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听闻要查的人已经死了，何朔也很震惊，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为了让这个妇女放下戒备，就干脆亮了身份，说，“我是这边新来的警察，我是来查案的。”
听到是个警察，妇女就放心了，将门开大了一些，也将何朔的脸看得清楚一些。
“你刚刚说，崔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何朔问。
“是啊，大概也要六七年了吧。”妇女回答。
“怎么死的？”
“车祸啊，当场死亡的。”
“车祸……”何朔吸了一口气，“那他之前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他？”妇女想了想，“不太清楚，我们都很少碰面，就算见着了也不跟我们说话。”
“那后来呢？”
“后来？”妇女想了想，“他死了后，也没见家里人来过，这个屋子一直都这样，所以我才奇怪怎么今天突然有人来了。”
何朔听她说话不像是在撒谎，就多问几句：“你能多说一点，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吗？多大？多高？”
妇女皱起了眉头，像是已经有点遗忘的样子，好不容易才憋出来一些：“大概三十多岁吧，当时看啊，个子还行吧？”她看了看何朔说，“比你稍微矮一点吧，因为他总是驼着背，我也看不清楚。”
“好的，谢谢您。”
何朔和妇女告别，重新回到门前，思考着现在寄包裹都是需要证件的，如果崔源已经死了，那是谁拿着他的证件来寄东西的呢？
想来也是很奇怪了，何朔在楼道里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刚想要抬脚踢开房门，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这个电话是从所里打来的。
“喂，你要不要回来了？”
这个口气一听就是老王的，他对何朔一向没什么好脾气。
“我要回来的。”何朔一边说一边下楼，准备回去。
“有个人来找你，在门口等着呢！”老王说完就挂了电话。
何朔纳闷，有人找？谁啊？
一路回了派出所，果然在院子门口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身材很瘦却很高，一身黑色的大衣让他看上去就像灯光投下的影子，而当他转过身来，一张白皙的脸在黑色中显得有些惨白。
他微微一笑：“何警官，在忙吗？”
“易……易先生？”何朔也一愣，压根就没想到他会来这里找他。
“天冷，怎么不进去等？”何朔赶紧邀请他进去，毕竟这个天气的夜晚大寒。
可是易墨似乎并没有被这样的天气所影响，略显单薄的衣着让人感觉更加寒冷。
“没有邀请怎么可以随便进去呢？”易墨微笑着回答，“再说，你也不在，我进去恐怕不妥。”
何朔也跟着笑了一声，这作风的确像易先生的：“那我们快进去吧。”
回到温暖的办公室，何朔走到饮水机边，想给他倒杯水暖和一下：“不好意思啊，易先生，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茶叶招待你。”
“没事。”易墨笑了笑。
何朔只是倒了杯热水，送到易墨面前：“来，暖暖手。”
“谢谢。”
何朔这才坐好，第一次在这么日光灯下看见易墨，他的五官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他的皮肤特别的白，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特别黑又特别亮。他的眼尾很长，微微上翘，高挺的鼻梁下，微红的唇应该是他脸色唯一的血色了。
这样的男人，连何朔都觉得很好看，但却带着一点孤傲又冷峻的感觉，让人难以接近。要不是他的礼貌，不与他言语的人恐怕都会怕上几分。
“易先生，今天怎么突然来找我？”何朔问。
“闲来无事，正好散个步就过来了。”易墨回答。
“散步？”何朔心想，这么冷的天还有人在晚上散步出来？再说，易墨的店离这里可不算近啊。
“嗯。”易墨点了一下头，注意到何朔刚刚拿着的包裹，现在就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何警官要去寄东西？”
何朔眼角瞥了一下，说：“不，是有人寄给我的。”
“哦。”易墨也没有再追问下去，饮起水来。
何朔见气氛有些安静下来，就趁次机会问起：“易先生，我前些日子去拜访张姨，正好遇见了一个小女孩。”何朔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易墨的表情，“听说，那个孩子是收养的。”
“嗯。”易墨放下水杯，捂在手中。
“那孩子，是你提议去收养的？”
“对。”易墨微笑着回答，“张姨年纪大了，有个人可以相互照应挺好的。”
何朔吸了一口气，说：“那你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世吗？”
易墨先是一笑，然后将水杯放好在桌上，好像有备而来：“这个孩子有些可怜，过去被人收养，虐待过，后来逃了出来。”
“啊？虐待？”何朔瞪大了眼睛，“是……别墅区里发生的那件事情吗？”
“嗯。”易墨点点头，“伊甸园。”
何朔顿时心跳加速，感觉自己要得到某个答案似的，激动起来：“据说，那里发生过一起命案，有个中年男人被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女孩杀了，就是……就是那个女孩吗？”
“对，就是她。”易墨脸上的笑容暂停，“小鱼。”
“小鱼？”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何朔是震惊的，但有感觉是预料之中的，“她，她当时怎么了？”
易墨低头一笑：“没想到，何警官也是喜欢听这种故事的人啊。”
“我……”何朔尴尬一笑，“我不是在意故事，我只是觉得，那个女孩子很……面熟。”
“是吗？”易墨只是微笑，“我也觉得那女孩长得挺好看的。”
“当时发生了什么？”何朔继续问。
易墨叹了一口气：“我说了，她被虐待，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地下室，以至于被救出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何朔听闻过，但是一想到真的是小鱼，竟然有些愤慨。
“后来，她就一直没说过话，因为还小，我觉得张姨人温柔，她去照顾小鱼，再适合不过了，于是，她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第四十五章
夜渐渐深了，也会觉得屋子里的灯越发明亮。漆黑一片的窗外，偶有风吹过，带来的是更深的寒冷。
“那你见过小鱼吗？”何朔问，就如第一次认识易墨，问起是否见过田语熙一般。
“没有。”得到的好是这样的答案。
易墨为了让何朔相信，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深邃的看不出一丝杂质。
“我只是听说了小鱼的故事，才让张姨去的。”易墨回答，“那女孩怕人，尤其是男人，既然拜托张姨抚养，我自然不用露面。”
何朔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拿出照片，递给易墨看看。
“这上面的女孩，你知道是小鱼吗？”
易墨只是瞥过一眼，并没有久留：“我还真没在意过。”
“是吗？”
“是啊，就算去探望张姨，她也是躲在屋子里不曾见面。”易墨说完，问了一句，“何警官怎么对小鱼的事情上心了？”
何朔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照片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想询问一个叫田语熙的女孩，她不仅有你店铺的名片，她还和小鱼长得一模一样。”说完，他将照片面对着易墨，希望他可以看得清楚一些。
可易墨的眼神向来不屑于留恋再次一样，只是眼尾略带笑意地问：“真的？”
“是的，我也很疑惑。”何朔拿出幼儿园的那张照片来，又摆在了易墨的眼前，“你看，这个女孩子，像不像？”何朔特意将两张照片摆在一起，让易墨辨认得更仔细些。
易墨看了一眼，淡淡地说：“确实有几分相似。”
“照片里的女孩我一直认为是田语熙，但现在我也有所怀疑是不是小鱼。”何朔说，“我很怀疑她们是不是双胞胎，毕竟死而复生，还有两条生活轨迹的，不太可能。”
易墨微微一笑：“那你想见小鱼？”易墨好像读懂了何朔的意思。
“是啊，很想见！”何朔回答，“她不一定愿意对我说什么，但是张姨和她接触了这么久，应该可以帮忙吧？”
“所以，你希望我去和张姨说，然后让张姨去说服小鱼？”
“是啊！”何朔激动起来，“可以吗？”
“呵呵。”易墨笑了，“我一般不做这样的事情。”见何朔略显失望，他又回答，“但是为了何警官这个朋友，我很愿意试一试。”
“真的？”何朔喜出望外，“真的太感谢你了。”
“不用客气。”易墨起身，是要准备走了，眼角余光看到打开的包裹里，好像是个毛绒玩具，“听张姨说过，小鱼很喜欢毛绒玩具。”
“毛绒玩具？”何朔一愣，眼神也不经意落在了包裹上。
“你下次去见她，可以带个去，说不定她会喜欢。”易墨微笑着说完，就和何朔告别要离开了。
何朔正在纳闷，小鱼喜欢毛绒玩具……郭峰家里的那些毛绒玩具都是崭新的，都是要送给小鱼的……但是都在家中并没有送出去，那就是说，他追求的人真的是小鱼，但是小鱼并不待见……
何朔一番思索，回过头来才想起易墨说他是散步过来的，这么冷的天散步来的？那怎么回去？
何朔赶紧追出去，想要送一送易墨，但是他自觉自己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外面的马路上还是空荡荡的，什么人影也没有……
第二日何朔回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睡梦中，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只是一个背影站在雪地里。她衣着单薄，甚至有点破旧，黑色的头发披在肩膀处。
何朔就站在她身后，但却没有感受到雪地的寒冷。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也知道自己梦见的是小鱼。
“小鱼？”何朔在她身后轻轻地喊了一声。
那女孩转过身来，长长的刘海快要遮住了她的眼睛，但是她的手臂里却环抱着一个毛绒玩具。
这个玩具，不就是……
何朔突然从梦中醒来，跑到外面的桌子上打开了快递盒，就是这个毛绒玩具，一模一样。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个崔源为什么会有这个毛绒玩具？又是什么人借用他的名义寄给何朔的呢？
刚想的入迷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
“砰砰砰”的声响有点不太客气。
何朔开门，就看见梦梦吊儿郎当地依靠在门口，吃着棒棒糖说：“你果然在家里。”
“你怎么来了？”何朔问。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呢？”梦梦说着话，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我爸妈说好久没见到你了，还以为你跑路了呢，让我来拦着你。”
何朔一听，眉头就皱紧了。
“哈哈哈。”梦梦放肆大笑起来，“我开玩笑的。”
说完，她往椅子上一坐：“我呀，太无聊了，所以想找你玩玩，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何朔揉了揉脑袋，有点头疼：“我是休息，但我昨晚上了夜班，有点累。”
“累？”梦梦从嘴里拿出棒棒糖说，“没事，你睡，我自己在这里晃晃就行，反正回家也没事，就听他们唠叨。”
可是，家里多了个女孩子，怎么安心睡得了觉？
“算了，我不睡了。”
