘘之下问起总督生前之事。
左右为难的张国维拿出杨督的奏本,曹变蛟看完二话没说,加上了自己的名字,派人连夜加急送往北京
为啥!做为军人,谁也不希望杨总督去得不明不白!
至于详细情况与解释,在自己专门的奏本里自然会说明上奏,皇帝怎么处罚那是另外一件事,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事后统计,前后参与暴乱的涉及广东行省三府十几个县,参与的暴民超过十万,直到崇祯七年底,从湖南、江西来的明军加入,才最终彻底平息乱事。
闹得最凶的是广州府和潮州府,这两府参与的人数已接近九万余人;死于暴乱的就有上万人,这何止一个“惨”
字可以描述,财产损失保守估计达六百余万,房屋倒塌上百间。
不说朝廷要推迟南进战略,战略意图被敌人侦知也是有可能;更不说在外藩面前打了朝廷的脸面,让大明在外藩面前抬不起头。
不扯几月以后的事,单目前广州府的损失,用广东省几年的税赋(不含关税)还不一定填得平,还不说意外折损了一名总督。
这样的情况,让崇祯帝怎么处理?又让内阁如何回复?
现在回到乾清宫,继续讨论广东善后事宜。
次辅梁世勋不管那么多原因,杨肇基原是武将,怎么也得为他说句话;想定出班奏对道:“陛下!两广总督杨肇基出生于军户,以武举授指挥使;天启二年平定山东‘白莲教’,天启七年平定甘肃内乱收复兰州,期间妙计连出、战功卓著;崇祯二年率军攻下归化(呼和浩特),有力支持陛下平定察哈尔林丹汗部;任职归化总督期间,鼓励屯垦、教化牧民、修建道路、开设工厂,此等功绩令人侧目;改任两广总督,支持荒村重工业区建设也是出力不小,以一武将,能有此成就,放眼大明尚未有第二人。”
事情一桩桩列出来,朱由检听的伤感不已;看来梁世勋这家伙还不是一无所事,淡然说道:“梁次辅!不用再举杨爱卿的功绩,朕记得他的功劳!”
皇帝出声,梁世勋行礼不依不饶道:“陛下申斥,臣也要说,杨总督突闻粤乱,不顾年老,不顾安危,仍然亲临险境,这份武勇和忠心……。”
说到这,这位平时吊儿郎当的次辅已泣不成声。
首辅李标看了眼内阁其他人,出班奏对道:“启禀陛下,两广总督杨肇基忠心陛下,忠心大明,死于国事;虽小节有亏,尚存大义于世,此乃世人楷模;臣等建议晋上柱国,光禄大夫,谥号武襄,赐御葬(国葬)于乡;以此昌现陛下恩德浩荡,扬大明正气于天下。”
都会做人,都在说好话!朕那么苛刻?不说他几个儿子现在军中任要职,凭功绩也担得起这份荣耀!
朱由检点点头,缓缓说道:“准了,朕再加赐太师,准其军中各子请假一年,由御蕃、御萌亲到广州扶灵,派“镇远级”护送将军英灵归乡;然其督抚两广,小节有亏,以致粤省大乱,忠烈寺供奉由一等降为二等,以示警戒。”
皇恩浩荡,赏罚分明!梁世勋含着泪和李标等拜伏下去,久久不愿起来。
小样!咱这还有东西,由不得你们不服!
朱由检沉重说道:“都平身吧!内阁发邸报公布杨爱卿故去消息,各地国旗均下半旗七日,以此纪念杨君。”
乾清宫又是一阵万岁声,起身时不仅武将含着泪,不少文官也含着泪。
是哭?还是感激?
备注
1、
贺逢圣、朱大典、熊汝霖及杨御蕃均是有名历史人物;贺逢圣、朱大典、杨御蕃在前文出过场,不再多说。
熊汝霖,浙江余姚人,崇祯四年进士,晚明抗清义士。
第七十六章 余波二
两广总督任上“殉职”,朝廷又是封赏又是加恩不说,派军舰送灵,全国下半旗致哀!
这份荣耀在大明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份,比年前故去的徐阁老还风光,做为臣子,这份荣耀已顶天了。
杨肇基德后事处理完,群臣心满意足;崇祯帝朱由检脸色一变,冷冷说道:“斯人已逝,幽思长存!其它的事还得处理?听说杨爱卿喜欢交接文士,施政也善于听取意见;广东布政司左承宣布政使张国维官场得意,能左右总督府的意见,好得很!下旨,张国维少年得志、不懂收敛,为政一方、不亲百姓;酿成祸事,贬为福建台湾府府伊;望其能克己奉公、安民教化,守牧一方、亲民爱政。”
哎!这锅也只得张国维来背,这处理不轻不重,看样子陛下还会重用;不过广东一下两位大佬出缺,这可如何是好?难道陛下又有什么新想法?
不敢擅做主张的李标决定先试探下,俯首问道:“臣遵旨!如今两广总督空缺,再贬布政司左承宣布政使?谁补这两个缺,请陛下明示。”
你倒卖了乖,想看朕的笑话么?不过这事还真头痛!到底谁合适呢?
朱由检闭着眼想了会,几个名字浮出脑海,缓缓说道:“传朕旨意,调山东巡抚贺逢圣任两广总督,起朱大典任广东布政司左承宣布政使;广州府府伊何瑞征应对得法,调任山东巡抚,调翰林院庶吉士熊汝霖任广州府府伊;广东都指挥使司就地免职,交由军法处置,调杨御蕃(杨肇基之子)任指挥使;贺爱卿到任前,由第四军接管两广军政事务,军长曹变蛟暂代两广总督一职,施行军管,为期一年。”
朱由检一连串的“出拳”,打得文官眼冒金星,怎么一下调动这么多人?倒还别说,这几人倒还不错!就是将广东高层一扫而空,还要进行军管?难道报复这次广东乱民暴乱?
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没错!做为文官该劝,还得劝谏!
好不容易等皇帝说完,李标伏地劝谏道:“启禀陛下!如此是不是过于严苛?广州经此大乱,生灵涂炭、百业待兴;正是施行仁德振奋人心之时,能让粤省早日恢复安宁,切不可再施重典,激化矛盾!”
李标一劝,李邦华等也出班劝谏。
妇人之仁,没看到海军的报告么?九龙那个“鬼地方”的地方土豪都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还要惯着他们? 其它地方都学着来,大明还是原来的大明么?
