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漠北四
西伯利亚高原吹来的寒风一天冷过一天,思家的大雁排着队伍往南飞去;温暖的阳光扫过图拉河河谷,牛、羊群慢慢的在山坡滑过,抓紧时间在入冬前进行最后的补膘。
土谢图部汗王衮布站在苏鲁锭下,两只眼愤怒的盯着下面群起喧嚣的部众;他没想到自己的放纵造成这样的结果,自己核心部众都有不少人不顾号令蠢蠢欲动。
看着熟悉的脸庞,衮布苦口婆心的劝道:“猛虎知道在进攻前隐蔽自己的意图,鬣狗知道何时从狼群口里夺食;你们这样无疑是去送死!直属部众谁要参与此事,就从本汗的尸体上跨过去!”
有人不甘的喊道,言语中少了以前的恭敬:“汗王为何不阻止其它小部落,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他们也是蒙古人,是土图谢人啊!”
蒙古人?蒙古人曾经遍布整个大草原,倒头来不一样刀戈相向,拼杀时谁还记得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面对这些不懂部族之间勾心斗角事物的部众,衮布难得放下姿态,耐心解释道:“狼群只有一只头狼,土谢图部只有一个汗王;狼崽自认为长大,想挑战头狼的权威,那就先让他在残酷的斗争中成长!这样才有真正的本领,才能挑战头狼的权威!”
汗王!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族人!有人痛哭的喊道:“汗王!不能这样啊!他们是咱们的安达,是咱们的亲人啊!”
面对无礼的哭喊,衮布无动于衷,冷冷回道:“蒙古人要想长久的统治草原,就得按长生天的规则行事!按佛祖的意思办!既然他们执意想挑战可怕的敌人,本汗给他们一个机会!”
仁慈的佛祖啊!保佑咱们的族人吧!
可群起事件哪那么容易平息,有人不愿放弃最后的努力,不停叫道:“汗王!不可啊!”
低贱的奴才,记打不记劝!
衮布终于失去了耐心,爆喝道:“闭嘴!土谢图部想在草原屹立不倒,除了强壮的体魄和非凡的雄心,还要有坚韧的耐心和无穷的智慧;他们抛弃祖先的嘱托,不愿忍一时之辱,那就用鲜血让他们清醒!你们如果还认你们的汗王,就回家好生过日子,不要参与草原的乱事。”
汗王执意不允,大部分牧民无奈的退去,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过仍有部分热血冲动的,为了心中虚无的理想,不会那么容易屈服于权威。
当晚这些人收拾妥当离开聚居地,投奔他们向往的生活去了;至于是否美满幸福,只要开心、顺意就好。
闹事的部众逐渐散去,满意的衮布回到帐内;一位身穿袈裟的中年喇嘛悠然的坐在里面喝着奶茶,这位是丹甘寺的摄政桑杰结措(笔者杜撰,请不要对号入座),多罗那他活佛的得意弟子。
看见进来的汗王衮布,桑杰结措轻声笑道:“汗王有一颗慈悲之心,土谢图人会牢记,佛祖也会记得。”
摄政的奉承话,衮布很受用。
得意的着坐在狼皮汗位上,端起侍女倒好的热奶茶,慢慢喝了口,收敛面容恭敬的回道:“摄政赞誉了,如
果不是摄政提醒及时,本汗差点铸成大错!”
老狐狸!桑杰结措慢慢摸着念珠,谦虚的回道:“汗王一心向佛,有颗仁慈之心,不用老衲提醒,汗王自会这么去做善事;老衲只是不愿看到慈悲的汗王在关键时刻行错一步,到后步步错而已,而且这也是尊者(多罗那他活佛)最也不愿看到的。”
尊者?他还好么?
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德行高深德老者,佛祖派来救助喀尔喀蒙古各部的智者,人世的活菩萨啊!
衮布放下手中茶碗,恭敬的双手合十,声音颤抖的说道:“摄政大人!尊者是怎么说本汗?本汗无缘见尊者最后一面,实为平生最大憾事!”
桑杰结措将佛珠握在手心,双手合十,平静的回道:“汗王,只要有心,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随缘顺心就好!尊者为利益他界众生而逝往药师佛土之时,仍不忘汗王在土谢图推崇佛事、救治贫苦牧民之功德,那是汗王慈悲之心让尊者不敢忘啊!”
尊者如此待弟子,弟子有愧啊!
衮布感动得双眼含泪,哽咽道:“尊者!弟子愧对佛祖啊!”
好演技!桑杰结措内心赞叹下,意味深长劝道:“汗王!尊者前往药师佛土,已脱离尘世苦海;咱们还得为尊者的转世灵童用心,要不也对不起尊者的一片佛心啊!”
转世灵童!这可是关系土谢图能否称霸漠北的关键啊!
如何不能用心,衮布梦寐以求的事,如何不在意,急道:“对!对!这事本汗记得,记得!不能忘!不敢忘!”
哎!终究是凡人,功利心太强,不懂其中关键啊!
桑杰结措停止转动念珠,看着装傻的衮布,旁敲侧击的问道:“丹甘寺偏院的那位?汗王怠慢不得;没有他的见证,拉萨和桑珠孜(日喀则)那边也不会收啊!”
话说得隐晦,聪明人秒懂!衮布就是这么个聪明人,不过内心有那没点不甘;怎会这么麻烦?哎!幸好自己没冲动,差点坏了大事。
放下心里的石头,衮布想起自己过往行为,辩解道:“哦!谁敢对天朝使节无礼,那就是和本汗过不去!本汗的人可是去保护使节和丹甘寺安全的,寻访灵童时肯会请使节大人参与,不会怠慢!”
哎!憨直的蒙古人,学大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这样是不行的,土谢图部还没这个势力;好人做到底,桑杰结措念了个佛号,继续提醒道:“汗王!佛说广结善缘方能云游天下,现在就是汗王结善缘的时候!”
善缘?哎呀!对啊!这位明使才是真正的关键人物!
当初昏了头,竟然同意了明国这么个要求,害得现在左右为难,好在没闯下大祸。
如何是好?衮布真有点慌了,忙道:“哦!对!对!本汗糊涂了,本汗等会亲自去给天朝使节赔罪!”
这样大事成矣,了却心事桑杰结措也不再逗留,起身告辞道:“佛祖慈悲!如此甚好,老衲可以安心向尊者禀告了。”
衮布皱着眉头看着远去的八人抬杆,回味着刚才
的一幕,后背有点发冷,好险啊!想到逝去的尊者,忙对着丹甘寺方向拜了几拜。
平和的交锋过去,激烈的交锋粉墨登场。
克鲁伦河河谷一处山坡,赵成带着的二十人刚坐下来没多久,负责警戒的探子报告道:“大人!敌人又追来了,这样不行啊!走了两天还没甩掉,这群蒙古人还真是难缠;他们是双马,地形又熟,再这样跑,咱们一个都跑不掉!”
这群蒙古鞑子还真不死心,跑了两百多里路,还不放手;转眼就进车臣部领地,不行!得想个法子。
赵成两口将干粮吃完,抓起弓弩就要起身,只觉后脖子一痛,两眼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下手的是他得力手下领班王虎,王虎得手,看着报信的探子决然说道:“老五,这里离温度尔汗不远了,带大人骑咱们的马先走;俺和老二带四人掩护,告诉俺媳妇,她男人是好样的!对了,明年记得给你几位大哥上根香。”
这?抱着倒在草地的掌班大人,看着态度坚决的大哥;放哨的汉子眼泪一下出来了,急道:“大哥!不能这样啊!小五就是死也要和你们死在一起。”
王虎一挥手,决然说道:“俺们和大人明枪暗箭遇见了不少,一路升官发财,没那么容易死!兄弟几个就你还没娶媳妇,带着大人先走吧!早点找到援军,还有和大哥见面的机会,快走!”
容不得他们啰嗦,已能听到蒙古人的马蹄声了;王虎急得一使眼神,他手下得几位番子连拉带拽,将赵成和小五送上马背。
看着远去得兄弟,王虎淡然得捡起弓弩,仔细检查一遍,看着留下的五人,冷道:“老二,等会你带三人去右边,先弩箭射击,不到万不得矣,不要用 ‘震天雷’,咱们在后山头会和。”
老二摸了摸身边的绣春刀,点点头啥没说带着自己的伙计,躲进了半人高的草地里。
没几分钟,十几个蒙古人就骑着马,来到了赵成他们刚藏身的地方;一个蒙古人跳下马背,仔细看了下倒地的草根,抬头说道:“他们刚离开,向头领报告……。”
话还没说完,草丛中飞来一支弩箭,直插他的喉咙,这家伙当场毙命!
剩余的蒙古人惊愕当中慌忙四下寻找射击点,人没找到弓箭倒不停射来,转眼十几个蒙古人变成冰冷的尸首。
后方一里地左右,胖头领刚喝了两口水,坐在那喘气休息;一位蒙古人连滚带爬的跑来,神色慌张的报告道:“报告头领,前锋小队遭遇敌袭,已全军覆没!”
胖头领没理会这位中途溜号逃得生路的家伙,他被巨大的损失惊呆了;看着前面毫无动静的草丛,怒气直冲心头,咆哮道:“什么?他们才几个人?一群饭桶!给老子追!”
几只躲在旁边草丛的兔子,刚露出头想观看下情况,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连忙将头缩进窝里,哪敢再露头。
两天在马上生活的的蒙古人刚想休息下,被军官呼喊着又一次跳上马背,把仇恨全给了没照过面的明军,分成两路往前包抄过去。
第五十二章 漠北五
蒙古人有不少优秀的猎手,根据现场周围的情况很快发现蛛丝马迹,随着来不及掩饰的痕迹,蒙古人终于发现了正往半山腰若隐若现的几位明人。
想跑?哪里走!
蒙古人欢叫着向山头追去,那气势哪象触了两天的霉头的样子。
怕死的那位蒙古龙套跟在头领身边贴身照顾,见状忙讨好的叫道:“头领老爷!发现了,发现了,看!正往山上跑!”
胖头领正在懊恼自己怎么选了这么件苦差事,风餐露宿不说,还损兵折将的;被这个窝囊的手下打岔更是来气,一鞭子挥了过去,又一次咆哮道:“还等什么?快追!”
怕死的蒙古龙套可不怕痛,捂着流血的脸庞,不知悔改的劝道:“头领老爷!那可是车臣部的牧场,咱们去?会起冲突的!”
长生天啦!怎么摊上个这么愚蠢的奴才!
气得胖头领胸口一痛,一口鲜血脱口而出,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手里的鞭子又一次挥舞下去。
或许是力道真的太大,怕死的蒙古龙套这次没扛住,掉下马去;痛得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哀嚎声响彻山谷,其余的蒙古人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胖头领哪管蒙古龙套的死活,恶狠狠嚷道:“混蛋!这次起事就是要对付车臣部;谁如果再畏缩不前,这就是榜样,快追!”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要不历届政府都喜欢树典型、立榜样。
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头领手里的鞭子!蒙古人打起精神,嚎叫着冲上山,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鞭子?还是……?
头领可怕!明人更可怕!
静静的山头表面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可是不知道哪里会飞出一只弩箭收割人命;看似气势磅礴的攻击,在莫名奇妙中损失几人后,终于有所收获;明人慢慢背压缩到小山头。
蒙古人欢呼的再往前冲,仅存的弩箭射来,几个黑疙瘩被扔了过来,久违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蒙古人人仰马翻的退了下来。
天啦!这哪是什么商队护卫,分明是正规明军!
没脾气!彻底的没脾气!
这些明人不知是什么做的,在蒙古人熟悉的草原山坡,凭借半人高的的草堆和稀疏的树木,和蒙古人玩起“捉迷藏”的游戏;硬是把蒙古人玩得欲仙欲死,打也不是,走也不是!
咆哮的胖头领也完全没脾气了,摸着自己疼痛的大腿不停呼气。
不信邪的他沙哑着嗓子带着畏缩不前的部下刚冲上山头,一支临时做的木箭从草丛飞出,紧接着一把绣春刀当头砍来。
如是一般人,还真躲不过这致命连环招;胖头领年轻时拼搏于沙场,人胖心活,看见前方草动,下意思的就地一滚;那木箭射中他的大腿,他痛苦的惨叫声中,偷袭的明人砍倒两个护卫,被蜂拥而上的其他蒙古人砍倒在地。
这是几次攻击唯一的成果,太可怕了,太顽强了,这些明人到底为啥啊!
瘸着腿的胖头领想不明白,依稀
感觉起事前景不妙。
明人如果都这么难缠,那么不管南下、还是向东,恐怕都是恶战,长生天怎么这么苛刻的对待蒙古人。
蒙古人损兵折将在山下休息恢复疗伤,山上剩下的五人也好不到哪去;不说弹尽粮绝,体力消耗也累的差点虚脱。
老二想按住不停颤抖的双脚,可两只手根本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将大腿按住,轻轻的揉捏着,一阵阵酸爽传来,呲牙咧嘴间疲惫似乎少了点。
看着同样疲惫不堪的大哥和四位护卫,老二小声劝道:“大哥!你家孩子还小,您走吧!咱断后!”
王虎半躺在地上咬了口干草根,口中没有半点味道,皱着眉头吐掉;四下搜寻下,又拔了根草含在嘴里,才满意的躺下,缓缓回道:“老二!知道咱们五兄弟,俺为啥只喊你和他们四个?俺们几个都是有后的人,对得起祖宗!俺哪里也不去,俺就在这和这些鞑子耗着,反正早够本了。”
是啊!早够本了。
壮实的汉子垂下了不屈的头颅,不是不抬头,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嘴里不自觉的喊了句:“大哥!”
王虎没注意二弟的异常,自顾自话着:“俺们当年可是为害四乡的土匪,蒙陛下和大人不弃,招咱们入伍,当兵杀鞑子;后来又跟随大人进了东厂,当番子杀贪官污吏、豪强恶霸;光宗耀祖!这是以前做梦都没想到的,陛下和大人都给了俺,俺不能忘本!俺这辈子是活够了,现在就是为了俺娘、俺媳妇、俺孩子!俺也不能让这帮蒙古鞑子南下啊!”
王虎絮絮叨叨的说着,朴实平淡,倒也是这几个前土匪真实写照;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们的想法都差不多,舔着刀口过了半辈子日子;在道上混过,在军队呆过,最后成了人见人怕的东厂番子。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就这么逃回去?这脸往哪里搁啊!
五人缓过劲来,有找来小石子,慢慢的磨拭这手中的绣春刀的;有找来笔直的树枝,用匕首做成木箭枝的;他们都不做一声,默默的做着手里活,眼神坚定、平静。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同样固执、顽强的蒙古人又上来了。
听到前面陷阱传来的动静,王虎轻声问道:“谁还有‘震天雷’?”
沉默一会,虚弱的声音逐渐传来:“没了!”“俺这也没了!”
哎!罢了!这天终于来了。
王虎没有做声,直起身子,仔细的收拾下弄皱的衣服,向南而跪;其余五人知道这是做什么,都默然起身做着同样的动作。
五位好汉一起向着南方跪了下去,磕头默念:娘!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不能给您老尽孝了!
该做的都做了,就让敌人见识大明男儿的血性!
“蹭”的一声,王虎拔出仔细打磨的绣春刀,看着越逼越近的蒙古人,淡淡说道“兄弟们!俺们还有绣春刀在手!俺们是什么?是鬼见愁、阎王怕的东厂番子!有绣春刀在就好,走!随俺杀鞑子!”
是啊!俺们是什么?
堂堂大明东厂番子!鬼见愁、阎王怕的番子!
五个疲惫的身影,拖着绣春刀往蒙古人群扑了过去,有进无退、一往无前……。
五日后,大明日月旗与皇家陆军的“青龙逐日”军旗出现在附近的克鲁伦河河谷,大明对喀尔喀蒙古乱事反应迅速。
红着眼的赵成带着人,发疯似的搜遍河谷附近的山头,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山脚,发现了一个新封的土包静静的躺在哪里。
依照中原人的习俗,大土包前立有一块木制墓碑;刨去树皮的木片正面写着几个“八思巴文”大字:南明巴特尔之墓,背面同样用“八思巴文”写着大概的战斗经过。
巴特尔——英雄!不管初衷及目的如何,崇敬英雄的蒙古人,最终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敬意。
“兄弟!”
泪流满面的赵成嚎叫着扑到土堆前,发疯的拔拉着土堆;老五也嚎叫扑了过来,其他幸存的东厂密探闻讯赶来,无一不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满山遍野的明军停下手头的工作,默默的注视这个小小的土堆,注视着这群死里逃生的大明勇士。
“为大明的守护神!大明的英雄!东厂烈士!鸣枪致敬!”
清脆的枪声响彻山谷,征北将军、第七军军长卢象升、总参谋长孙祖寿满脸阴沉,他们身后,大明皇家陆军骑兵第十一镇、步兵第七镇的全体官兵下马,为英雄、为烈士行注目礼!
军部警卫连一个排的士兵排成三排,枪口斜朝上依次鸣枪!