何朔想整理一下桌子上的快递盒，却被梦梦发现了端倪，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说：“这里面什么东西？”
何朔一愣：“一个玩具。”
“玩具？”梦梦站起身来，自顾自地打开盒子一看，又赶紧关上了，“你哪来的？赶紧丢了吧。”
“怎么了？”
“这东西阴气太重！”梦梦很嫌弃地躲远了一些。
“你可以感觉到？”何朔差点就把玩具重新拿出来，“那你是不是可以？”
“别。”梦梦拒绝，“我不是神婆，我不可能感应到这个东西有什么问题，所以，别乱指望我。”
“不会感应？”何朔问，“但你可以看见死掉的灵魂？”
“我说了。”梦梦嘴里有棒棒糖，说话有些大舌头，“不是我主动要去看，而是那些鬼想让我看到些什么，但我只是复述我看到的、听到的，我可不会破案。”
何朔想了一想：“我不需要你破案、通灵会交流。”他的目光在盒子的地址上徘徊，“我就想让你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梦梦歪着头看他，从他那认真的表情上看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第四十六章
何朔也顾不上自己一夜没睡有点头疼了，既然梦梦自己都找上门来了，那么就带她去崔源的住处看一看，是否可以有所发现。
来到这栋楼的楼道里，梦梦就开始了左顾右盼。
“你是看到什么了吗？”何朔问。
“没有啊。”梦梦嚼完了棒棒糖，把棒子往窗外一扔，“我看有没有人看见我乱扔东西。”说完，对着何朔傻笑了一下。
“下次别这样了。”何朔有些严肃。
梦梦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指着门说：“你说的就是这一家？”
“嗯。”何朔回答，“我们进去看看？”
“怎么进去？”
何朔看了看这楼道，只有两户人家门对门，而昨晚遇见的那个中年妇女家很安静，看来是没有人在家。何朔抬起脚用力一踢，“砰”地一声门就开了。
“哇哦。”梦梦就差激动拍手了，然后装成何朔刚刚的严肃样子说，“下次别这样了啊。”
何朔见没人出来看怎么了，就带着梦梦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黑，电源已经切断了。何朔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顿时掀起了一阵烟雾，让他忍不住眯了眼睛。但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不仅拉上了窗帘，连玻璃上都糊着一层报纸……这是做什么？怕人偷窥还是自己怕见人？
“何……何朔。”这时，梦梦突然叫了他一声，“你快来啊！”
“怎么了？”何朔回过身去，只见梦梦打着手里的手机灯光照在了里面的卧室里。
何朔走进去一看，这里满墙都贴满了发黄的报纸和照片，串联起了很多资料与线索。
“何朔，这个人是干嘛的？”连梦梦都怀疑起来。
这报纸上被圈出了很多关于孤儿院的新闻，还有孤儿院遗址的照片，当然还有何朔最熟悉的那张合影。在一个小女孩身上用笔圈了一个圈，打了一个问号。这个问号就和何朔一样，充满了疑问，这个小女孩究竟是田语熙还是小鱼？
顺着这些方向还有伊甸园的别墅照片，其中一张是一个躺在血泊中的人，还有一个惊魂失措的小女孩的照片，那样的衣着和样貌，将何朔带入了恍惚的记忆里，那个在雨夜拍打他车窗的女孩，那个在夜晚归家时躺在车里睡着的女孩……都是用一个人。
一旁，另一张照片里，在一间小屋里，地铺上摆着的是那个寄给何朔的毛绒玩具……
“这个人和你一样是警察吗？”梦梦问。
“不知道。”何朔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但是这满墙的信息看来，应该和何朔一样，曾经查过很多信息。
墙上贴着的合影，
何朔低头，在他的桌子上发现有一张纸片的一角露在了外面，他从书本里抽出来，竟意外地发现，这是易墨的杂货店名片。
他怎么也有这张名片？
“这是什么？”
梦梦凑过来看，何朔赶紧收在了口袋里：“没什么，一张名片而已。”
这个人的桌子有些乱，除了布满灰尘和蜘蛛网外，并没有什么留下的笔记。除了这一墙线索外，这个崔源连一张生活照也没有。
梦梦总比何朔快一步，在何朔思考的时候，她已经兜完了整个屋子。
“这个人睡哪里？怎么连张床都没有？”
梦梦一提醒，何朔才意识到，这里虽然是卧室，还真没有床，身后只有一张靠椅，上面叠着一条毯子。
莫非，这不会是他住的地方？只是他用来记录线索的地方？
“你来这里查什么？”梦梦奇怪地问，“你就这样闯进来不太好吧？”
何朔也很奇怪，看向了梦梦：“你进来后没发现什么吗？”
“发现什么？”梦梦眨眨眼睛，说，“除了脏乱差还有什么？”
何朔疑惑了，难道……难道这个崔源其实并没有死？所以梦梦看不见他？
“这是什么？”梦梦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从躺椅的毯子下面抽出来一张照片，然后两眼一直，对何朔说，“你看！你看！”
何朔凑过去一看，照片上的是一个小男孩，衣着单薄简陋，脚边还有一个球……何朔认识他！
“这个小男孩就是我小时候见过的那个！”梦梦睁大眼睛说，“就是在孤儿院里见到的那个！”
“小q……”何朔默默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你认识？”梦梦很惊讶，翻过照片的背面，是用笔写上了“失踪”两个字。
何朔深吸了一口气：“我也见过。”
梦梦激动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就知道！”梦梦显得很高兴，“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我们两个人很相似，所以，你应该也和我一样，能见鬼是吗？”
何朔看着梦梦，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先扯开话题：“这些，我们待会儿再说。”何朔将东西塞回原处，“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不宜久留。”
“回来？”梦梦笑了一声，“看这个样子好几年没回来了。”
“那更不能久留。”何朔尽量将东西都回归到原处，他现在摸不清这个崔源倒是是生是死，只凭借隔壁妇女的一句话就破门而入实在不妥，只好先行离开。
他将线索都拍了个照片，回到门口检查了门锁，还好那一脚只是将门锁踢的松动了，不影响关门，但如果那人足够细心，还是会发现端倪。
“走了？”梦梦问。
“是啊。”何朔带着梦梦离开了楼里，幸好没有人看见他们。
回到车上时，何朔再次观察了这周围的环境，没有人，也许夜晚有人下班回家会稍微多一点人气。但是总体来说没有人。小区门口没有保安室，没有人值班把守，也就是说，就算有人进出都不会有人在意。
“你看什么呢？”梦梦问，“要走了吗？”
“嗯。”何朔回应完，刚想发动车子，却临时想起自己口袋里有一样东西，忘记了打开。
他摸着口袋，找出了一张纸条，那是之前李维给他的，结果一忙就忽略了。
这次，他打开来，却更加意外，上面留着的就是崔源的名字和地址……
第一章
伊甸园别墅，在当时可是一个高档别墅小区。
有传言说这个小区就是一群有钱的老板投资的，能够入住这里的人，多少都是有钱人。但他们的身份也大多是从外地过来这里做生意的人。
在这么一个下完大雪的季节里，老杜在7栋的车库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小小的床铺上还铺着粉色的被子，另一角放了一个毛绒玩具，有些旧。这个毛绒玩具的牌子老杜知道，毕竟自己家也是有孩子的，这个牌子的毛绒玩具不便宜，这也透露着一个奇怪的信息，买这个玩具的人为什么会让一个孩子住在这么一个地方？
地下室的墙面上还有一些用彩笔画的涂鸦，乱七八糟的，看样子，这个孩子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咔嚓”，相机快门的声音突然想起，打断了老杜的思绪。
他回头看见一个小伙子，拿着单反相机，对着屋子拍了一张照。
“你怎么又来了？”老杜身边的一个小警察问，“我们还没查清楚呢，你可别乱写文章啊。”
“我知道。”那人放下相机，笑了笑说。
老杜走到他身边，亲切地说：“崔源，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可别忘了啊。”
“都记得呢。”崔源笑嘻嘻地说，继续对着里面拍照。他经常拿着相机到处拍，前倾的脖子显得他的背更驼了，但他还是个刚满三十岁的小伙子。
崔源一顿乱拍后，走到了屋子里，看着老杜拿起了玩具要收起来，立刻笑着问：“杜叔叔，你这个玩具可以给我吗？”
“给你干嘛？”小警察叫了起来，“我们的物证都要收集起来的！”
看来小警察对崔源有些不顺眼。
“好了。”老杜在中间做和事佬，“这个不能给你，我们都要保存的，倒是你别乱发照片乱写文章啊。”
“就是！”小警察跟着说，“跟屁虫！”
小警察和崔源互瞪眼，老杜真不想他们在这里吵架：“行了，你先上去吧，搜集完东西，去看看那个小女孩怎么样。”
“好，知道了。”小警察上了楼。
老杜还留在车库里，和崔源单独两个人。
“崔源，你下次不要直接跟过来。”老杜小心地说着，“我怕你和大家太熟悉了。”
崔源深吸了一口气：“行，我知道，等你通知再来嘛！”
“嗯。”老杜点点头。
“那行，我先走了，不妨碍你们。”崔源拍拍相机，准备先行离开了。
从别墅里出来后，崔源一路往大门口走，遇见两个保安正在门口谈论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崔源戴着一顶鸭舌帽，还将羽绒服的帽子盖在了头上，出门的时候故意低下了头，就为了可以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这个人估计已经凉透了……”
“不是吧，那个小女孩力气这么大？”
“谁知道啊。”
“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鬼知道呢！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就是这个小姑娘看样子很小……”
“不是女儿？”
“才不是呢！我看那个男人进进出出那么多次，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孩活蹦乱跳过，说不定……”
“你想说什么呢？”
“你知道就好了。”
那两个人说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崔源没有离开大门，只是躲在保安室的另一侧，听着他们八卦。
关于现场，崔源八成可以猜到这个男人绝对是个有问题的人，把一个小女孩软禁在那种地方还能干什么呢？只是这个男人太不走运了，没想到会被这个女孩给杀了。
“啧啧。”崔源摇摇头，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活该！”
崔源当时只是杨城报社的一名小记者，属于那种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型。但是这种人通常不太受人待见，毕竟大家都喜欢机灵的。崔源不是本地人，是杜林生的远房，原本想趁这次机会埋头干些什么，于是写了几篇相关的报告。但是无奈这些报道通常需要隐藏了一些内容，所以不温不火的传了一段时间，就消停了。
崔源是想借着别墅案大做文章的，私下联系过老杜几次，可惜老杜并没有透露太多信息给他，所以他就偷偷地开始查这个案子。
消停了一两个月后，崔源假装要买房子，跟着中介进去看过别墅，顺便想打听一下他们是否知道这个屋子主人的信息，但是中介都一概无可奉告，还将崔源赶了出来。
某一夜，崔源收到了一个匿名电话，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拿上一笔钱滚蛋，不再追查伊甸园的相关，二是他们会让他立刻闭嘴。
崔源当时是怕过，但是越怕就越好奇，他干脆在城北买了一套房子，方便自己查一查线索。
谁知道，这个案子一查，他就查到了孤儿院，当时的孤儿院已经更名了福利院许久，但是也已经关门很久了。