朱由检冷哼一声,不悦的回道:“道理朕早说过,这是一般的乱事么?火绳枪?火炮?要不是朝廷的火枪威力更大、射程更远,这次到底要死多少人?不检讨自己监管不利,倒还一味劝说施行仁政?若是良民也罢,对付刁民,就该棍棒伺候,朕不惯着他们!”
内阁成员完成自己的规定“动作”,也再不坚持领旨谢恩;有内阁做“代表”,其他人更也不会多嘴,广州之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到此!乾清宫的会才开了一半,接下来该怎么办?
朱由检伸了伸有点酸疼得腰,懒懒说道:“朕累了,先散了吧!明天去德政殿继续讨论安南使团及洋人商会的事。”
乾清宫东暖阁,疲惫的朱由检半躺在软榻上,想着朝堂的事心烦意燥。
刚回宫不久得周皇后见状,拨开一个橘子递过来,柔声说道:“陛下,尝一个吧,很甜。”
朱由检接过橘子,掰下一块送进嘴里,酸甜的感觉舒缓了疲倦;好一会才将头转向皇后,歉意的笑道:“皇后,在颐和园呆着不挺好么?怎么跑回来?大丫他们怎么样了?”
周皇后嫣然一笑,掰下一瓣橘子送进皇帝嘴里,淡淡的回道:“媺娖和慈烺住校,其它几个小的都挺好,有皇嫂和姐妹们看着呢!听说南边出大事了,大家放心不下,特意让咱回宫看看!”
被人关心的感觉还蛮舒服的,朱由检张嘴接过橘子,满嘴幸福的回道:“有啥好看的,朕不好好的么?又不会缺胳膊少腿的!走!陪朕去御花园逛逛,咱们好好过过这二人世界!”
说着还真起身,拉起周皇后就要走。
啥二人世界?满腹心事的周皇后想起什么事,脸色一红,心里甜蜜蜜的;躲开朱由检的“咸猪手”,娇嗔道:“好歹是个皇帝,怎么这么没正经的。”
朱由检哈哈一笑,拉起那双柔软的手,大声笑道:“啥没正经,咱俩可是老夫老妻的,有啥好害羞的,走!”
两人沿着长廊慢慢的往御花园走去,说着家常话,倒也像回到以前在信王府新婚不久的日子。
两位慢悠悠得走着,不时传来欢快得笑声;大总管王承恩和徐应元带着太监、宫女远远的跟在后面,也不愿去打搅两位的私人时间。
看着愁眉不展的徐应元,王承恩不觉笑道:“徐公公,怎么一日不见,有啥心事?不会是内库吃紧吧?”
说啥呢?皇家现在哪会缺钱!钱多得看得您眼花!
满肚子心事得徐应元哭丧着脸看着王晨恩,突然拉着他得手,哀求道:“王公公,你得帮帮咱家,几位太妃、还有懿安皇后都快把咱家逼疯了。”
怎么会事?又出啥情况!
王承恩奇怪的回道:“什么事?连几位老太妃和懿安皇后都出面?”
徐应元看了看左右,挥手让后面的宫女和太监再离远点;好久,才壮着胆子回道:“还能什么事?还不是‘立太子’的事!几位老太太认为如今皇长子聪慧过人,又是嫡长子,何不早立以安民心。”
又是这事!王承恩吓了一跳,看了看左右,压低嗓子回道:“几位老太太好好的享清福就得了,干嘛参和这事!还现在这个时候?这不是添堵么!”
可不是么?还是自家兄弟体贴!
内心稍安的徐应元感激的回道:“可不是!好像是安排好似的,几位老太太来到德辉殿,说是看看孙儿们,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说这事,要不皇后着急回宫干嘛?”
还真会挑时间!有些人的手还真长啊!硬要把不问世事的几位太妃、
老太妃牵涉进来,这下麻烦了。
王承恩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一双眼睛变得阴冷吓人,冷冷回道:“徐公公,咱们几个是跟皇爷从潜邸过来的人,该分清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再说皇爷待你们老徐家也不错!别老了丧失了恩宠,祸及家人就不好了。”
谁不知道这些,咱老徐家一个是司礼监秉笔、坤宁宫总管;一个是海外租借地济州岛镇守太监、济州岛的“土霸王”,将来极有可能接魏忠贤的班;皇恩如此,又怎么能参与这头疼的事!
徐应元哭丧着脸回道:“咱家哪敢违抗皇爷的意思,可是一群娘娘都在那抹眼泪,咱家也不好说什么不是么!”
哎!王承恩叹了口气,安慰道:“咱们做为皇帝奴婢,该回绝的一定要回绝!心软不是害自己,更害了别人。”
两人小声的说着话,前面传来朱由检平静的吩咐:“王伴伴、徐大伴!朕有事吩咐。”
好好的二人世界不过,喊咱们上前?
王承恩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徐应元,小步疾走上前;徐应元打了冷颤,忙低头跟了上去。
两个大总管还没站定,朱由检冷冷吩咐道:“传旨:皇家卫队含南京孝陵卫及近卫军取消一切休假,全军戒备!两京加强警戒,外松内紧,取消一切集会申请;另外,召直隶总督孙传庭进京!”
啊!这是?
两人惊恐的对视下,王承恩应声而去,留下徐应元两腿发颤的站在边上;周皇后则一脸平静的站在一侧,看不出什么异样。
朱由检看着从小照顾自己的大太监,缓缓说道:“大伴!你、曹大伴、王伴伴三人跟朕最久,一直陪伴朕,朕当你们也像家人一样;你们一定要站稳,不能听信别人的浑话,有什么事和朕说,没关系的,大明还是朕作主!”
徐应元听得头皮发麻,两腿一软,趴在地上大哭道:“皇爷,您知道奴婢胆小,奴婢只想好好侍候皇上和皇后,不想参与乱七八糟的事;可总有人要凑过来,奴婢挡也挡不住啊!”
看着这位老太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朱由检内心一软道:“行啦!起来吧!越活胆子倒越小了,飞扬跋扈会不会?不会就学点!”
看着主仆二人惺惺作态样子,周皇后觉得滑稽,有这个必要?知根知底的人,合谋演戏给本宫看么?
既然都在演戏,本宫也会!周皇后笑道:“皇上,一件小事,有必要弄得满城风雨,会不会是小题大做。”
小事?单独弄出来是小事,可以置之不理;可如今趁着广东的事“逼宫”,就是大事,不得不重视。
朱由检冷笑道:“有人是日子好过够了,想吃点苦,那朕就如他们意;徐大伴!户部在皇家银行的账号先冻结,组织银作监的人查账,彻查修建水利的帐单及商税清缴问题;人手不够,让海关、东厂协助,找到证据直接抓人。”
隆隆雷声响起,乌云笼罩在北京城的上空;今年的这个冬天,注定是不平常的!