“向大明的英雄!敬礼——!”
呼喊声响彻山谷,漫山遍野的大明士兵神情肃穆,随着指令举起右手行了新式军礼!整齐划一。
再怎么描述,都无法说出当事人的感觉;刚毅的赵成停止了哭喊,看着满山遍野仇恨的眼睛,挺直的腰杆弯了下去,后面的那群东厂番子同样如此。
赵成终究是做秘密工作的,起身后已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见他径直走到卢象升面前,一个干劲利落的军礼,礼毕后态度坚决的说道:“将军!连续几日强行军,让兄弟们歇会!待下官先进乌尔格探听下消息。”
同样一个干劲利落回礼,卢象升淡然回道:“赵兄!你的事迹早几年本将就耳闻,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您这样!本将也想这样!此次出兵权当一次长途练兵,新兵不练不行啊!至于这局势,喀尔喀蒙古不乱倒没趣了,只是搭进东厂几位兄弟,这是本将没料到的!为兄先向您赔罪!”
说着就是一鞠躬,态度当然诚恳,因为他是计划的主要制定者及执行者。
刚见到眼前这位征北将军,他就告诉自己,喀尔喀蒙古乱象是一个局,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联手做的局;知道内幕真相的,整个大明不超过五人,连东厂提督常延兴都不知道,搭进去几个自己人在所难免。
能怨谁?
眼前这位前五军都督府副总督查、第七军军长?还是锦衣卫指挥使?亦或真正的主谋——大明皇帝陛下?
第五十三章 漠北六
做过秘密工作的人知道,谁都不能怨!
要怨!只能怨命数,怨自己没早点接上头,怨敌人贼心不死、贪心不矣。
话虽如此,可赵成不想就这么放弃血海深仇,哀求道:“卢将军!您就让下官去吧!”
卢象升又如何不知赵成怎么想的,断然回道:“不行!本将如果没有记错!你应该还有军职在身,军令如山!不能让更多的人无畏牺牲,陛下可在北京看着呢!本将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陛下在看着!赵成一下神色黯然,低头不语。
有血性!是条汉子!但离好的情报员还差点,还得再锻炼啊!
刚严词拒绝的卢象升似乎觉得这样不妥,忽然约带歉意的说道:“是本将疏忽了,该提醒东厂晚点接收锦衣卫在漠北的情报系统!要不……”
征北将军看似低头认错的话,让低头不语的赵成明白斗争侧残酷,自从踏进东厂的大门,生死其实已经不重要;
生死看淡、忠心为国,这才是帝国“头号王牌”成功的秘诀!也是情报人员的宿命,没有必死的信念还做不成这事!
他抬起头,感激的看着比自己年长不到几岁的将军,决然说道:“不!卢将军,您没错!要让敌人上当,一切就得如常!敌人没那么愚笨不堪!任何时候都要小心应付,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不错!难怪当年能在混乱不堪得山东冒头,心性再练练,绝对是好手。
卢象升用拳轻轻锤了赵成一下,开心说道:“能这样想,说明你前途无量!这次去库伦,哦!乌格尔!嗨!陛下赐名叫库伦,怎么这些名字都这么别扭!叫‘抚北城’就真那么不好?”
哎!这位军长,这是什么场合,能乱说话么?
边上的孙祖寿咳了一下,好心提醒道:“卢军长!慎言!慎言!”
卢象升感激看了孙祖寿一眼,又满不在乎说道:“嗨!没事!这话本将在陛下面前就说过!陛下当时还骂本将白考中进士,进士又怎么样?当武将就不错!现在本将不是‘征北将军’么!”
被这位皇帝近臣打败了,孙祖寿对此也有耳闻,不再拘泥小节,打着哈哈说道:“您啊!说不过您,哪像个书生,倒像个粗鄙不堪的老军油子!”
军油子!别人会把这话当做挖苦讽刺,可卢象升听了倒开心,点点头坦然承认,军油子怎么啦,谁做久了某件事不都这样。
玩笑过后该谈正事,卢象升象变色龙一样,收拢笑容看着赵成说道:“嗨!不说这些,在烈士面前还是要收敛点;赵成!本将答应你,打下喀尔喀蒙古,那些造反的头领任你处置!一定要让烈士们安心!懂吗!”
看着冰冷的双眼,赵成暗地佩服眼前这位将军收放自如,他的意思是什么?赵成知道自己最在意的一件事,眼前这位书生将军答应了。
赵成双腿一并、腰一直,挺胸收腹行礼,谢道:“谢将军成全!”
卢象升庄严一回礼,似乎是随意,似乎是安赵成的心:“别谢本将!都是陛下的臣子,做自己该做
的事就可以。”
这?难道陛下也会赞同这样?
岂不是君明臣贤,盛世迹象?
盛世?大明现在兵强马壮,民富国强,当然是盛世!
有人陶醉,不能自己;有人专门打岔,讨人嫌!
孙祖寿悲催做总参谋长,劳累辛苦命,做了这么个角色;只见他不辞辛劳看了下怀表,找来参谋对了下地图;看着相谈甚欢两人,插嘴说道:“军长!该走了,要不今天的路程走不完!还练啥兵?”
对!还有正事没办!
卢象升很干脆的结束对话,骑上马,挺直身体大喊道:“皇家第七军将士们,打到库伦去,掀了土谢图部的老底!”
军长这么一弄,早做好出发准备的将士欢呼起来,上马往前开拔,士气不用说也高昂。
奇怪的是,那欢呼的口号喊着喊着,就变成了:“打到库伦,活做衮布!”
卢象升骑着灰马,听着满山的口号心里乐开了花,对身边的参谋长孙祖寿笑道:“呵呵!墙头草,这次看你怎么办?”
满山的欢呼,哪听清这位经常“出格”军长说什么;孙祖寿靠近身体,不停喊道:“什么?什么?军长您说什么?”
什么?老子赖得和你再说!老子要将喀尔喀蒙古这两位汗王折磨得欲仙欲死,后悔当初的决定,真当大明这么好糊弄?
大明日月旗引导下,骑马的明军快速通过克鲁伦河谷,挺进土谢图部领地;喀尔喀蒙古起兵反明,可人还没聚齐,明军就打上门来了,其中值得玩味的地方就多了。
面对明国大军压境,胖头领悲愤的喊到:有人要害朕,咱们内部有奸细!
乌格尔的蒙古人聚众闹事第二天,温度尔汗的卢象升就收到锦衣卫传来的情报,知道大事成矣的卢象升当日就派出了前锋部队;随后留下一个团保护温度尔汗安全,大部队陆续开拔前往;刚接替汗王的硕垒下发汗王令,调集车臣万余部众随军征讨叛逆,被安排在后跟随辎重部队前进。
乌格尔以东约百余里的图拉河上游河谷,戒备森严的明军营垒布满不宽的图拉河两岸,巡逻的明军来来往往。
远处的山口走来几个打着白旗的蒙古人,远远就被巡逻的明军骑兵拦住,不久就被蒙着着眼睛带入军营。
卢象升看着土谢图部和札萨克图部的使节,将两位汗王的求和信扔到地下,怒道:“什么?误会?大明的人就躺在克鲁伦河边,那难道也是误会?你们真当本将军的几万兵马是吃素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天朝大将军发怒,四位蒙古使节吓得忙趴在地上不停求饶,眼睛不停看着站立着得中年喇嘛。
中年喇嘛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出言道:“佛祖慈悲!老衲乃丹甘寺摄政桑杰结措,大将军能否听老衲一言。”
丹甘寺摄政?卢象升上下打量一番,看到桑杰结措手里的佛珠,灵光一闪,起身回道:“大师!您是出家人,怎么参合到这事里?来人,给大师看座,上茶!”
看来这位将军认出本尊的真实省份,这么多
年了,终于看到亲人了。
桑杰结措礼貌的弯腰致谢,缓缓道:“佛法无边,出家不离世,普渡世间众人一心向佛,是佛家职责更是义务;藏传佛教与中原禅宗源出同门,只是教义 解释有区别,不妨事!求同存异而已,可求同存异不代表要恶言相向、同室操戈。”
没那没隐晦,对话当中自然含有暗语,应该是锦衣卫的暗桩,这也台离奇点了。
卢象升不动声色吩咐道:“哎!这个本将军喜欢听,来人将使者带到隔壁帐篷,让他们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禀告本将军,没想通就请回吧!本将军和大师先谈谈佛法。”
几位卫兵将四位蒙古使节连拉带推的“请”走,桑杰结措突然单膝跪下,一拱手朗声说道:“在下李立,锦衣卫一处探员,向大将军致敬!”
哎呀!这如何使得,卢象升忙起身,将他托起,颤声道:“壮士请起,大明军中已废除跪礼,不用行此大礼,快请起!”
哪知李立早已泣不成声,久久不愿起来,好久才抬起头,艰难的说道:“卑职乃万历年间离国,前往青海一带执行任务,机缘巧合被恩师救助;从此遁入佛门,本无意再参与世间争斗,安心协助恩师宣扬佛法,也早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无奈即身为锦衣卫密探,又怎能摆脱这个身份,几年前锦衣卫的人竟又辗转找到卑职,通报了卑职家的情况,下达了新的潜伏命令;如今好不容易等来大明军队,卑职实在是忍不住啊!”
哎!孤身一人潜入敌境,这份忍耐不是常人可以承受,可以理解。
卢象升哪知道怎么安慰,想看看孙祖寿去安慰下,哪知孙祖寿更加不善言辞,这位硬汉站在一旁陪着默默流泪。
见此状态,卢象升只得半蹲着,尴尬的拉着李立一只手,不停安慰道:“没事!没事了!只是苦了你,苦了你了,大明对不起你啊!”
也许太久没能说中原汉话,也许太久不能敞开胸怀;李立摆脱将军大人拉着的手,两腿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大将军!大明没有对不起卑职,陛下也没有对比起卑职,当年是卑职自愿前往青海的;当今陛下和朝廷对卑职家人还挺照顾,是卑职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明!”
哎!密探长时间潜伏生活,压力太大,骤然释放感情,是会多说那么几句,无妨!无妨!休息下就好了。
以前与李若涟或常延兴聊天,时常会听他们说起这种状况,卢象升对此还是挺理解,小声安慰道:“不说了,咱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走,到后账休息会,休息会就好了。”
李立跟着卢象升起身,往后账走去,到半途才想起那是大将军的地盘,一下停住脚步!
卢象升笑道:“走吧!只有本将的帐篷才不会出事,去休息会,本将在外帐处理公务,不碍事!”
送走疲惫的李立(桑杰结措),卢象升看着还在伤感的孙祖寿,默默说道:“孙兄!咱们炮兵怎么样了,等了两天,应该快到了吧!”
啥?炮兵?
大将军的思维跳跃太快,孙祖寿一下懵了。
第五十四章 漠北七
火炮?天啦!
好久孙祖寿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垂头苦思的卢象升;打个打土图谢部叛乱的部众而已,用火炮?
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么?真要使用火炮,随身携带着虎蹲炮和可拆卸得八磅火炮就可以,哪用得上落在后面好远的重炮(此重炮非海军的重炮)。
孙祖寿忙擦去眼角的泪珠,不解回道:“军长!真要打?把八磅炮组装起来就可以了,不用等后面得火炮,他们估计还得走两天。”
没想到还是个感情丰富的家伙,本将不提醒估计还在抹眼泪!
卢象升笑笑没立刻回答,背着手往帐篷口走去,边走边说道:“走!陪我走走,顺便过下作战计划;这次蒙乱估计一下扑灭不了,马上到寒冬了,咱们得做持久打算!”
孙祖寿落后半步跟在后面,思索着回道:“是啊!这就是考验人的地方,得先找个地方过冬啊!幸亏物质准备得不错,部队也刚换装;不过这次北上,把新化那边的储备棉衣和毛毯都抽调光了,看来他们得过苦日子了。”
想得挺远,新化的部队怎会过苦日子,从哈尔滨或沈阳调物质过去就好,是咱们在漠北额人要过苦日子啰!
卢象升也不点破,看了下灰蒙蒙的天空,满不在乎的回道:“哎!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先筹备吧!找周边的牧民多征调些的牛、羊,先用富裕的物资换,不行就打欠条先!至于钱的问题?本将来想办法,库伦不是有两头‘肥羊’等着挨宰么?”
吃大户?这怎么行!
孙祖寿急了,忙劝道:“军长!您可别乱来,虽说现在没御史在背后乱说话,可军法本部那些人也不是善茬!”
咱又不贪污拿到自己腰包,怕什么?胆子这么小,怎么打战!
卢象升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孙祖寿,意味深长的回道:“嗨!孙兄啊!您还没弄清楚?这两头肥羊,就是陛下来也得宰啊!不要命,要钱!要不这一穷二白的漠北怎么办?全靠朝廷的平库银?还是陛下的内库?”
对于这个问题,老边军出身的孙祖寿还真答不上,只得苦笑道:“卢兄!这不是绑票的玩意么?咱们可是大明皇家陆军,不是‘山大王’!”
山大王怎么啦!不好么?卢象升满不在乎的回道:“对!就是‘绑票’!他们自己送上门的,不绑白不绑!”
面对这位不讲道理、不安套路出牌的上司,孙祖寿摇摇头,想到了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好意提醒道:“卢兄!那钱?”
卢象升慢慢走着,边想着问题,边回道:“钱?钱是小问题,不用理它;对付这些闹事的蒙古牧民,一个旅五千余人应该够了,步兵镇两个旅一南、一北守住库伦;骑兵镇派两个旅去赛音诺颜部的,一个放在杭爱山,一个放在乌里雅苏台河谷;车臣部的卫所兵护送完辎重与火炮,让他们先回去接收改编!明年再协助剿匪,现在这边也没那么多军粮供他们消耗。”
骑兵镇不是满编的三个镇么?孙祖寿想了会,建议道:“军长!那骑兵十一镇镇部和第三旅就放在和林接应如何,不过这‘一字长蛇阵’怕不好吧!”
寒风微微吹过,卢象升裹
了下风衣,看着不远的山谷出神。
一字长蛇阵!它的腹部是?原来这样!
孙祖寿终于想明白了,朝廷很快会得知喀尔喀蒙古乱事,等明年开春,驻扎在呼延海(额济纳海)部队会北上平叛,这样就护住了长蛇阵虚弱的腹部。
友军虽从南面逼近札萨克图部汗庭,可孙祖寿还是有点不安,询问道:“末将想明白了?可友军离得太远了,部队给养不够怎么办?”
地广人稀的草原就是这个问题,怎么保证供给接上,卢象升停止遐想,转过身来回道:“这事还真不好说,这些年商队是储备了些物资在几个秘密地点,但主要得靠咱们那位‘功臣’和大头领丹津喇嘛,靠他们说动赛音诺颜部牧民支持。”
哎!也只有这样了。
孙祖寿知道漠北之事重要不在如何平叛,重要在于以后的掌控与治理,军长布局完全是着眼今后;至于部队怎么保持供给,毕竟骑兵有四条腿,可以四处游动,不用坐以待毙。
明军将领卫今后的供给发愁,土谢图汗王为自己小命担忧。
土谢图汗王大帐内,气氛紧张压抑,漂亮的波斯地毯上躺着一个银制的茶碗,碗里的奶茶泼在地毯上;出使明军的使节爬在地上,屁股翘的老高,不停的发着抖。
丹甘寺摄政桑杰结措平静的坐在札萨克图汗对面,端起眼前的热奶茶,慢慢的喝了口,看了眼躲避自己眼神的札萨克图汗,心里冷笑了下,半闭着眼睛,两手摸着念珠慢慢的数着。
生完气的土谢图汗衮布颓然的坐在汗位上,郁闷的看着坐在下面不发一言的札萨克图汗素巴第,想杀他的心思都有。
这次放纵的结果是:图谢部几个小部落参与了,连带拐走了不少直属的部众,反观札萨克图部,只有一个平时不听号令的小部落参与,几个大的部落都没动。
明摆着被暗算了,可这个哑巴亏还得吃!不要以为参加得人少,朝廷就会放过你,性质是一样的。
衮布不愿搭理“不厚道”的素巴第,转过身子对着桑杰结措,恭敬哀求道:“摄政,本汗一心向佛,对于部内俗物疏于管理,希望摄政一定要帮本汗一把!朝廷大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请摄政一并告知。”
现在知道朝廷啦!早干嘛去了!
桑杰结措停止数念珠,身体微微前屈,双手合十回道:“佛祖慈悲,汗王言重了,有因必有果;这事,老衲还真帮不上大忙!只有跑跑腿,帮各位传传话,能使草原免于战火,就是最大的功德。”
喇嘛就喜欢装,整天装神弄鬼,也就土谢图那个傻汗王喜欢这样!
素巴第等得有点急了,不礼貌的插嘴问道:“摄政,就请将朝廷大将军的要求说出来吧!本汗对佛祖可也是敬畏有加啊!”
桑杰结措微微一笑,身体同样微微一曲表示谢意,不急不慢回道:“南无阿弥陀佛,汗王别急,老衲这就转述,卢大将军说了,请二位去军营一述。”
“去朝廷的军营?”
