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沉睡的人
一具单薄的身躯，一副苍白的面孔，静止在了灰色的水泥地上。
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从楼顶跳下来，或许是突然生活失去了方向，但在她的脸上，看到的，确实平静的微笑。
在医务人员将她撤离现场后，只留下了一滩暗红色的血液，等待着被冲刷。
这个时候，就留给死者一点尊重，或许她是爱他的，所以在他瘫痪的时候，不遗余力地照顾着。
只是……
“王承康一开始送来医院的时候，脑部受了重伤，他老婆说是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宋医生说着，“不过他肯定不是中风。”
“之后呢？”何朔问。
“之后他们就在家里静养吧，反正他老婆偶尔会来配一些药，北镇的人多少都认识，所以见了面都会聊上几句。”
“那么，她来配什么药？”何朔有点问题，既然不是中风，只是摔伤，应该不需要什么药吧。
“嗯……好像是她自己吃的一些药。”宋医生仔细想了想，“安眠药之类的吧。”
“安眠药？”听到这三个字，何朔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她说一直睡不好，吃点药可以睡得好一些。”
“可以随便配？”何朔问。
“不。”宋医生笑了笑，“她的确有些神经衰弱。”
既然问到了安眠药，何朔干脆多问了几句：“那么，知道还有什么人配了安眠药吗？”
宋医生低头一笑：“不好意思，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如果你需要了解，可以去药房问问。”
“哦。”何朔明白，“好，谢谢。”
宋医生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这短短的时间内，认识的两条生命就在此消失了。而医生们，估计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离死别，显得比他们从容淡定许多。
“走吧。”坐在一边的陶澄早就不耐烦了，“刚目睹了一起自杀，我整个人都不舒服，还是赶紧离开吧。”
“好吧。”何朔答应了。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保持着沉默。直到车子停到了郭峰的小区里，陶澄才开口。
“你自己上去吧。”
“怎么了？”
“我怕爬楼梯，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陶澄说着，拿出手机来，“我玩两局，等你。”
何朔也不好多说什么，本来就与他无关的事情。
于是，何朔自己走进了楼里，正好遇见了几个工人在电梯前忙活。看来这个电梯时要开始好好修理了。
“怎么样？”
“卡在楼上了。”
“这电梯都新的呢，怎么就卡了呢？”
“谁知道啊！也没几个人住，见了鬼了。”
听着他们的唠叨声，何朔迅速上了九楼，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回应。
何朔以为和之前的情况一样呢，没多想，继续敲着门，一遍又一遍的，却最先意外地听到楼下的叫声。
他凑到楼梯口听着，是刚才的那两个工人在说话。
“天呐！快！快报警啊！”
“怎么会……怎么会……还活着吗？”
楼道的安静，将他们的说话声传到了何朔的耳边，何朔感觉到不对劲立马跑下楼，就在他匆忙爬下楼后，两个工人已经惊慌失措地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嘛了。
“怎么了？”何朔问。
他们指着刚刚打开的电梯门，用发抖的声音说；“有……有个死人……”
何朔的心突然忐忑起来，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他走到电梯门前仔细一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电梯里半躺着的那个人，歪倒着头，双手僵直着奇怪的形状，好像曾经张牙舞爪一般，却已毫无生气地垂在身体的两侧……
这个人就是郭峰。
“报警了吗？”何朔赶紧问工人。
“正……正在……”工人赶紧拨打电话。
何朔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抬头看了上头一眼：“坏了。”他连忙又一次冲向了九楼，死命地用力地敲门，可依旧没有人回应。
顾不上这么多了，何朔用力地撞着门，不停地一次又一次，直到将门踹开，可屋子里却什么人也没有。
何朔走进屋里，屋子里收拾得很整齐，但却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他走到一边，侧过身就能看见郭峰的房间，正对着门的床上整齐地摆着的两双脚……
干净的现场，只有两个沉睡模样的人，以及床头柜上的一瓶胃药……
何朔拿起药盒，已经空了，他用手指测了一下两个人的鼻息和脉搏，判断时间，应该还能救活！
他拿出手机不断地拨打，却怎么也拨不出去，感觉这里已经屏蔽了信号。
何朔赶紧冲出屋子，四处寻找信号，正好陶澄从楼下赶上来，一脸惊恐地对他说：“天啊！你看到电梯里发现了什么了吗？”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何朔冲着他喊，“别上来！”
“哦，哦。”陶澄一愣，连忙掏出手机拨打医院电话……
何朔折返回郭峰家的一瞬间，好像一旁有个黑色影子，站在走廊的一头看着他。何朔退回几步，却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并没有什么人影……
难不成现在还要出现个幻觉来制造混乱吗？
只是，何朔手里攥紧着胃药的瓶子，这里还剩余一些白色的粉末，黏在瓶子的周围，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直到医生和警察赶来，处理完这一家三口的事情，何朔也在去医院的路上，才接到了小刘的电话。
“喂？何警官，我打了你一天的电话！”小刘抱怨了一句。
“我在城北信号不好，你说。”
“你给我的瓶子里的药检测结果下来了……”
“安眠药？”
何朔在小刘话说之前，先吐出了三个字，因为他的直觉反应就是这个……
第三十九章 安眠药
“何警官，幸好送来及时，已经给他们洗过胃了，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医院的急诊室内，何朔已经没办法坐下，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幸好得来了这么一个结果，他才松了一口气。
“好的，谢谢医生。”
陶澄从一边的休息椅上走过来，说：“好了，幸好没死。”
“嗯。”何朔点点头，但是依旧愁容满面，因为问题也接踵而至，郭峰的死怎么解释？还有，他们为什么要吃安眠药？
何朔终于在休息椅上坐下，交叉的手指不安分地触碰着，像是无数条没有头绪的线索好像交叉着，又好像错开了，看似没有联系，却总是有着相同的关联……
郭峰为什么会去北镇三村？是去找王承康吗？
王承康为什么会突然死了？之前他的状态何朔也不清楚，但是突然死亡加上他妻子跳楼，一定存在着什么关联吧？
那么，最大的问题依旧是安眠药，这些安眠药的来历……
“何警官。”这时，小刘正好赶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何朔将空药品递给他：“这个药瓶麻烦你再去检测一下，看看和之前的是否一样。”
“好的。”小刘收起来，说，“另外，之前检测的那一瓶安眠药，主要成分是巴比妥类的药物，这一类药物因为副作用比较大，目前已经不作为安眠药使用了，主要用于手术前的镇静作用。”
“哦？”何朔听到了一个新的线索。
“嗯，现在主要用比较新型的非苯二氮卓类的药物，这一类药物起效比较快，副作用少，应用的比较普遍。”小刘回答。
何朔想了想，准备保留这个线索，或许对他破案有很大的关系。
“那麻烦你去跟踪一下郭峰的验尸报告吧，我回城南，跟李维汇报一下。”何朔回答。
“嗯，好的。”
见小刘走后，陶澄走到何朔身边，笑着说：“现在学乖了啊，主动回去汇报啊。”
何朔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你有没有想过，什么人会是凶手。”
陶澄双手叉腰，歪着脑袋想了想：“按照我以往看的侦探小说，感觉这个像是行迹败露的凶手，只好一起杀了目击证人。”
何朔侧过身来，表示感兴趣。
“你想啊，那个瓶子里是装的安眠药吧？趁着郭峰的神秘失踪，让他父母服下，当作是找不到孩子，所以绝望自杀。”陶澄自顾自分析着，“你不觉得很可能是这样吗？”
“可现在问题是，凶手为什么要杀郭峰呢？”何朔见他分析得上瘾了，继续问。
“这个……”陶澄又晃头了一下脑袋，仔细琢磨了一下，“郭峰也算个小警察吧？难道他想查什么案子吗？”
“对。”何朔开了口，“我怀疑，郭峰一定是在查什么东西。”
何朔低头想了想，郭峰感兴趣的案子，会不会就是五年前的案子……
陶澄思维跳跃，就又开始了：“那个，之前老曹不是说郭峰之前有个女朋友吗？要不要把她找出来，问一下知道什么呢？”
“女朋友？”何朔说，“那看来只有等他父母醒来，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物了。”
“啊呀。”陶澄激动地搓了搓手掌，“我怎么觉得有点兴奋啊！”
何朔瞥了他一眼：“兴奋什么？”
“哈哈，虽然我当时抛下你，去了报社，但实际上，我的心还是与你在一起的。”陶澄拍了拍何朔的胸口，一脸坏笑，“我对破案还是很感兴趣的，要不然怎么老是来警局转悠？我呀，其实就是吃不了苦，不想吃苦……”
眼看陶澄又要开始絮絮叨了，何朔转身要走了。
陶澄追上去一起走，依旧不停地说着：“你看，果然跟着你，事情多了起来吧，每天都有新的惊喜啊！”
“别乱说。”何朔停下脚步，显得有些生气，“我也不想看到有人死，或者有人犯罪，我也只想要安稳的生活，但如果我不去破案，不去抓到真正的凶手，就不会得到真正的太平！”