白桦路19号。这栋不太起眼的小楼，一直维持着原来的模样，在崔源看来，不仅寒颤，还有些恐怖。院子里安静地很，只有满地的落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一点也感觉不到这里曾经生活着什么人。
“你好。”崔源在马路边逮到一个环卫工人，问，“请问这里还有人吗？”
老头抬头看了一眼崔源，冷淡地说：“早就没人了。”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老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说：“鬼晓得。”
崔源一想，这个意思大概是他也不知道了。
“大爷，您有知道城北别墅区发生的事情吗？”崔源一说，就发现老头扫地的手停顿了一下，应该是知道的，他继续问，“那个小女孩，是从这个福利院出来的吗？”
那老头摇摇头，收起扫把就走开了。
“哎！大爷！”
崔源喊不住他，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发现在小楼漆黑的窗口里，好像有个面无表情的女人看着他，吓得他一哆嗦，可再回头那女人就不见了。
之后，崔源私底下查过福利院，可没想到在某一日的夜晚，他在归家途中，突然一辆黑色的汽车开着大灯就直冲了过来，一瞬间，天昏地暗……
第二章
城北的医院里，来往的人很少。
杜林生在别墅区刚忙完，就赶来了医院，当他想要看一看那个小女孩时，却被护士拉上了帘子，请他出去说。
“小女孩营养不良，输了液睡着了，晚点再说吧。”
“医生在哪里？”杜林生问。
“宋医生去看别的病人，你等一下吧。”护士说完就走了。
杜林生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顺便交代小警察在门口候着，小女孩醒了后随时了解情况。
刚说完话，宋医生就过来了，和杜林生打了个招呼：“杜警官，你好。”
“宋医生。”老杜指指病房问，“什么情况？”
“哦，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营养不良。”宋医生笑着说，“不过这个孩子应该是受过惊吓，对人很警觉，尤其是男人，所以……”宋医生看了看杜林生带来的清一色男同胞，就笑了，“你最好去换个女警来。”
老杜也犯愁：“这些年来当警察的人本来就少，哪里还有女警啊。”
“那我也帮不了你啊。”宋医生笑着说，“要么给你找个护士进去问问？”
“那最好不过了。”老杜表示感谢。
“还有个男人怎么说？”宋医生问，“家属什么时候来？”
老杜叹了一口气：“联系了，是外地人，家里老婆最早也要下午才能赶到，我就在这等了。”
“行吧。”宋医生回答，“那我先去忙了。”
老杜往走廊的椅子上一坐，暂时休息起来，但是这个思路还是不能停，需要理一理。
死者，男，52岁。不是本地人，已婚。在他的身份里，他是有老婆，还有孩子的，而在他别墅里发现的这个小女孩却没有任何记录，甚至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个凭空出现的小女孩与他的关系不得而知。现在，老杜只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来肯定自己的猜想。
傍晚的时候，死者的妻子赶过来了，一身皮革打扮富贵有又俗气，孩子没有来，说是先来认一认，家里的事情她能做主。
看她很平静的样子，夫妻关系应该一般，但和一般夫妻不同的是，她更在意的是，当时和丈夫在一起的人是谁。
“我知道他经常出差，多半是外面有女人，但是我没想到是个小女孩。”那女人戴着深色的墨镜，是怕被人发现她的表情吗？
“不好意思，你可以摘下眼镜吗？”老杜说。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摘下了眼镜，却也露出了她眼角边的淤青。
“这是……”
“没什么，这么多年习惯了。”女人轻佻一笑，“反正他只给我钱，我给他撑门面，没什么感情可言，他喜欢的一直都不是我这一类。”
老杜多少是明白了什么：“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我能知道什么？”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的真不多，他经常外出，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原来是在这个地方买了个房子，养了个小……”话到一半，她就停顿了，换了个口气，“这也是他的报应，他们这群人个个都是畜生！”
“这群？”老杜皱起眉头，“还有其他人？”
“是啊。”女人低头玩弄起手指上的宝石戒指，“他经常打电话给那群人，联系什么，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交换过照片看。”
“照片？”
“就是各种女人的照片。”她说着，眼角往旁边看了一下，像是在回忆，“我只是粗略看过一眼，都是年轻的女人。”
老杜猜测，这是不是某种交易？
“那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不知道。”女人回答，“我要是能知道，我还会是这种样子吗？”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那他们是在哪里看照片？”老杜再问，“可以提供一下吗？”
“电脑上。”女人说，“但是他们通过什么看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也想偷偷看看，但是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说到这里，她问，“要我把家里电脑拿过来吗？”
“我们可以找人一起去。”
“行吧。”女人放下手，不玩戒指了，“那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老杜说，“我们保持联系。”
女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听到老杜说要保持联系，她愣了一下，然后冷冷地甩下一句：“随便吧。”
一番闻讯后，天已经黑了，老杜还是准备回去前先去病房看看小女孩醒了没。
刚到病房门口，正好护士出来，说：“她什么也不肯说，我已经好说歹说了很久，她才同意吃东西的，我劝你们过几天才来，等她情绪稳定一点。”
“这个怎么等？”小警察有些激动，“这个案子我们也要了结的啊。”
“急什么？”护士有些生气，“一看就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受害者，都被一个老男人猥亵了，你还想了解什么？火上浇油还是伤口上撒盐啊！”
“你……”
小警察要反驳，倒是被老杜拦下了：“你说猥亵？”
“是啊。”护士说，“她怕男人，更怕被人触碰，她拒绝做检查，反抗很激烈，我觉得有问题。”
老杜没做声，护士的猜测他也想到过一二。
“行，我们先回去吧，等她情绪稳一点再来。”老杜说完，对小警察说，“另外联系一下福利院的人吧，这个女孩也需要暂时安顿一下。”
“好。”
当老杜离开医院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雪了，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他回头对跟着他的小警察说：“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好的，那你注意安全。”小警察说，“雪下大了。”
老杜点点头，目送小警察离开了医院后，自己才开着车准备去别的地方。
这条路他开过几次，已经很熟悉了，只是雪花纷乱有些乱了视线。终于，他在一条寂静的路上停下了车，摇下车窗看着马路边的一排店铺，只有一家店还亮着灯光，它的花式玻璃门在黑压压的街边透着桔红色，像是特意为他留的一盏灯，指引着他……
第三章
陶澄最近办事效率很高，估计是不想让梦梦抢了他“搭档”的位置。他们约在了陈玫的咖啡馆，说是谈事情，估计有一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不巧，陈玫不在，店里只有一个叫果儿的咖啡的小妹，每次见到何朔都会对着他偷笑。
“我给你查过了。”陶澄说，“之前写别墅案子的那个人，叫崔源。”
“真叫崔源？”何朔睁大眼睛问。
“那还有假？”陶澄从带着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复印件，“这是他之前的人事信息，你看我这都给你偷出来了。”
何朔接过复印件，看了看上面的照片，想要记住这张脸。
“要不是他突然出国了，没来拿自己的材料，我还真偷不到。”陶澄说，“这个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何朔皱了皱眉头：“突然出国？”
“是啊。”陶澄说，“我问了办公室的人，他们说崔源突然有一天不来上班了，说自己要出国了，连离职手续都是匆匆办好，东西都没拿。”
何朔想了想，隔壁女人说崔源出车祸死了，这边又是要出国。
复印件上写了一个离职时间，是当时的四月三十号。
“你怎么突然要了解这个人了？”陶澄奇怪地问，“我们办公室那些元老级的人物没几个跟他熟悉的，怎么？和你的案子有关？”
何朔放下复印件，塞回了文件袋里：“我还不知道，需要查。”
“又是需要查。”陶澄显得有些生气，“你小子现在对我一点也不坦白了，以前说好了我们是搭档的，你对我都有所隐瞒，你叫我怎么帮你？”陶澄是有些生气，不过看何朔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他就故意继续说下去，“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喂了狗了？”
“行了。”何朔打断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怎么回事？”陶澄凑近他，“你倒是说说看呢。”
“是这样的。”何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有个人给我寄了个东西，上面留着的地址和姓名就是崔源的。”
“啊？”陶澄也一愣，“不可能，他出国了啊！”他想了想，更感性地问，“寄了什么东西？”
何朔压低声音：“一个毛绒玩具。”
“嗯？”陶澄更是不明白了。
“和别墅案子有关。”
陶澄一听就不淡定了：“真的？莫不是崔源回来了？他想继续查这个事情？我知道，他一直很想查别墅案，所有人都说，他对这个案子着了迷！”陶澄噼里啪啦说了一段，“不过，他没查出来什么东西，就离职走人了，大家说他心灰意冷，我可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他一定收了贿赂，才会离开放弃这个事情的！”
何朔先听他讲完，然后喝了一口水，说：“不管怎么说，这个是不是崔源我待定，但是这其中一定有人想要帮我来查这个案子。”
“不一定是帮你。”陶澄瘪着嘴摇摇手指，好像洞察了什么，神秘兮兮地说，“也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想借你的手查这些。”
“不管是什么，我现在也不知道是谁。”
“所以，你更不能相信外人啊！”陶澄起劲了，“外面的人都不靠谱，你要查就要跟我这样，多年交情，知根知底的，懂吗？”
何朔就知道，他指的是梦梦。
“行了，我知道。”何朔回应他。
“那还有其他吗？”陶澄对他眨眨眼睛，很渴望。
何朔犹豫了一下：“我们之前找到的照片，小郭藏着的那些，不是田语熙。”
“是谁？”
“叫小鱼。”何朔回答，“我怀疑就是别墅案子里的那个女孩子……”
“啊？”陶澄惊讶地叫了出来，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赶紧低下头来，小声问：“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何朔回答，“我见过她两次，她什么话也不肯说，也不回答我是不是小鱼……”