第七十七章 余波三
当初大明全面推广银币,建立“中央银行”——皇家大明银行;内阁拘礼力争,户部拿到发行货币的部分利润,参股了皇家大明银行。
做为利益交换,户部将商税、铸币税存在“中央银行”的几个户头上;一来便于朝廷铸币,二来便于结算;平时用来发放皇族、勋贵的俸禄和官员的薪酬,减少了日常贪腐行为及不必要的消耗;不交管理费,也没有什么利息,可以说省事、划算。
内阁的算盘是打得噼哩哗啦响,结果还是踏入预设的陷阱,又一次被翻脸比翻书快的皇帝卡住了脖子。
面对文官集团的试探火力,崇祯帝朱由检没有象他的祖父万历帝退避三舍;而是以“铁拳”回应挑衅,直接加强了两京和紫禁城的警戒。
两人的区别也就在此,崇祯皇帝想掌权又活得久些;光掌握财权还不够,还要控制住军权!这样才有“说话”的权利,才是真正的皇权。
面对皇帝的强势的回应,看着紫禁城到处明晃晃的刺刀;文官们识趣的没再提什么“敏感”话题,第二天德政殿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对于经常搞小动作的外藩安南,文官们天朝上国的优越感体现得淋漓精致;意见出奇一致,责令使团尽快进京,不得再在大明各地逗留,连句慰问的话都没有。
内阁处理外藩都如此没有人情味,对那些唯利是图的西洋商团如何?
呵呵,肯定不会讲什么情面,更不会留什么脸面。
内阁责令各地官府严格控制西洋商团的活动区域,不得超出约定地域;撤销涉案的西班牙商团的所有权利,广州商号财产被查封,人员按律论罪,在其它地方的商号勒令关停,人员遣送出境。
崇祯帝朱由检根本没看重这些枝末小节,反而是故意放纵;内阁也猜到了皇帝的小心思,配合着演这么一出戏,化解下彼此尴尬的局面。
结在心里,化不化得开?没人知道,做该做得就是。
乾清宫西暖阁,从崇德殿回来的朱由检没有休息,又秘密召见了参谋本部总长曹文诏、近卫军军长周遇吉及海军部副总督郑芝龙等人。
具体聊什么?与崇德殿一墙之隔的乾清宫戒备森严,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点也不过分!
西暖阁装修质朴、典雅,器物、摆设考究、贵重,到底是皇帝的用品,不是常人能仰望;初次参加这种“秘密聚会”的郑芝龙有些放不开,在那坐立不安,连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
朱由检看着纵横大洋的“海盗王”如此拘促,内心也有点感慨;从桌上拿起一包纸盒子丢给他,笑道:“芝龙,别拘谨,这里没有外人,放松点。”
说完自己掏出另一个纸盒,抽出一根白色细纸包着短条塞在嘴里,边上的王承恩立马掏出火柴划燃给皇帝点上,西暖阁升起第一股青烟。
似乎是个信号,宫里的常客周遇吉,见皇帝独自抽上了;自己也掏出包,递给身边曹文诏一根,两人在那边抽边小声聊着什么。
郑芝龙茫然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只见浅黄色纸上印
着正阳门图案,写着“大前门”三个字;疑惑的拿到鼻子前闻了闻,一点淡淡的烟草清香,原来是烟草,怎么做成这样?
君臣表现各异,王承恩看得有趣,见到问题所在;便走去过教郑芝龙如何,如何这般;不一会,又一股青烟在西暖阁升起,加入烟雾大军。
问题解决,朱由检得意笑了笑,起身走到挂在墙面的《坤舆万国全图》前,边抽着烟边看着地图,还抽空想着心事。
有情况?机智的曹文诏两口将烟抽完,往身边的玻璃烟灰缸里匆忙一掐烟头;起身走到皇帝身边,端详着粗糙的地图,感叹道:“哎!这么多年了,再看看以前的东西,还别说,心里还真有那点感慨。”
不错!演戏不仅看主角如何,还要各位配角懂得如何接戏,这样才会演一出好戏。
朱由检对曹文诏的变现很满意,欣慰的笑道:“打开知识宝库才知道自己的无知,放眼看世界才知道自己的渺小;曹总长能有这样的心得体会,说明朕没看错人。”
皇帝这么夸自己,曹文诏脸微微一红,恭敬回道:“陛下,臣也是在不断学西,要不还真跟不上陛下的步伐;丢面子是小,耽误国事是大。”
这个马屁还是有点水平的,拍得朱由检很是舒服,也扫去这两日的郁闷。
心情舒爽的朱由检一高兴,笑骂道:“嘿!没想到曹爱卿还挺谦虚的,周遇吉!是学你的吧?”
周遇吉刚抽着第二根烟,听到皇帝的玩笑声,忙将烟蒂掐熄,起身挠挠头不好意思笑道:“陛下!曹总长不仅人长得俊,更会说话,哪像臣这么笨的。”
果真如此?周遇吉不过是藏拙而已,能到西暖阁混的,都不是善茬。
“憨厚老实”的周遇吉模样着实有点滑稽,朱由检再也控制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惹事”的两位也在一旁跟着乐。
边上郑芝龙不甘寂寞,在那傻乐道:“陛下!这不是西洋来的烟草么?怎么与一般的又点不同?”
朱由检转身看着郑芝龙,赞道:“看来咱们的海军提督有见识,不错!就是烟草,味道如何?”
听到皇帝的鼓励,郑芝龙也没那么拘谨,又抽了两口才回道:“好像比水烟有趣点,怎么?这个能赚钱?”
不错!不亏为“走私大王”。
市场需要培养不说,种植这种经济做物需要大量的土地,一切要等平定吕宋,才能在大明境内慢慢推广。
朱由检哈哈一笑,夸奖道:“哈哈!说到点子上了,会!不过现在还赚不了多少,还得过几年啊!”
曹文诏“参谋总长”的敏感度还是有的,颤抖的声音问道:“陛下!难道就要发动么?时机是不是有点不对。”
时机?现在安南黎朝或吕宋的西班牙人大概都知道发生在广东的动 乱,时机不刚好么,可到底打哪一个呢?