见何朔这么较真，陶澄只好道歉：“好啦，好啦，我说错话了，你看我们兄弟一场，你要什么我都帮你查，一定是全心全意帮你啊！”
何朔也知道陶澄的性格，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回去吧。”
说着就带着陶澄准备回城南去。
刚出分院的大门，两个人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安静，好像是特别忙碌的一天，连饭都没有顾得上吃，而陶澄已经倦乏，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睡着了。
开上路没多久，何朔才注意到今日的城北街道比往常的人多了几分。
周围的店铺都开张着，行人也络绎不绝。一道温柔的阳光从头顶的梧桐树间斜斜地射入车内，带来了些许暖意。
马路前方的十字路口，红灯闪烁，他停下车，一群行人从车前路过，却意外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何朔定睛一看，那的确是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只是她的帽子遮挡了她的脸。可是，那身型和气质不会错，像极了咖啡店的女老板……她就这样从人群中匆匆而过，何朔看着她的背影却没有勇气打招呼，因为，都还是陌生人而已。
终于跳转绿灯了，刚一起步，为什么隐约感觉到身旁热闹的店铺前，有个目光注视着他？
何朔只是转过头，那店铺前，一个同样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戴着黑色的礼帽——对！黑色礼帽！
何朔赶紧刹车，打开车门跑到店铺前面，除了零零散散的人群，却没有发现这个人的丝毫踪迹……难道？又是错觉？
可是，此刻的空气中明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玫瑰清香，萦绕在他身边。
第一章
“请问，你是田间小鱼吗？”
晃动的火车上，田语熙只是靠在窗口看着风景，一个男人突然在她对面开口说话，用低沉又温柔的嗓音避免打搅，显得礼貌得体。
“啊？”田语熙回过头来，注意到面前的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头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他抬起头，和田语熙对视一眼，微微扬起嘴角。
或许是因为他的样貌、语言的温和，所以没有让人抗拒，田语熙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回答：“是啊。”猜测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应该是自己的粉丝吧。
“没想到你本人比屏幕上的更漂亮。”男人夸赞一句。
“谢谢。”田语熙含羞低下头。
“真是很巧，正好与你坐了同一班火车。”男人微笑着说着，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倍感亲切。
“嗯，很巧。”田语熙礼貌回答。
“你是杨城人？”他问。
“不，我只是住在这里。”田语熙回答。
“哦？刚放假，不准备回老家扫墓吗？”
田语熙原本带着笑意的表情逐渐暗淡，略显尴尬：“提前回去过了。”
男人似乎很能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情绪，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多问了，这是你的私事。”
“没事。”田语熙笑了笑。
“嗯。”男人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田语熙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以为话题就此要结束了，却没想到对面的人竟意外地问起：“你的养父母对你好吗？”
“啊？”田语熙一惊，回头看他，眼神里掠过一丝惊恐，“你……你为什么这么问？”
男人低头一笑，随即又抬起头来，用可以摄入人心的双眼盯着田语熙，重复了一遍：“他们对你好吗？”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田语熙紧张起来。
可是，那男人始终盯着她的双眼，面不改色，甚至不改笑容：“放松，放松。”他的声音低沉、舒缓，“大家都是孤儿，可以感受到相同的气质。”
“是吗？”田语熙犹豫了，收起了之前的恐惧，转为了忧郁，“他们……对我……挺好的啊。”她默默地低下头，闪烁着目光，试图躲避过对方的眼神。
“真的吗？”显然，他还是捕捉到了她表情上的变化。
“嗯，是的。”田语熙显得更加没有底气。
“那好吧。”但他也没有继续问，似乎只是在打探。
“嗯……”田语熙牵动了嘴角，假意微笑，实则已经慌乱了心跳。
“但愿真如你所说的。”男人站起身来，要离开座位了，“我也真心希望你可以过得快乐。”
“嗯……”田语熙点头回应，“谢，谢谢。”
这一场剪短又奇怪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只留下火车的轨道声。田语熙将视线回到窗外的风景，眼神里却充满了忧郁。
火车到达杨城已经接近傍晚了，走过城南熙攘的下班人群，田语熙的心里始终都很安静。
一路公交到出租屋，再到那个小小的屋子里，随着夜幕低垂，疲惫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一道橘黄，渐渐地挣扎不过黑暗，逐渐被淹没。
而她平静地呆在自己的空间，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多一个表情，保持内心的安静就好了。
“滴。”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在漆黑的屋子里。
田语熙拿起手机，白色的光亮照在她略显疲惫的脸颊上。
“今天和你说的事情，快点决定，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田语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然后在手机上回复：“好的，我知道了。”
发送成功后，田语熙长按信息，选择删除，这些对话都删除……
手机屏幕合上，又恢复了原来的黑色。
“嘀铃铃、嘀铃铃”刚恢复了宁静的屋子猝不及防又来了一串手机铃声，田语熙无奈，接起电话，还没开口，对方就开始了激烈的语句。
“什么叫知道了？”
田语熙没回应。
“人你也见过了，话也都说清楚了，你还要想什么？”
人……是见过了，但是……
田语熙始终将话语憋在喉咙口，没有倾吐出来。
“人家能够看上你，不错了，你要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早点嫁出去，也是给我们家给你弟少点负担！知道吗？”
田语熙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那你这两天把房子退了，赶紧回来办事。”
“妈……”田语熙喊着了她，“已经四月了，弟弟六月要交学费了吧……”
“……”电话那头急吼吼的女人，终于平静了一些，“是啊。”
“你不是说想给弟弟买个笔记本电脑吗？”
“嗯，是啊。”
“那我也要干完这几个月，才能有钱啊。”
女人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那，那要多久？你干的这个活能赚多少？”
“不多，但是也需要时间。”田语熙语气轻柔，“再给我半年时间吧，应该都可以了。”
那女人叹了一口气：“半年啊！就半年！不能多了，万一人家看上别人家的了，可是你亏了啊！”
“嗯，我知道了。”
终于，挂上了电话。
电话那头尖锐的女人声音，时刻都在刺激着耳膜。但是，田语熙始终都要保持着谦卑的情绪。
她继续躺在床上，沉浸在黑暗之中，闭上眼睛，突然唤醒了她许久以前的回忆。
这只是一间并不起眼的小楼房，水泥外墙因为长时间的日晒雨淋显得颜色不均。但是孩子们都不会在意这些，他们只享受日光下的追逐，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园地。
嬉闹声中，铁门的移动声，打破了孩子们欢乐的时光。
“都进屋去吧。”从屋里走出来一位中年妇女，一身黑色的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了脑后。她肤色偏白，两片薄唇还特意画上了一点口红，显得有些滑稽。
但是她表情严肃，大家都乖乖地结束了游戏，开始陆续进屋。
“知道进去该干什么吧？”女人提醒了他们一句。
“嗯。”大家都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些小孩都很听话，甚至有些害怕。
大家陆续进入了屋子里，唯独小鱼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刚进来的那个人是院长，而他身后带来的男人虽然衣着普通，但是却面容憨厚，与他们完全不同……
第二章
“小鱼。”女人提醒了发呆的小鱼一下，小鱼才回过头来，小步跑进了屋子里。
刚还是板着脸的女人立刻换上职业的微笑，迎了上去：“田先生，您好。”
“田先生，这是我们这里负责照顾孩子们生活起居的王老师。”院长介绍。
“王老师你好。”田承华伸出手弯下腰，和王老师握了一下手。
王老师回应后，与院长微笑会意。
“田先生，里面请。”王老师带着他们一起进入了屋子里，“我们这里有些简陋，请不要介意。”
“没事。”田承华笑了一下，“你们都是很用心的人，照顾着这么多的孩子，不容易的。”
“哪有，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王老师笑容满面，“田先生才是很有爱心的人士，特意从外地过来我们这。”