“这种事情怎么不找我呢？”陶澄拍拍胸脯说，“我最擅长和小女孩交流了。”
“你省省吧。”
“等等，你真见过她了？”陶澄刚吹嘘完自己，想想不对劲，“这个人和田语熙长得一模一样？”
何朔点点头，这下陶澄又开始鸡皮疙瘩了：“要真是一模一样，我就怕了，会不会是见鬼了呢！”
“那不至于。”何朔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会去找她，了解情况，但愿她可以提供线索。”
“那我一起去。”陶澄说，“我也想见见，是不是真的和田语熙一模一样。”
“你就算了。”何朔回答，“她连我都怕，更别说你了，她要真是别墅里的那个女孩子，更怕男人，怎么办？”
“那你准备带那个刘梦去？”陶澄这话“醋意”十足。可何朔之前可没想过要带梦梦去，毕竟大家都互不认识。
“不带，我自己去。”何朔说完，将桌子上的水喝完了，“行了，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陶澄往椅子上一趟，双手一插：“我不走，我难得来的，一杯咖啡三十块钱我总要多消费一点时间才划算啊。”
何朔无奈地摇摇头：“随便你吧。”
陶澄笑了一声：“你要是查到什么，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不能忘恩负义、见色忘义、重色轻友……”
“得了得了。”何朔摆摆手，“就这样吧。”
何朔出了咖啡店门准备回城北，接下来他真的有正事要办。
见何朔离开了，陶澄就挪着自己身子来到前台，对果儿说：“果儿啊，你们老板娘什么时候来呀？”他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
果儿撅了撅嘴巴，回答：“我怎么知道？她有时候一天都不来呢。”
“别这样。”陶澄嬉皮笑脸地说，“她有什么爱好啊，喜欢什么啊，多透露一点啊。我上次想和她好好聊聊，都不知道怎么聊。”
看陶澄委屈的样子，果儿笑了起来，说：“想和我们老板娘做朋友的男人多了去了，你又不是特别的。”
“特别？”陶澄想了想，“怎么特别？”
“就是你不要来纠缠她，她喜欢不理她的那种！”果儿说完自己都笑了，“哈哈哈。”
陶澄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后来一想，这果儿是拿自己开玩笑呢！只好憋着，对她挥挥手：那下次再见吧。
第四章
何朔匆匆回到了城北，他今天要试着解开一个谜团，关于“小鱼”关于“田语熙”。如果这个小鱼真的愿意开口的话。
他带着毛绒玩具来到了张姨家门口，为了保守一点，他还是将娃娃放在了盒子里，顺便还给张姨带了另一种口味的花茶。
张姨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何朔走进屋子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茶香，看来这次张姨已经准备好了。穿过中间的小天井，他来到里屋，这次坐在桌边泡着茶的是小鱼。
见何朔来了，小鱼侧过身子，背对着他。倒是张姨站起身来与何朔打招呼。
“何警官，你来啦。”
“张姨，你坐。”何朔想要扶张姨坐下，不过她身边就是小鱼，还是小鱼更快接手，扶着张姨慢慢坐下了。
“张姨，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何朔客气地说着，将茶叶放在了桌边。
“不麻烦不麻烦。”张姨笑着说，“我也是难得可以热闹一下。”
何朔在张姨对面坐下，面对的还是小鱼的背影。
张姨总是带着笑容，说：“何警官，你想要了解什么？我对小鱼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她愿意说的都和我说过，你就直接问吧。”
何朔听张姨这么一说，便问：“张姨，我也知道有点冒昧，但是我之前从朋友那里得到了几张照片，麻烦小鱼看一下，是她吗？”何朔拿出照片，递了过去。
张姨看了一眼，想让小鱼也看看，小鱼只是眼角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是小鱼。”张姨回答，“但是这个照片……”
“对，应该是偷拍的。”何朔显得有些歉意。
“不，这个照片是不是你们派出所原来那个郭峰拍的啊？”
张姨的一句话让何朔顿时起了劲，睁大了眼睛问：“张姨，你知道郭峰？”
“对，这个小伙子我知道。”张姨说着，拍了拍小鱼的手，好像是让她放心，然后她慢慢地叙述，“这孩子是看上了我们小鱼，追求过，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小鱼不太会接受的。”
何朔点点头：“我明白。”
“算起来，他也很久没来了，应该是死心了吧。”张姨叹了一口。
“他……”何朔低沉着声音，轻轻地回答，“他前段时间，遇害了。”他所这句话的时候特地注意了一下小鱼的身影，但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张姨倒是有些惊讶，“是在工作的时候吗？”
何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唉，这个小伙子看上去人挺好的啊，怎么就……”张姨说着话，还抚摸着小鱼的手，看样子对小鱼很宠爱。
何朔淡然一笑：“张姨，我们先不说小郭了，我其实有更大的问题。”
“你说。”
“我想知道，小鱼有没有双胞胎姐妹？”
此话一出，何朔注意到小鱼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原本没有动静的双手突然开始倒腾起茶水来，张姨皱了一下眉头，好像在思索，倒是小鱼递茶的动作将她的思绪打断了。
“啊？什么？双胞胎？”张姨好像并不知情，然后将茶杯挪给了何朔一杯。
何朔继续盯着小鱼的背影，问：“小鱼，你有姐姐或妹妹吗？”
小鱼的头微微地撇过来一些，可以看见她的侧脸，却看不清她的目光。何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又温和，不惊扰到她。可小鱼还是没有彻底放松，用手抓住了张姨。
“何警官，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张姨也有疑问。
“是这样的。”何朔干脆敞开了说，“就在半年前，我们城南办了一个案子，有个女孩子，和小鱼一样的年纪，长得也是一模一样。”
“啊？”张姨也是一愣，“还有这样的事？”
“是的，她已经死了。”何朔一边说一边注意这小鱼，“所以，我更疑惑她的身份。”
张姨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看着小鱼。但小鱼却低头不语。
“还有。”何朔拿出孤儿院的合影，说，“这上面的女孩是小鱼吗？”
张姨认识这张照片，果断地说：“是啊。”
“可是，这张照片我是在那个女孩那里找到的。”何朔这么一说，张姨原本就皱起的眉头，这下更紧了，或许连她也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复杂的事情吧。
小鱼始终没有开口，但是她的情绪应该随着何朔的话语出现了一些变化。
大家在一张桌子前，沉默了一阵。何朔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思索着，万一这个小鱼真不开口怎么办？
于是，他拿出带来的毛绒玩具说：“我听说小鱼喜欢毛绒玩具，我带了一个过来……”何朔将玩具放在了桌子上，想试探小鱼的反应。可小鱼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继续低着头。
张姨看到这个玩具，就笑了：“何警官，我们小鱼不喜欢玩这个了。”
“额？”何朔一愣。
“她都长大了……”张姨笑着说，“怎么还玩毛绒玩具啊。”
何朔偷偷注意着小鱼的反应，她似乎真的无动于衷。眼前又要失去线索的时候，外屋的门推开了，一个身影就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张姨探头看了一眼，是个老朋友，笑着说：“易先生，你怎么来了？”
“张姨，今天去了市集，看到一套很好看的茶具，很适合你，就带过来了。”易墨在门口说着话，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张姨开心地笑了：“这还麻烦你。”然后她对着小鱼说，“我去去就来。”说完，就去外面迎接易墨了。
何朔知道，易墨来探望张姨一般只到门口，稍微说两句话就走。这是易墨亲口说的，这也是今天他们说好的，找这么个机会，让何朔能有时间和小鱼单独相处。
见张姨走出了里屋，何朔原本以为小鱼会有所防备，但她却没有，她依旧坐在那里，背对着何朔。等待张姨走开了，何朔刚想开口，却看见小鱼慢慢侧过了脸，看着屋子里没有了其他人，竟然先他一步开了口……
第五章
张姨已经走到了门口，和易墨聊起了话题。易墨特意打开了包装，想让张姨先睹为快。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为了给何朔争取时间，让他可以和小鱼单独相处，借机问话。
可是，何朔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小鱼侧过脸来，轻声说：“何警官，我不是小鱼……”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这也是何朔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动听。
只是，这句话让何朔很是惊讶和不解：“你说……你不是？小鱼？”
她点点头，用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垂下的眼睛有长长的睫毛遮挡了眼里的光芒，黯然了许多。
“我是田语熙。”
“啊？”何朔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他还是尽量克制了，“你真的是田语熙？”
“是我。”她点头，咬了咬唇，然后双眼含泪楚楚动人地看着何朔，“请你不要和张姨说。”
何朔点点头：“我知道，但是你……”
对面的小鱼虽然眼角留下了泪，但还是注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她轻轻地抹去眼泪说：“请你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好吗？”
“好。”何朔果断答应，希望可以给她信任。
“何警官，我可以相信你吗？”她说着，继续背对着何朔。
“当然可以。”何朔表态，“只要你愿意说出真相。”
小鱼看了一眼门外，轻声说：“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去市集买东西，也会路过之前我们遇见的那条路，你在那里等我，好吗？”
何朔此刻心情有些复杂，赶紧点头答应：“好的。”
小鱼起了身，准备回房间里，她拿起了桌子上的毛绒玩具说：“谢谢。”
“不客气……”
何朔还没缓过来在刚刚的措手不及里，小鱼已经回了房间。他感觉好像是经历一场错觉，他们之间的交流短暂又很虚假。
张姨拿着茶具很开心地回了里屋，却没了小鱼的声音，问何朔：“小鱼呢？”
何朔回答：“她……她进屋了。”
张姨也不意外，毕竟她印象里的小鱼会害怕和别人单独相处，于是她倒是替小鱼解释起来：“不好意思啊，何警官，小鱼的性格……”
“没事的，张姨。”何朔站起身来，“我知道，那我就不打搅您了。”
“走了？”张姨说完，看着桌上的一杯茶，都没有喝上一口。
“是啊。”何朔看了看门外，“我去送易先生回去吧。”
“好。”张姨也就不挽留了，“不好意思何警官，今天没能帮上什么忙。”
“没有没有。”何朔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张姨您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说完，他和张姨告别，匆匆赶出门，希望还能遇见易先生。
易墨实际上并没有马上离开，只是在门外的小路上等待着他。