朱由检收敛笑容,想了会叹了口气,慢慢说道:“虽有计划,但朕没想到会提前,还是按计划先打吕宋;安南要动用第四军,先放放!搞乱它再说。”
曹文
诏舒了口气,忙回道:“吕宋的西班牙人不多,从这次广州的事看来,他在西洋人中也没什么伙伴;不过唇亡齿寒的道理那些洋人也懂,在南洋的西洋人团结起来对付大明机率较大。”
谈起海军的任务,郑芝龙来劲了,在旁补充道:“陛下!吕宋的首府马尼拉防守空虚,仅仅八、九膄盖伦船,那个圣地亚哥堡为平地建筑,火力网还没台湾的热兰遮城强,棱堡全在我军的射程内;单凭南洋舰队就可拿下,北洋舰队完全可以留在家里防止敌人偷袭!”
偷袭?谁敢偷袭大明,倭寇?
周遇吉在一旁不满的回道:“偷袭?就凭倭寇!他们敢!”
曹文诏看了眼貌似憨厚老实的周遇吉,笑道:“郑提督不是那个意思,有防日本,更防实力不强的西洋人和咱们打游击!袭击大明沿海。”
郑芝龙一拍大腿,赞道:“就是这个意思,还是总长厉害,说出‘老’、不!是说出咱的内心想法。”
朱由检看着三人卖力的表演,心里觉得好笑,不满的道:“行啦!三人别演戏啦!不说海运一个镇去吕宋,单靠南洋舰队不行,万一洋人在海上打游击,你南洋顾得过来?”
皇帝还是慎重!生怕手里的棍子不够,打不疼人,便多塞几把。
周遇吉转着小眼,在旁接着说出另一种担忧:“陛下!万一倭寇‘抽疯’,又派人来大明沿海打劫呢?”
这事能难倒“海盗头子”?他可与那些家伙很有渊源。
朱由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郑芝龙,和颜悦色的笑道:“芝龙,和周大人说说吧!看他急的那样子,估计晚上睡不着啰。”
郑芝龙神色一收,向着朱由检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起身后凛然道:“小日本不动还好,若动!整个九州岛都会陷入战火,到时不是他们来打咱们,而是咱们去打它了。”
不会吧?陛下又有啥战略?怎么连参谋本部都不知道!
朱由检看着疑惑的曹文诏,笑着解释道:“芝龙不仅与吕宋有渊源,其诰命夫人乃是日本国九州岛肥前平户藩松浦家家老之女;这些年平户藩与大明贸易获利颇多,还想加入大明,朕没理会,到这你们该明白啦。”
郑芝龙见皇帝如此说,慌的又鞠躬行礼,解释道:“芝龙身为明人,定当为国、为陛下效死;陛下如看上九州,芝龙去取来就是!就是要那倭王头颅,也未尝那不到!”
到底做过“海盗”,什么话都敢说!小日本先让他呆着,先对付主要威胁。
朱由检摆摆手,淡然笑道:“郑爱卿能如此晓明大义,朕很欣慰,日本虽小,但民风彪悍;必先内部瓦解,九州岛的势力慢慢交予锦衣卫,对你们郑家有好处;听慈烺(皇长子)说福松(郑成功)在学校很是活泼、开朗,依朕看也是个将才,能不能成帅才,还要看他的造化;让你家诰命夫人多去宫内走走,体验下大明皇家气息,大明到底不是日本可以垂涎的。”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能和皇后、“太子”攀上关系,咱郑家想不荣华富贵也难啊!
第七十八章 余波四
有野心不错!能控制住野心的才是真英雄。
面对皇帝递来的橄榄枝,郑芝龙心领神会,跪在地上,磕头谢恩道:“臣谢陛下恩宠,臣感激涕零……。”
朱由检忙扶起郑芝龙,温言安慰道:“这次攻打吕宋,朕没派爱卿南下,其中的奥妙要理解;一是平衡南、北洋舰队微妙关系,二是让爱卿坐镇上海,威胁日本!”
天啦!皇帝也太直接了吧!这不是将参谋本部摆在明面?曹文诏满脸愕然,随即想明白其中关键,顿时头痛不已。
郑芝龙能从土匪窝里杀出来,也非泛泛之辈,听皇帝这么说起,能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只有周遇吉满不在乎的和王承恩在边上谈着南洋的战局。
朱由检看着几位爱将,笑道:“那就这么定了,按参谋本部的计划,代号什么来着?对!‘寒流’!开始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拉开了为时近十年的南洋攻略序幕。
后世有人如此评议“广东民变”,崇祯帝执意“改革”导致国内反对声不断,新旧势力裂痕也逐渐扩大;最终在守旧势力集中的广东激起大范围的民变,好在由于反应及时,没扩散到广西和云南。
在守旧势力开始暴力反抗的同时,立“太子”呼声又一次高涨。
幕后势力推动的意图是什么?大明皇帝死的不明不白可不止天启帝一个;好在他们看到皇子众多,背后牵扯外族势力太复杂,才没敢做出过激的行为,酿成大祸。
多重压力下,崇祯帝朱由检为走出困局,被迫在国内情况尚未明朗前采取最危险的一种方式——对外扩张,以转移大明各阶层的视线。
果不出所料,大明又一次冒险成功,取得了巨大胜利,成功缓解了危机。
崇祯帝趁胜追击,让懿安皇后、周皇后带着皇长子坐镇北京,直隶总督孙传庭辅佐,近卫军固守北京周边险要区域;自己开始巡游全国清扫各地守旧势力,也有引蛇出洞的意图,最终稳定了国内局势,彻底平息了国内反对声音。
这些都是后话,还是先将广东的事说完。
广州民变经过初期的狂暴后,反应过来的官府快速扑灭暴乱,广东局势也逐渐明朗起来。
广州府南海县佛山镇的冼、霍两家已被连根拔起,附逆的小家族也未能幸免逃脱;除了解救出不成人形的南海县令袁崇文,最后也是被叛了个斩令决!