两位汗王同时惊呼,不自觉的站起身,两手在空中不安的舞动着,都不知道怎么安放,两腿在不停晃动着。
桑杰结措心里
暗笑,嘴上仍无感情慢慢说道:“两位汗王,朝廷大军驻于百里外不前,这是为何?真为等后面的火炮?辎重?都不是!是等两位汗王的诚心,等汗王对皇帝陛下的诚心,对大明的诚心!汗王!时间可不等人啊!”
这?怎么能去明军大营,那不是羊入虎口么!衮布倒坐汗位上,两眼发直的盯着大帐内的三层水晶吊灯,同样的状态的还有他的“难兄难弟”素巴第。
这几年商队络绎不绝的来到草原,带走了皮草、药材及手工品,也带来大明的物产;自己的帐篷和后妃的帐篷里,到处都是明国的物品,从穿到用的,还有这豪华的三层水晶灯。
富裕的明国,竟造出这么精美的物品!衮布曾经有过南下劫掠的念头,但理智战胜了冲动……。
两位汗王思绪万千,还在沉浸在无限震撼中,犹豫不决;桑杰结措不愿再等了,在一边加码说道:“佛祖慈悲,老衲本不想多言;可为了草原无辜的生灵,老衲多说几句,两位汗王勿怪!土图谢部与札萨克图部联手,比几年前的漠南察哈尔部如何?比雄极一时的辽东伪金如何?”
察哈尔林丹汗?大金汗王?好好的提两个失败者干嘛。
这是隐射?还是暗示?
回过神来的衮布不悦道:“摄政活佛!这是何意?土图谢部怎么能和它们相比?本汗并没有反意,只是朝廷何故苦苦相逼!”
算咯!你们自己去面对朝廷的怒火吧!咱自己还有更艰巨的任务。
劝说无效,桑杰结措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他收好念珠,起身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说道:“尊者后事未了,老衲就不再打搅两位汗王了,南无阿弥陀佛。”
说完,头也不回大部往外走去。
出家人脾气怎么这么大?一言不合拔腿就走,尊者可不是这样;不管怎样,摄政还真不能现在不管此事。
素巴第忙起身追了上去,拦住桑杰结措急道:“摄政,摄政!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您不能这样撇下本汗啊!”
桑杰结措收住脚步,看着急得冒烟的素巴第,不悦的回道:“佛渡有缘人,非老衲不相助,可这事两位汗王自己也得反思、得努力,告辞了!”
一个决然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一个孤独无助的背影站在那不愿回身。
土图谢汗王衮布内心寒冷到了极点,裹了下身上的貂皮大衣,一步三摇的走到素巴第身边,喃喃说道:“兄弟!大明已经变了模样,喀尔喀没变,咱俩还没变!这次,咱们都失算了!”
变?没变!一言难尽!素巴第转身看着似乎老了几岁的衮布,颤抖的说道:“老哥!难道真要去朝廷的军营?”
摄政活佛的话说得好,只能靠自己啊!衮布苦笑回道:“不去能行吗?不行啊!老弟,去了,这个汗王有可能还保得住!不去?恐怕尸骨无存!”
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惧,素巴第思来想去苦无对策,悲愤的大喊道:“长生天啦!怎么这么待你的子民!”
长生天?长生天早抛弃蒙古人了,现在看来这佛祖也未必靠得住!
衮布垂头丧气回道:“老弟!蒙古人的荣耀过去了,认命吧!”
第五十五章 漠北八
两位汗王最终屈服了,性命和家族的传承替代了虚无的荣誉与勇武;备重礼请朝廷特使凌义渠与丹甘寺摄政活佛桑杰结措出面陪同说合,两人带着犒军物资去了第七军的大营。
“征北将军”卢象升可没客气,该收的东西收下,见两位汗王还心存侥幸,问这问那试探朝廷态度;便豪不客气的将两位汗王直接关押软禁起来,下令大军拔营,准备直接出兵乌格尔。
礼部给事中、出使喀尔喀蒙古特使凌义渠一看,怎么可以这样,上门都是客,哪有“绑票”的道理!
倒还没有拿人钱财摇替人消灾的意思,内阁现在管得也还算严,汗王送的礼物早交给随从登记,待回京时上交造册、拍卖,当然会留给一、两件物品做纪念。
凌义渠见这位“前辈”(卢象升是天启二年进士,凌义渠天启五年进士)如此不顾朝廷脸面,在旁边劝道:“大将军!大明以仁德治理天下,对待外藩同样如此!大将军先将两位汗王软禁,再夺人牧场;这事如果传出去,怕有损陛下英名,有损大明脸面,更不合朝廷规矩。”
卢象升看着眼前这位“晚辈”,傲然笑道:“规矩?脸面?寒冬将至,本将军没时间和他们磨耐心,陛下将重任交予我等,要保护的先是大明的核心利益;实惠才是最大核心,虚名不能抵御严寒、不能填饱肚皮,要来何用?再说本将有大军在手,漠北草原上谁敢说不!”
哪是读书人,分明是位莽夫!今日之事苦也!
凌义渠见卢象升不理会自己的劝解,也找不到合适言语劝解,急得满脸通红,大声嚷道:“这是‘绑票’!是‘土匪’行为!不合朝廷规矩,请将军早日悬崖勒马!否则……。”
眼看自己人要起冲突,总参谋长孙祖寿忙将凌义渠隔开,小声劝道:“凌大使,两部叛乱未平,两位汗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军长将他们暂时关押并无过错;如今严寒又快来了,军情紧迫!还真不是争论的时刻,听军长的没错!”
凌义渠闻言,神色一滞,文官的骄傲让他还想说话;卢象升没给他这个机会,不想与他过分纠缠,装作自言自语,其实蕴含警告:“说本将飞扬跋扈也好!蛮不讲理也罢!凌大人请别忘了,漠北喀尔喀蒙古施行的是军管,‘征北将军’的名头可不是虚的;谁再不听号令,本将军先砍了再说!”
杀气腾腾的话让凌义渠猛然清醒,按理自己也归这位“征北将军”管辖;停住了要上前的脚步,心想:哎!算了吧!做好自己的事,其它的事也就顾不了那么多。
内部矛盾解决,自然一致对外!
“征北将军”卢象升带领第七军进入了还不能称为城市的乌尔格,随即往两部牧场派出安抚信使,两镇明军也按旅派了出去;自己带着军部和直属团留在了乌尔格坐镇指挥,顺带敲打下两位做错事的汗王。
乌尔格的名字也被改成“库伦”,第七军参谋部暂时升格为“征北将军”幕新的城池与棱堡也在参谋们的谋划下开始选址筹备,至于下面各五军督抚府的设置,参谋本部已制定了初步计划,到时稍微改改就定下。
和林,又名哈拉和林,位于日后外蒙政治、宗教中国中心库伦西南三百六十五公里鄂尔浑河上游;曾经的元帝国首都,在蒙古各部的内战中逐渐沦为废墟,现在做为喀尔喀蒙古的汗庭所在;只是汗王衮布带领直属的部众去了乌尔格(库伦),此地又一次沉静下来。
崇祯七年十月,冷落的山谷热闹起来,响应起兵抗明旗号的喀尔喀蒙古各部聚集到这里;由于两部汗王不参与起事,声势虽小了不少,但他们的不反对却给了“投机者”一个难得的机会,成为喀尔喀蒙古的第四个大部落。
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想让这些“参与者”保持头脑清醒,无疑是痴人说梦!为争夺“大头领”之位,几位小部落的头领聚在一起,开会讨论几天,也上演的“武戏”,要不是‘厄尔得尼召’喇嘛庙的丹巴尼玛活佛(笔者杜撰的,无意冒犯任何人)劝阻,这次“义举”估计会中途玩完。
处于无奈,丹巴尼玛活佛提议在佛祖像下举行“抓阄”,一切交予佛祖处理;最后带队击杀明军暗探的胖头领博尔特惑得佛祖垂怜,从三十张纸中摸到了那张“幸运纸”。
丹巴尼玛活佛虽没参与叛乱,但解决了叛军的难题,日后也让他成为朝廷清算打压的目标;变相让多罗那他活佛在漠北传播的藏传佛教“觉囊派”改为“格鲁派”,以至后世有人将多罗那他活佛排除在“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世袭外,在佛学届和历史届争论不休。
这些当然是后话,暂时不多说。
‘厄尔得尼召’喇嘛庙的钟声响了起来,围在喇嘛庙外的各部部众终于长吁一口气,今天他们终于成了“亲人”,有兴奋的竟然抽出弯刀,在半空不停的飞舞着,高深大叫着。
众人簇拥下胖头领博尔特出现在喇嘛庙的门口,闻讯等候消息不到万余青壮部众慢慢聚集过来;看着一张张年青激动得脸庞,博尔特知道自己多年追寻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从卑微不足千人的小部落,转眼间成为拥众上万的“达延部”大头领,这心情能描述出来么?不能!
想当年老祖宗成吉思汗都没这么多人,如今万余‘精兵’在手,何愁不能一统漠北蒙古,老子要称“可汗”,新的“达延汗”,给明军带去恶梦的“达延汗”。
到时本汗统领大军南下,占领蒙古故地——大都;让那个南明的皇帝给本汗提鞋,听说南明那个狗皇帝妃子不少,全抓来给本汗王暖床。
不对!应该是“暖帐”,不能忘本,咱蒙古人就应该睡帐篷!
博尔特光天化日之下做着“白日梦”,想到美处嘴角不自觉的流下了口水。
边上一位小头领嫉妒的看着博尔特,内心充满怨恨,好好的机会溜走,叫人心气难平。
可生活还得继续,想到这,收起嫉妒眼神,巴结的说道“大头领,时间差不多了,该祭旗起事了。”
博尔特挺了下圆成水桶腰,左手达肚皮的腰带上,眼神扫过一直与自己竞争不休的“瘦头领”;完全不在乎他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右手往上拥力一挥,神气的喊道:“来人!带叛徒!”
要不说土谢图部汗王衮布有时“犯浑”,说得就是这个;不过这次倒不是他自愿的,也是被逼的。
达延部大头领一身令下,前来送信的衮布亲信被五花大绑的推了出来,众人的喝彩声中被压上庙前的旗台。
博尔特神气的喊道:“雄鹰在蓝天翱翔,狼群在草原奔驰,蒙古人的草原容不得汉人前来捣乱!遵循长生天的召唤,秉承佛祖的法旨!我——博尔特,将成为达延部头领,将带领你们,带领你们,达延部的巴特尔们;用你们的弯刀,用你们的勇武,让那些懦弱的汉人知道,让那些妄图欺凌咱们的‘明狗’知道,咱们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咱们才是草原的强者!”
肥胖的博尔特中气十足,话声在山谷回荡,整个山谷都沸腾了;太久没听到这么热血的话语,太久没见这么激动人心的场面。
“达延汗!”“达延汗!”
杂乱的欢呼声,慢慢变成整齐的呼喊,“瘦头领”看着这样的场面,带着诡异的笑容,慢慢的退到庙内,眼神不自觉瞄向对面的山头。
喇嘛庙对面两里外的山头上,大明皇家陆军骑兵十一镇总兵黄龙收好望远镜,走向正和作战参谋讨论的参谋长高杰。
各炮连在作战参谋的指引下,将装好的六磅、八磅骑兵炮推进跑位,两门三连装的“西施”也被组装好;几位辅助兵飞舞着铁铲,几下将炮安放好,拿着麻袋就准备装土,堆沙包。
忙得焦头烂额得炮兵连长刚帮助炮兵指挥装好炮镜,看到这情况,气得大骂道:“他娘的,眼瞎啊!这是打突袭战,搞什么沙包,实战就拉稀,还想当炮兵,快去帮忙!”
炮兵指挥取下护镜,平静得看了这位脾气暴躁得炮兵连长,微笑道:“你还知道是突袭,嗓门那么大!不怕参谋长骂娘啊!”
炮兵连长忙闭住嘴巴,转头看向已和总兵凑到一块得参谋长,不自觉得摸了下屁股,忙去检查跑位去了。
黄龙走到高杰身边,抓起摆在行军桌上的水杯一口喝完,骂咧咧道:“他娘的!打的什么乱战,这第二、三旅怎么回事?到底到哪里了?再不来,这群叛匪就跑了,再碰到这机会就难了。”
高杰在西征朵甘思的“志愿军”解散后,回到明军序列,由于得了那个战败的“勋章”,原来的旅长降团长不说,也被调到黑龙江做守备团长。
仕途一直不顺,本想再熬两年退役回家,哪想被人从犄角旮瘩翻出来,做了新编的骑兵第十一镇的参谋长,机会当然得珍惜。
备注:
1、
和林,哈拉和林,蒙古帝国首都,毁于蒙古人内部战乱,后成为漠北蒙古中心;库伦是满清后才建立,随着土谢图部汗王衮布之子成为多罗那他活佛转世神童,即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一世,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一世从拉萨回道漠北,库伦才真正成为漠北蒙古得中心。
以上是真实历史
2、
‘厄尔得尼召’喇嘛庙历史上有,其主持名是杜撰的。
3、
本文情节纯属杜撰,无意冒犯任何人及组织。
第五十六章 漠北九
两位命运坎坷的人凑一块,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可结果不太美妙,只抓住机会的尾巴,好像就要眼睁睁看着从眼前溜走。
天啦!不带这么玩人的,又这如何不让人心焦急躁!
高杰安排完,起身看着忙碌的战士,笑着劝道:“黄兄,情况没那么坏!等炮位准备好!第一旅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让一团两个龙骑兵营在炮击后左右两翼攻击,二团两个轻骑兵营在后接应,将他们往东北赶!”
这家伙?咱们才多少人?才不到别人的一半,又不是步兵火力凶猛!
高杰看到黄龙犹豫,知道这家伙还是实战少了,从旧军转过来的人基本会犯一个毛病,什么毛病?唯火力论!
高杰解释道:“黄兄,这些人是什么人?充其量算漠南的卫所守备兵,但其抗火炮的打击程度应该还要差点!隆隆炮火中,咱们的新兵不都惊慌失措么!”
哎!参谋长说得也对,富贵险中求!
黄龙一拍腿,下定决心,毅然道:“好!旧按参谋长的意见办!老高啊!还是您战场经验多,得多帮衬点啊!您在这坐镇指挥,老子腰让这些叛匪知道咱黄龙也不是好惹的。”
“啊!黄兄!黄总兵!”
高杰无奈的话语中,黄龙已跳上战马往休息的骑兵们跑去,不一会便分成两队开拔了。
高杰摇摇头,走上山头,端起望远镜向前看去。
高高飘扬的狼头旗下,绝望的土谢图汗王信使不停扭动着身体,绝望的看着周围兴奋的牧民。
你们这群低贱的奴隶,汗王会位我报仇!
寒光闪过,飞到空中头颅听到连绵的巨声,眼睛努力的循着声音找去,可不听使唤的失去光泽。
炮弹与头颅墙后落地,造成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靠近旗杆的人被宣扬起的仇恨蒙蔽,眼里只有那颗带血的人头;见到人头飞起,一拥而上去争抢,可谁也没抢到,那人头在脚间滚来划去;当幸运者兴奋的举起人头时,看到是美丽中带着残酷的“天火”。
后面看热闹的绝大多数,第一时间被巨响惊醒,错愕的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情,滚烫的铅弹在人群中犁开一条血路。
尖叫声、惨叫声、火炮声中夹杂“嘶”划破空气的声音,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人这才明白是明军打来了。
博尔特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眼睛里的白烟越来越近,一声巨响,“天火”降临;博尔特身边的人慌忙夺路而逃,想躲进寺庙里,刚才还亲如安达,现在是夺妻仇人。
相互推搡催促你快点还是好的,性急的用刀开路,将人刺伤或砍倒,大脚直接从还未倒地的身体上踩了过去。
完了!我的部落!我的汗位!犹如昙花一现,绚烂而短暂;又如彗星划过,惊艳而刺激。
博尔特伸开双臂,倔强的头颅迎着天火狞笑着,夺走我的梦想,还不如夺走我的命!来吧!本汗不怕你。
死?有时不是件容易的事,博尔特没有死成,“瘦头领”将他扑到墙角,沿着墙角,大喊道:“汗王!咱们的事业未了,不能就这样认输!振作点!”
博尔特求死不得,求生欲满血复活,可到处事乱跑的蒙古人,哪还有什么活路,心里不是“慌得一批”,那是慌得六神无主。
抓住“瘦头领”得双手,哭喊道:“安达!”
“瘦头领”摆脱抓来的双手,领起博尔特的衣领大喊道:“哭什么?还没完!‘明狗’的火炮打不了多久,赶快收拢人心,明狗’的骑兵马上就会来了!”
活着,活下去才是艰难的选择!
博尔特猛然醒悟,大喊道:“吹号,上马!走!”
低沉的牛角号响起,慌乱的蒙古人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四散去找寻自己的战马,远远的日月旗从山的两侧冲出来。
骑兵炮的炮击效果差强人意,还是西施的威力大,可惜骑兵式只有三根导管,同样威力不够。
无奈的看着山下在号角声回过神的蒙古人,高杰大声喊道:“最后两发齐射!准备撤退!”