何朔看见易墨，轻声说：“还是要谢谢你。”
“这个不用客气。”易墨回答，“你这么快就走了？”
“嗯。”何朔点点头，“我想马上就能得到我要的答案了。”
“是吗？”易墨微笑着，“恭喜你啊。”
何朔也回应了微笑：“易先生，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
“不，其实我还有事情找你。”何朔回答，“我想去你店里，再问你借样东西。”
“好吧。”
易墨随着何朔一起回到了自己的杂货铺。
何朔来到杂货铺门口的时候，突然犹豫了一下，对着玻璃门上的精致花纹发呆，多半有一些恍惚，自己需要理清一些问题与线索。
“怎么了？”易墨问。
“没什么。”何朔摆摆手，跟着易墨进了店铺。
推开门依旧是熟悉的铃铛声，将他带入一间熟悉的杂货铺，和他第一次踏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都不曾改变过什么。
“易先生，我有个问题。”何朔说，“你这家店，有生意吗？”
“没有。”易墨倒是不介意这么回答。
“那你怎么维系你的生活？”
易墨坦然一笑：“这房子是我自己的，还有一些积蓄可以随意生活，如你所见，我孤身一人，没有牵挂也没有负担，所以足矣。”
何朔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感同深受地笑了：“易先生，为什么不做些别的，而是守着这么一家店呢？”何朔在货架边走过，一边找着自己要的东西一边问。
“不能说是守着，更应该说是这家店护着我。”
“护着？”
“嗯。”易墨回到了台前，“这家店就像是我的保护伞，一直保护着我，我也依赖着它，这种关系，就这么相互依存着。”
“可是，这些旧品多少会让人感觉压抑吧？”
“也不尽然。就看你怎么看待它们。”易墨回答，他的声音在这个有些阴暗又很安静的环境里听来，低沉又寂寞，像是孤独的人在低咛，“它们都是有故事的存在，看着它们就好像可以看到一个个曾经存在的故事，这样想来不是更有趣？”
“对，这样想很有趣。”何朔终于在架子上找到了那本黑色笔记本，粗略翻过一遍，是他要找的那一本。他拿着走了出来，看见了在桌前的易墨，轻轻地擦拭着一台精致又老式的钟。
易墨笑着说：“这些东西重新整理一下，就会很好看，不是吗？”
何朔笑着走到他面前，说：“是啊，真的挺好看的。”他好奇地看了看钟面，“这钟还能用吗？”
“当然可以。”易墨说着将钟反过来，反面有个插口，插上发条的钥匙，跟着旋转的动作默念起来，“一、二、三……”
何朔盯着他手上的动作，锁着旋转竟然出神了一会儿，直到易墨将旋好的钟放在桌子上，说：“好了。”
何朔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钟的秒针走动了起来。
“你看，再老再旧的东西，只要重新启动，它还是可以用的，不是？”易墨温柔地说。
“对呢。”何朔笑了笑，然后拿起手里的笔记本说，“不好意思，再借用一下。”
“请便，不用客气。”
何朔点点头表现谢意，然后告别易墨推开了杂货铺的店门，随着“叮当”一声，门外竟然已经是雪花纷乱的世界……
第六章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一夜，何朔也难得睡得特别的沉，以至于第二日醒来，他感觉难得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回到所里忙了一个上午，不停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心急如焚只是等待约定的时间。
“怎么？你是着急吃午饭呢？还是着急出去啊？”曹师傅笑着说，他已经习惯何朔经常出去了。
何朔只是尴尬笑笑，没有回答。
“你看，这个雪还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啊。”曹师傅说着走到了窗口，“今年的冬天很冷啊。”说完，他回过身来，来到何朔身边，“马上过年了，你打算怎么休啊？”
何朔一愣，完全忘记了这么一回事。
“我还没想好。”
“怎么能没想好呢？”曹师傅说，“大家都要排日子的啊，总不能没人值班吧？你要回老家吧？那可要早点安排啊。”
回家……何朔想了想，今年突然多了一些事情，唯独没有想过要回去这件事。他和家里的人联系甚少，总觉得自己不够关心父亲，但是父亲也总是嘱咐他不要多想，做好自己就可以。
“想好了，自己去汇报一下啊。”曹师傅提醒完，也就回自己桌边了。
何朔深呼吸，想来曹师傅也是好心，他拿起手机，翻到电话那一栏，好久没有联系了，连嘘寒问暖都没有，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
他走到了走廊，没有人经过。他拨打了父亲的电话，可是对方却没有接听。挂上电话，站在走廊里沉默了一会儿，这里没有空调有些冷，但是却让人足够清醒，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总有些说不清的……不亲密。
何朔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想起在自己小时候，无论什么样的天气，父亲都会带着他去外面跑步，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一定要到汗流浃背筋疲力尽才能回去……曾经他也抱怨过，但是直到上了警校后才开始理解父亲的用心，他只是想磨练他的意志。
父亲寡言少语，他们的日子平淡也很安静，所以何朔的性格里多了很多思考少了很多交流。但是父亲对自己的生活还是照顾得很好，只要他能够做好，父亲都会支持他，包括他独自一人来到杨城，父亲也为他准备了足够的资金可以自己好好生活。
何朔习惯了忙自己的事情，正如父亲的要求一样，专注、仔细、认真。现在想来，所以会羡慕陶澄，温馨又热闹。
他正想着，走廊一头传来了滚轮的声音，原来是老刘推着餐车过来了。
“何警官，吃饭了。”老刘一见何朔就笑了起来，然后对着身后的人喊了一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何朔也打了个招呼，心想着老刘今天对媳妇的态度怎么变了？直到那身影拐弯进来，才发现换了个人，是梦梦来了。
“梦梦，快叫人。”老刘提醒。
梦梦瞥了一眼，好像有些不开心，就说了一句：“嗨。”
“什么嗨不嗨啊，真是的。”老刘嘀咕着将餐车推到了他们办公室门口，笑着说，“大家辛苦了啊，早点吃饭吧，还热乎着呢。”
曹师傅见了也乐了：“啊呀，现在沾了光了，吃饭都能排第一了，这饭不是热乎，是滚烫啊！”
“曹警官，说笑了。”老刘心照不宣，开始准备盛饭菜。
曹师傅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今天帮忙的换了个人，更乐了：“哟，今天女儿来帮忙了啊？”
“是啊，昨天晚上雪下得大，家里那个风湿犯了，疼呢，我让女儿来帮个忙，反正她也没事做。”
“切。”梦梦明显不满意也不乐意，但还是帮忙打了下手。
曹师傅走到门口，看了看梦梦，说：“不准备找工作了？”
老刘叹了一口气：“书都没念完，怎么找工作？人家都不要。”然后瞥了一眼女儿，“整天闷在家里不知道在干嘛，还好……”他又看向了何朔，掩不住的笑意，“还好何警官还愿意带她出去。”
“什么呀。”梦梦喊了一声，“我一直想出去的啊，是你们不愿意啊！”
“你才多大！”老刘说，“一个人老想跑城里，多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总比这个鬼地方好吧？”
梦梦和老刘争论起来。老刘听到“鬼地方”这三个字，竟然生气了：“我警告你啊，别说这个字！”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梦梦不服气。
“小丫头，别不知死活啊，跟你说了，别乱说话。”老刘瞪着女儿，提醒她，“快点干活。”
何朔察觉到什么，看了一眼梦梦，梦梦撅起嘴巴，还在小声嘀咕：“我就说，我又没骗人。”
老刘分好了饭菜就带着女儿往别处去了，等大家吃完了他再来收。
曹师傅一边吃着饭，一边说：“小何啊，老刘就这么个女儿，他可是很宝贝的。”
何朔就埋头吃饭，没接话。
“虽然小丫头大学没读完就逃回来了，但是这丫头片子从小就聪明，在家也自读了不少，以后要找工作其实也不难。”曹师傅话里有话，何朔也都明白，“不过，我跟你实话实说，你也别介意。”
何朔放下了碗筷，听曹师傅说。
“梦梦这孩子，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走丢过一次。”曹师傅的语调突然变了，“当时我们一起找了三天三夜，是要整个杨城都要翻过来的节奏啊。”
“然后呢？”
“后来大家都要心灰意冷的以后，那孩子突然自己回来了。”曹师傅点上了一支烟，“那时候才多大啊，五六岁吧。”
何朔认真地听着。
“她回来的时候穿的可不是走失的时候穿的那一身衣服，那可好看多了，她还挺开心的呢。”曹师傅叹了一口气，“她一点也不知道他爸妈为了找她有多伤心啊！”曹师傅看向了何朔，“所以啊，这个宝贝女儿，他们说什么都想自己看着了，你也要体谅他们啊。”
何朔点了点头：“我知道。”
但是仔细一想，这里面难道不应该也有什么蹊跷吗？
第七章
饭后，老刘带着梦梦收拾完东西就要走了，还特地让梦梦来打个招呼再走。何朔刚听完曹师傅的话，见到梦梦来了，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梦梦还没开口说话，就发现何朔今天看她的眼神突然不对了。
“你要回去了吗？”何朔先开了口。
“是啊。”梦梦回答。
“我送你吧。”何朔此话一出，老曹和老刘都乐了。
梦梦奇怪地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有话和你说。”何朔轻声说着，便起身拿起外套穿上，带着梦梦出了办公室，迎面对上老刘，打了个招呼，“刘师傅，我送……”
“没事没事，麻烦你了啊。”老刘眯眼笑着，估计也是巴不得。
倒是梦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跟着何朔一起走也不错，至少不用跟着她爸爸，又无聊又烦躁。
上了何朔的车后，梦梦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不像刚刚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怎么？有什么稀奇的东西要带我去看？”梦梦开心地说。
“不是。”何朔发动了车子，慢悠悠地往外面开，“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看何朔一本正经的样子，梦梦收起了笑容，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什么事情啊？”
车子开出了派出所的院子，何朔才开始问：“你小时候走失过？”
梦梦眨了眨她无辜的大眼睛说：“我走失？什么时候？”说完她自己都笑了，“哦～你说那件事情啊！”
“你还记得吗？”何朔问，“你小时候。”刚开动的车子，又被何朔停到了一边，看着梦梦，再次确认。
“是啊，不过太久了，我都快忘记了。”梦梦自己都觉得好笑，“你哪里听来的啊？谁跟你说的啊？”
何朔沉默，思考着把曹师傅供出来好像有点不太好？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梦梦还是很敏感的，问起。
何朔犹豫片刻：“没什么，我瞎猜的。”说完，他重新开起了车。
“瞎猜？”梦梦可不觉得，“我可不觉得，瞎猜都能猜到这种事情啊？”她盯着何朔，“有什么说什么，别骗我。”
何朔调整了一下呼吸，回答：“好吧，那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梦梦眼睛转了转，像是在努力回忆，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我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多少，除了见鬼就真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不过……”她用眼角看了看何朔，狡猾地说，“你既然这么说，也算是提醒我了。”