经此一乱,佛山镇是人烟稀少、百业萧条,再也回不去往日的繁华。
解决完佛山乱民,第四军一部以骑兵开道,随即开往清远、连州一带;清剿参与暴乱的山寨。
封闭的群山被枪炮声打破,急于戴罪立功的山民让战事异常顺利;官军再没有以往的仁慈,涉事的寨子整个被连根拔除,参与民变或家里有广州城物品的山民被直接处死,未报官告发的被押走成了各地矿山的囚徒。
东莞、新安两县闹事的民众与惠州府、潮州府起事的同样命运,闻讯赶来的官军团团围住,不由分说直接捆绑带走,反抗的直接被当场射杀;随后官军下乡强行执行土改,部分豪族企图凭借高大厚实的
围屋负隅顽抗,围剿的官军军也毫不客气用火炮招呼。
第四军下属第十镇与驻扎广东海军陆战队通力合作,很快将这场涉及人数众多,地域广泛的暴乱镇压下去;省府从各皇家农庄(原各地卫所)抽出工作组开赴广东各地,在刺刀的威压下进行土改。
不可逆转的大势下,广东其它各府、县在当地皇家农庄工作队监督下,相继开始自行土改,完成了以前没做完的事。
大批被抓的民众被送往台湾和海南岛等地矿山,又从台湾和福州拉来大批海军陆战队和物质,一场迫在眉睫的进攻在平乱的掩护下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或许是这事闹得太大,乱事逐渐平定后,朝廷好像还不解恨。
联合舰队南下没多久,朝廷下令:廉州府(今广西北钦防三市)划归广西,广东省由十府变成九府;撤销南海县建制,土地由番禺、三水及顺德三县划分,结束广州城周边的土地管控乱局。
事情这还没完,崇祯八年初,内阁通知在各府下设立市级单位,平行与县,由知府直管,行政体系变成省、府、市与县、镇、村;简单的说就是省会、府城的土地从各县划出,独立形一个行政单位——市,自此北京市、南京市等称呼出现在今后的公文里。
又扯远了,将时间再度拉回来。
香山县濠镜(澳门),原弗兰基(葡萄牙)的据点,没有经过大规模的填海工程及泥沙堆积,还没现在澳门一半大。
大明收回后,这里成了南洋来西洋货船的集散地,也是分舰队的驻锚地;随着海军的进驻,加上贸易量的增大,这里反而显得更加热闹。
濠镜防御体系由大炮台、圣地亚哥堡及加思栏炮台组成;南洋舰队接手后,对澳门岛防御进行了加强、改造;去掉了带有殖民色彩的名字,圣地亚哥堡改为“妈阁堡”,加思栏炮台改为“松山南炮台”。
同时在松山主峰及望厦山各兴建一座炮台,分别命名为“松山北炮台”及“望厦炮台”,至此内港及外港各处均处于炮台的火力压制区域,其目的就是防止西洋货船暴起伤人。
广州事发后,明军在濠镜全岛戒严加强了戒备,下令在外港等待的西洋货船全部转移到内港;同时封锁了前山水道,将这些西洋人全部关在港内以防止意外。
一艘挂着尼德兰旗子的西洋货船趁着巡逻舰走远,顺着水流偷偷的溜出泊位,眼看就要到出海口。
“呯”的一声,从“妈阁堡”打来一发炮弹,落在船的前方,溅起的水花还没落地;紧接着又有两发炮弹落在船的左右两侧,溅起的水花将甲板上的淋得透湿,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船长急忙下令靠边、落帆。
炮声响后没多久,从外港冲过来两艘“广船”,船头上站着位英武的明军军官;一只手那这个纸皮喇叭,在那大喊着:“前面的船听着,前面的船听着!你已违反戒严令,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否则我军将奉命击沉!”
喊声未落,西洋货船上已降下尼德兰国旗,升起了白旗。
高大的尼德兰船长不顾浑身湿透,忙跑进船长室拿出一个盒子,恭敬的站在船中
央,谦卑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巡防船。
船头站着位白衣蒙面大明男子,看着越来越近的广船,趁人不备偷偷往海里扔掉一块牌子模样的东西。
明军军官一只脚在西洋货船上还没站稳,就大声嚷开:“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不顾法令,真当炮台不会击沉?”
船长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绢布,满脸堆笑迎上去,陪笑道:“窝是菲利普船长,大明的男爵,拥有大明的永久居留权,是自己人;受尊敬的大明皇帝委托,回欧罗巴公干!您看,这是窝的爵位证明,这是礼部颁发的‘绿卡’。”
这些年是有不少洋人加入大明国籍,可正儿八经见还是头一回;接过递来的证明文件一看,不用看着下面印章的记号,就知道那块锦布是宫里的玩意。
既然是大明勋贵,就得尊重对方;军官随意的敬了个军礼,冷冷说道:“既然是男爵,更应该遵守大明法纪,有没有出港通行证?”
菲利普一听,立马摇着头大声说道:“见鬼!窝只想在濠镜补充下淡水,再拉上点东西就走,哪听说什么通行证!在哪半!”
军官没理会他的埋怨,扫了眼船上的人,看到船头的蒙面男子,笑着回道:“没通行证出不去,回濠镜岛补办一个!凭你的特殊身份应该可以加快;船上没什么违禁品吧,有的话等会自己搬下去,否则你的男爵身份也帮不了你。”
军官说着向白衣蒙面男走去,菲利普船长忙跟在后面紧张的回道;“窝一向守法,哪敢做违法的买卖!等会就去办通行证。”
军官没理会菲利普的唠叨,走到白衣男面前站定,淡淡问道:“什么人?到哪里去?为什么在这膄船上。”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白衣男莫名其妙。
菲利普忙在后面答道:“他是窝的一个朋友,家里遭受火灾全家都死了,只留下他一个又破了相,不愿在伤心地呆着,想出去走走;窝就带着他环游世界,到处看看,也许能解开他的心结。”
他娘的鬼佬,罗里吧嗦说一堆,老子问你了么?
军官没理会菲利普船长的唠叨,死死盯着白衣男子,继续问道:“你是什么人?要到那里去?再不回答,就请跟本官走一趟。”
白衣男盯着瘦小的军官看了会,没回答问题,从怀里掏出户籍证明递了过去;默默的取下围着的白布,露出吓人的脸庞。
菲利普看着吓人的脸庞,捂着嘴跳了起来,大声喊道:“窝抗议!大人,您不能这样侮辱一位受过严重创伤的可怜人。”
备注
1、
澳门在明代没现在那么大,现在澳门是二战后填海改变了海岸线,这里是本文指定西洋商船聚集地;内港是指西江支流,外港是面对大海的海湾;文中新建两处炮台在历史上葡萄牙人还未修建,圣地亚哥堡也没加建完成。
2、
文中蒙面男和密探应该知道是谁,这里就不多说,都是牵线的人物。
3、
本文不是学术文章,没考虑明代珠江海岸线问题。
第七十九章 吕宋一
抗议如果有用就不是抗议,是回击!