“嗯，我也是偶然机会了解到的你们这里的。”
田承华说完，看了一圈不大的教室里，的确条件一般，还好今天的天气不错，凭借着窗外的阳光，屋子里显得亮了一些。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围在桌前，做着各自的事情。
“这些孩子，都好乖啊。”田承华忍不住夸赞。
“他们也是见到了陌生人才乖一点的，平时也调皮得很呢！”王老师笑着说。
而靠窗的阳光下，有个小女孩却心不在焉地一会儿涂抹一下画纸，一会儿抬头偷看他们几眼，吸引了田承华的注意。
女孩子雪白的皮肤好像在阳光下发着光，忽闪的大眼睛透着灵气。
田承华眼神温柔，让她一点也不惧怕，竟然对着他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这一笑，让他们俩打破了陌生，感受到了来自彼此的亲切。
就这样小鱼被田承华领养了，在孤儿院正式更名为北镇儿童福利院后。
田承华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对养女田语熙也是很疼爱的。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田语熙的尸体会在租住的出租屋内被发现，香消玉殒。而随着房东夫妻俩的死亡，田语熙的死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个案子牵扯出来的问题，至今仍旧存在，只是关注的人却少之又少。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时间将一切淡忘。
何朔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城北的杂货铺门口。不久之前，易墨与他约定好的日子。
“叮铃铃。”依旧是门上的铃铛，它清脆的铃声伴着入屋的黑暗，总感觉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何警官，你来了。”易墨就在一旁等着他，看着桌子上的老式时钟，他笑了笑，“很准时。”
何朔回以笑容，走到他前面说：“以后，不要叫何警官了，叫我随便什么都行。”
易墨面带着微笑，问：“那怎么称呼？”
“叫我名字吧。”何朔说完，自然而然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易墨明白。
“人在里面呢。”易墨说着，走到了他前面，要带着何朔进入屋子里面，“不过，我建议你叫她张阿姨。”
“张阿姨？”何朔愣了一下，之前易墨说过，那已经是位老太太了。
“嗯。女人总是不希望自己老，就叫她阿姨，还能感觉年轻些，还不会显得不尊重。”易墨提点。
“好吧。”其实什么称呼并不重要，何朔也只想快点了解一些孤儿院的事情。
穿过黑暗的走廊，到达里屋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沙发上，品着香浓的花茶。
“张姨。”易墨走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上次和你提起的何警官来了。”
于是，她借助着易墨的手臂，慢慢地站起来，想与何朔礼貌地打个招呼。
何朔赶紧走到她面前说：“张阿姨，您坐您坐。”
于是，张姨又慢慢地坐下，与何朔正式见面。
眼前这位老太太，看上去七八十岁的模样，头发已经全白了，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却很精神，也许和她的装束有关。那一身淡绿色的旗袍，银色的花纹点缀，显得气质清雅，盘起的银发用一枚精美的发卡固定着，上面刻着玉兰花纹，与衣服上的花纹相得益彰。
“张阿姨，您好，我叫何朔。”
张姨点了点头，眼神打量在他身上，从眉眼到身材，一遍遍地看着，不禁露出了微笑，让何朔怪不好意思的。
易墨起身，为他们倒上茶水，顺便开启问题：“张姨，何朔不是本地人，才来的杨城。”
“哦？是吗？”张姨问了一句，继续看着何朔，“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回来？”何朔疑惑地看了一眼易墨。
易墨微微点头，何朔只能理解为张姨是老了，有些糊涂，问错了吧。
“我……来五年多了。”何朔含糊着回答。
“五年了啊……”张姨意味深长，“你多大了啊？”
“我三十刚出头。”
“嗯……”张姨满意地笑了笑，随后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何朔不解地看了看易墨，易墨似乎已经习惯了张姨这样的状态，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说：“张姨，何警官找你有事。”
“嗯？”张姨这才缓过神来，“是那件事情吗？”
“嗯。”易墨点点头。
张姨缓缓拿起面前的茶杯，小酌一口后，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慢慢回忆起了过往，她倾吐的语气与她的气质一样，清淡温和，让人舒适。
“当时，我就住在白桦路附近，作为一个家庭妇女，我最不缺的就是闲工夫。”张姨说着笑了笑，“那天一早，一辆警车开到我们路上，我正打算出门买菜，就遇见了。”
何朔认真听着。
“当时，围观的人不多，我走到门前，就看见了一个孩子坐在里面。”说着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易墨。
易墨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继续说。
“当时，那孩子只有三岁吧，一个人坐在那里还真是可怜。”张姨慢悠悠地说着，“他说他住在这里，但是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栋楼里住的人早就迁走了。”
听到这里，何朔不免又想起了那本黑色笔记本里记载的内容，如此一致。
第三章
孤儿院在白桦路19号，这原来只是一栋工厂职工的宿舍，工厂倒闭关门了，大家也都散了。要查证住过的人，那也很多很杂，甚至没有头绪，警察也无法辨清究竟谁是孩子的父母。
只是，这个孩子始终流连在19号楼，说是自己家，一个三岁的孩子，记忆应该很模糊，难道是认错了？
当时警察曾经试图寻找过孩子的父母，想要查证孩子的身份，但是全都断了线索。
孩子不愿意留在福利院，时常偷偷溜出来，回到这里，更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何朔认真地听着张姨的诉说，每一个字都记在脑子里，生怕错过了什么。
“……突然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福利院的人找到派出所的人说，孩子又不见了，让他们去19号楼找一找。”
张姨吸了一口气，说太多有些累了。
易墨贴心地地上茶水，张姨会心接过，对他说：“你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是啊，不省心。”易墨笑着回答。
张姨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大家都知道，那孩子肯定回去了，到里面一找，你猜怎么着？”
张姨反问起何朔来，何朔听得认真，还真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她。
张姨笑着摇摇头：“那屋子里，不仅仅只有那孩子一个人，突然多了三个……”
“三个？”何朔算了一下，好像和笔记本里记载的有一点差异，“那是有四个孩子吗？”
“对。”张姨点点头，放下茶杯，“有四个孩子。”
“都一样大吗？”何朔问。
“不。”张姨又摇了摇头，“最大的差不多有六岁吧，还有几个都是年龄不同的孩子。”
“从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张姨一听就笑了起来，“哈哈哈，都是被他从福利院带出来的啊。”
“从福利院带出来？”何朔疑惑了一下，“一个三岁的孩子，带着几个比他大的孩子一起逃跑？”
“嗯。”张姨笑着摇摇头，“你也不信吧？我当时也不信。”说着她看了一眼易墨，笑着说，“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孩子都很听他话，就是不愿意回去了，想要留在这里。”
何朔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完全质疑张姨所说的。
“那么，他们留在那里了？”
“是啊。当时派出所的姜老大，嗯，我们当时都那么称呼他，他愿意出资重新翻修这个小楼，然后征集社会人士能够帮助他们。”
“姜老大？”何朔从没听说过。
“这个人你没听说过很正常，他都走了好十多年了。”张姨隐约有些惋惜，“他是个好人，只是一生孤单，所以才会将所有的积蓄捐赠出来，给这些孩子一个家。”
张姨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当时还上过报纸呢！大家都喜闻乐道，老姜做好事不留名。”
何朔想起在报纸上见过这么一篇报道，说的就是他？
“那之后呢？”何朔问，“孤儿院建成后，发生过什么吗？”
张姨和易墨对视了一眼，想了想：“当时，一起建立孤儿院的有几个社会人士，后来姜老大退休了也来帮过忙，不过……”
张姨迟疑了一会儿，低头又陷入了沉思。
何朔看看张姨，看看易墨，难道这就要到重点了，怎么就不说了呢？
易墨察觉到何朔会有些心急，就特意借此机会，给大家斟茶，缓解一下气氛：“张姨年纪大了，说多了需要休息一下，有些事情也是需要回忆的。”
“嗯，明白。”何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这速度可不是品茶的姿势啊。
易墨见他这样笑了一声：“何警官，你是要查什么事情，所以这么心急呢？”
“不查，不查。”何朔连忙摆手，“我就是感兴趣，所以问问。”