“提醒你？”
“嗯！”梦梦笑着说，“我都快忘记了，因为没觉得那个回忆有什么不好的。”梦梦靠在椅子上，看着前方的路，“那时候才多大呀，就记得一个人在门口玩着，爸妈都在忙，有个人问我想不想一起去玩……”
“然后呢？”何朔问着，仔细听着。
“我哪懂，就记得他给我吃了一根很好吃的棒棒糖，我就跟他走了。”梦梦回忆着，“那棒棒糖真的很好吃，所以我一直都很喜欢吃。”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水果味的，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你还记得是怎样一个人吗？”何朔问。
“哈。”梦梦笑了出来，“我怎么可能记住啊！我才多大啊！能记得是个男人就不错了！”
说完，梦梦斜着眼睛看着何朔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爸妈对我太照顾了？他们对我的确是无微不至，只要我不离开他们的视线，什么都好。”她干脆侧过身来面对何朔，“所以后来，他们再忙也要带着我，就算我不愿意一起去，他们也会锁上门，怕我乱跑。”
“这个……好像有点过头了。”何朔轻声说。
“所以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见他们烦了吧？”梦梦回答，“你看，他们都想给我找个警察来看住我了。”
何朔笑了一声：“但他们也是关心你。”
“行了行了。”梦梦摆摆手，“别说我了，说多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也幸好遇见了你啊，还挺有趣的。”
何朔笑了笑，继续送她回家。
眼看就要到家门口了，梦梦突然就急了：“怎么？你真的是送我回家的啊？”
“那还能怎样？”何朔继续开着车，“我下午还有事，总不能老带着你出去玩吧？”
“不行。”梦梦又耍起小脾气了，“我难得脱离，你又把我送回去什么意思啊？”
“大小姐，我真的有事情。”何朔不得不停下，“要不，你自己去玩？”
“也行啊。”梦梦扬起头，“要是我回不来，我爸肯定找你。”
没想到梦梦威胁起他来，何朔又无奈又好笑：“好吧，我找个人陪你总行吧？我真有事情。”
梦梦就抬着头看着他，看来没有余地。
何朔只好拿起电话打给了陶澄。
陶澄慢悠悠地接起电话，还带着慵懒的语调，看样子还没醒：“干嘛。”
“你来一趟城北，麻烦你件事情。”何朔看了一眼梦梦，“快点。”
“干嘛啊！”陶澄还没睡醒呢，就接到何朔这样的要求，“我睡得正香呢！”
“别睡了，快来！”说完，何朔就挂了电话。
梦梦现在就赖在了何朔车上，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不管是谁，只要有个人能陪她玩就行。
两个人就这样在车上等着陶澄赶来。梦梦摆弄着汽车上的广播，想要调个台，听听音乐什么的，可惜这个喇叭除了滋啦滋啦的声音，调不出什么东西来。
“你这个喇叭坏了吧？”梦梦问。
“车老了，信号不好。”何朔回答。
“那你换一个啊。”
何朔撇过头去，不想回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就着急陶澄怎么还不来了。
梦梦还在调试，那声音让人更烦躁，何朔只好开个话题，让她暂时安分一点：“你大学没读完？”
“是啊。”
“为什么不读了？”
“无聊。”
“你读的是什么大学？”
“就我们这里的医学院。”
“什么？”何朔一愣，转过头看着她，“城北的分院？”
第八章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梦梦看到何朔那惊讶的样子，就笑了，“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学校，咱们本地人出点关系和钱都可以进去读书的啊。”梦梦看何朔还在看着她，继续说着，“出来不过就是去医院当当护士啊什么的，又不要什么特别的技能……”
“不，不。”何朔打断她，“你在那里呆了多久？”
“多久？”梦梦想都没想，很快就回答，“就一年吧，我很快就出来了，实在是太无聊了。”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人，叫梁景？”何朔小心地问。
“梁……景……”梦梦重复了一下名字，“名字有点熟，但我不记得这么一个人……”想着想着，她突然想起，“哦！我知道了，是我们学长，那时候好多人迷恋他呢！”
“那你见过他吗？”何朔问。
“没有。”梦梦摇摇头，“像我这样被家长盯着的孩子，哪有时间去看男人啊！”梦梦耸耸肩，“不过倒是听闻了一些。”
“什么呢？”
“就是说……他父母双亡什么什么的。”梦梦说完瞪了何朔一眼，“没想到你也是这么八卦的人啊？你认识他？”
何朔没回答，梦梦又盯了上来，试探着问：“难不成是你情敌？”
“不是。”何朔赶紧打断她，这个小丫头思维太跳跃了。
“哈哈哈。”梦梦反而笑了起来，“反正我没见过他，倒是听说过他的传闻，我们同学有人说追求他的人很多，也有人说他有女朋友。”
“是吗？”
“嗯，说见过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来找过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梦梦玩起手指来，“反正都是她们在传的，跟我没关系。我不想当医生也不想当护士，我什么也不想干。”
何朔听着梦梦说的“八卦”，脑海里竟然对号入座了一个女人，具体到就是陈玫的模样，他赶紧摇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那样子只是他幻想出来的，还是散了吧。
这时，陶澄的车子终于开了过来，闪了一下等，停在了他的车后面。
“来了，走吧。”何朔带着梦梦下了车。
陶澄也从车上下来，哆嗦了一下：“这么冷的天，叫我来干嘛？”一看何朔身边还带着一个梦梦，他就退缩了，“别啊！千万别啊！”
何朔对他使使眼色：“陶澄，今天必须请你帮忙了。”
“你别坑我呀！”陶澄就差逃走了。
“你就帮我一回吧。”何朔说，“真的有事情，你照顾她一下，改天你要什么我都陪你行吗？”
陶澄的脸上写了一万个不愿意，梦梦只是瞥了他们俩一眼，然后自顾自地上了车：“你们商量吧，我反正暂时不想回家。”
眼看梦梦已经在自己车上坐好了，陶澄更是急了：“何朔啊！”
“行了行了，帮帮忙。”何朔看了看手表，时间真的差不多了，“晚上请你喝酒！”说着就赶紧上了自己的车，挥挥手走了。
陶澄站在原地，顿时难言至极。
梦梦突然按了一下喇叭，吓了他一跳。梦梦探出头去说：“唉！走不走啊！我虽然没有驾照，但我觉得我也许会开车啊！”
陶澄咬咬牙，只好上了车：“你给我老实坐着。”
“我坐着呢。”梦梦松开手，顺便绑上了安全带，“你看，我都没嫌弃你呢，你就不要以为自己有多委屈了，大家都是一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不都是何朔的朋友嘛！”
“闭嘴。”陶澄翻了个白眼，“我可以带你去吃去喝，但我不想带你去玩。”
“怎么？您老玩不动？”梦梦故意挑他。
“我怎么老了？”陶澄不服气了。
“那你跟我去斗几局啊！”梦梦感觉自己奸计要得逞了，“就上次那个游戏城，比试比试？”
陶澄咬着牙，琢磨了一番：“可以啊！不过我有个条件。”
一听可以去，梦梦就乐了：“行啊！你说！”
“我们各打三局，谁赢了就听谁的，怎么样？”陶澄才不怕这个小丫头。
梦梦琢磨了一下，反正游戏谁怕，就仰起头答应了：“行！谁赢了听谁的！可不要当乌龟啊！”
“哈哈，我可从来没怕过！”
说完，陶澄发动了车子，调转车头往回开了。
何朔幸好提前抵达了上次的路口，就怕错过了和田语熙的时间。
今天的路上依旧没有行人，连路旁的雪都比一般的路面上多了些许。何朔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天空还有些阴霾，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继续下雪，脑海里纠缠着不论是田语熙还是小鱼，或者梦梦，为什么都感觉到她们的出现和存在暗示着什么呢？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已到，但是田语熙没有出现。也许，她还在路上，也许路上的积雪缓慢了她的步伐。即便何朔心里有些焦急，但也为田语熙解释着迟到的原因。
刚想着，后视镜里好像出现了一个身影，很像她。何朔迫不期待地下了车，迎面而去，却发现走过的女孩子只是穿着和田语熙相似，但实际上却并不是她。
何朔只好在这条路上徘徊了一阵，已经没有再上车的心思了，只想快点见到田语熙。
天很冷，他跺了跺脚，搓了搓手，但愿可以暖和一下，一个转身却意外发现，路的那一头走来了一个黑色装束的女人，那并不是田语熙，但是那样的穿着打扮，那样自信的步伐，是独有的韵味和魅力。
“陈玫……”何朔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多看一眼的时候，确定了就是陈玫，尤其当她靠近的时候，她身上那股独特的玫瑰清香就越来越清晰。
陈玫一如既往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腰间系紧的腰带让她看上去腰身更玲珑，但也透露着单薄，她带着一顶黑色的宽檐帽子，将头发藏在了里面，让她白净的脸更清晰地凸显。她从雪地里走来，正如一副黑白画一般，只有她鲜红的唇色做了一丝点缀。
她走到何朔面前，微微一笑，像是知道他就在这里，没有意外。
“真巧。”她说话，露出洁白的牙齿，“没想到走哪儿都能遇见你。”
第九章
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何朔在心里也想问，自己明明是和田语熙约好的，而且是在这一条他只来过一次的路上，不会这么巧，总能遇上想见的人吧？
“你怎么……来这里了？”何朔问，即便遇见她心里多少是欢喜的。
“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在这里呢？”陈玫倒是先问了，“是在等人吗？”
“嗯……是啊。”何朔将冻着的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那你呢？”
“我回来采购点东西，毕竟马上要过年了。”她回答，双眼明亮。
“那你……”何朔所处的路正是来往市集的路，只是这一条走的人并不多，“你一个人？”
“嗯，果儿需要看店，我一个人更随意一些。”
“哦……”何朔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自己已经有约了，也不好离开只好随意扯上两句，“那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我？”陈玫笑了一声，“何警官何时这么关心我？”
何朔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红了一下：“我就是问问，看看能不能顺路送你。”
“这倒不用。”陈玫婉拒，“你还有你的事要忙，我也有事要做，下次再麻烦你吧。”陈玫说完，就和何朔告别，顺便提醒他，“看样子又要下雪了，开车注意哟。”
“好。”
何朔挥了挥手，看着陈玫的背影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刚一回头，突然发现自己的车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夹在了他的雨刮器上。
他赶紧过去抽出纸一看，上面却是用黑色蜡笔写着的数字“b1906”。
“b1906？”何朔默念了一遍，赶紧四处张望有没有人影，他和陈玫前后聊了最多五分钟，是谁在这个时候突然留下的这个数字？
“叔叔。”一个孩子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何朔回头，那是许久不见的小q。