瘦小的军官没理会边上的小丑,接过白衣男子的户籍证明,没有作假很正常,怎么检查都没发现异样。
正想进一步盘问时,船舷边传来同伴的喊声:“大人,岛上发信息,让这艘尼德兰商船走!”
什么?军官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着东厂暗探的信号,回头看了眼白衣男;将户籍证明还给他,转身往船舷走去。
边走边骂道:“他娘的!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还让不让人干正事。”
好险!逃过一劫的菲利普船长挺着腰杆,满脸堆笑送走了骂咧咧的明军军官,目送广船离开,才下令升帆开船,。
瘦小的军官回到船仓,看着发暗号的这位东厂暗探,没好气的问道:“兄弟!这是唱那出戏?他不就是要找的人么?怎么临到头又放了,什么意思?”
能又啥意思?东厂暗探苦笑道:“小弟也想抓人,就是这家伙把东厂害惨了!可上头就是不抓让!你让小弟能怎么办?小弟来之前接到命令:这家伙说如果要外逃,就让他走,只要知道是坐谁的船走的就好!”
这它娘是什么鬼命令!难怪会闹出事!
军官不满的怒道:“你们东厂都这样啊!不出事才怪!”
看着暴跳如雷的军官,暗探苦笑道:“哥哥别寒碜小弟了,那天在码头听到要出事,小弟 第一反应有人会在西关闹事!果不其然,西关出大事了;可小弟又能如何?情报交上去没人理!自己想去抓人又晚了!想阻止贼人人手不够!真它娘憋屈!”
哎!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看着暗探难受的样子,军官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道歉道:“兄弟!对不住,刚才小弟太激动了,误会您了,别见外。”
暗探苦笑下,淡淡回道:“没事!都习惯了!总督府的意思是放长线掉大鱼,通过这个人将隐藏在后面的势力全清出来,仇一定会报的。”
原来是这样啊!军官想到菲利普特殊的身份,不免疑惑的问道:“这位船长不是男爵么?怎么会和贼人走到一起?”
西洋人对谁会忠心?唯利是图之徒肯定是对金钱最在意,要不大老远跑大明来干嘛!闲得蛋痛么?
暗探讪笑道:“他?见钱眼开的家伙!为了钱连自己的老婆都会卖!能又啥忠心的!不过这次估计是见钱眼开,被人利用了,没想到濠镜这地方还真藏藏龙卧虎,里面的尼德兰商馆得好好查查!”
还有点本事啊!一下就想到这么远。
听说要查案,军官来了兴致,凑过脸笑道:“兄弟!带上小弟如何?小弟可学过几招,平常几个人近不了身。”
暗探打量下军官,撩开衣服,露出燧发短铳,淡然笑道:“兄弟,前途险恶,不是小弟不帮,只是有规矩在!小弟有人在岛上,放心吧!”
广船在外港的军用码头还未停稳,暗探双手一拱翻身下船,消失在码头边的小巷里。
军官叹了口气,慢慢走回船仓,回到自己的铺位前倒头便睡,一翻身露出暗藏在内衣里的腰牌。
濠镜隔江相望的
九龙半岛象条八爪鱼伸向南海,使得这里海湾、岛屿众多,天然良港自然也不少。
半岛附近最大的两座岛,大屿山岛与香港岛与九龙半岛隔海相望;中间有条道狭长海湾,当地人亲切称之为“九龙湾”,也就是后世香港鼎鼎有名的“维多利亚湾”。
南国的冬天是艳阳高照、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生机盎然;全然不似北方的冰天雪地、荒草遍地,飞鸟全无满目萧瑟。
崇祯七年十一月,新安县九龙半岛
南洋舰队的重要港口九龙军港是人声鼎沸、热火朝天,九龙湾里停满了大明海军战船。
除了还在海试的新造军舰,南、北洋舰队的主力舰几乎全聚集在海湾里;一百五十多膄大、小军舰同时停泊在一起,加上差不多数量的五专运输舰,密密麻麻桅杆如同森林的树干,场面不用说也很震撼、壮观!
高耸在山坡的毕架山城堡(现九龙城寨)上空,飘扬着日月旗及“三足乌“海军旗显示着这里归属。
临海的城墙上站着几位地位显赫的大明军人,挺着笔直的腰杆,骄傲的看着海湾里的各色军舰。
恍若隔世,两百年前长江出海口,聚集了这么数量的海船,浩浩荡荡拉开了“下西洋”的帷幕。
景象似曾相似,又有不同。
再往远点看,从这依稀可以看到对面香港岛云台堡(炮台山)上空的日月旗,两面日月旗一南一北俯瞰整个海湾,这是与两百年前不同。
一个是唯我独尊,一个稳中求胜。
忙里偷闲跑来给联合舰队送行的代理两广总督曹变蛟,看着布满海湾的战舰,遗憾的说道:“他奶奶的,原本以为定远已经够大的,放在这海湾里,连根毛都算不上。”
春风得意的海军总督潘云龙叼着颗烟,听着这半感慨、半牢骚的话,得意的笑道:“怎么?不服气?当年某人在台湾大杀四方,为兄可是在海上吹风!为兄可怎么没抱怨!谁叫某人去陆军,要还呆在海军,不就有机会参合一把!”
呦呵!两大佬又掐上了。
旁边的第四军总参谋长毛文龙、海军总参谋长施大宣,海军总军法官徐汧、南洋舰队提督郑芝虎、北洋舰队张树清等人憋着笑,忙退后几步,走到一旁对着海湾指指点点,将“战场”留给两位大佬。
气人!曹变蛟瞄了眼得意的潘云龙,自己是不可能不认输的,讥讽道:“海关每年上千万的收入全投在海军,现在才这么点规模,还有脸得意?老子要是你,早辞职不干了!”
潘云龙是军内有名的“滚刀肉”,与陆军的赵率教有得一拼,听了这话也不恼,不以为然笑道:“怎么?眼红不是!这可是陛下的旨意,不满?找上头说去,别在老子面前叽歪!再说卖给海军的火炮那么贵,还不是变相补充你们么?你还啥不满意的!”
彻底被你的无赖打败了,曹变蛟转看了眼潘云龙,转换了话题,有点担忧问道:“海军倾巢而出,那东海和渤海湾谁看护?”
这小子,说不过还知道迂回进攻啊!
潘云龙得意的笑道:“想掏老子的老窝,整个大明海域还没人有这个本事;知
道戴金琳为啥没来?他带着十来膄在海训各类舰去琉球了。”
去琉球?琉球和倭国这几年不老老实实的么?怎么打得战!这边还没开始,就另辟战场了!