“是吗？”易墨表示怀疑，不过也没揭穿什么，张姨还在沉思中，于是易墨接下话题，“当时答应那几个孩子，等孤儿院建成后就把他们接回去，但是接回来的时候，多了一个孩子。”
“多了一个？”何朔不用掰手指都能算出来，“那是五个孩子？”
“对，五个。”
那这样就和笔记本上记录的一样了。
“不过，那多出来的孩子，有些特别。”易墨话中有话的时候，总会放慢说话的速度。
“怎么特别了？”
“那孩子……”张姨突然开口了，“十六岁了。”
“十六岁？”何朔也一愣，“这么大的孩子还留在福利院？”
“嗯。”张姨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不爱说话，脑子不好，没人要。”
“脑子……不好？”何朔嘀咕了一句。
“唉……”张姨又叹了一口气，“要不然也不会干那样的事了……”
“嗯？”何朔听出话里有话，“什么事？”
“放火。”易墨替张姨回答了。
何朔一愣，突然想起之前有人说当初派出所一场大火烧掉了很多资料，放火的人就是个……神经病？！
“难道……之前这边派出所的火就是他放的？”何朔问。
张姨不说话，算是默认吧，但是表情里更多的是惋惜：“这个孩子啊……看他一直不声不响的，怎么就会突然……”
“张姨，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别多想了。”易墨安抚她。
张姨点点头，然后喝了一口茶。
何朔开始思考这个人，这个人既然是最早待过孤儿院的，那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只是神智不清的人，还能记得什么呢？
“那现在他在哪里？”何朔问。
张姨思考了一下：“不知道，据说被关起来了，反正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何朔盘算着，如果去调查一下，应该能查出这个人究竟在哪里吧。
“何警官。”易墨开口，“张姨说了这么多，会累，我先送她回去休息吧，你看，下次再约，行吗？”
何朔看了看张姨，好像是有些疲惫，赶紧起身：“好，好，张姨，麻烦你了。”
“不麻烦。”张姨笑着说，在易墨的搀扶下起了身，然后突然用双手握住了何朔的手。
虽然这一举动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她冰冷的手还是让何朔颤抖了一下。
张姨个子矮小，于是抬起头看着何朔，盯了他很久，直到何朔不好意思地松开她的手：“张姨，那下次再来拜访您。”
易墨扶着张姨往门口走，张姨笑容满面地与他嘀咕着：“墨，你看看，这孩子长这么大了啊。”张姨开心地拍拍易墨的手背，“那时候就这么大、这样小、哇哇叫着比雨声还大……”张姨说着，还比划了几下。
何朔虽然没明白张姨在说什么，但是见易墨应和着点头，也许张姨确实是有些累了吧，所以胡言乱语了？
易墨与何朔眼神交流，示意何朔在这里等他一下，送完张姨就回来。何朔也就不客气地坐下，等待片刻了。
第四章
郭峰的父母自从清醒过来后，一直对此事保持沉默。问及郭峰的死因，除了母亲的奔溃泪流外，父亲更是气愤地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这件事情并不是意外，电梯也是人为损坏。
“其实，这件事也有很多疑问。”小刘在小组会议上说到，“当时，我们也是接到通知说，郭峰回来了，我们才回去找他的。”
大家听着小刘的陈述，这份陈述也是何朔一起列下的。
“根据何朔说的，第一次上门找郭峰的时候，电梯已经坏了，既然电梯已经坏了，那么郭峰怎么会事后出现在坏掉的电梯间里呢？”
李维点点头。
“而且，郭峰父母说是郭峰回来了，但是并没有让何朔亲眼见到郭峰，也就是他们也隐瞒了什么。”
“你说得很对。”李维打断了小刘，“但问题是，何朔又去哪里了？这些都是他写的吧？他自己怎么不来开会？”
小刘尴尬地耸耸肩：“他还在城北，说要见个人，来不及赶回来开会了。”
“呵呵。”底下有人轻笑了一声，然后开始窃窃私语：“这个家伙……上次没处分到位，这次又开始了吗？”
李维可是听得很清楚，于是故意大声说：“这件事情既然给他办，也不能没完没了啊！打电话叫他回来，我这边等着他汇报呢！”
“好，好，知道了。”小刘应声。
“好了，就先这样，那个郭峰的父母那边有谁可以再去问问的？”李维问下，刚还窃窃私语的人都一个个假装哑巴了。
“李队，何朔说他会去再拜访一下郭峰的父母。”小刘回答。
“哦？”李维皱了一下眉头，“他还是照旧我行我素啊。”
“还有一个……”小刘凑在他耳边说，“还有陶澄……”
“陶……”李维也不算吃惊，“这两个人把这些事情都当什么了，真是臭味相投。”
小会议结束，大家各归各位。
小刘联系着何朔，而李维也收到了一份通知，因为郭峰的意外，城北派出所需要一个人去帮忙，其他小组的人都纷纷拒绝了，说人手不够。这里就差刚在开小会的李维没有表态，看样子，就是把锅子甩在他身上了。
李维的眼神在整个办公室绕了一圈，这里的几个人，虽说都一样无所事事，但是他心里也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目前，还在城北的何朔，也刚结束了和易墨、张姨的会面，离开了杂货铺。
陶澄就在外面的车上等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何朔拉开车门的时候吓了他一跳：“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等睡着了。”陶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久吗？”何朔也没意识到自己究竟聊了多久。
“好了。”陶澄见他上了车，开始发动车子，“接下来去哪里？”
何朔坐好，系好安全带：“去见见郭峰的父母。”
陶澄刚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赶紧放了下来，一脸不情愿：“不是吧？还去啊？”
“为什么不去？”何朔说，“他们俩可是很重要的证人啊！只有他们能解释为什么骗我们郭峰回来了，又为什么要吞药自杀。”
陶澄摇摇头：“我跟你打赌，这次他们照旧会赶你出来。”
“去了再说。”何朔拍拍车，意思让他快点开车，马上出发。
陶澄只好开车，送他去郭峰父母家。
自从郭峰出事以后，他父母就没有再去过郭峰租的那个屋子，但是何朔总觉得会遗留很多信息，于是干脆让物业保护好那个屋子，方便他随时回去看看。
郭峰的父母住在城北的老新村里，已经翻修过，里面的道路也比之前去过的三村好很多，还设立了门闸，但是小区里空的很，车子来往少。因为城北一贯的问题就是年轻人少，开车的人也少了很多。
车子停在楼下，何朔通过车窗可以清除地看见他们家窗紧闭着，还拉上了窗帘。
“怎么？不上去？”陶澄问了一句，从怀里掏出手机，“要去就快去啊，别我一局游戏还没玩好就又下来了啊。”
何朔见他已经开始玩手机了，笑了一声：“今天让你玩久一些。”
说完，何朔下了车。
这一次，他没想就这么上门，就算去了，十有**的可能性还是被赶下来。于是干脆四处走走，看看周遭的人。
还没走几步，就见着了在一楼院子里收被子的一位老大妈。
“阿姨你好。”何朔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我是外地来的，准备在这里买房子的，所以想问问你，这房子怎么样？”
老大妈一听，就疑神疑鬼地走过来，问：“买这一栋？”
何朔点点头：“就这三楼的。”何朔指指楼上，他知道三楼就是郭峰父母家。
老大妈一听是三楼，被子都不收了，赶紧走到跟前来问：“小伙子，你真要买这房子？”
“是啊。”何朔假装不懂，“我前些日子来看过一次了，那房东说要搬去和儿子住，所以要卖房子。我今天特意来看看周围环境的。”
何朔一边说一边傻笑着。
老大妈看看楼上再看看何朔，果然有些上当了：“他们真要卖房子？看样子不像啊……”
“怎么了阿姨？”何朔继续问，“出什么事了？我这房子不能买了？”
“不不不。”老大妈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不知道他们要卖房子，他们家儿子刚……”老大妈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闭嘴。
“阿姨，你可别骗我啊，他们昨天还联系我说愿意降价卖呢。”何朔继续顺水推舟。
“是吗？”老大妈看来是有点信了，掰了掰手指嘀咕着，“头七刚过呢……”
“阿姨，到底怎么了啊？”
“啊？”老大妈为难一笑说，“我劝你不要买了。”
“为什么啊？”何朔装好奇，“这都愿意给我好价格呢，我也是奇怪怎么降价了，所以来看看环境。”
老大妈八卦的心是要藏不住了，凑近何朔说：“他们刚死了儿子……我劝你不要接手了。”
“啊？”何朔又装惊吓，“真的假的啊！怪不得说要降价呢！坑我呢！”
“这个孩子啊……”老大妈看来是知道些什么，“他们家儿子是个好孩子，有礼貌又懂事……”
“那怎么死的啊？”
老大妈叹了一口气，很惋惜：“我猜啊，还是感情问题，之前他们家为此吵过很多次，都是在半夜，我们小区安静都听得见。”
“是吗？”何朔继续问，“是嫌弃女的？”
“大概就是不让他见那女的吧……然后儿子气走了。”老大妈说完继续去收被子了，“谁知道死在外面了，也真是可怜啊。”
老大妈收拾完，刚进屋子就又探出头来说：“别说是我说的啊。”
“知道，知道。”何朔赶紧招呼上。
回头，何朔又开始设想起来，郭峰真有个女友？真有感情问题？可是现在除了问他父母以外，似乎没有人可以再提供这个神秘女友的身份了。
第五章
“这么快就回来了？”陶澄还在玩着手机游戏，见何朔上车了，就问，“是不是又没见上面啊？”
“我没上去。”何朔回答。
“没上去？”陶澄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干脆一边玩一边唠嗑一会儿，拖延时间，“那你干嘛去了？”
“我和小区里的人随便聊了两句。”
“聊什么了？有线索？”
何朔看了他一眼，陶澄的眼睛可是丝毫没有要离开手机的意思：“你什么时候开始玩手机上瘾了？”
“我这不等你无聊玩两把嘛！”陶澄回答，“你等我一会儿，玩完这一把就好了。”
何朔无奈地摇摇头，目光回到车窗外：“郭峰有个神秘的女友，如果能找到她，是不是可以找到另一条线索呢？”