缓慢加速的马背上,黄龙发现了蒙古人的企图,一阵怒意涌上心头,大喊道:“吹号!变阵!冲!”
刺耳的琐拉声响起,明军默默的展开进攻队形,一排排的明军骑兵排山倒海的冲进山谷;黄龙如同想冲锋的满桂一样,更惨!被挤到轻骑兵队列。
命运就是如此!黄龙只得老实呆在队列里,只听到连绵的骑枪响起,白色烟雾中,接连的“震天雷”声响传来。
骑兵营长高举起自己的唐刀,大喊道:“最大速度!保持队列!将敌人往东北赶!”
唢呐声急促响起,上千人齐声高呼“杀!”,举着马刀冲进了四散敌阵,秋风扫落叶?还是陷入泥潭?
都不是!是尾随前进,蒙古人还没来得及结阵,就被突如其来的连排火枪打散,这群乌合之众就鸟兽散了,黄龙这一击打空了。
成吉思汗的蒙古军,那是百战精英,一群刚才还是牧羊人的牧民妄图与之媲美,是打祖宗的脸?还是自大到了极点?
现在最悲愤的要数黄龙,这战打得窝囊,不是战果不满意,是对对手不满意!对手太烂、太渣!
追出两里路,黄龙郁闷的下令道:“一团追击,不能超过三十里,二团回去打扫战场!”
黄龙带人回到战场,双脚还没踏进喇嘛庙,前方隐约传来一阵炮声,顿足想看,可怎么也看不清楚,摇摇头苦笑的进庙找人晦气去了。
喇嘛庙偏殿,黄龙坐在软垫上,手里拿着参谋处找来的情报,对着正在整理资料的高杰,问道:“高兄!这锦衣卫的人也真是!不是说任务终结了没!怎么留个字条人就跑了,那李若涟找咱们要人,怎么给!”
高杰生平最讨厌文字工作,那知道自己飞黄腾达就是这么个工作,好歹当年被逼学会识字,要不还真两眼抓瞎。
将整理号的文稿,交予身边的参谋,走到黄龙
边上坐下,接过递来的奶茶,喝了口。慢慢说道:“这事不怨咱们,也许是计划有变也说不准;不过这份情报倒给了咱们立功的机会,只是大头还在锦衣卫那边。”
黄龙看着忙来忙去的人,心忧前方战事,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功劳倒不怕!只是下面这些小子,经历的战事还是少了,等会二、三旅回来,咱们开个会总结下。”
这家伙!除了打战就不会想别的么?军法官看来年后才能来,自己这个参谋长有时还得兼这份差使,倒霉催了。
可话也不能这么说,高杰想想回道:“黄兄!总结的事倒不急,连续跑了六、七天路,让他们休息几天再说;当务之急是找出叛军藏匿的物资和这里的东西。”
高杰说着指了指这座喇嘛庙,黄龙一看,哪会不知道什么原因,情报员说得很清楚,这庙里的这位活佛是个什么角色。
好好的官军,成了打劫、主持正义的绿林好汉!这也太离奇了,黄龙摸摸头,回道:“哦!‘打劫’难道也是大功?”
高杰将茶碗握在手里,感受传来的温暖,若有所思道:“黄兄!此一时彼一时,漠北说得好听是内附部落,说得难听是叛乱的贼窝!”
黄龙看着自己这参谋长,屋外的寒风一吹,倒吸一口冷气道:“嘶!原来军长是这个意思啊!这不是发财了么?”
高杰起身,将茶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地图前端详道:“可不是么?不过还需要防止下面的人乱来,东厂可不是好对付的!”
战事不利,心情烦躁黄龙不能对付无孔不入的东厂,对付犯事的小兵哪还客气,当即杀气腾腾说道:“这个本将晓得,缴获有分成,谁还敢乱来,老子动军法砍了他!”
高杰没理会这位总兵的威胁,看着地图慢悠悠道:“黄兄!有时间过来琢磨琢磨下土谢图的财宝在哪里吧!”
土图谢部财富?和叛军的粮草财富不都在这坐庙里么?难道还有?
黄龙来了兴致,靠了过来,在地图上看看,指着和林北面的大山笑道:“狡兔三窟?那么有可能在这边!”
高杰想了想笑道:“不会这么容易吧?一下找出来还藏个什么劲!”
黄龙拍拍手,淡然笑道:“不是?和林这边靠湖,可以说靠水,水为财不假!但水道多变,不易藏物,北面的山坡,如果有自然山洞,可以说手到擒来,再把入口一封,地广人稀的蒙古草原,谁知道里面有啥?”
高杰不再看图了,歪着脑袋叹道:“呃!还别说有道理啊!派人去搜搜?”
倒是黄龙露了一手,很得意的回道:“搜啥!把消息报给军长,让他老人家去追!咱们把这里收拾干净就好!”
和林之战的战果如何?在战后第二天才得到确切消息,万余叛军在第一波打击中,伤亡三千余人;逃亡途中被赶到的明军打埋伏又被消灭两千余人,余者大部跪地投降,大头领博尔特带着不到千余人顽敌向西逃窜,躲过了追击,消失在漫漫草原。
第五十七章 漠北十
五天以后,库伦的征北将军卢象升收到击败叛军消息;大喜之下冒着漫漫大雪,拿着战报与锦衣卫的情报进了喀尔喀蒙古两位汗王的帐篷。
两位汗王被软禁多日,蒙古人的胆气早飞到九霄云外,面对惨败的叛军消息,两人无奈接受了被敲诈的命运,忍痛出钱消灾。
卢象升年前收到喀尔喀蒙古这份特大礼包,美美的过了个肥年;这份礼包包括查收的附逆庙产在内,合计:白银五百万两,黄金六十万两,价值两百万两的金银财物。
看着厚厚的账册和堆满临时仓库的箱子,蒙古汗王及喇嘛庙的富足让卢象升咂舌不已,对他们藏匿的部分也就充耳不闻、装聋作哑,毕竟不能逼得他们真的造反。
消息传出去不久,唐奴乌梁海、科布多、三音诺音等三部大头领冒着大雪也送来百余万两白银;开春后,布里亚特部送来百万两白银,及价值百万两白银的货物。
加上先前车臣部报效白银百万白银,十万两黄金;此次漠北之行,明军收获白银八百万两,七十万两黄金,价值两百万万两的金银财宝及百万两货物。
面对越聚越多的财富,卢象升由开始的兴奋变成恐惧;除派重兵把手,还五日一清点,连续发快报希望让内宫早日接收。
可是严寒已降临,等北京的人接到消息前来,怎么也要到第二年的五月,这段时间让这位“征北将军”烦恼吧!
暂不说“守财奴”的烦恼,专门说对喀尔喀蒙古的处理。
对某些人来说,今年的蒙古高原异常寒冷,不是指天气而是指内心。
在明军的刺刀下,土谢图部与札萨克图部被拆分,喀尔喀蒙古由三部变成六部,牧场同样被重新划为六份,叛乱中立场坚定的唐奴乌梁海、科布多、三音诺颜等升级为大部落。
明军千里迢迢跑来,不光是“劫掠”,也有封赏;
明廷这次一口气封了六位亲王,三十多位郡王,上百位公、侯、伯爵;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单和黑压压的人群,特使凌义渠恍惚看到礼部理藩院同僚的头都大了。
错了!此事还没到礼部,是征北将军府,也就是第七军的参谋人员,通过报上来的人员名单简单核对后,直接填的空白文书;那样盖完章的空白文书,仓库里还有一箱,这叫什么来着?
这叫有备而来,不会失望,让别人不会失望,才是真的本事。
给完虚名还得给实惠,后世贷款不还有“返 点”么!
崇祯帝朱由检深知利益想通的道理,成立漠北开发银行,专注投资喀尔喀蒙古与布里亚特蒙古各项建设;各部的各位大头领代表各部,不!应该是各卫,理所当然的成了股东。
具体股份分配如下:内宫和朝廷通过大明皇家银行占股百分之六十,主动内附的车臣部及布里亚特蒙古各占股百分之十;出资较多的土谢
图部、札萨克图部及三音诺颜各占股百分之五,出钱最少的唐奴乌梁海、科布多等两部各占股百分之两点五。
这份股权书一出,土谢图亲王衮布、札萨克图亲王素巴第是感恩戴德不已;他们可不是没见识的“土狗”,知道股权是怎么回事,银子是死的,以后源源不断的收入才是真的。
这些钱除了抽出两百余万两白银做军费,黄金及货物全部运往内地;其余六百万两白银留在漠北做备用金,建立道路和城池需要大量的钱,保障民生的工厂、学校和商会同样需要钱。
漠北喀尔喀蒙古两部的乱事规模不大,虽被打掉大部,可逃脱了主犯;导致波及的范围大、持续时间长,直到四年后,叛军首领胖头领博尔特孤身逃亡西域落幕。
这也是后人抨击卢象升纵敌自重,意图不轨的主要证据。
其实究其真实缘由,不难发现:大明朝廷对两位亲王(汗王)的关注多过叛乱本身,对漠北蒙古的实际改造、控制多过剿匪本身;这两大原因造成征北将军府对追踪叛匪不在意,对建立主要据点和道路倒很上心,以致叛乱的持续时间过长。
严寒来临前,征北将军卢象升在喀尔喀蒙古停止了军事行动;征西将军孙应元带领第二军主力,顺利到达和硕特部的核心牧场乌鲁木齐河谷,同样停止了大规模军事行动。
西部和北部的军事行动停止了,北京的大明大佬们又忙开了。
十月的北京已经有点寒冷,北上的商队赶着骆驼、马队回到京城;今年的北京与往年比又不一样了,原本沿街两层的楼房,局部变成了三、四层的砖砌楼房。
昂贵的玻璃价格终于降了下来,即紫禁城与北京的权贵将自己的纸糊窗改为玻璃窗后,普通的北京百姓有点余钱的,也不约而同将自己小院的窗户改成玻璃的;明亮的生活给大家的不仅仅是敞亮,而是更多的欢笑挂在脸上。
最厉害的要数一家叫“醉月楼”饭店的老板,不知怎么搭上科学院那位西洋院士的线;请他出山设计,在什刹海边上砌了一座两层楼中西合并的酒楼,那个奢侈、豪华样,让京城的人开了眼也长了脸。
经过接待前台,进入一个山水庭院,进入庭院可以透过高大的双层落地玻璃直接看到美丽的湖景;二层的宽大包房也同样如此,正对湖面的一侧,不仅有个宽大平台,同样的落地玻璃,用餐时可以欣赏到湖面的景色。
全新的视觉感受让北京市民趋之若鹜,这家店自开业起就排满了长队;包房预定排到了三个月后,大家都想去体验别样的感受,至于吃倒是其次的。
除了街景的改变,街道上还有个不同就是早晨和黄昏,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小朋友穿着制服,打闹着跑进离家不远的学校;其中不乏有不少女孩子,穿着整洁的衣服,欢快的跑过街道,羊角小辫在脑后上、下摆动,身后永远有双望子成龙的眼睛
欢乐的笑声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不是所有的父母赞同孩子上学。
胡同里传出吵闹声,一位大婶骂咧咧的将水小心倒入墙角的下水道,一边不满的喝到:“怎么啦!女孩怎么啦!没见这么窝囊样的人,自己没出息,拿闺女出气!皇帝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和江南的士族叫板,轮到你倒好,这免费的书都不让让她读;难道想像你我一样,躲在在穷窝里等死啊!”
约带委屈的男音从屋内传来:“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大姑娘抛头露面就是不好!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这个婆娘倒也泼辣,放下盆子,理了下头发,大声回敬道:“少酸!以前看你是个秀才才让俺爹提的亲,本想过好日子,哪知是酸秀才!本事没多少,破毛病倒不少!姑娘家怎么啦!皇后、皇妃哪个不是女的,不照样出来做事,还到过丫头学校慰问?皇家的大公主也出来过,怎么就没听你说啥!”
婆娘嘴里唠叨,看着背着书包要出门的丫头,不知又从哪里掏出几文钱塞到丫头手里;转手拿起把扫帚,一边扫着院子,又开始数落道:“你不要欺负老娘不识字,朝廷的报纸可说了,男女都一样!女人也是大明的臣民,都有为大明出力的权力;朝廷的那些阁老与官员,哪个不比你读书多,就你那么多事!”
也许被婆娘说得烦躁,男人抄起一根棍子冲出屋来,棍子在空中高高举着,怎么都打不下来。
这样的故事在大明其它地方同样上演,如同后世一样,激烈的社会变革当中;有人一夜发财,有人依旧一贫如洗,每个人都在变革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机会,努力生活得更好。
总的说来,日子比以前可好过多了,各种食物琳琅满目,价格也不贵!
北京临近张家口,不少商户从那边贩运羊群过来;北京周边养猪、养家禽的农户不少,不少还是皇家农庄的农场除了供应宫中,不少富余的全数投放在市场;市面上还有从天津卫过来的咸鱼和鱼干,只不过数量没那么多,但足以点缀下北京百姓的餐桌。
肉食多了,最大变化事百姓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内宫一项数据显示近两年大明食用的粮食少了,不少粮食二次加工出现在市面上。
离奇的事也有,正阳门外竟然开起了一家面包坊,专门做西洋人爱吃的面包制品,不少在北京逗留的西洋传教士常去光顾。
崇祯帝偶尔听常延兴说起此事,从张家口回来后,特意微服去了一趟,哪知哪个面包到嘴里才发现不对。
这玩意吃个新鲜可以,冒牌的面包师做出来的东西,口感能好到那里去?
哎!看来还是 “从奢入简难”啊,御厨的手艺是冒牌西洋“厨师”可以比拟的么?
崇祯帝朱由检乘兴而去,扫兴而回;微服私访可不是皇帝可以玩的,还是老老实实处理政务,这才是人间正道。
第五十八章 漠北十一
崇祯七年十月,漠北各部的情报信息逐渐传回北京,征北将军卢象升出兵库伦的途中,紫禁城养心殿召开了“漠北善后会议”。
一幅巨大的大明北地地图挂在正对殿门的屏风后面,喀尔喀蒙古与卫拉特蒙古各部势力一目了然;“皇御华夷”牌匾下,朱由检面无表情看着下面眉头紧锁的文武大臣们;常规的君臣之礼后,参谋本部总长曹文诏起身,拉开了会议的帷幕。
只见他微微一弯腰,率先开口问道:“陛下!各位大人,不知看到这份地图做何敢想?”
不同的开场白让与会的大臣们楞了下神,随即不约而同想道:有啥感想?头痛呗!要不开会干嘛!
见没人理会自己,曹文诏环顾下四周,苦笑下的继续说道:“既然没人愿意回答本官,那本官就讲讲缘由:漠北蒙古各部,南面承受大明的兵锋压力,北面罗斯人不断骚扰,基于某种感情原因‘被迫’内附;注意‘被迫’二字,他们不是愿意的,两‘害’取其轻!以上是漠北蒙古人的真实想法。”
曹文诏停看看四周,同样是漠然的眼神让他知道,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又一次苦笑,接着往下说:“说完蒙古人,下面本将就说说咱们自己的真实想法,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估计大明有人会说:他们倒好!投降便是,大明却背上了无穷的负担与压力。”
说得好!他娘的,可不就是这样!
次辅梁世勋一拍手本想叫好,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周遇吉,又发现两位“特务”头子眉头紧锁,再瞄到皇帝陛下神色不对;讪讪收回手,躲过大家射来的眼神,不敢再造次。
好一会才又笔直的挺着腰杆,眼睛盯着侃侃而谈的曹文诏,那模样任谁都不会相信他肚子没有半点货。
与会的文官们知道主角不是自己,最多是个协助;见这位梁次辅卖力表演,也当没看到,安静的坐在那静观其变。
曹文诏抛出大部分人内心真实的想法,见各位同僚都沉得住气也不恼;起身来到地图前,接过本部参谋递来的长棍。
细长棍在手,思绪越发清晰,曹文诏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既然各位不说,那本官就说说自己得想法;本官的看法与各位不同,与其说是压力或负担,不如说是机会与挑战!”
什么机遇与挑战?说得那么高尚,说穿了不就是打劫与被打劫!
先打劫蒙古人,再被蒙古人打劫!
就这么简单,还啥机遇与挑战?我呸!
与会的文官藏着自己内心的秘密,继续如泥菩萨一样不做声,对抛出的任何议题都免疫,不予理睬。
主推销员曹文诏说道这,故意停顿下,看了眼神色各异的与会人员,也没气馁,继续慢慢说道:“为什么说是机遇与挑战?理由有四:其一,大明北方军事压力减少,能威胁京城北京安全的外部军事力量已不复存在;其二,大明军马紧
张的局面将改善,可以说再也不用为军马来源担忧;其三,是经济上的,大量的牧群可以为大明提供足够的羊毛和皮草,加速中原地区羊毛加工及皮革处理技术提升;其四,北部与西部的市场将全面敞开,便于中原的各类商品直接销售;向西,大明有可能再次打通陆地‘丝绸之路’,这各好处,本将就不再多说!”