他此刻的心情特别的奇怪，这一刹那，怎么一下子都出现了？
“小q……”何朔再次确认，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小q了吧？他依旧是一身单薄的衣服，作为鬼或者灵魂，他应该不会感受到这冰天雪地的冷吧？
小q苍白的脸，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说：“叔叔救我。”
“什么？”何朔一愣，“救你？”
“我想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何朔真的没有搞清楚，只觉得此刻的气氛诡异至极，“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想离开这里。”小q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离开？”何朔刚问，突然小q像是被什么惊吓到，朝马路的一边一望，又赶紧往路的另一头撒腿就逃。
他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了，以至于何朔都没反应过，突然他的耳边就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像是在敲打着他的车窗——
“咚咚咚”
何朔猛地惊醒，自己居然是在车里，刚刚自己是睡着了？车里的广播还在滋啦滋啦地作响，而那个声音却是有人在敲打他的车窗。
他降下车窗，一个穿着环卫服的人说：“你在这里干嘛？”
何朔还没回答，那人又说了：“你的车停在这里我们不好清理路面的雪了，快开走。”
何朔此刻整个人有点懵，看了眼车上显示的时间，却已经五点了……
“咚咚咚”那工人又不客气地敲了敲他的窗说：“怎么还不走？我们干完要下班了！”
何朔无奈，只好启动了车子拐进了另外一条路。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是留在这里继续等待，还是回去？刚刚的自己像是真的遇见了陈玫，又真的遇见了小q，那感觉很真实……但是现在的感觉却比之前更真实，自己是醒了。
何朔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一本小本子，上面记录了很多自己查案时记录下来的小线索，他赶紧趁自己记忆犹新的时候写下了“b1906”这个数字，不管代表了什么，这个梦总有暗示吧？
放下笔后，他又想起了某个人，拿出电话拨打起来。
“喂？”电话那头是陈玫甜美的声音。
“陈玫，你好，我是何朔。”
“我知道。”陈玫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很好听，“有事吗？”
何朔想了想，问：“你在市集吗？”
“市集？”陈玫在电话那头笑了，隐约却传来了音乐声，“怎么了？我还在咖啡店呢。”
咖啡店？难道……刚刚是真的做了一个梦？
“你真的在咖啡店？”何朔再次确认。
“对啊。”陈玫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她也不像是爱开玩笑的人，“我在咖啡店呢，你那个朋友刚刚来过。”
“谁？”何朔一想，“陶澄吗？”
“是啊。”陈玫说，“他带着一个小女孩，就上次来过的那个，刚进来就被拉走了。”陈玫说着，又轻轻地笑了一声，“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没有没有。”何朔解释，“她么……小女孩估计不喜欢喝咖啡而已。”说到这里，何朔也笑了，感觉听到了陈玫的声音，整个人都舒坦了似的。
“这样啊，那好吧。”陈玫说，“那你有什么事吗？”
何朔有点尴尬，也不好提及自己刚刚是不是做梦梦见她了，就说：“我正在市集这边，想着要过年了，你是不是会过来采购点东西什么的。”
“没有。”陈玫的回答很干脆。
“那好吧，打扰了。”何朔说完，和她告别挂了电话。
冬日的天，暗得很快。一个电话结束，天空就有了要落幕的迹象。身后是十字路口，三三两两的环卫工人带着扫把吹着牛经过了他的车后面，他在后视镜里看得很清楚。原本安静的街道，因为他们的聊天而热闹起来，但也是一晃眼的功夫，等他们离开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从三点到五点……这两个小时，何朔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在车上睡着了？田语熙是否来过，他无从得知。
何朔打开了车灯，隐约间看到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又开始落下了，而他也是一无所获的一天，莫名沮丧了。
第十章
何朔还没到家，就接到了陶澄的电话，电话那一头特别的吵闹，一听就是在游戏厅，充斥着各种混乱节奏的音乐还有梦梦的欢呼声。
“你下班了没？”陶澄在吼。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陶澄听何朔这云淡风轻的口气就来气，“我快被折磨死了，你能不能来接手了？”
何朔看了眼手表：“差不多了，可以回来了。”
“喂？”何朔刚说完，电话就被梦梦抢去了，“何朔呀，你来吗？要不要一起玩啊？”
“别抢我电话！”陶澄又抢了回去，说，“你等我啊。”
“在哪里等？”何朔问。
“你家！”
陶澄挂了电话，何朔也正好在回去的路上，算了，看来是躲不过了。
刚到楼下，进单元门就遇见了梁景，带着行李箱。
“何警官，刚下班？”梁景一如既往热情地招呼。
“是啊。”何朔注意到他的行李箱，便问，“你是要出去旅游吗？”
“哈哈，不是。”梁景低头笑了一声，“我回别墅住几日，房子总空着不太好。”
“哦，这样啊。”
“嗯，何警官要放假了吧？”梁景问，“有空可以来我家里做客啊。”
“你家？那个伊甸园吗？”何朔意外地问。
“对啊。”梁景微笑着，“你也可以带你朋友一起来，那里地方大，可以热闹一下。”
何朔先是表示客气地微笑了一下，脑子里也随即出现了一个念头，回答梁景：“那谢谢了。”
“没事。”梁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留个电话吧。”
“好。”
何朔和梁景相互留下了电话，然后就帮他开着门，方便梁景将行李箱拖出去。梁景回到车上的时候和何朔挥手告别，何朔也礼貌地回应。
梁景回伊甸园了，这是不是也是给何朔留了一次机会呢？
到家没多久，陶澄就来敲门了，没想到把梦梦也一起带过来了。
“你怎么把梦梦也来了？”何朔问。
梦梦撅着嘴进了屋子说：“怎么？这么快就不欢迎我了？”
何朔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陶澄，他已经瘫坐在了椅子上，说：“我扛不住了，把她还给你，你快送她回去吧。”
“不行。”梦梦也往椅子上一坐，“我饿了，走不动了。”
陶澄刚想说什么，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你……算了，我也饿。何朔啊……”
何朔也是招架不住这两个人，可是自己家里除了一包速冻饺子外什么也没有。
“不好意思，家里实在没什么，招待不了你们。”何朔态度很诚恳，“要不你们等我，我出去打包一些。”
“那你把她带上。”陶澄趴在桌子上，指了指梦梦。
“为什么？”梦梦不服气，“我也很累了啊。”
“哎？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陶澄的手指指着梦梦，眼神还挺犀利。
梦梦吐了吐舌头，站起身来：“行，我去。”
何朔也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了，不过陶澄已经催促着他们，何朔只好带着梦梦一起走了。
“你们俩是怎么了？”坐到车里，何朔问。
“我打赌输了呗。”梦梦无奈地说着，“我必须听他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
“那他怎么没直接送你回家？”
“那是我的条件！我可以什么都听他的，但是坚决不能送我回家。”梦梦说着，“我还不容易出来了，难道又要回家关着啊？”
“那你爸妈没找你？”何朔也是奇怪。
“找我了啊，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说着，梦梦就拿出了手机，“刚才那么吵，我怎么接电话？”她突然拨通了一个号码，在电话接通后凑到了何朔耳边。
“喂？梦梦，你怎么还不回来？电话也不接啊！”
何朔愣了一下才回了一句：“刘、刘师傅……”
一听是何朔的声音，对面的老刘刚还着急的口气就缓和了：“何警官啊……我们梦梦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何朔回答，瞥了一眼梦梦，梦梦双手作揖，是在提醒他千万别送她回去。
“你们在哪里呢？”老刘问。
“哦，我们就在城北，准备找个地方吃饭。”何朔说完，问了一句，“要紧吗？”
“不要紧，不要紧。”老刘笑着回答，“梦梦呢？”
何朔躲开了电话，让梦梦自己接，梦梦极不情愿地接上了电话，说：“吃完就回来，别催了啊。”
“你可别太晚啊……”
“知道了！”
梦梦烦躁地挂上了电话，双手交叉放在了胸前。何朔都看在眼里，梦梦那样子的确挺不懂事的，但也符合那种长期被父母管制，自身叛逆的女孩样子。
“梦梦，你爸妈也是关心你，你可以和他们好好说啊。”
听何朔语重心长这么说话，梦梦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听你这口气感觉可以当我长辈了，你难道就不觉得你爸妈烦吗？”
何朔叹了一口气：“没有，他们很少管我。”
“你看，你多幸福呀！”梦梦气愤地说，“我每天被他们四只眼睛盯得都快发疯了。”梦梦仰天长叹一声，却发现何朔闷不作声开着车，她的好奇心就上来了，“我还没怎么听你说起过你的事情呢。”
“我？”何朔开着车，因为下雪，车速慢了些，“我没什么好说的啊。”
“这么没有？”梦梦干脆侧过身来，“你是哪里人？你父母做什么的？你怎么会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何朔笑了笑，并不想回答，他仔细看着路边，他记得离家不远就有几个小饭店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都没见开门。雪不算大，但是不知为何今天的路特别黑，路灯都派不上用场。
“哎，你怎么不说呀？”梦梦拍了一下何朔，“你是不是怕我真赖上你呀？”
何朔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说她人小鬼大突然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砸到了车上，何朔一个急刹车，只见灯光所及处，竟然站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第十一章
突然而来的一声响，其实大家都没吓到，毕竟何朔的车速并不快，感觉更像是有东西自己撞过来的。道路有些黑，摇摆的雨刮器将原本就不清晰的视线扫得一明一暗，却在车灯前惊险了一个孩子的身影。
“你看见了吗？”梦梦拉住了何朔的衣角，问。
何朔当然看见了，还很清楚地注意到那个孩子是谁。
“这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就是我小时候见过的那个！”梦梦不断地扯着何朔的衣角，激动起来，“你能看见吗？”
何朔打开了车门，冒着雪花来到车前，他蹲下身去，发现了车子边的球，那是小q最喜欢玩的一个球，刚刚那撞击的声音，应该就是来自于这个球。
何朔把球捡起来，递给小q：“你怎么了？”他问。
小q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要接过球的意思。
梦梦在车里，眼看着何朔居然和鬼魂说起话来了，就赶紧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能上车说吗？不冷吗？”