“女友……”陶澄冷笑一声，“人都死了，去哪里找这个神秘的女友？再说了，都分手半年多了吧。”
何朔想了想：“就是这样才奇怪。”
陶澄终于放下了手机，准备开车：“你是不是打算让这个神秘女友去撬开郭峰父母的嘴啊？”
何朔笑了一声：“只能这样打算一下。”
“好吧。”陶澄发动车子，“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啊。”
何朔深吸了一口，心里念叨着这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
“郭峰和他父母一定存在着别人不知道的关系。”何朔说着，“看似乖巧的人，背后一定会有所隐瞒。”
“呵呵。”陶澄笑了一声，“你这还分析起来了啊。”
“我随便说说，只是对他父母为什么要说谎有点奇怪。”
“谁知道啊！”陶澄开着车，“难道有人威胁他们？”
“我也这么猜测过。”何朔的眉头又情不自禁皱了起来。
“我说你也是啊，现在像是着了魔。”陶澄突然面对何朔说，“你说你本来好端端的，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做，就拿着一份工资过好你单身狗的日子不好吗？偏要没事找事干，浪费时间和精力。”
何朔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没怎么说话呀！”陶澄拍了一下他胸口，“这不，找点刺激也挺好玩的嘛！”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车子驶出了小区，进入了大路，陶澄说：“难得做你司机，开了一天车了，回去你要不要请我吃点啥？”
“你别老是想吃想喝的，眼前除了这些案子以外，还有你爸的退休！”何朔提醒了陶澄一句。
陶澄恍然大悟，又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啊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呢！”
“呵呵。”何朔假笑两声。
“是今天吧？”陶澄跟他确认。
“对，就是今天。”何朔无奈地摇摇头。
今天晚上是警局几个警察一起办了简单的联欢会，准备欢送陶澄他爸。他爸是警局的元老了，本来准备安静退休的，但是警局本来人就不多，大家都熟悉，知道陶警官要退休，自然都想趁这个机会大家吃一顿，开心开心。
还好有何朔提醒陶澄，要不然大家都记得，自己儿子没记得，这就滑稽了。
“你说，我要准备点什么吗？”陶澄问。
“什么？”何朔笑了笑，“你人能到就好了。”
“别啊！真心问你的。”
见陶澄认真了，何朔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要不去商场看看？”
“商场？”陶澄吧唧着嘴，“几百年不去的地方，能买什么？”
“那你想去哪里？”何朔看着他。
陶澄随便一想，也不知自己想的有没有仔细斟酌过，就突然异想天开了：“你说，我们去镇上看看？”
“镇上？”
“对啊！”陶澄笑嘻嘻地说，“北镇上去看看，有什么老古董可以淘一个给我爸的，他是老古董，挺配的。”
“……”何朔无言以对，也不知他说的有没有脑子。
北镇的街上还是有一些小店的，虽然不起眼，但至少也维持着这里人们的生活。
这里人们的生活似乎也很奇怪，人多的地方都挤在一堆，人少的地方也真的是少得可怜。人多话也多，人少就冷落几分，这样的落差，就如城北的落寞和城南的繁华。
陶澄在路边停好了车，和何朔一起下车准备走过去。
这里的路有些窄，也不知路边好不好停车，所以就这样走过去还显得自在一些。
临近傍晚的城北竟然热闹了起来，太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成了一片醉人的金黄色。
难得有这样的景色，倒是让人心欢愉起来。
“你看，我以前听闻得太多，都不怎么敢来成本。”陶澄说着，“现在和你来多了，觉得也就这样了，其实也没啥区别。”
何朔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顺便看着路边的景象。
城北是比较落后了，也不知为什么不去开发，或许真的是扶不上墙，但是这里的生活却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适。生活在现代久了，竟然觉得在城北感觉更舒坦。
是啊，网络有时候的不通畅，反而让人更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你看，这里的人就跟二三十年前一样。”陶澄指着路边的人说，“都没见几个人拿手机的。”
“嗯。”何朔应了一声。
“这里的人的生活习惯好像一直延续着过去的，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好像穿越了一样。”
“也许吧。”
“你看，那家店里的东西，是不是特别像劳保用品？”陶澄指着路边一家店说。
何朔看了一眼，确实。
“我记得我小时候去我妈厂里，她穿的用的都是这样的。”陶澄笑着说，“还有你看，还拿现金付钱呢。”
陶澄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说着。
“好了，这样看不礼貌。”何朔提醒他。
“怎么不礼貌了？”陶澄不服气，“我这不随便说说，又没瞧不起人家。”
何朔只好撇过头去看另一边。
这时，一阵香味突然从不远处飘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股清香隐隐约约，使他忍不住多吸两下，以捕捉它的到来，好像就在不远处……
何朔寻香望去，就在前面的一家店铺，好像有个身影特别熟悉。
这是个黑色风衣的女人，那身材，那腿……就是他见过后再也没有忘记的那个人吧。
第六章
日光余晖，从浅浅的黄色逐渐染红，橙色的道路金色的落叶，还有玲琅满目的商品也在阳光下不甘示弱地闪烁着光芒，无不刺激着何朔的视觉神经，每一次闪耀都让他的视线模糊一次。
可是，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身影。
依旧是黑色的风衣，依旧是盘起的头发，依旧有几缕不安分的碎发会垂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之处，显得几分诱惑。
“哎，你看这套茶具怎么样……”陶澄拿起一套茶具，转身来问何朔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另一侧，直奔前面的店而去。
陶澄放下茶具，注意到何朔面朝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这家伙难道……
“你好。”何朔轻声在她身后打了个招呼。
那女人回过身来，正是她，咖啡店的老板。
“你是？”她说着，然后维笑了一下，“你来过我店里。”
“嗯。”何朔点点头，“是的，你还记得我？”
“店里来的人不多，见过的，基本不会忘。”她淡然说着，继续挑选着手中的花瓶。
“你买花瓶啊？”为了避免尴尬，何朔只好找话题。
“嗯。”她回答，“家里的碎了，我要重新买一个。”
“哦。”何朔的眼神在这些花瓶里来回打量了一番，说，“这些花瓶，都挺一般的啊，你怎么跑这么远来买呢？”
她倒是坦然：“我念旧，碎了一个，我想买个一模一样的。”
“哦……”何朔也不是故意找茬，只是不知道怎么去搭话，反而话语有些干巴巴，“你之前也是在这里买的啊……”
女人放下花瓶，正面看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睛如桃花盛开一样：“你是警察吧？”
何朔一愣：“嗯，是啊。”
“你和李维很熟？”
“是，是啊。”何朔傻愣愣地回答。
她微微一笑，也没回答，拿着另一个花瓶看了几眼，就拿到了里面去：“老板，就这个帮我包起来吧。”
“哎，好的。”
陶澄站在路对面，看着何朔好像不太给力啊，明显人家不太搭理他。心想，这个关键时候还是要兄弟出马啊！
于是，陶澄立刻走到何朔身后，胳膊一勾，搭上了何朔的肩膀：“啊呀，何朔啊，你准备买花送我老爸吗？”
何朔被他突然一下竟然吓了一跳，直觉双眼偷看了女人的背影几下。
陶澄全都明白。
“你看，这个花瓶怎么样？”陶澄假装拿起花瓶看了起来，“不过，我不太会看这个，不知道摆在我家里好不好看呢。”说着说着，他就挪着步子来到了女人身后，说，“美女，麻烦你帮我参谋一下，看看这个花瓶怎么样？”
女人侧过身，斜眼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吓得陶澄差点摔了花瓶。
没想到她只是嫣然一笑：“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研究。”
陶澄脸上抽了两下，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然后退后几步，来到何朔耳边轻声说：“这个……这个女的，我上次跟你说过的……”
何朔没听明白：“说过什么？”
“我梦见的！”陶澄用手臂拱了拱何朔。
梦见的？何朔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自己何尝又不是，有这样的巧合？
可是她已经拿好了包装好的花瓶，准备离开店里了，临走前，她与何朔轻声告别：“何警官，我先走一步了。”
“哦……哦，好，再见。”何朔回应。
她笑着提醒：“天马上黑了，回去的路不好开车，早点回吧。”
“嗯。”
就在他们言语间，陶澄好像意识到什么，盯着何朔问：“你们认识？”
何朔摇摇头：“不完全算吧。”
“她叫什么名字啊？”陶澄追问。
“我不知道。”
“不知道？”陶澄突然着急了，“一看你们就见过几次了，她都知道你叫什么，你怎么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何朔无奈：“我确实没有问过。”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这种事情第一次见面就应该问清楚的啊！”陶澄越说越急，好像错过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何朔倒是无所谓，感觉总会再见的感觉。