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抛出,养心殿这塘水不要说起波浪,连朵水花都没有!寂静的大殿内,面无表情的各位大臣漠然看着曹文诏的独角戏。
军事压力减少,与本官无关!扩张国土面积,这个已经庆祝过了!经济好处,暂时还看不到!
文官集团整体对漠北事物的冷淡,让高高在上的崇祯帝朱由检有点郁闷与苦恼;想起后世的外蒙 独立事件,再看着满屋子的大明精英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看惯此种状态的朱由检按下心中的怒火,也静观其变。
虽说神色不动,其内心是将这些大明精英都数落了一通。
只看到漠北地域偏远,地广人稀不便发展,哪知道此地对大明长久安全影响深远;曹文诏的观点已变相说出各部内附带来的财政上巨大的好处,可这些目光短浅的人只看到前期投入和后期的管理上的难度。
主持会议的曹文诏不能撂挑子,见大部分人文官还未理解透彻,毫不气馁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各位!大明的万历、天启两朝的财政支出中军费占了绝对大头;到本朝虽有所减少,但比例仍然较高,现在北方蒙古各部相继内附,原本用来抵御各部侵犯的军费开支会减少!至少现在“九边”边墙的维护支出就没有了吧!这就是内附带来的好处!虽然在目前的过渡期,这资金并未减少,但假以时日,它终究会减,省出的钱就可以用作民生。”
苦口婆心的曹文诏讲完,几位文官意动下,看到大佬没作声,继续装聋作哑;这个问题在张家口行宫就讨论过大概,可改造蒙古几部的资金的缺口实在太大。
内阁主管户部的杨景辰想到后面的巨额支出,不觉暗自叹息:大言不惭,漠北苦寒,哪有什么产出!
见曹文诏还在那得意,实在没忍住心中不悦,贸然的回道:“曹总督查,虽说可以省去军费,但这些地方初定,同样需要派军队驻守;明军规模与几月前相比,又增加两镇编制,其中还有各骑兵镇,这哪是什么节省军费?而是增加军!不错!这两年内阁收支是有盈余,能跑马的库房里也堆有储备银;但这些都是中原百姓的血汗钱,不能填漠北、西域这个无底洞!”
说得好!这才是深谋远虑!这才是文官的气节!
杨景辰的话在文臣中产生了共鸣,几人不顾会议秩序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尤以主管吏部的薛观礼特别激动,激情下嗓门有点大;这货对户部还是有感情的,现在财政好转,大半功劳归皇帝,余下的就是他了。
这群该死的家伙,如此轻视咱们!闯过
祸事次辅梁世勋不知什么时候脾气又来了,脸色憋得通红,眼睛死死得盯着首辅李标,似乎要将这位闭目养神的大佬按倒在地摩擦一样。
眼看着矛盾就要再一次爆发,崇祯帝朱由检决定插手,将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放;清脆的声音划过养心殿的上空,几位热烈讨论文官发现不妙,忙相互使个眼神坐好。
都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真以为养心殿是“蒙学”!
看着勾心斗角的大臣们,朱由检没好气说道:“好好的搞什么名堂?今天是聊如何巩固漠北、西域领土!不是来讨论钱的问题,钱的问题去德政殿讨论!曹爱卿!也不要再打哑谜了,有什么就先说出来,继续开会!”
皇帝出手灭了又要冒出来纠纷,曹文诏行礼道谢后,继续解释道:“杨大人的顾虑,参谋本部也想到了,准备结合卫拉特蒙古和硕特部一起考虑,降低朝廷的投资;先说和硕特部,这次西征共缴获和硕特部白银两百万两,金近五十万两,还有近百万两的金银物品。”
我滴个亲娘!还是“打劫”来钱快!
咱们辛辛苦苦干了几年,户部的库房还没存这么多钱,文官门看着皇帝的脸色又不一样了。
看着目瞪口呆的内阁及六部大佬,曹文诏笑道:“为啥一个小小的和硕特部怎么会有这么财物?其中一半是打劫吐鲁番和哈密两地,西域人好收藏金子,所以金比较多;不过!可为一,不可为二,是一锤子买卖;除了五十万两金子会运回京城,其余大部分都得留在在当地,充做开发资金,建设从哈密到这!迪化(乌鲁木齐)的道路及沿途的两个大型棱堡和两个中型棱堡,还得再新建两座府城。”
曹文诏分别在迪化、达坂城、吐鲁番、鄯善等四处指点下,接着又点了哈密和迪化两地,继续说道:“这些建设预计三年后全部完工,各棱堡及城池配备的火炮先从甘肃河西走廊各堡抽调,河西走廊几座府城才配置必要的火炮;至于迪化经玛纳斯(石河子)到乌苏之地,由调上去的屯肯军驻屯,沿线修建小型棱堡掩护交通线和驻屯点,只配备小型火炮防御用。”
对文官来说,这些都是没营养的话,曹文诏喝了口水,调节下心情,接着说道:“由于要将桀骜和硕特部彻底稀释消化,准备从新化总督区抽调喀喇沁部到这,就是迪化到乌苏沿线,接收部分和硕特部牧民新组建四个卫;同时抽调东、西兴安岭两个行省的索伦部,同样接收和硕特牧民新组建六个卫,这六个卫将部属到迪化周边。”
不对啊!将这两部抽调走了了,东北边境不又空了么?
首辅李标不解的问道: “陛下!曹大人!这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大伙仔细一看,可不还真是拆东墙补西墙!
李标的话把大伙一下逗乐了,养心殿一扫刚才的冷漠,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文武对立的局面也缓和不少。
第五十九章 打 劫
十月的寒风呼呼刮过,吹得装了两层玻璃的窗户是嗡嗡作响;首辅李标无心的一句话,打破了养心殿沉闷的局面,会议开得也没那么枯燥无味;也算是另一种功劳,崇祯帝朱由检看着他的眼神也和善不少,端着茶微笑不语。
曹文诏仔细看了下地图,自己也乐了,心情更加放松。
稍微等了下,耐着性子解释道:“首辅莫急,五军都督府的本意是扩大喀喇沁与索伦两部的实力,不是削弱他们;毕竟是皇妃的出身部落,用着比调察哈尔部或土默特部放心!”
陛下也没和咱沟通过啊!难道是?
看着曹文诏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标明白了背后真实的含义,原来又是个“一石多鸟”的计谋,一定是“腹黑”的皇帝杰作。
和硕特部将被拆解为三份,西域留一份、新化留一份,剩下的迁徙到东、西兴安岭行省去;假以时日,和硕特部将不复存在,这就是冒犯大明的惩罚。
土默特部与后宫没有牵扯,得以继续呆在漠南草原,可以说是最强大的势力;不说内部被大明渗透严重,它的周边又有三个实力不凡的察哈尔、喀喇沁与索伦三部与后宫密切部落。
一环套着一环,任何一方都不能独大,相互牵制、互相制约。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京城的绝对安全,也就是皇帝陛下希望看到的结果。
擦了下额头冒出的冷汗,李标默默的坐着不再言语;心里倒有点期待,不知这位厚黑的皇帝将要如何处理造反的喀尔喀蒙古两大部落。
曹文诏扫视下四周,见再没人插话,继续解释道:“迪化周边有皇家陆军的两个镇,本也不用布置这么多卫;不过本将在先这里透露下,索伦部三个卫将在两年后继续迁徙,其最终目的地,将是这里!阿勒泰!加强科布多部西侧的防御,防止罗斯的侵扰。”
“嘶!”
看着地图上那么遥远的距离,各位大臣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棋局下的够大!陛下这是吃着碗里的,不仅看着锅里的,顺带还在四周搜寻,看还能吃到什么?
陛下肯定不单是保护刻不多部,它想的肯定是罗斯人和哈萨克汗国的土地!大明能有这么大的胃口么?西域还没平定,就直接与罗斯人和哈萨克汗国硬扛?
看着满脸疑惑、不可思议的文官,曹文诏终于体会道卢象升的心高气傲从何而来;罗斯人距离阿尔泰山脉同样遥远,不过是强于火器,才一路平推!
大明现在火器犀利,强过罗斯人,为何不能争夺地广人稀的阿尔泰山脉北麓,为后代争取更多的土地不是吾辈毕生追求的目标么!
大局观和对未来的掌控,大明没人能与皇帝陛下比!自己常在他身边,这眼光不也开阔了很多。
曹文诏喝了口水,微笑道:“各位大人,不必惊讶!这是战略部属,主要加强西北边境的稳固;未来五到十年,大明不会西域和漠北主动挑起大规模战事,
注意是“主动”,当然对付小股罗斯土匪和叛军不算。”
北方无战事,不会啊!这位皇帝这么爱折腾,哪会静下心来。
难道陛下的目光终于向南了?那虽是几年前定下的目标,可大明的军力没膨胀到拳打脚踢四方豪杰的地步,朝廷也没那么银钱去消耗。
文官们左思右想,想不出各名堂来,他们又从哪里知道内库的钱多得快装不下了,武器推陈出新,不打战留在仓库里长霉啊!
最兴奋的要数那些好战的武将,特别是海军军部几位大佬,听参谋总长这么一说,那眼神都激动得有点不对了。
次辅李邦华看着一脸兴奋的武将,不自觉的摇摇头,苦笑道:“曹大人,就是这样?建设棱堡、城池、道路加上迪化建立初步的工业和兵工厂,征西将军的缴获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不说建设漠北四部的资金问题,就说靠近西域的喀尔喀两部又该如何呢?不是说综合考虑么?”
这?次辅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曹文诏约一思索,笑着回道:“李次辅说得对?怎么综合考量呢?不在其它,是在用和硕特部俘虏,修建哈密到呼延海、呼延海到乌里雅苏台的两条道路,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资金的使用,这些钱不是一次全部用完,有时间的,薛大人和杨大人应该清楚其中奥秘!其三,征北将军大军开进喀尔喀蒙古,他会两手空空?”
曹文诏的话内涵太多,李邦华一下没全明白,只听到修路问题。
和硕特部去修通往漠北的道路?天啦!那么恶劣的环境!
与所学的儒学偏差较大,与追求的理想偏离太远;李邦华犹豫下追问道:“这?那这些人最后还能剩多少?为什么不用熟悉地形的叛军?”
情急之下,李邦华没发现自己的话同样有毛病,同是战俘,用谁不是用,有区别吗?
正准备往下说的曹文诏一下也楞住了,哪想到次辅会问各漏洞百出的问题;不说战俘问题,中原各省不都在修路么?难道要中原汉地的人千里迢迢跑去漠北去修路?
根本没细想,曹文诏下意思回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次辅难道愿意看到中原人死在漠北恶劣的环境里?”
这?怎么会这样!这哪是本官的本意,不是!绝不是!
曹文诏无心的话象忽然打来的一击耳光,虽听不到实际的声响,但在养心殿内也够响亮的。
还没回过神的李邦华倒没在意曹文诏是否刻意攻击自己,羞得满脸通红,喃喃回道:“本官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可这么做终究有失仁德。”
仁德?什么是仁德?朕的做法才是真正的仁政!仁德!
文官纠结“德政”与“暴 政”,“以德服人”还是“以力服人”。
坐看风云变化的朱由检出手了,冷冷说道:“好了!李次辅不必纠结,这事和湖北叛乱的土司道理一样,那些人修路不是修得挺开心么?连那些没
叛乱的土司部众都要加入进来,说明什么问题?和硕特人就不同?朕估计他们会哭天抢地的要求加入修路大军,什么是仁德?这就是仁德!”
强词夺理?不是!皇帝陛下说的是事实,不能说是强词夺理;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面对蓬勃发展的大明,次辅李邦华由欢欣雀跃,变得有点忧心忡忡,担心躲在繁华背后“恶魔”那天突然出现,将现在的一切都扫除。
由于内心的担忧,也可说是害怕层出不穷新生事物,他这两年变得有点保守,也可以说稳重。
矛盾不?不矛盾!只能说是改革派中的稳健派,不那么激进而已。
李邦华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强迫百姓修路不是陛下所不耻的么?要不也不会取消各省百姓的徭役啊!
怎么对异族就这么铁石心肠,普天之下,可都是臣民啊!
臣民是臣民,大明的臣民也分三六九等!
朱由检似乎明白自己培养的下一位“首辅”想什么,收回支着脑袋的胳膊,冷冷回道:“和硕特部不是朕的臣民?接受大明教化的才是臣民,什么是‘书同文,车同轨’?大家每年都在听,都在说,可真明白其中奥秘?朕看未必!要让周边的各族,南方各省内的土著向往中原文化,除了教化,还得威逼利诱!不是什么人都能成大明子民,他们选大明,大明为何不能选他们!”
皇帝这么强势表态,下面的大臣们似乎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似乎没明白其中道理;但看到首辅与次辅都跪了下去,都一起伏地,跟着喊道:“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标带着群臣这么一农,倒把朱由检弄了个大花脸,满脸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真的明白?”
能不明白么?怎么可能不明白!好坏都要出钱,那就爽快点,何必老作恶人惹皇帝陛下不开心呢!
首辅李标心里埋汰着,又带头大声喊道:“陛下圣明!臣等明白陛下苦心!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虔诚的跪了一地的臣子,朱由检被彻底打败了,无语的回道:“哎!算了,剩下的事你们讨论吧!宋应星,朕明天要去石景山看看,不要搞大排场。”
石景山?煤铁联合企业?机械厂!伏在地上的宋应星想明白皇帝要看啥,忙大声回道:“臣领旨!”
“臣等恭送陛下!”
众臣的恭维声中,对会议不感冒的朱由检落荒而逃,将主场留给表面讲和的文武大臣。
皇帝陛下的离去,养心殿没有立即陷入了争论,不过文武双方摆开了“擂台”,双方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做最后的博弈。
倒还好,没有鞋子满天飞,也没有肢体的冲撞;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还能做到“君子动口不动手”,顺利的把漠北的事定下来。
不像某小岛寡民,动不动在议会拳脚相加、不成体统,闹成全球笑话。
第六十章 科技一
北京西郊的卢沟河(永定河)经过大规模的改造治理,见不到以前的野性,像个文静的姑娘缓缓的流淌着;但偶尔爆发的臭脾气,也不是凡人可以承受,全靠加宽的河床与新砌的堤坝,保护着两岸人民的财产和生命安全。
三座不大不小的分水拦河坝分布在碧霞元君庙段下游十公里河段,一部分河水通过石砌的水渠进入了石景山南侧的工业区,进入大大小小的人工湖或水塘;绿树成荫的湖岸边立着高高的取水风车,有些已成为一道风景,蒸汽提水机房正陆续上岗。
近代“怪物”“北方煤铁联合企业”就坐落在石景山南侧的工业区内,经过几年的发展,与它南侧的棉纺工厂、印染工厂形成一座小型城镇;这些的工厂不光需要大量的水,更是“重度污染”大户,环保人士的死敌。
厂区内一座座高大的烟囱,整日不停吐着浓浓的白烟与黑烟,将整个重工业区天空笼罩在灰尘下;这是进步发展的象征,是人类进化过程中必然的阶段,谁也改变不了。
灰暗的天空下,纵横交错的轨道车在马力或人力的驱动下,将煤和矿石从河边码头的堆运场运往厂区的粉碎车间;矿石经过粉碎加工后,加入其它的添加粉末被巨大的蒸汽卷扬机扬到高处,通过连接高炉的管道,进入长途旅行的终点;最后经历烈火的焚烧,变成滚滚的铁水,冷却后被人加工成各种成品,继续自己的使命。
炼铁高炉的下方,身穿着青、黑衣服工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边上一个蒸汽驱动鼓风机正在做开机前的检查;离高炉不远敞开的小棚子里,几名带着红袖套的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停在棚子不远,边上站着几位身穿黑衣的人,他们神色冷酷无情,犀利的眼神不时左右观望。
棚子里炼钢总指挥没理会靠近的马车,听着各处工头的报告;看了眼桌子上的闹钟,取出个大纸皮喇叭,大叫道:“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点火五分钟准备,点火五分钟准备!”