小q看了一眼梦梦，那眼睛在灯光的直射下还真有些瘆人，梦梦赶紧回到车里，关上了车窗。
“小q，你怎么了？”何朔再次问，“你之前都去哪里了？”
小q看着何朔，灯光将他的脸照得一半黑一半白，但他的眼里却闪烁着光芒：“叔叔……救救我……”
“怎么了？”
“我想离开这里……”小q说完，立刻往前面跑去，何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去，但他的身影很快就掩藏在了夜色中。
何朔赶紧上车，想要寻着他离开的方向而去。
“干嘛？”梦梦急了，“你要去追他？”
“是啊。”何朔回答，“这个小孩知道很多事情。”
“你认识？”梦梦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你真的认识？”
何朔没回答，现在只想快点追上。
“不得了，何朔，你果然不是一般的男人。”梦梦激动起来，“你现在要去哪里找他？”
“不知道。”
何朔一边开车一边寻着方向，感觉小q的身影时而出现，时而隐藏，无论是风雪还是夜色，都成了他的保护色，唯独他那件单薄的衣服，忽隐忽现。
“我觉得，他是要去孤儿院……”梦梦看着那影子，轻声说。
“孤儿院？”何朔的注意力一直盯着小q的身影，直到梦梦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在往孤儿院的方向开。
小q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白桦路上。
何朔在孤儿院门口停下了车，借助着路边微弱的灯光，只看见孤儿院的那栋小楼，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生命。
“你要去吗？”梦梦问，此刻她好像已经没有疲倦和饥饿，只剩下满满的好奇心。
何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去。
“你在车上等我。”何朔对梦梦说。
“别呀。”梦梦回答，“我也要去，我保证，我不会拖你后腿！”梦梦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表示自己的诚意，“再说，我能看见的比你多，你不想知道吗？”
何朔想了想：“好吧。”
梦梦如愿以偿跟着何朔下了车，飞扬的雪花落在她身上，还有些冷。她抱紧了自己的胳膊，看何朔去后备箱，拿了一把手电筒出来。
“你有备而来吗？”梦梦还有心情说这个，但其实何朔自从来过一次这里后，已经习惯备好了手电筒。
“来，进去吧。”何朔推开了生锈的铁门，院子里已经有了一层积雪，“注意脚下。”
“没事。”梦梦跟紧了何朔，一起从院子里走去。
梦梦似乎可以比他多感觉到一点，从身后拉了一下何朔的外套说：“你看，在里面。”
何朔顺着她所指，真的在里面看到了小q，他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们。
“敢不敢进去？”何朔原本已经往前跨了一步，但还是顾及到身后带着一个小女孩，便问。
“有什么不敢的？”梦梦很自信地说，“有你，一点也不怕。”
何朔带着梦梦往屋子里走，小q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了。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何朔的手电筒照着有效的范围，巡视着这里，却和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了不同的感受。
“我还是第一次进来……”梦梦在何朔身后小声地说，“这里好像也没别人说的那么可怕啊……”
梦梦嘀咕着，眼睛所见之处，除了凌乱以外，其实并没有什么鬼影，除了屋子外的风声，根本就听不到什么鬼的哼咛。
何朔往前走着，穿过这间屋子，他知道后面还有屋子。梦梦一直跟着何朔，虽然她嘴巴上说着自己胆子大不怕鬼，但是真的身处在这么个环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小女孩的胆战心惊来作祟的。
刚刚穿过一扇门，来到窄小的楼梯口，梦梦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嘘！”何朔刚想问，梦梦就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全神贯注地听着，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
“你听……”梦梦轻声说，但是何朔什么也没听见，“有个孩子在念……一、二、三……”
何朔此刻对梦梦是相信的，尤其当她说出了“一二三”的时候，他更是翘首期盼着梦梦还能发现什么。
“一、二、三……木头人……谁也不准动……”梦梦重复着她听到的，慢慢地将自己的脸面向了楼梯下的一扇很隐秘的小门。
何朔的手电筒顺着她的目光一起投向了那扇门，这是一扇真的很隐秘的门，之前他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在里面吗？”何朔问。
梦梦的眼神很确定，但是又很害怕，她拉着何朔衣服的手越来越用力：“声音是从，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何朔刚要往里面走，梦梦却处在原地一动不动反而拽住了何朔，也不让他走。
“怎么了？”何朔回头，“你怕吗？你留在这里等我吧。”何朔想要松开她的手。
“别。”梦梦回答，“留在这里我更怕……”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说，这个屋子里不会有什么更吓人的东西吧……”
第十二章
“一二三、木头人……一二三、木头人，谁也不准动……”
梦梦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好像来自不同的孩子，一句接着一句地在她的耳边盘旋，缠绕着让她头都疼了。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表情痛苦起来，这个声音顿时就像是紧箍咒一样，让她难受至极。
“怎么了？”何朔关切地问。
“好多孩子的声音……”梦梦说着，指向了屋子，“都在这里。”
何朔意识到，这个隐秘的小木屋一定不寻常，这些声音就像是召唤。他一抬脚“砰”地一下踢开了门。就在这一瞬间，梦梦的耳边突然都清静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阵阴冷的风盘旋而过，门里是黑漆漆的一片，突然安静下来的四周，伴随着几乎是不敢喘息的节奏，让他们缓慢地一步一步踏入这个黑色的屋子。
手电的灯光忽闪了一下，吓得梦梦躲在了何朔的身后。何朔拿起手电筒在屋子里慢慢转动，想要寻得一丝线索——小q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突然，黑暗中闪现一道白色，何朔的手电筒往回一拉，那是小q的衣服发射了灯光。他背对着他们，低着头，好像等待着何朔快点来靠近。
“怎么了？”梦梦感觉到何朔身体向前移动了，自己也跟着动了一下，总而言之必须贴近他，“你发现什么了吗？”梦梦问，“我……我虽然能见鬼，但我没见过恐怖的、残缺的、张牙舞爪的那种啊……”
“没有那样的。”何朔安慰她，梦梦才从他身后慢慢地出来，随着手电筒的灯光发现了站在前面的小q。
这个小黑屋不大，他们离小q也就伸手的距离，只是小q背对着他们，暂时看不到他的脸。
“小q，怎么了？”何朔轻声问，慢慢地蹲下身去。
小q只是侧过脸，带着祈求的语气说：“叔叔，带我离开这里，好吗？”
“怎么离开？”何朔一愣，然后想要伸手去够他，却在伸出手的一瞬间，看着小q在他面前突然消失了，没了踪影。
“小q？”何朔站起身来，带着灯光扫了四周，除了黑压压的墙面，没有其他。
“小q？”梦梦重复了一遍何朔念的名字，“你认识他？他叫小q？”
“嗯。”何朔点点头，“是的。”
“你们早就认识了？”
“大半年了……”何朔说完，继续蹲下身去，寻着小q刚刚驻足的地方仔细看着，摸索着，小q刚刚是在这里看什么？
梦梦见何朔对着地面发起了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竟然有些着急。
“你还不走？”
“我在想，小q对我说的话。”何朔说着，用手触摸了一下地面，除了尘土，还有冰冷的水泥。
“他……”梦梦回忆，“他要你带他离开这里？”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梦梦的神经，她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指着地面说：“他、他不会就在这个地下吧？”
何朔其实也想到了，只是没敢肯定，他抬起头看着梦梦，突然有了想法：“要不要试一把？”
梦梦张大嘴巴，表示震惊：“你……你不是吧？”
“就当猜一猜吧，我想要试一试。”
何朔说完，起身要回车里拿东西，梦梦哪敢一个人呆在这里，赶紧跟上，这个时候，必须要当他的小帮手。
何朔回到车后面，打开了后备箱，后备箱里竟然放着扳手、榔头等工具。这些玩意儿本来就是放着备用的，没想到还真有一天可以用上。他赶紧拿上这些工具往小黑屋跑，梦梦紧跟在身后，帮他打起了手电筒。
小黑屋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小黑屋，只能靠手电筒照上那么一点点光芒，看清自己所在的是什么位置。何朔触摸着地面，这地面原本就不是很平整的感觉，废弃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这个屋子所处的位置最偏僻，也是最阴暗潮湿的，它的地面未必会坚硬。
何朔抡起榔头，就开始敲击地面：一次、两次、三次……
何朔的力气不算小，撞击得地面隐隐震动，但是那个敲击的声音却并不是那么沉闷，这更加坚定了何朔的认为，这里面一点有什么。
梦梦在他身后拿着手电筒，顺便巡视着，应该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这个点来到这里吧？
何朔用榔头不断地撞击着地面，直到榔头不小心从手里滑落，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麻木了，手指也在发抖。
“我来帮你。”梦梦说着，拿起扳手也想要敲地面，但她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还不如交给何朔继续。
“等等。”何朔抹开了地上的尘土，发现已经裂开了不少，赶紧用扳手开始翘起这些水泥板，一块又一块的，直到露出下面的泥土。
这个下面都是泥土，只是因为潮湿所以变得黏糊，粘在了扳手上面，还不好处理干净。这下，何朔顾不上什么工具了，干脆上手开始挖了起来，他不断地掏啊、挖啊，直到——
何朔一把抢过梦梦手里的手电筒，对着泥土仔细一照，黑色的土里露出了一根白色的、细长的……骨头？
“啊！天呐！”梦梦突然叫了一声，看来是被这凸出的一幕吓到了，“这！这是那个孩子！”
对啊！这应该是那个孩子，就是小q吧！
所以，所以小q才会对何朔说那样的话……
何朔加快了挖掘的速度，想要将他整个人都掏出来，但是他之前已经花费了太多的力气，越来越力不从心。他喘气之余，感觉到身后拿着手电筒的梦梦开始发抖，抽泣起来。
他回过头去，看见梦梦捂着嘴，真的是在哭了……
何朔正好停下来休息一下，他以为梦梦是被吓哭了，赶紧安慰：“对不起，我不应该带你来这里。”
“不，不是的。”梦梦擦了擦眼泪，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只是，只是看到了很多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何朔问。
梦梦停止了抽泣，抿了抿嘴唇，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我看到了他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