“好了，你要不要买什么？不买什么我们真的要走了。”何朔看了看手表，“加上回去的时间，你要赶不及了。”
陶澄一拍脑袋：“对啊！我又要忘记这个了！”于是又在店里四处晃荡，“你说，我买什么呢？”
何朔就在一旁看着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时之间还真是拿不定主意。
外面的天空逐渐暗沉下来，路边的灯开始亮了起来，刚刚还很热闹的街道突然少了很多人，似乎在他们转身瞬间，一下子少了。
何朔看着已经空荡荡的马路，两旁的店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关上店门。这个点就关门是不是都太早了？
“就这个吧！不挑了！”陶澄随便挑选了一套玻璃杯组合，也不管有没有什么意义了，反正实惠好用。
当他们走出店里的时候，街道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灰色，只有头顶的路灯散发着橘色的光亮。入冬了的天色，暖色调也无法给予温暖的感觉，一阵阵凉风吹来，两个人裹紧了外衣，一路快走上了车。
“啊呀，这个天怎么说冷就冷了呢。”陶澄嘀咕着，将东西放在了后座，然后准备开车。
何朔的双眼停留在马路两侧，刚刚还挺热闹的街道，因为日落因为人们的散去，又回到了之前的冷漠一般。
“你说，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早回家吗？”陶澄开着车，开始嘀咕，“难道他们都没有夜生活了？”
“夜生活？”何朔笑了一声，“这里生活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你还要什么夜生活？”
“也是。”陶澄表示赞同，“大家都在一座城里，却隔成了两个世界一样，想想也是很有趣啊！”
有趣？何朔可不这么认为。
“我说……”陶澄还是有些犹豫，“那个美女……我真梦见过。”
何朔的手撑着额前，眼神还飘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嗯。”
“那一天，就在你家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她就在你隔壁……”
陶澄还在回忆着，何朔的思绪却早就飞扬了，他心里现在还放不下一个偶然遇见的人，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只有案子、案子、案子，那一个个没有破了的案子……而这些案子和城北真的有关吗？
第七章
城南警局附近一个规模不算大的社会小饭店，一个可以容纳两桌人的包厢里，此刻一片欢腾。
热闹的人都不是今天的主角，主角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边，抽着烟看大家相互吹捧。包厢的门打开了，主角陶江看了一眼进来的，只是一个端菜的人，好像有一些失望。
是啊，现在围绕在身边的都是一圈同事，唯独少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知道去哪里了。
“啊！陶澄，你终于来了啊！”此时有人喊了一声，大家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门口，陶澄从门外进来，还带着一份“礼物”。
“大家好，大家好。”陶澄笑嘻嘻地说，“非常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参加这个欢送会！”
一番客套话后，何朔也在他身后进入了包厢。
大家继续抽烟喝酒侃大山，有人招呼陶澄坐到陶江的身边。然后搭上他的肩膀，一股酒气袭来，估计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陶澄啊，你爸跟我一起已经快二十年了，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陶澄尴尬地点点头：“是是是。”
“虽然我还有两年才退休，希望我退休的时候，你也可以来啊……”
“来来来，一定来。”
陶澄赶紧为他满上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一杯，举起杯要敬一敬今天退休的老爸。
“老爸，这杯我敬你，这些年辛苦了，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可是陶江可高兴不起来，表情严肃地和他碰了一下杯子后，一言不发地喝下了酒。
陶澄有些尴尬，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老爸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哈哈，陶澄啊！”那位搭档的大叔又开始说了，“你爸一直都很希望你可以来警局的，谁知你半路溜走了，你考不考虑重新开始啊？”
“重新开始？”陶澄倒是一点也不想，“算了算了，我体质不行，还是呆在报社比较好。”
“咳咳。”陶江轻咳了两声，也算是提醒陶澄。
陶澄笑了笑：“大家今天好好喝啊，喝得开心啊！”试图转移大家注意的同时，他偷瞄了几眼何朔，这家伙已经坐到了第二桌上，和李维、小刘他们一起。
“我去那边跟年轻人一起啊。”陶澄跟这桌的人招呼，“大家都是老同事，不妨碍你们追忆当年啊！”
陶澄说完，很自觉地又干了一杯，然后溜到了何朔他们桌上。
“你小子，不管我了啊！”陶澄对何朔狠狠使了个眼色。
何朔和李维坐在一起，早就开始谈起了与酒桌无关的事情，谁会去在意陶澄。
李维拿起酒杯碰了一下何朔的杯子，轻声说到：“有事明天再说吧，今天好好喝酒。”
何朔明白。
今天的主角是陶澄的父亲，陶江。
其实，何朔也只见过几面，感觉是个很严肃不苟言笑的人，也不知陶澄这样的性格是遗传谁的。
对面的人原本还聊着几句很开心的，突然大家都沉默了。
何朔这一桌的都是晚辈，见他们突然都沉默了，于是也停下了手头的饭菜与酒。
“怎么了？”何朔轻声问。
陶澄叹了一口气：“肯定是想起老杜了。”
“老杜？”何朔想想了，这个老杜，难不成就是那个杜林生？
在大家的沉默中，有人叹了口气，开始说：“老杜也真是想不开啊……”
“也不能这么说……他也是不想拖累家人……”
“唉！”
大家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后，都干了面前的一杯酒，是缅怀老杜的。
杜林生，何朔也是听陶澄说起过，在两年前自杀了。他当时是查处了癌症了，晚期，大家都觉得他是不想拖累家人，选择了自杀。
做警察的，尤其在这么一个小城里做警察的，老老实实一辈子，其实家里条件都很一般。老杜的妻子是个退休教师，膝下子女一对，在老杜去世后，也跟着子女一起出了杨城，去了别处生活。
大家都还在怀念老杜当时的事迹，何朔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当时听城北派出所的老曹说过，老杜其实是负责梁景父母自杀案的人，事情不了了之后，老杜也会突然自杀，这个感觉本来就很不一般。
也许在当时，大家还不会联系这些案件的时候，会觉得，老杜的死只是偶然，但是，现在将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后，怎么就感觉特别奇怪呢？
“想什么呢？”陶澄提醒了一下走神的何朔。
何朔回过神来说：“没事，有点醉了。”
“醉了？”陶澄笑了起来，“你都没喝多少呢。”
何朔微笑：“不胜酒力。”
“别乱扯了。”陶澄自己倒是很开心，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或许自觉点喝醉，也好过看他老爸的脸色吧。
酒足饭饱后，大家就各自散了场。
大家都以为是儿子扶着老子回家的时候，陶澄倒是很配合地做到了让老子扶儿子回家了。
送上出租车后，何朔打算自己走回家，正好散散酒气。
和城北相比，城南的夜晚显得没有那么落寞，只是何朔的内心并没有那么热闹，一点点酒意的感觉还是挺好的，至少面对寒风的时候并不会觉得冷了。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突然从一个角落里窜出一只黑色的猫，猝不及防地奔向了垃圾桶边，把原本就摇摇晃晃的垃圾桶撞倒了。
何朔走过去，扶起垃圾桶，然后将掉落在地上的垃圾袋一一捡入桶内。
只是提起一个黑色口袋的时候，怎么有一些沉？还伴着叮叮当当的是声音？何朔提起的时候，口袋突然划出一道口子，袋子破了，从里面露出了几片玻璃碎片。
原本，这也是没什么好奇的，也不知怎么的，何朔竟然鬼使神差地拆开了口袋，露出来一袋子的玻璃。这些玻璃都是大块的，原本的形状还在，只是碎了个口子，很好拼凑。
何朔就蹲坐垃圾桶边，在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下，开始拼起了这些碎片……简单几下，竟然拼成了一个花瓶的形状。
这个花瓶一点也不陌生，就好像今天下午才看见过的款式……
第八章
“那一天，就在你家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她就在你隔壁……”
陶澄的话回荡在何朔的耳边，何朔抬起头看着自己住的这栋楼，自己住的那一层，自己的窗口是一片黑色，挨着的隔壁也是如此……
隔壁的瞎老太太刚搬走，这么快就住进了新的人？但也不至于这么巧，就是那位？
何朔将垃圾扔回垃圾桶后，就上了楼。
楼道里的感应灯依旧不够灵敏，不过何朔也都习惯了，即便是抹黑也能够猜出几层楼梯，几步能到自己家门口。
不过，他在隔壁门前停住了脚步，家里好像并没有灯光，也没有动静。何朔看了眼手机，十点半。
这个点如果去敲隔壁的门会不会显得不礼貌？
就在他抬起手的时候，一个球突然从黑暗中滚到了他的脚边，这个球他很熟悉，循着轨迹，在黑暗中好像有个身影站在他的门前。