朱由检身穿便服坐在马车里,带着两层面纱口罩,将头靠着车窗,紧张盯着飞尘漫天的炼钢现场。
皇家兵工集团总经理刘老汉拘谨的坐在皇帝身边,指着不远的高炉,兴奋的介绍道:“黄爷!您看到的三座竖炉和一座平炉,它们组成的新式高炉是北方炼铁厂五期工程;重新设计了高炉和工艺,运用了多项新技术,减低成本不说,减少了人力、提高了冶炼效率;产量提升到原来的两倍!一次可出产近万斤熟铁!”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坐在对面的王承恩听了,忙将头伸了出去,除了漫天灰尘、交错的轨道什么也没看到;他哪看得到,高炉那玩意在马车的另一边。
马车里共四人,刘汉和宋应星的关注点都在皇帝身上,在那指指点卖力介绍着,那知道这位总管吃了瘪。
差点被灰尘呛到的王承恩失望的缩回脑袋,找了个口罩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轻轻的吸了几口气,感觉不错才不满的瞪了刘老汉一眼。
车厢的另一边,靠着窗户的朱由检看着
高大的高炉,再看着地下交错的轨道,加上漫天有点呛人的飞尘,还真以为自己穿越到近代的伦敦。
科学院院长、内阁阁员宋应星见皇帝很久没出声,以为皇帝有啥不满意,忙大声解释道:“黄老爷!这个平炉出产的钢铁就是用来制造蒸汽机的,制造前还要经过蒸汽锤的反复锻打,部分经过扎压机制成钢板,一部分重新融化铸造成圆柱形成品;对了,经过多次实验,找出一套合适的工艺制造圆型钢板,两种方法都在使用,测试最后的成型、耐热、工艺及成本。”
宋应星的话包含太多的信息,朱由检一下没反应过来;材料开发、制造技术及工艺需要时间的积累,更需要配套技术的进步;看来是自己冒进,不过这个工程的上马,大明的制造能力又到一个新高度。
目前大明能做到这地步已让朱由检刮目相看,转头看着兴奋的两位科技大匠;茫然的点点头,结结巴巴说道:“怎、怎么原来的,不、不能用、用么?”
宋应星拉开车门,与车夫小声说了几句,回身关上门大声回道:“哦!黄爷,那倒也不是!是原来的配比有点问题,钢材太硬、太脆,柔韧性不够,一弯就断,熟铁做的又不耐烧;等会到了机械厂,由攻关总负责人给您介绍,对了!他就是刘老汉的大儿子,具体怎么弄?臣也不清楚,说不好。”
王承恩也许是真受不了漫天烟尘,咳嗽几声,看着宋应星尬尴的笑容,凑近身来小声说道:“黄爷!这里粉尘太多,咱们还是去其它地方吧!”
朱由检原本还想坚持看下高炉怎么点火,可看着离得越来越远高炉,知道这是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叹了口气,摘下口罩,担忧的说道:“这么大烟尘,那些工人怎么样?身体健康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工人身体有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刘老汉与宋应星莫名奇妙的对看一眼,根本就不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事!现在是什么时候?没知道什么“职业病”概念,更没听说过什么“肺痨”。
忠厚的刘老汉尴尬回道:“黄爷,也就装料、出渣时粉尘比较高,后来有个人想出了喷水雾的方法,减少了不少粉尘;工人还有口罩,不妨事,再说他们的工钱高啊,没有过硬技术还抢不到这个位置。”
哎!能怎么办?
资本从头到脚都是“肮脏的”、“血淋淋的”,看来还真一点不假啊!
能怎么办?凉拌!尽人事,看天命!
医学技术没突破之前,即发现不了这种病,也治不好这种“职业病”。
朱由检没再说什么!思绪随着马车的前进而转移,看着往后慢慢延申的轨道发呆;中原人的聪明真是无穷的,自己只说过那么一次,画了个草图大样,这些人竟全做出来用上;看这样子使用的数量还不少,难怪每年的钢铁产量不够,军队在那哇哇叫着要配齐火炮。
见皇帝仔细的观察着外面的轨道,宋应星在旁解释道:“黄爷,轨道是熟铁制作,正式名称为“铁轨”;原来用生铁试过,可承受不了太重的重量,钢轨最好,可就是成本太贵!不划算!……
宋应星三下五除二将铁轨的使用情况说清楚,不说刘老汉满脸自豪,连门外汉王承恩在边上也不停点头,赞道:“难怪这高炉越来越多,原来你们竟把这东西铺到矿山去了,这得多么浪费啊!”
浪费?这位王公公不知道熟铁与钢铁的真实成本,宋应星笑道:“北京周边矿山现在战俘占比已很少,除了部分囚徒多数是蒙古各部和女真人,这是要出人工的;用上这铁轨可以减少人工成本支出,这才是最省钱。”
朱由检看着满脸笑容的科学院院长,点点头没理会矿山的成员构成问题,今天所见已超过预期,内心倒有点小期待;看来等会不至于太失望,喃喃说道:“好!很好!朕很满意!”
得到皇帝的当面夸奖,宋应星比自己老婆生个胖大小子还高兴;似乎又想起什么,凑过头来说道:“陛下!现在的机械种类越来越多,制造也越来越复杂,原来的标准似乎不太合适,能不能……?”
制定标准?当然可以!
这可是件繁重的系统工程,后世各国竞争的最终目标就是掌握标准;标准在手,一本万利,也卡住不少国家发展的脖子。
看着不断往后移动的烟囱丛林,朱由检态度坚决的回道:“各行的标准,由工部工业司牵头,科学院协助!各行选出代表共同制定,务必做到全国通用;这样一些小的配件在其它地方坏了,不用跑半个大明寻找!”
标准原来有这等好事,刘老汉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宋院长,应该没那么复杂,各地的钢厂、机械厂大都是原北京王恭厂分出去的,制造标准大家都默认了,现在要做的是让船厂及一些私人的工厂也遵守标准。”
这位工匠出身的院士头脑还不错,能举一反三,问题还说到点子上。
看着越活越年轻的刘老汉,宋应星笑道:“刘院士,咱和陛下聊的不单指机械,还有纺织、成衣、建筑等行业,它们同样需要标准;崇祯二年只统一了全国度量衡混乱局面,没细做各行业的标准;这次就趁修订机械行业标准,将其它行业的一并制定,这样才不会乱!”
宋应星这么一说,王承恩乐得在旁一拍手,奇道:“哎呀!那咱家以后再去南京不用定做衣服,在南京街面上就可以买到合适的鞋子和衣服了。”
能得到这位大太监变相夸奖,宋应星也是很高兴,附和道:“可不是么!王公公明白这个道理了。”
看着手舞足蹈的王承恩,朱由检心情好了不少,淡然笑道:“他啊!跟着你们几个倒学聪明了不少。”
王承恩对皇帝的打趣很不来劲,意味深长的说道:“皇爷!这可不是学聪明,这是方便;先不说各地皇家军队的制服可以正式统一,今后朝廷派往各地的人,也不会让人一眼看出是外地来的,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哎!这个特务头子还真敢说,还说派密探去外地!
朱由检讪笑道:“哎!你啊!再说,有人会说朕是‘厂卫’治国了。”
啥?厂卫不好么?谁敢骂皇帝是“昏君”?这也太……。
第六十一章 科技二
刘老汉发迹源于与皇帝的偶然相遇,自己的善心得到回报,连带匠户营的苦兄弟们也“鸡犬升天”;不说与皇帝似臣似友的关系,内心早把当今皇帝当成“活神仙”,如今发现有人说皇帝坏话,又如何能不急!
与他同样想法还有许多普普通通的底层百姓,文官集团为何会赞同改革?被皇帝用经济利益捆绑是一个方面,皇帝改变了大明的底层结构才是关键。
想不明白的刘老汉急了,面红耳赤说道:“皇上!哪个奸贼这么说陛下,老汉我和他拼命!”
没有高昂激情的口号,没有冠冕堂皇的词汇,感情自私而朴真,完全表达了大明底层百姓内心的真实想法。
也不是每一个人理解这种想法,王承恩见刘老汉激动的样子,上下打量番,打趣道:“你?一把老骨头就算了吧!还是让您孙子去吧!”
怎么还用动用近卫军?这可是出了大事!
刘老汉真急了,不顾礼仪的抓着崇祯帝朱由检的手,泪珠刷刷往下掉,哭到:“皇上!您可要保重啊!可不能让奸臣当道,大明百姓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不能让让他们再瞎折腾啊!有什么事就吩咐‘铁蛋’(刘忠君小名)去做,他尽忠了,还有他几个弟弟,他们都尽忠了,还有他们的父亲和老汉!”
哎!这位老人啊!就是心善!朕能有啥事!
不过被人关心还是不错的,一股暖流让朱由检浑身舒坦,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佯怒道:“这!王伴伴!看你做的好事!”
训完惹事的老太监,转头安慰道:“没事,大明太平的很,忠君先在朕身边呆几年;等成了亲,你们老刘家有后了,朕将他放出去专打不听话的人;他几个弟弟有兴趣的可以从军,要经商也行,接你们的班搞科研也不错!不要约束他们,路让他们自己选。”
家常似的对话让刘老汉慢慢缓和,难道老汉听错了?不是有人对皇帝不满?什么选?小孩子懂什么路?
刘汉思索着怎么回陛下的话,也不知身兼数职的王承恩今天是否吃错药,全然不顾在君前,在那边只微微一鞠躬,算是给刘老汉赔罪。
顺势扶起刘老汉,张嘴又变了味:“是哦!忠君那小子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你这个做爷爷的是不是管得太严?”
这个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看着宋应星在旁边,朱由检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没奈何喝道:“王承恩!休得胡言乱语,什么时候学了曹变蛟胡说八道的坏毛病!”
宋应星见惯他们君臣俩如此,不以为然道:“陛下!王公公的话没错,咱们的刘院士家规矩多着呢!”
规矩多?难道是忠君的婚事?有意思,估计是破坏的成分多些。
朱由检来了兴致,端坐身子郑重问道:“哦!老汉,说说。”
皇帝这么正儿八经一说,刘老汉终于觉察一丝阴谋的味道,是的!今天的画风不对!话题怎么都跑到老汉这来了!
刘老汉拭去眼角的泪花,这事怎么回?感觉到马车在减速,抬头一看,乐道:“哎!皇上!特别机械厂到了,咱们先看看东西,至于忠君的事?等有空,老汉再和您细说。”
这样也可以?这个老汉,还真是人老成精!命好得很!
看着守卫森严,地处偏僻位置的甲字号机械厂,朱由检收拢了刚才嬉戏面容,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起身下车向着厂房走去。
甲字号机械厂不象煤铁联合企业那树木稀少、烟尘漫天,这里树木茂盛,不说山青水秀,不特别注意,根本没人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与外面的幽静不同,宽敞、高大的厂房中间摆着几个“火车模型”,周围是忙碌的身影;没有欢迎仪式,也没有鲜花与掌声,没人认出科学院院长陪同的是谁?
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那么几个“大东西”在那一摆,让人的视线一下就集中在那边。
主角朱由检虽有后世印象也同样如此,一下激动不能自己,连跨两步一把抓住宋应星的手,声音激动得有点发颤道:“那是真的?你们…,你们…。”
痴迷机械的刘老汉到这轻车熟路,跑到设计曲轴连杆小组,蹲在哪看着神奇的连轴系统一下入了迷;王承恩则如同进了奇幻世界的孩子,东看看、西望望,那手到处指着,好歹记得自己的职责,紧紧跟着自皇帝的身后。
唯一陪在身边的宋应星对这些早已免疫,看到皇帝有异样,顺着手指方向一看,明白了,轻声笑道:“陛下,那不是真的,一个是木制模型,两个是铁制的;全是依据草图重新设计,先做出小模型,在做大模型确定各部位功能与尺寸,只能看不能用!”
原来是这样?空欢喜一场!不过能做到将所有的部件大致尺寸合适,这也是一项了不起的大工程。
要知道那可是草图,蒸汽机车的主要部件也只是大概示意,一切全凭眼前的人一点点琢磨出来,再做出来,难度堪比登天。
宋应星左右看了下,让跟在后面的随从将正与人讨论的刘铁锤喊了过来。
“皇上?您怎么来了!臣……。”
这位憨憨!忙事情忙得将“正事”都忘记了,骤然看到化过装的朱由检,又如何不认识这位自家的恩人,忙小步跑来告罪就想跪下见礼!
众目睽睽下闹这一出,不是将事闹大么!
边宋应星和王承恩两人,一边一个将要跪地的刘铁锤扶起;王承恩闪着小眼睛凑到耳朵边,轻声提醒道:“‘忠君’他爹!皇上是微服,不要宣扬。”
刘铁锤这才清醒过来,摆脱两人束缚,坚持拱手鞠躬行了个大礼。
看着自己的“便宜”义兄,朱由检受了礼,淡然笑道:“人多眼杂,不用多礼!指点下,要不还真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刘铁锤憨笑下,移步到皇帝身后半步,微微弯着腰,将车间里的情况大致介绍一遍;见皇帝兴致盎然,想起件事情,兴奋的说道:“黄爷!这些东西看似复杂,由于前面有各类蒸汽机、锅炉、冲压机的制造经验,大伙入手倒快!就是这材料和制造工艺是个大难题!不过咱们另辟蹊径,做了个简单点的,倒还真做出来了,请黄爷随咱来。”
“哦!带朕去看看!“”
激动之下,朱由检自己也说漏了嘴,好在车间过于嘈杂,忙着手头工作的人也没注意这边的情况。
几人跟着刘铁锤走出车间,转过一道院门到了野外,一条铁轨赫然铺设在树林间的空地里;枕木、碎石、铁轨、加水塔、加煤场等近代铁路所需的东西,这里样样俱有,更夸张的是不远处小车站里静静的趴着辆原始的机车。
那不是r.斯蒂芬森设计建造的“火箭”号蒸汽机车么?朱由检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根本没去注意做的有模有样小站,装着大面积玻璃的高大候车室,更不会注意这个车站竟然还有个大天棚。
天啦!这个挂开得太大了点吧!
朱由检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机车边,看着车头飘扬的大明日月旗与龙旗;颤抖的双手慢慢伸了过去,终于触碰到黝黑的铁疙瘩,抚摸着表面粗糙的机车,一行清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啊!自己耗费巨资、连哄带骗、坑蒙拐带、作弊开挂终于把它弄出来了。
一个新的时代终于来临了,这是大明的时代!是中国人的时代!
皇帝突然流眼泪,这下将边上的人吓坏了,一下全跪在地上;王承恩连滚带爬过来,抱着朱由检的大腿,颤抖的嚎道:“皇爷!不要吓唬奴婢啊!不要吓唬奴婢!”
王承恩的鬼哭狼嚎让朱由检收回跑到九霄云外的心绪,掏出丝巾擦去眼泪,扶起王承恩,尴尬笑道:“王伴伴!朕没事,朕是高兴;你知道吗?你们知道吗?一个全新的世界来临了!”
现在不就是全新的世界么?大明哪样与以前相同?不对!皇帝不会乱说!难道是眼前这个大玩意?
王承恩疑惑问道:“皇爷,您没事就好,刚才吓死奴婢了;奴婢不懂这些,难道这铁疙瘩真这么厉害?”
朱由检爱怜的来回抚摸着机车粗糙的表面,好像抚摸着美女光滑的肌肤;闭着眼感受会,回头微笑道:“都平身吧!朕是太高兴以致失了态;可你们知道吗?这个机车不仅将改变大明,也将改变世界!时间将变得少,变快,但生活将更加美好!刘铁锤!好样的!朕、朕封你为“求知伯”,不过只一代,不能世袭。”
给工匠封侯?刘铁锤当场懵住了。
自己一个落魄工匠头,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靠着老爹与皇帝的机缘,手艺过才硬做到皇家机械厂的头,管着上千人吃喝拉撒。
现在竟然跨进勋贵阶层,成了大明上流社会得人?老天!这不是做梦吧?
备注:
1、r.斯蒂芬森:英国发明家。1781年7月9日,乔治·史蒂芬逊(gee stephenson,,1781-1848)出生在英国诺森伯兰的一个煤矿工人的家庭里;被称为“火车之父”的史蒂芬逊是一位穷矿工,而且他到17岁时还是一位文盲
具体各位可以自己度娘
2、火车是控制漠北蒙古关键,金手指忍不住就开了;按逻辑蒸汽机及锅炉的大面积及推广,机车也是迟早得事,更和何况还有人作弊。
3、蒸汽机车的密闭不是用橡胶解决,高温会融化橡胶,用铜,感兴趣得可以网络搜索。
第六十二章 烂 事
皇帝大喜之下,不顾礼法制度,竟然要给一名“工匠头”封爵位?
这个决定让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好在受封人刘铁锤为人清醒、谨慎!不行!不能这样,过度的恩宠会折阳寿。
反应过来得刘铁锤忙伏地,谢恩道:“臣谢陛下恩典,可这爵位臣愧不敢受!不说臣出身卑微实在与爵位不符,就说这机车制造也不是臣个人的功劳,也不是制造机车那些人的功劳,那是陛下的功劳!臣实在是受之有愧!请陛下收回成命!”
闻讯赶来的刘老汉听到皇帝得“格外”封赏,那小心肝也吓得乱跳;趴在儿子边上,话语带着哭声喊道:“陛下!不可啊!陛下对刘家已恩宠有加,切不可再格外施恩,老汉实在是受之有愧!担不起这份荣耀啊!”
怎么受不起?又是谁规定什么样得人才获得爵位?
朱由检示意王承恩与宋应星将两人扶起,收敛笑容,若有所思道:“老汉,铁锤!先起来!这不是格外施恩,而是低了;你们也许不知道这个物件的意义,可朕知道!朕知道它将彻底改变大明目前的局面,至于这种改变是福?是祸?朕心里也没底,但朕不能拒绝这种改变,小小伯爵算什么?封侯爵也是可以!为国出力不能光靠军功,科技才是真正的英雄!”