现在粤省不稳,北方初定,这时候还四处出击,万一出什么事?
曹变蛟不满回道:“怎么四下招惹?两路出击?”
潘云龙吐了口烟圈,看着城头的日月旗和耀眼的“三足乌”旗,神秘的说道:“怕啥!老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其中奥妙你去猜?”
琉球、吕宋处于台湾的南、北两侧,与台湾岛在太平洋海面形成一道弧线!弧线?防线!天然的防线!
原来是这样,曹变蛟笑道:“看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原来是真!小弟佩服啊!既然早知道,为何现在才动手?不耽误事么?”
潘云龙摇摇头,笑道:“你啊!只看到好处,没看到坏处,没几年的经济手端,孤悬海外的琉球就那么容易倒向大明?别太天真!这次是要他们哭天喊地的内附!”
估计经过几年刻意的贸易交往,琉球是成了大明的某种原料产地;欠下大批外债不说,就是切断其粮食来源,它不死也得死!
经济手法控制比直接的战争手段还折磨人,有人美其名曰 “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要人性命。
琉球如此,朝鲜同样如此!日本国家大点、又自闭,一时还拿它没辙,不过好像在九洲那边开了口子。
曹变蛟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笑道:“你们怕是‘项庄起舞,意在沛公’吧!海军部的计划?不错!有进步!”
潘云龙见曹变蛟看破,哈哈一笑,赞叹道:“陛下说了,这个计划估计瞒不过兄弟,果不其然!还是陛下最了解兄弟你啊!”
那当然啦!咱和皇上可是一起打过架的人,当街暴揍伪金贝勒,这可是北京茶馆有名的段子,经久不衰。
曹变蛟畅快笑道:“小弟再做次‘大神’,小日本只会缩头做王八!放心打吕宋,速战速决!回来接小弟去揍安南!”
曹变蛟说出了答案,潘云龙扔掉快烧到手的烟头,满意的笑道:“哈哈!好,打吕宋要废啥神!就是那么多小岛,交通不利,全靠船维持,得慢慢磨!”
这人看似大咧咧,还挺小心,只是谨慎过了头!
得意的曹变蛟不由挖苦道:“切!还海军总督?磨啥?招台湾的山地兵去揍他们,便宜不说,还彪悍!对付岛上的那些‘猴子’,一个字‘杀”!杀得差不多了,再招抚!”
杀气腾腾的话,说出了几位武将的心声,对付异族,从来就没客气可言。
备注:
1、
香港现在的海岸线部分区域经过填海,与明代不同,与二战前也不同;当时的九龙城寨以前离海岸应该不远,炮火可以覆盖维多利亚湾部分水域;与香港岛维多利亚堡一南一北,控制维多利亚湾;至于维多利亚堡是不是香港现在的炮台山,这里不做详细考证。
2、
徐汧:字九一,号勿斋,长洲(今江苏苏州)人,画家徐枋之父;崇祯一年进士
第八十章 吕宋二
征服永远没有那么仁慈可言,即使披上“科学探索”这件美丽外衣,其实质也还是血淋淋的;大明想参与“大航海时代”,要想成功同样得铁血无情。
也只有这样,不过话说回来,这法子还真不错,和施总参谋长想到一块去了;潘云龙看了眼后面,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你哥哥知道,看到后面总军法官没!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要不你别想睡个安稳觉。”
是个麻烦事!要解决倒不是难事,不就采取点手段么?
曹变蛟凑过头去,压低声音道:“你傻啊!把他丢在马尼拉不就得了,他老进士出身,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哪有讲武学院出身法官本事!”
是啊!他体力不行!潘云龙闻言一乐,猛力拍了曹变蛟两下,笑道:“难怪陛下要咱来问你,兄弟果然是个中高手,为兄佩服。”
上不场面的手段有啥用,陛下的手腕才真叫高明。
他奶奶的,能不打轻点,老子又不是沙包!
曹变蛟呲牙咧嘴回道:“轻点!丢不丢人不!这种事还去打搅陛下?海军的脸都被你这货丢光了!”
浑小子,聪明过头了吧!潘云龙白了眼曹变蛟,不以为然笑道:“这不叫丢脸,多汇报、多请示!没错!你啊!别怪为兄没提醒过你,一样要注意!细节决定成败!”
哎!想来还真是这样!
曹变蛟歪着头感激看了眼,怅然回道:“小弟知道!希望小弟犯错的人多着呢!毛总留跟老兄去吕宋;一来你们原来就是老相识,他常年在皮岛道游击,登陆、打闷棍套路不会比南洋那帮人差!二来见识下抢滩登陆作战,下步打安南会用上!政务繁忙,估计朝廷钦差也快到了,小弟得立刻赶回广州,就不再相送;变蛟祝海军南下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看着一本正经行军礼的曹变蛟,潘云龙眼睛有点朦胧,忙庄严的回了礼,又轻轻锤了曹变蛟一锤。
两位手握大权得军方大佬就这么无声的分手,各自走向属于自己的战场。
半个月后,马尼拉外海
两膄西班牙小型盖伦船“西班牙人号”和“瓦伦西亚号”在海岸边百无聊赖的来回游荡着,巡逻的大部分时间是枯燥无聊的。
要么停下来看岛上的土著划着独木舟在海浪里捕鱼,看着他们被海浪打得左摇右摆得狼狈样,西班牙人在船上抱腹大笑;要么像老鹰看见兔子一样扑向外海,用炮口截停住过往的商船,回来时每个人腰间鼓鼓。
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肥羊”宰,蓝蓝的天,蓝蓝的海;如果不是偶尔飘过的白云让人遐想连篇,这海上的生活枯燥得会让人抓狂。
清凉的海风吹过,“西班牙人号”瞭望哨发现北方出现了点点白帆。
有情况!消息传来,枯燥无味得气氛一扫而空,大家都在想这是哪里来得船,难道是美州过来的“运宝船”?
期待得气氛中,“西班牙人号”向后方打着信号,张帆迎了上去。
后面的“瓦伦西亚号”没发现前面的情况,百无聊赖之中撞沉一艘独木舟取乐;水手们正趴在船舷边看着在海浪里垂死挣扎的土著,船上飘扬欢乐的气氛,好事的人还开下“盘口”,赌那个土著最后死
等他们看着土著终于消失在海浪里,分了赌资才想起自己的任务;等这些水手驾船再次上路,怎么前面的“西班牙人号”掉头了?