何朔侧过身的时候，感应灯终于闪了一下，亮光中他看清了那个身影就是许久未见的小q。
“小q？”何朔有些意外，“你回来了？”
小q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你是在等我回来吗？”何朔问。
小q却意外地摇了摇头，然后跑到他脚边抱起了球，一个转身，径直往楼下跑去了。
“小q？”何朔奇怪起来，他怎么回来了？他又怎么开始逃避自己了？
但是楼梯上并没有小q的脚步声，他来无影去无踪再寻常不过，可面对何朔就像陌生人一样，还是第一次。
何朔也不多想了，还是进了自己的屋子，这一天够累够乏的了。
就在他收拾完自己，刚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细细嗦嗦的声音，好像是门开了，接着又是球滚在地上的声音……
“小q？”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但是没有人回应。
难道自己产生了错觉？
微醺的酒加重了睡意，一日的奔波，何朔也不愿意多想什么，还是安安心心地上床睡一会儿吧。
可是，刚陷入沉睡就被困入了纠缠的梦境，自己正反复爬着楼梯，一层又一层，特别的累，却怎么也爬不到想要的楼层。
楼上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话，很轻也很模糊。
“谁在上面？”何朔问了一句，那人的声音立刻就停止了。
何朔拼命往上爬，但是这个阶梯却越来越多，让他更加吃力。
“来，跟我一起数……”一个声音突然就凑在他的耳边，那么近，那么清晰，“一、二、三……”
何朔突然睁开了眼睛，却看见了白花花的天花板。
这是醒了。
这个梦好像很漫长，但又好像很简短，自己总是反复地攀爬着楼梯，想要上……上九楼……
何朔惊觉，自己梦中想要上去的就是小郭租住的屋子，自己是要去找小郭？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努力回忆起一些细节。
当时，小郭的尸体被发现在电梯里，他躺坐在电梯的一角，双手僵硬呈张开模样，感觉死亡时他很痛苦地想要挣扎一样。
何朔当时只是匆忙爬上楼想要去看看小郭父母怎么了，却忽略了应该先去看看小郭当时的死亡现场，等他送小郭父母去了医院后，已经开始有人进入调查，也不知当时的现场是否存在着变化。
从存在线索的照片上来看，当时的小郭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而北镇三村里那个保安也确认了，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当时大雨那天在新村门口看见的那套，所以大家也把时间确定为了那一天。
之后他父母闭口不言郭峰最后出现的时间，和他们声称小郭回来了的时间是否存在差异已经得到了结论。小郭死亡时间远远超过他们所说的时间。
当时是为了不让他们继续查下去吗？
如果大家放弃了查证，小郭父母也正好因为自杀而无法查证，那么这件事件就可以这样结束了。
何朔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的世界，今天能不能再去趟城北呢？
念头一转，梦中那个声音，似乎提醒着自己：“一、二、三……”
一二三是什么意思？
这个数字好像在哪里出现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而已。日子过得有些混沌，很多事情一下子涌出，习惯了缓慢的大脑还没有适应过来。
回到警局的第一件事，何朔就是要再次核查一下郭峰的案子，不知道还能找到些什么。
“何朔，这么早就用功了？”李维是第二个来到办公室的，一来就注意到了何朔。
“嗯，还有很多线索没有解开。”何朔头也没抬，看着当时采集的信息，“郭峰的致死原因还没查出来吗？只写了心脏暴毙，为什么呢？”
何朔嘀咕着。
李维还没在椅子上坐稳，就又站起来了，看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就走到何朔身边说：“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何朔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看着李维。
李维的表情有些严肃，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城北那边现在少了人手，需要有人过去帮忙。”李维说着，拍了拍何朔的肩膀，“我向上头建议了你。”
“我？”何朔既意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嗯。”李维靠在他的桌子边坐下，说，“你知道，这个皮球也是踢给我们这组的，既然你一直很想查城北的事情，过去会更方便一点。”
何朔看着他，李维和他提起这些也不是第一次。
“我知道上次跟你提过这个，你会觉得我是故意的……”李维笑了笑，还没说完，何朔就打断了他。
“可以，我去。”
李维收起客套的话语，看着他。
何朔倒是很认真：“但是，你会帮助我吗？”
李维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去，或许也是最好的安排。”
何朔对此并没有意见，或许也是符合他的心意的。他们刚要准备再说几句的时候，门外来了两人，大家都开始陆续上班了。
“这样吧，中午吃过饭，我请你去喝杯咖啡，我们好好聊。”李维说完，离开了他的桌边，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喝杯咖啡？
何朔先是愣了一下，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或许又要去一次“杂”了。
第九章
午后的这家咖啡店也许是因为天气渐冷的关系，人开始多了一些。
温暖的屋子里，咖啡的香气四溢，对于年轻人来说，就是一种休闲的自在。尤其是需要温度的季节，饭后一杯确实不错。只不过，何朔却还没有体会到这样的舒适。
李维带着他在一角坐下，这个位置好像是固定留给他们的一般。但也许是人多了的缘故，何朔却免不了多看几眼在店里的人。
“这里都是附近上班的人，吃完午饭过来喝杯咖啡很正常。”李维说。
何朔点点头。
咖啡小妹端上咖啡的时候，何朔特意问了李维一下：“这店你常来？”
咖啡小妹一听，对着李维笑了一下。
李维回应了微笑，但感觉还是掩饰了些什么，还没有坦白从宽的意思。
何朔其实也不好意思多想，毕竟李维都是有家庭有女儿的人了，但他还是耿直地说：“你都是一个人来的？”
“哪有。”李维回答，“这不带你来了吗？”
“不是吧？”何朔说，“看样子，在带我来之前，你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吧？”
“是啊。”李维也不掩饰，“难得发现一家好店，人少清静，咖啡也好喝。”
何朔看着自己眼前这杯黑乎乎的东西，的确比第一次来的时候感觉好喝了一些，或许是适应了吧，但是一般他还是不会选择来喝的。
“最近店里生意好了很多啊。”为了防止何朔胡思乱想，自己是不是和咖啡小妹有什么关系，李维大方地和她聊上一句。
“是啊。”小妹回答，“老板娘现在来的次数多了，你要不要也多来几次？”从咖啡小妹这样的玩笑话中，可以听出来，她应该说过几遍了。
何朔环顾四周，男士居多，都是为了来看“老板娘”的？
小妹说完，也顺带看了一下何朔，那眼神就是在询问他，有没有了解到老板娘的名字了呢？
何朔闪躲过她的眼神，假装拿起咖啡喝一口。小妹早就心领神会，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这次出来，又有什么线索要给我吗？”何朔问李维。
李维看着何朔：“关于郭峰的死，有个线索，并没有加入档案中。”
“哦？”何朔顿时来了兴趣，这可比咖啡提神多了，“是什么？”
李维前倾了身子，凑近何朔，放轻声音：“他的死是被注入了氯化钾。”
“啊？”听到这个信息，何朔很震惊，但是因为有别人在，他还是收起了自己惊讶的声音，“为什么不出报告？”
“不出报告的内容很多，你想知道？”
“当然啊！”何朔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愿望。
李维笑着摇摇头：“报告已经没了，不出意外，这两天会出另一份报告，反正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父母在昨天打了个电话给我们，说不想查，也别去管他们……”
“不是啊！”何朔觉得很不能理解，“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很混乱，你不觉得吗？怎么可以说不查就不查呢？”
“因为也没人愿意查。”
“我啊！”何朔立刻表明立场，“我很愿意查。”
李维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得意地笑了两声：“呵呵。你和过去的我真像，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你那么冲动了。”
“为什么？”何朔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了，杨城的确很安稳，但是这样的安稳不是建立在隐瞒事实上的啊！”
李维听他说着，何朔明显已经有些激动了。
“不管之前是怎样的，反正我越来越觉得大家的不负责任了。”何朔叹了一口气，“如果凶手是个连环杀手怎么办？任由他逍遥法外吗？”
李维喝了一口美式，放回桌上，显得比何朔平静许多：“说不查，不代表真的没人查。”
何朔一愣，感觉有些希望：“那你的意思是？”
“但是查了未必会有好结果。”
这句话突然像钉子一样，一下子扎了何朔。