皇帝今天怎么啦?被眼前的“原始”机车给弄晕了,现在准备试制的机车不更好么?
皇帝出口成章,说过的话哪能直接推翻!宋应星拱手行礼道:“陛下!臣知道陛下的意思,不如让科学院授予刘铁锤‘终身院士’称号!这样不更好么?”
一家两“终身院士”不是不行,可中原大明人惯性思维是“以官为本”,没个官身走路都挺不直腰杆。
后世天朝科学院院士的地位不就那样么!地位不如娱乐明星高不说,“官为本”思想,让好好的科学院变成官场与人情场。
怎么办?不能影响科学院的晋升体制,那样不公平;可封侯这一家又不接受,怎么办?
这种“烂事”倒难不到“腹黑男”崇祯帝朱由检,稍微一想又拿定主意;扶起弯腰不起的刘老汉,态度坚决的说道:“朕是创新开拓的帝王,不会墨守陈规庸才,谁规定只有军人才能封爵?‘院士’代表学术成就,封侯是承认给国家带来的贡献,文官进入内阁不太有大学士称号么?怎么院士们就不能再封爵位?不公平!”
皇帝再次决定,刘老汉及刘铁锤也不好违逆,身兼数职的宋应星更加不会反对,司礼监、内阁都有人在,这事就这么定了。
朱由检看大事已定,正准备坐上这早期火车出去拉风。
脚还没落在铁制踏板上,只见从院门飞快跑来一名侍卫,远远喊道:“急报!广东急报!广东急报!”
什么大不了的事,找人都找到这来了!
王承恩皱着挡在前面,不悦喊道:“喉啥?急啥?天塌不下来!把东西拿来!”
他这么已喊,倒把那
名心急的侍卫吓住了,脚没收稳一下趴在地上,哆嗦回道:“王公公!不是卑职不小心,是这事实在太急了,内阁和五军都督府的各位大人都在等陛下回宫。”
怎么回事?什么大事急得要等朕回宫?
朱由检收住要上车的脚步,回过头疑惑的看着报信的侍卫,神情不悦说道:“王承恩,把东西拿来,看看什么人又不安分了。”
宋应星、刘老汉等人也被突然得变故吓住了,慌得看着皇帝不敢乱做声。
朱由检接过王承恩递来得奏本,皱着眉头看了下,将奏本递回去,转身对宋应星说道:“刘爱卿(刘铁锤),弄份机车资料给王公公,朕有时间再看下;这辆机车就命名叫‘拓荒号’,去掉那些浮华得装饰,把成本想法先降下来,从煤铁联合企业修一条到昌平铁厂的实验铁路,边做测试边运输。”
宋应星看皇帝不着急的样子,以为南方的事不大,听到要修铁路,便在旁建议道:“陛下,既然修还不如做长点,天津船厂不是需要火炮么?何不在北京与天津之间修条铁路?”
朱由检收住要走的脚步,约一思考便否决宋应星得想,回道:“不行!天津府那边藩国人员与西洋人多,此事暂时要对他们保密!先不说这事,宋爱卿和朕一起回城吧!”
啊!回城,广东那边还真出了大事啊!
两辆没有任何标志的四轮马车,飞快往承恩寺前的官道跑来,十几个黑衣人骑着马护卫前后;嚣张的呼喊声,过快的车速让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叫骂声不绝。
承恩寺前路边摊贩上,一位肥胖的富家公子悠闲的坐在板凳上,等着热腾腾的馄饨充饥;中年小贩熟练的包好馄饨,在滚水里打了几个转,用漏斗一捞送入碗里,从边上的熬着骨头汤的锅里加上两大勺热汤,熟练的撒上几粒葱花,一碗馄饨眨眼间功夫完成。
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响,小贩抬头看了眼,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
一位年轻的随从一拍桌子,起身怒道:“朗朗乾坤,何人竟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大胆!没有王法了吗?”
小贩忙着活,插话讥笑道:“王法?前几年还好点,这两年有些人又不管不顾的了,人啊!就是贱!不打还真不知道有王法。”
哪随从被人一激,起身就要冲上去教训人;富家公子哪管下人去管啥闲事,端起刚出锅的馄饨,小心喝了口热汤,一股暖流从头到脚,舒服的直了下腰;刚扒拉一个馄饨道嘴边,忽然想起什么,那馄饨从筷子上滑落道碗里。
“站住!结账!走!”
富家公子喝住正要出手的下人,丢下手里的筷子,忙跑向留在街角的马匹;几名随从看到这情况,往桌上丢了几文铜钱,忙跟了上去。
小贩忙完手中的活儿,奇怪的看着远去的富家公子,端起留下的热腾腾混沌碗;用勺子尝了口汤,没发现异样,又吃个口馄饨,也没发现啥问题,摇摇头;两下将没动过的馄饨连汤吃完,收拾干净桌面,继
续招呼开来。
再说那位义愤填膺的随从,好不容易追上自家公子,不满的问道:“大人!到底什么情况?怎么走得这么急,那案子怎么办?”
正看着前面马车想事的富家公子,被这下属一喊,顿时清醒过来,不安的回道:“不好!估计是南方出事了,快回城!承恩寺让他们先盯着,驾!”
紫禁城乾清宫正殿,几个黄色的奏本凌乱的散落在地上,殿内地跪满当朝的文武大臣、司礼监各位大太监,还有三个特务头子。
能不跪么?龙颜大怒!没看报上来的奏本都扔在地上。
还不止这些,紫禁城与乾清宫的警卫都加强了;皇帝在回宫的路上,下诏调近卫军教导团进宫,所有一切预示着今天的事没那么简单。
身穿常服的朱由检端坐在龙座上,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冷冷说道:“谁能告诉朕!底是怎么回事?都崇祯七年了,还会出这样的事!还几个事一起!闹得这么大才报上来!朝廷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寒风呼呼的刮过,冰冷的宫殿由于准备匆忙,还没来得及上火盆;大臣们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谁也不敢接皇帝的话头。
不出声就可以么!朱由检怒急笑道:“好!好!就这么几年,几个衙门就联合起来诓骗朕了,欺负朕躲在深宫不理朝政?好得很!好得狠啊!”
殿内温度不高,可以说还有点冷,可趴在地上的东厂提督常延兴一点都不感觉到冷,豆大的冷汗爬满额头,他身前的金砖上已满是水点。
脑袋里快速滑过南方这几月的消息,越想背脊越发凉,难道东厂西南局被人渗透?不太可能啊!都是北面派去的老手,接管的也是锦衣卫留在当地的暗桩啊?
实在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常延兴也点颓然,一世英明败于此,还是自己大意了。
大臣们跪在冰冷的地上盼着着“暴风雨”快点过去,坐在上面的大佬又怎么会让他们如意。
做缩头乌龟就可以躲过去?躲得过么?朱由检不满的冷哼道:“常提督!东厂耳目遍布大明,说说吧!”
果然板子最先打自己,常延兴忙伏地,干脆的回奏道:“请陛下降罪!臣无能,广东乱事,东厂事先的确没收到任何信息;依据事件经过分析,应该是西南局与广东司负责人玩忽职守,没关注到此类事件,以至于突然冒出;东厂失察,负有主要责任,请陛下治罪!”
东厂提督主动请罪,下面群臣一阵欣喜,暗流涌动。
朱由检不置可否,转头对着李若涟冷冷说道:“李指挥使,难道没什么话与朕说说?”
该来的总会来,李若涟闭了下眼,恭敬的伏地回道:“启禀陛下,广东乱事本锦衣卫也有失察之责,东厂其安插在各地密探大多是锦衣卫人员;至于此次为何未查,臣也确实不知情,请陛下降罪!”
又是降罪!只会事后诸葛亮,好在有自知之明,知道把责任揽过去部分。
第六十三章 冷 战
李若涟的高风亮节没得到夸奖,朱由检冷哼一声,不满说道:“该你的责任,你跑不掉;朕今日问你,虽然锦衣卫是对付外敌,可在广东行省也应该有人才是,为何也没收到消息?这个问题,你自己要想明白!多与东厂联动,不要画地为牢,听明白没有。”
皇帝的话语没说处理,看来虽对南方不满,也知道两大情报系统的难处与局限;不过接下来的话,让殿内的人有点发毛。
将李若涟训斥完,朱由检斜着身子看到殿内有人在窃喜,冷不然说道:“都瞧见了!‘厂卫’就这样,还有人要说朕‘厂卫’治国么?这国家没治好,乱事倒起来不少,先别忙着请罪,朕不需要!”
皇帝这是干啥?赌气?埋怨?好像都不是,不会要加强厂卫力量吧?
群臣们胡思乱想着,崇祯帝朱由检说出了答案:“常延兴,朕命你带人即日南下,重组东厂东南局情报系统;不要心存侥幸,对于不合格的人坚决淘汰,陆军和海军陆战队会配合行动;从他们中间抽调可靠人员补充,重点在哪你应该明白吧!”
上位者就这样,几句话就可以人头滚滚,决定别人的生死;这是什么?是对南方沿海几省表现极度不满的表现!离得远,皇权的刀子同样可以砍到。
常延兴忙伏地谢恩道:“臣领旨谢恩,微臣明日就南下,请陛下静候佳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常延兴叩头匆忙离去,人还没出乾清宫大门;朱由检调转枪口,冷道:“李若涟,锦衣卫也要动动!不动,有人会以为朕的刀子锈了;老关注西面、北面可不行,副指挥使放出去几个,去外面练练,别有啥事就拉稀。”
朱由检三言两语将“厂卫”打发走,殿内的群臣终于明白到不对;明着看这事陛下责问厂卫,实际是加强它们的权力,整顿厂卫虽人头落地,可那把刀真正砍向哪里?大家还一头雾水。
看不明白?看不明白才是对的!要不怎么会是“腹黑男”。
广东之事起得蹊跷,要说两广总督府事先不知道一点消息,那是不可能的事;为何最后会发展成大事,不敢说是文、武双方相互勾结欺骗朱由检,内阁某些成员的放纵肯定是主要原因。
以两广总督杨肇基的文采和风度,曹变蛟那“浑小子”不被折服才怪;他第四军不动,其它强力部们怎么会动?前面不动,事后追责不就断送广东东厂暗探的性命。
回城路上,朱由检嗅到一丝阴谋味道,随即下令近卫军教导团进城,这是对文官集团“腐蚀”武将的本能反应。
端正的龙椅让朱由检坐得很不舒服,一连换了几个姿势,可好歹是坐着;喊起与此事无多大关系司礼监几位大太监,如曹化淳、王承恩等人,搬来火盆,可就是不让其他文武官员平身起来。
加强皇城警戒,强迫下跪!这是什么?
这是示威!**裸的炫耀皇权威严、霸道与不容侵犯;既然不愿说话,那就进入“冷战”模式,看谁耗得过谁?
乾清宫出现了奇怪的一幕:皇帝坐着冷板凳喝着热茶,群臣跪着凉地板烤着火,司礼监的太监们在忙里忙外。
大明近百年的政治生态在这又一次上演,几位大太监忧心忡忡的站在一侧,不时安排小太监扶着坚持不住大臣下去休息。
君臣就这么干耗着,估摸着过了一个小时;朱由检也喝了一肚子水,看着文武大员额头的冷汗,冷笑道:“朕的巡抚、皇家陆、海军、内阁,还有五军都督府,还有那个该死的镇守太监,学会同声共气啦!真当朕是孤家寡人,真当朕是孤家寡人也行!你们联手把大明治理好,朕将这个位置让出来,也未尝不可!可整出这么个事,该说说是怎么会事吧!”
这还是那个皇帝么?怎么能这样!抓到一点小瑕疵就无情打压、无端猜测!难道大明的文官就那么不堪么?
跪得眼冒金星的李标很悲愤,也猜到皇帝生气的原因,朝堂几方博弈,起什么招数都是正常;不过陛下这么做,倒有点想街头“混混”和“泼妇”,手段卑劣,还蛮横不讲道理。
北京周边现在有几万各类产业工人,加上皇家农庄的“务农”人员,听后皇家号令的有组织百姓就约有十几万人;只要皇帝陛下一声号令,不用厂卫、皇家卫队和近卫军动手,这些人就会把内阁和文官给撕了。
退无可退的首辅李标终于认输,伏地哭着回奏道:“陛下慎言,陛下慎言!非臣等相互勾结欺瞒陛下;广东之事成因复杂,两广总督杨肇基与第四军军长曹变蛟已联名上奏,在海军陆战队配合下,乱事已趋于平静;现在正在全省强力推行土改,此举可破除宗族在乡间势力;至于佛山的铁匠处理问题,建议在佛山开设新的冶铁厂,就地安置。”
就地安置?等着他们下次再来要挟朕?什么乱七八糟的!避重就轻!
朱由检不耐烦的说道:“李爱卿,不要转移话题!朕三番五令,不惜在江南大开杀戒,就是要全力推广‘土地改革’!为何两广、福建执行得那么艰难?地少?地少什么?大明缺少土地吗?是你们抱着陈旧的思想不放,舍不得同门的情谊,舍不得家族的亲情!可你们就对得起朕?对得起做出牺牲的皇族?对得起两京的老勋贵?对得起孔老夫子?对得起天下盼望过好日子的大明百姓?”
皇帝不重不轻的话,敲打着跪在地上大明文武官员的心里。
大明北方和长江流域,因“土地改革”或死、或被废黜、或被流放的皇族、勋贵、士族可不少,连带尊贵的曲阜孔府也被打压。
粤省的宗族动不得?他们是什么人?身份又能高贵到哪里去!让朝廷独独放过他们,凭什么?
连续几个反问让武官、勋贵的脸色发青,看向跪在旁边文官眼神更加不对;要不是孙传庭呆在保定直隶总督府,估计早跳出骂人了,次辅李邦华、宋应星、史可法等比较正直的文官也受不了,碍于身份一直强忍着。
首辅开了头,在史可法跳出之前,次辅李邦华受不住煎熬,悲愤奏道
:“陛下!请别说了,臣等为防止武将拥兵自重,过于拘泥于文、武之别,有负圣恩!酿成此祸,请陛下责罚!”
哎!怎么罚?又能罚么?文官集团的固定思维能改过来么?要不是你们的倔脾气,朕也不会在北方和江南举起屠刀。
原本以为有了改造的范本,内阁权势也日渐加重,南方沿海三省(含广西)未完成的大事交予文官,应该可以处理得更好。
哪知?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有些事不动刀还真不行。
朱由检不想让任何人心存侥幸,看着跪得东倒西歪的大臣,冷道:“都起来吧!广东的事是给大家警醒,希望你们好之为之;好在有朝廷大军在那边,才没酿成不可收拾的乱局;否则殿内之人都是大明的罪人,不说北面和西面的边境会乱,大明局面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见群臣有些意动,朱由检停了下,接着说道:“传朕旨意:参与乱事的幕后、幕前各族族长及官吏,全家抄斩!参与乱事的人,整个家族全部流放库页岛及东、西兴安岭省;对于佛山铁匠闹事的,有命案的一律斩首,没命案的十抽一斩!剩下的全部调去海南岛矿山做足三年苦力,期满表现好的流放到西域和漠北各地。”
这个处罚不算严重,但也不轻!首辅李标默默的记下,想反驳又找不到合适词语;有朝廷大军在侧,“手无寸铁”的农民要继续造反,除非躲进山里,可山里的那些蛮族又容得下他们么?
算了,变革哪有不流血的,北方人的血流得,南方人同样也留得。
首辅李标叩首谢恩道:“臣谨遵御旨!陛下如此处理刚好合适,既威慑宵小,也适当立威;臣建议不如派名钦差前往广东督办此事,重整两广官场。”
呵!这些文官还真是驴变的,不抽打下不会动!一通折腾后,知道自己去做事了,何苦呢!
看着将自己撇得干净的首辅,朱由检不禁笑道:“李爱卿此话有道理,那派谁合适呢?”
既然演,那就演全套,朱由检快速进入状态,开始与李标“搭戏”。
看来皇帝的气已出完,终于没事了,好险!
李标暗出一口气,忙俯首回奏道:“回陛下!此人需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臣推荐监察院左都御史史可法做钦差大臣。”
有趣!朱由检讪笑道:“难得李爱卿忠心为国!朕准了,那现在议议怎么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吧!”
次辅李邦华是真怕了,也厌倦了无休止的争斗,不想让首辅李标再出面;抢先出班对奏对道:“陛下!此次粤省变乱,全因各地总督权限太大,虽有驻军武将与驻守太监制衡,但因其手中也有巡防营,难免出意外;臣建议如同京城的执政院,在各总督区也设资政院,选举各地有名望的人士议政,涉及地方政令、法令的调整,需征求资政院同意才能执行。”
议会!朱由检脑海里冒出一个词语。
还有元老院、参议院、众议院、上院、下院、……。
第六十四章 参 政
议会不是包治百病的万能药,大多时候只是好看的花瓶,可有没有这个花瓶,意义还是有所不同;不在于花瓶本身有多大价值,在于关注此事的人内心那种被重视的感受。
次辅李邦华估计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此议。
果然此议一出,包括首辅李标在内的大臣都面露惊讶之色,怎么这时提这个问题?