高高的瞭望哨看得远,终于发现情况不对,“西班牙人号”身后还跟着几膄跑得飞快的海船。
日月旗?“奇怪的鸟”?不好,是明军!
“瓦伦西亚号”慌乱的掉头往马尼拉湾跑去,还没跑到海湾附近的科雷希多岛,后面传来出来隆隆的炮声。
大明又向伟大的西班牙帝国下手了!卑鄙黄色猴子,这次竟然偷袭!
骂归骂,该跑还得跑!
“瓦伦西亚号”像屁股着火似的,拼命往马尼拉城跑去;孤立无援的“西班牙人号”看着远去的战友,不知是懊恼还是赌气;很识时务的落帆挂起了白旗,一群“海燕”将它团团围住,不久一片片白帆从他们身边划过,继续往马尼拉湾挺进。
当…当当……!当…当当……!
急促、清脆的钟声打破了马尼拉城的平静,敌人来袭!大队敌人来袭!不仅巴石河畔的圣地亚哥堡上空响起了钟声,全城教堂的钟声也随即响起。
不管是该死的海盗,还是可恶的尼德兰人,都是西班牙帝国的敌人!
咱是平民,还是逃命要紧!站斗?还是让英勇的西班牙斗牛士去吧!要是跑慢了去得慢了,还没到护城河边,城门就关了那才要命。
马尼拉城像捅破了马蜂窝似的,到处是抱头乱窜的人群,边跑嘴里还慌张的叫喊,加速恐惧的扩散,让城市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这一幕何其相似,人在未知的恐惧面前,下意思的反应就是逃跑;远远的离开,躲避潜在的危险,并不以人种的区别而有所不同。
敌人来袭,马尼拉城乱成一片,首当其冲的码头更是混乱。
西班牙两艘盖伦式战舰的带着四、五膄武装商船勇敢的升帆出港,向着敌人来的方向英勇的迎了出去。
那些火力薄弱的商船也闹哄哄挂帆准备出港助战,可看着天际线飘来的白茫茫一片,水手们吓得扔下手里的缰绳,嚎叫着往还没收起的舷梯挤;一些性急的更是直接跳到海里,拼命的往岸边游去。
闹哄哄的士兵衣冠不整的冲出了军营,拼命的往城墙跑去;一门门火炮的炮衣被掀开,露出可怕的洞口对着外海,弹药被拉了出来,胡乱的堆在炮台上;城墙上的人拼命的干着自己的活,神情紧张的等待敌人的出现。
吕宋总督府里,总督科奎拉正在开酒会,他讲的关于大明与尼德兰两只猴子的黄色笑话,惹得边上几位浓妆艳抹的贵妇人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小扇子扑来飞去,一片暧昧的氛围。
科奎拉沉浸在胭脂味中,晃动的汹涌波涛让他春心荡漾;正寻思是否与两位不停凑过来艳妇去书房,在那宽大的办公桌后,看着远处的海景,深入浅出的探讨人生真谛。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出问题!到底为什么?
急促的钟声打破了城市的宁静,破坏了酒会热烈祥和气氛,更消除了总督大人“运动”的冲动。
与会的社会名流对钟声没那没敏感,他们在社会的上层,处于食物链的顶端,灾难永远时最后才眷
顾他们。
钟声响过三遍,确定是敌人来袭,这群人终于不慌不忙停下相互的交谈,挺着胸膛,端着酒杯,平静的看向总督大人;
那些军官们此刻才歉意的看向身边的女伴,也暂停去激情一把的想法;放下手中的酒杯,抓起身边的小手那么一吻,潇洒的转身离去。
军官们血管里那贵族的气质,高贵与平静中又包含着责任与荣誉,更有面对敌人的勇敢和决心,最过分的是他们有些人很有钱。
决然和英勇自然会赢得掌声一遍,也捕获不少芳心;只是这些人能不能回来?没人知道,也不会在意!世间苦短,就该及时行乐!
西班牙帝国虽走下坡路,但谁知道明天不会再次兴盛,北方的大明不就这样么?
西班牙龙套们完成自己的表演,众星捧月般围过来,视线焦点的吕宋总督科奎拉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对给自己抛媚眼的美妇暧昧的笑笑,起身看着正陆续优雅走出门外的军官,满意的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酒杯,大声说道:“朋友们!不用惊慌!圣地亚哥堡固若金汤,火炮犀利无比,士兵英勇无敌!请移步去阳台,看看帝国的斗牛士们如何消灭来犯的敌人!”
科奎拉说完矜持的微微鞠躬致意,两位贵妇杀出群雌,一左一右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去;众龙套立马围上去,簇拥着科奎拉来到阳台。
科奎拉将酒杯交给身边的仆人,高傲的伸出右手眼望着海湾;英俊的副官一见,忙将望远镜递送上去,还没退回原处,感觉到屁股上多了只小手。
死荡妇!有空老子定要你好看。
副官也是久经情场的老手,侧着身体挡住总督的视线,手臂在那艳妇胸前那么一蹭;那货被帅哥这么一撩,一阵红晕飞上脸颊,夹着腿再不敢多动,。
副官得意的一笑,还想再进一层,耳边出传来总督科奎拉颤抖的声音:“那是什、什么旗?怎么会、会有这、这么多船?”
什么?副官也不敢再撩女人,忙找来一具望远镜,这么往前一看,与总督科奎拉一样呆住了。
海盗?不可能,南海没这么大群的海盗,船型就不对!
尼德兰人?船倒有点像,可他们在东方哪这么多船,其他几家公司加起来也没这么多船!
不对!这旗子怎么看都不对!是明国人!该死!怎么忘记了这件事!
副官放下望远镜,看着总督科奎拉哆哆嗦嗦说道:“总、总督阁下,是、是明军!他、他们终于南下了。”
镇定!镇定!明国人过来不一定是开战,只是小小的误会而已。
科奎拉自我安慰着,脸色惨白的走会大厅,自己想倒杯酒压压惊;可颤抖的手总是不听使唤,果真如此么?
备注:
1、
圣地亚哥堡,就是现在的马尼拉的王城区,一座大型棱堡;吕宋总督区及现在的总统府都在这里面;文中以马尼拉城替代。
2、
苏比克湾到科雷希多岛一线,整体的马尼拉湾海岸防线是美国人建造的,毁于二战;科雷希多岛虽处于湾区出海口偏中位置,明时火炮射程有限,不足以封锁整个出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