想过此类话题的人还真不多,也知道皇帝臭脾气,没想明白之前都不敢乱出声;话题实在过于雷人,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着。
乾清宫持续的“冷战”就虎头蛇尾的结束了,“热战”接踵而来,其规模如何,暂时还不知道!
大臣们议论纷纷,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场面热闹将殿内的寒冷驱赶到了室外;崇祯帝朱由检安静的坐在宝座上,同样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权力需要制衡!不如先搞个试点?光有资政院可不行,全是皇族、勋贵与士绅,那谁来保护中、下层百姓的利益?
这事难得倒别人,难不倒有后世知识的朱由检。
一个面容消瘦、眼神深邃的小胡子老头映入脑海,他想到一个词:拿来主义?
对!拿来主义!科技可以“开挂”,这个同样可以!
自己挖坑自己填,还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朱由检苦笑下,向王晨恩点点头,那家伙精神一振,扯起嗓子喊道:“肃静!谨听圣训!”
嘈杂的声音没有了,大臣们又规矩的站好!
会议时间过长,朱由检固不了那么多规矩,朗声说道:“李次辅这个想法不错!朕这也有个想法,与各位议议!不如将资政院分上、下两院:上院由皇族、勋贵、士族等代表组成,下院则由普通百姓代表组成;涉及地方利益的法规由下院制定,但需上院审定通过,总督府既各级官府负责执行。”
“巨型炸弹”一出,虽比不上老美丢在长崎的“小男孩”那么大威力,更比上苏维埃的“沙皇炸弹”造成的影响,但足以在乾清宫这个狭小区域造成足够的杀伤,大臣们当即晕头转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上、下院?制定?审定?都什么玩意?陛下又犯“癫症”啦!
当然这些不全是这些官员真实想法,还有其它的含义在里面。
典型的例子地方官员扮演“法官”的权力正在消除,在皇帝的暗示下,“狗腿子”大理寺寺丞房壮丽继都察院之后,在各行省陆续设立审判司,专门复核、审判各地上诉案件,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这次会失去什么权力?殿内的大臣冥思苦想,有人跳出来打破沉闷局面。
如同后世网红动不动刷存在感,次辅梁世勋眼睛轱辘一转,大声奏道:“陛下!这不就是工厂或商会的董事会么?”
什么董事会?不懂装懂!议会的组成和产生可复杂的多,其惨
烈、血腥程度不是董事会可以比拟的;话说回来倒也类似,也是各种利益体相互争斗、妥协的场所。
朱由检还没来得及训斥,又有人出手了。
**制,大理寺寺丞房壮丽觉得该自己出面,整理下衣物,左右看了眼,昂首挺胸出班;不屑看了眼不懂装懂的次辅梁世勋,当仁不让要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将知道文官的风采。
行礼毕,房壮丽大声奏对道:“启禀陛下,梁次辅此言甚缪,董事会乃商人机构,岂可与朝廷大政相提并论;陛下之议周全过李次辅之策,既考虑到各阶层的利益,也制衡了地方总督的权力;类似朝廷现在的布局,细想又不太像,具体怎么产生、运行也没先例可循;臣一时也说不出什么道理,请陛解惑!”
大明“最高法院院长”能出来解释、求证,不正合朕意么?
朱由检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房爱卿,这几年在大理寺是如鱼得水,对大明各阶层的需求也了解透彻;今天能说出这番话,想必‘大明律’快编定完了吧。”
哎呀!大意了,怎么忘记皇帝陛下喜欢“声东击西”“出其不意”;这时候出啥风头?话题这么敏感,自己不是讨人嫌么!
想卖弄下的房壮丽“弄巧成拙”,忙配合着转移话题,鞠躬行礼奏对道:“启禀陛下,‘大明律’已完成初稿,正在咨询司礼监、都察院、翰林院及资政院及各总督的意见,加上讨论、修改大概还需要两年的时间。”
哦!这是西边不亮,东边亮!
终于要见到成果了,长久等待还是值得的,希望大明经过此次修法,至少能树立法律的意思。
参与制定法律?朕可不想学先祖事必亲躬,专业的事还是让专业人士去做,自己审批就好。
朱由检哈哈一笑,赞道:“好!不急,可去质询下科学院各位院士、各新学学生的意见;务必做到切合实际,符合大明习惯,刨除不合当前需求的条文。”
见殿内有人还不太理解,朱由检接着说道:“大明地域宽广,民风、民俗各异,‘大明律’要求同存异!这才符合大明发展的要求;等律法编制完成,算你头功!”
房状丽一听大喜,谢恩道:“臣谢陛下隆恩,陛下勿忧,‘大明律’涉及广泛,由此才制定缓慢;至于缺漏部分,各地确可制定相关规定,这些权力原本就在各地总督、巡抚手中;如象陛下刚才所言设立上、下院,确实也是分解了地方官员的这部分权力,只是此法与以往各朝惯例有所不同,臣倒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请陛下慎重考虑。”
还是“**官”想得周全、细致,朱由检摆摆手,笑道:“好!朕明白爱卿的意思,朕没那么着急,更没糊涂;朕这是未雨绸缪,不得不为啊!”
不得不为?原本还有点明白的李邦华听糊涂了,奏问道:“陛下!权力需要制衡,朝堂如此,各行省同样如此!太祖皇帝设立三司平衡地方主
官权力,其本质是对的,没错!”
权力就是需要制衡,不管是皇权和民权都是,特别是地方官员的权力同样需要限制!
久未出声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史可法听到此,心潮澎湃豪情万丈,出班奏道:“启禀陛下!臣觉得陛下与次辅所言极是,权力需要制衡,更需要分权;臣这几年彻查各地案件,各地长官普遍存在积压案件问题;有忙于政务无暇顾及的;也有对律法不熟,根本不知如何判罚便交予师爷打理,难免造成冤假错案;所以臣赞同陛下与次辅的建议,至于具体怎么做还需再商议。”
朝堂举足轻重的三位大臣从其它角度讲明白议会分权之事,倒也省去崇祯帝朱由检亲自解释的时间。
有些文臣似乎理解了意思,频频点头附和,如同首辅李标与内阁其他几人赞同同时,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担忧。
朱由检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一笑而过也不在意。
这些文官都只想着如何分君权,没想到中下层民众也要分官员手里的权,如今见到真章了吧!
随着国民教育的持续与工业革命的开展,底层参政的需求将越来越强烈; 逍遥王林丹汗看到了,将忧虑告诉了自己;文官也有人看到,虽还没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有了这个意思,做事才不至于无所适从,这就是大明延续下去的希望!
后世满清皇帝“康麻子”,总被吹嘘成如何英明神武、睿智聪明;工业革命的大潮下,他肯定看到科技的力量,或许是感受到科技带来的变革将导致皇权旁落;是否因为这个原因走上“愚民”的不归路,这个就不得而知,可以肯定也是这样才将国家最终拖进了历史的坟墓,
自己现在也面临同样抉择,该怎么办?
欧洲的“工业革命”真正的起源可以说是“启蒙运动”,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要想走上科技的前沿,开发民智、凝聚民力至关重要,其中的关键是给予新兴的力量一定社会地位和权力。
妄图反抗的君主,要么带着国家走向地狱,如满清;要么自己走向地狱,如法国与俄国;没有例外,也是历史必然。
如果有人抬杠,拿泰国、日本或中东石油国说事;看清楚,这些国家只不过是“西方殖民者”手里的工具,成不了世界的主流。
崇祯帝朱由检知道后世的发展历程,更剽窃了后世不少“成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以此打败了西迁的林丹汗与辽东的叛贼,彻底平定北部蒙古各部的外患,平息了大明内部农民暴乱,也走上了条皇权不归路。
朕与朕的后代,地狱和断头台都不会去!大明同样如此!
朱由检看着殿内群臣,冷静的说道:“内阁和大理寺先按照朕的意思,设计种制度报给司礼监,朕过目后先在应天府与天津府两地试行,为期五年!”
啊!怎么这么快就要试点,也太着急点,还没经过“廷推”呢?
第六十五章 粤乱一
皇帝一言九鼎要将此事就这么定了,做为内阁首辅,李标急了,刚想劝阻,看着皇帝神情异常冷静,知道这不是皇帝心血来潮的想法。
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李标灵光一闪,知道现在不是贸然反对的时候,斟酌奏对道:“陛下!此事是不是太急?要不等拟定好条文,等廷推后再定?”
众口难调,廷推能推出什么好东西?好心是好心,可好心未必办得成事!文官不都希望朕放权么?临到头怎么退缩了,看来还是在意自己手中的权力。
朱由检摇摇头,断然说道:“好了,就这么定了,哪位爱卿如果还有意见,可以写奏本陈述!现在接着谈广东的事。”
想反对也不敢当场“捋虎须”自讨没趣,看来只得另辟蹊径去找办法;皇帝对粤省之事咬住不放,两省的东厂暗探直接被判死刑,罪责就是隐瞒不报!看来两广总督杨肇基也难逃制裁,连带将第四军军长曹变蛟也拉下水。
为何皇帝这么大火气,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么?
其实也不尽然,大明可不止锦衣卫与东厂两个特务机构收集情报,皇家商会、军方及驻守太监都会收集、传递情报,只是信息零星、散乱不全,未引起相关人员重视。
那广东的事到底事如何发生的呢?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广东行省会广州城是明星城市,历史悠久商贸发达,几乎一直是中原王朝对外交流的重要窗口。
本文不说它的悠久历史,只说它在目前大明的地位。
明朝的广州城背靠越秀山,南临珠江而建,内有“六脉”做为供排水及防卫系统,外有珠江这个天然屏障,要攻取没有强大的水师还不好说。
珠江做为大明核心地带第三大河流,原特指广州段以南河道,到后世才逐渐成为北江、西江的总称。
其出海口正对南中国海,特殊的地理位置,每天从南中国海过来的商船与下南洋的商船在珠江上络绎不绝,使得广州迅速成为大明对外的重要交流地;也使得广州逐渐超越福州,有追赶松江府上海的趋势。
珠江北岸的沙面岛,成为西洋人事实的租借地;倒不是说他们有制权,是官府便于管理,将这个到做为西洋人聚集地,西洋人的商社、住房及库房都只能在这个岛上。
随着国力增强,海关关税逐年增加,大批新制军舰下水南下,加强了南洋舰队的实力,珠江口也逐渐成为大明海军的重点防御区域。
驻守濠镜(今澳门)分舰队被调往湛江与海南岛一带,南洋舰队分出大半主力舰常年驻守在广州府新安县九龙岛(现香港九龙)与濠镜的海军基地。
这么多主力舰南下,不仅仅是为了打击走私!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南海的西洋各殖民地在猜测,南洋的各藩属国也在猜测。
崇祯四年初,挂着内宫旗号的船队避开“珠江三石”,在珠江南岸的荒村(现广州芳村)南海盐业公司的码头靠岸;在驻
守太监带领下,操着各地口音的人员在荒村扎下根。
周边村民惊讶的目光中,盐业公司事先圈下的地被拉上了细细的铁丝网,新来的移民与原来的盐丁开始在里面热火朝天的干活。
荒村荒芜偏远,北面的“白鹅潭”除了面对“洋人窝”沙面岛,江边滩涂地一个,杂草重生;至于被后世推崇的白鹅在大明到处都是,还真没被当成宝贝对待;
如此荒凉偏僻的环境,那些新移民如同“盐丁”一样老实;除了偶尔坐船去广州府接来人员和货物,倒也不四处惹事。
日子一天天过着,原来的荒芜之地渐渐变了模样,简单的窝棚变成了一排排单层瓦房,砖厂、石灰厂、锯木厂等施工建筑被陆续先建设起来,荒凉之地有了些生气。
广州的好事者看得稀奇,喜欢对不属于自己得东西“伸手”,要不被盐业农场“自卫队”赶来,就是被铁丝扎伤了身体,如此几次后便没人再敢造次。
围绕居民区,政府衙门(实际是工业区办公点)、小医院、学校冒出了地面,从广州府各地招来的人员经过培训后,进入先期投入使用的纺织、印染等工厂。
滩涂荒地渐渐变成了一座小镇,也有本地人搬进去寻找新的机会;原来的简易码头也被扩建成大码头,不时停靠着北来的船队,每次都带来操着各地口音的“移民”和堆得象小山高的物质。
原来码头边那块巨大的空地,也变成了繁忙的工地,一栋矮小楼房前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南粤煤铁联合企业工程指挥部”,身着各色衣服的人员进进出出。
不时有几位几位白面中年人坐船从广州过来,叉着腰站在工地里指指点点;偶尔会看到镇守太监带着各路高官前来视察,其中不乏有身着军装的明军将领。
想进这些地方探个究竟可不容易,除非你能跨过三米多宽的排水沟,再穿过沟边的铁丝网,还要躲过全天都有的工人巡逻队。
神秘的氛围中,一座座厂房立了起来,一排排小树被栽了下去,烟囱超过工厂屋顶不停的长高,在众人的担忧声中继续爬高,站在底下看得脖子仰得老痛,奢侈的上面立了个铁棍(避雷针),才肯拆除脚手架。
见过世面的人说,这玩意比黄埔岛上的海关钟楼还高,到底是不是真的大家都不知道;那些悠闲的小孩,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放学后呆在空旷的平地里,蹲在一起看着远处逐渐拔高的烟囱发呆,猜测这东西什么时候倒下来。
荒地变成繁华的市镇,特别是还有大量的纺织女工,自然有人动歪心思;经历过几次较大“土客”冲突后,荒村建起了军营,来了一群穿着蓝色制服的官军。
每天大清早,嘹亮声音准时会在军营里响起,除了按时出操;这些官军还真能折腾,不是再芦苇荡里劈里啪啦的一顿乱打,就是不要命荷枪实弹全服武装的在河里泅渡。
不同以往官军的做派,倒也威慑住周边村民那份不安分的心;是否引起沙面岛洋人
的注意?这个倒真不知道。
军营的旗杆上除了下雨,每天都挂着三面旗帜:大明日月旗,皇帝的龙旗和一面张牙舞爪的“火鸟旗”(海军的‘三足乌‘军旗)。
三面旗帜引起了大家广泛争议,日月旗?认识!大明国旗嘛!南下的海船上全挂这个旗帜,有时族里祭祖,族长还让人挂着这旗子呢?
龙旗?认识!皇帝老子的旗帜,不认识那是活得不耐烦了,每年万寿节,府城到处是龙旗河日月旗;
至于“火鸟旗”?不认识!什么东西嘛,还三条腿!不是怪物么?
还是见多识广的人摆平纠纷,“火鸟旗”是海军的军旗,叫“三足乌”,远古神鸟;这面红底金鸟旗,下面配蓝白相间波浪纹,那是海军陆战队的旗帜;这些人可了不得,在台湾两下就把那些西洋人打趴下。
台湾?在什么地方?没听说过!西洋人倒听说过,前两年在珠江,广东舰队(分舰队)不就打过他们么?那炮声可吓人了。
这些官军怎么会来这里?保护皇帝陛下的财产?皇帝怎么会看上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扑街仔”!肯定是蒙骗咱们老百姓,这哪是什么皇帝的产业!肯定是那些贪官勾结皇亲国戚,打着皇帝的旗号欺负咱们,老子才不怕他们。
龙旗吓住了“老实巴交”的大明百姓,可吓不住贪小便宜的内心,更阻挡不了那羡慕、妒忌、恨的心情;仇恨的种子自此埋下,等待合适的机会成长参天大树。
荒村的建设者不会为小小的冲突停下脚步,崇祯七年中,四座巨大的高炉与两座平炉也终于立起来,正式宣告“南粤煤铁联合企业”一期工程完工。
离荒村不远佛山县铁匠们的恶梦开始了!铁矿石和煤炭一船船从珠江主航道运来,高耸的烟囱没有倒下,反而开始冒出了浓浓的黑烟。
说也奇怪,这个烟囱刚冒烟,周边村民口中的“龙旗镇”变得更加热闹,连广州城的两广总督与官军的大将军都联袂前来(其实早来过,而且不止一次,只是没这次盛重)。
趋炎附势的商人也来了,带走了做工精良的铁器制品与纺织品,崇祯八年年,听说这里还将造那些跑得飞快得四轮马车,吐着白汽的机器(工业用蒸汽机)等。
啥?还要造大海船,船厂就是在沙洲岛对面,这群“扑街仔”!真是银元多啊!难道咱们的“广船”不够大么?
煤铁联合企业烟囱开始冒烟,出产的铁器制品如同原来的纺织品一样,很快横扫广州府,向全省快速扩张;随着商队的脚步,进入进入广西、云南,连西洋人通过广州府要求参观贸易。
贸易可以,参观就免了,盗窃可是西洋人的长项。
备注:
1、
珠江,在古特指广州以下江面,后才指整个西、北江,因广州附近海珠石为名。
2、船厂和钢厂差不多就在原广钢、广船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