“没有好结果？”他突然想起了昨晚大家悲痛怀念的杜林生，“那个你师傅，杜林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李维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悲伤，但他又勉强地笑了笑：“师傅在你来警局之前，就离开了，因为身体原因。他其实也很想查城北的那些案子，他将希望寄托于我，但是，我只是资质平平的一个人，这些年，我能查到的也是少之又少，只能默默收集一些信息。”
说到这里，他认真地看着何朔：“但你不一样，你比我更大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帮助？”何朔不敢当，“我只是想破案。”
“嗯。”李维点点头，“所以，你去城北后，我会协助你一些，但是记住，不是所有人都能帮助你，你还是要靠自己。”
何朔傻愣愣地点点头。
“还有，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
这时，咖啡店的门被打开了，一阵凉风偷袭而入，也引去了大家的目光。
一袭黑衣的女子，走入白色的店内，是引人注目的。
“老板娘来了。”李维提醒了何朔一句。
何朔回头一看，的确是她，再一次看见，总有种比上一次看见时更漂亮的错觉。
或许这样的错觉不仅仅是他，大家都会忍不住窃窃私语几句，因为多看了她几眼。
“我先回去了。”李维起身，“你再坐会儿。”
“嗯？”何朔不明白，“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着急，我回去还要去汇报你的情况，送你去城北帮忙，你就趁这个机会，多待会儿城南吧。”
李维说笑着，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走出了咖啡店。
何朔目送他离开后，视线忍不住回到了前台。此时老板娘已经脱下了她的黑色外套，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衬托着她婀娜的身姿，她熟练地在咖啡机上打着咖啡。
小妹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身，朝何朔坐着的地方看了过来。
何朔赶紧坐好在自己的座位上，内心居然紧张起来……
第十章
何朔也很清楚，自己会紧张多半还是因为自己多看了她几眼。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在单身这么久以来，有些心动的感觉并不奇怪，更何况，她长得确实很漂亮。
虽然他的感觉还是会有一些奇怪，毕竟曾经的梦境也好、回忆也罢，她如今就这么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就在他自我挣扎了一番后，突然一阵清香飘到他身边，一只芊芊玉手将一杯咖啡端在了他的桌子上，黑色的身影伴着香气在他的对面坐下，那姿势尤其优美。
“不介意我坐这里吧？”她说话，带着浅笑。
“不介意，不介意。”何朔说着，脸色应该是带了些笑意的吧，可是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表情。
“你打听过我的名字？”
何朔抿了一下嘴唇，眼神闪烁，不好意思地说：“是啊。”
“我叫陈玫。”她自我介绍起来，“玫瑰的玫。”
“嗯……你好。”何朔牵强地笑了笑，为了掩饰有些许的慌张，“我叫何朔……”
“我知道，何警官，我听李维提起过你。”她倒是表现得很自然，饮了一口咖啡后，用餐巾纸的一角小心地抹去了唇边的一丝丝奶泡痕迹。
“哦，哦……”何朔想起，昨日在城北的集市上，她已经与他道过别了。“你和李维认识？”
何朔也只是想开个话题。
“还行。”她低垂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在白色的肌肤上就像用黑色画笔画上去的，浓密又丝丝分明。
她注意到何朔的咖啡只喝了两口，于是说：“咖啡不合口味的话，我这里也有花茶。”
何朔笑了笑：“其实花茶也不适合我，我喝点水就够了。”
她抬起眼，看着他。
何朔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改口：“下次，下次来尝尝茶。”
“没事。”陈玫笑了笑，“既然开了一家店，自然要听大家的意见，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
“那你平时喜欢干什么？”何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脱口而出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也许失态了。
“我？”她微笑着抬起头，想了想，说，“我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许养养花，喝喝咖啡，消磨一下时间也就够了。”
“花……”何朔突然想起了那些玫瑰，“对了，你上次说，你的玫瑰都是去城北买的，方便带我去吗？”
陈玫沉默了一下，看着何朔一脸诚恳，说：“行，我几乎每个月都会去，你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下次去的时候提前约你。”
“好。”何朔赶紧摸索着口袋，想要找笔和纸。
陈玫从椅子上离开，从前台那边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回到座位边说：“直接报给我吧。”
“哦，哦。”何朔笑了起来，自己脑子还是反应迟钝了一些，然后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记下了。”她说完，收起了手机。
“那……那你下次去别忘了叫我。”何朔说完，补充了一句，“我马上就要去城北工作了，会在那里呆一段时间。”
“是吗？”陈玫无论说什么都波澜不惊，“真是可惜……”
虽然她只是轻声嘀咕了一句，但何朔还是听到了，问：“你说什么可惜？”
“没什么。”她大方一笑，“只是可惜，我们才认识。”
何朔竟然感觉脸红了一下，低下头去。
陈玫看了看时间：“你们午休的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何朔这才意识到时间，赶紧也看了看手表上时间，叫了起来：“是啊！忘记时间了！”说着，就匆忙穿好外套，起身与她告别。
“那我先走了。”
“嗯。”
“……”何朔很想说一句保持联系，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然后尴尬笑了笑，离开了咖啡店。
陈玫回到前台，将咖啡杯也一同放回了前台。
咖啡小妹见何朔走远了，笑嘻嘻地凑在陈玫耳边说：“怎么样？”
陈玫看了她一眼：“不怎么样。”
“哈哈。”她轻声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因为你来店里的时间多了，现在生意也好了许多啊。”
陈玫漠不关心地看着店里，的确是比之前多了些许人，但对于她来说也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
“今天几号了？”小妹翻了翻手机，“好像马上要……”
“小果。”陈玫知道她这句话是故意提醒她的，立刻打断了她。
小果眯着眼笑着说：“我知道啦！少说话多干活嘛！”说完，她也转身去洗咖啡杯了。
陈玫的咖啡还剩一半，但是却冷得太快，她只好放弃了。
手边就是红色的玫瑰花制成的永生花，娇艳无比。陈玫的名字里带着一个“玫”字，或许这也代表着她对玫瑰的情有独钟吧。
第十一章
何朔的手续都办好了，还是要去城北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如他所愿。
“我说，你真的过去了？”陶澄说是来帮何朔收拾东西，实际上也只是看着他忙。
冬天到了，要带去的东西不多却大，不是简单塞几件t恤那么简单。
“是啊，过去也方便干点我想干的事情。”何朔一边收拾一边回答。
“真的假的？”陶澄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你是去帮忙呢？还是去破案呢？这么多案子，你一个人能查出来什么呢？”陶澄叽里咕噜说完一堆后，补充了一句，“你这不是让我也一起过去的节奏吗？”
何朔停下手里的事，看了他一眼：“我没这么说。”
陶澄笑了起来：“好啦，我开玩笑的。”不过，他心里也打起了个小算盘，于是开口说，“这样吧，既然你要去城北住了，你这房子也没人住，不如……就借给我住吧！”
何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打这房子的主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是个巨婴，离得开你爸妈吗？”何朔也是不客气。
“什么巨婴啊！”陶澄不服气了，“虽然我妈是把我照顾得很好，但是那个唠叨我也受不了啊，一天到晚逼我相亲啊！找女朋友啊什么的，你看呢，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追求吗？”
“追求？”何朔忍不住发笑，“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追求？”
陶澄想了想：“肤白貌美大长腿……”算了，说出来何朔也不能理解，但是他心里多数还是幻想了一下曾经遇见的某个“女神”。
“算了，不说我了。”陶澄转变话题，“你过去后，准备回那个宿舍住吗？”
何朔没回答。
“真回去？”陶澄不乐意了，“千万别啊，简直不是人住的啊！我说，你好歹也找个正常点的地方住啊，这样我来看你也方便啊！”
何朔看着他委屈巴巴的大脸，陶澄嘴上是可怜何朔，实际上也是在为自己考虑。
“我已经找到房子了。”何朔回答。
“真的？”陶澄喜出望外，“哪里啊？”
何朔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小郭租住的那个屋子。”
“啊？！”陶澄从床上一蹦而起，“你搞没搞错？”
何朔没回答，东西都准备差不多了，他拉上拉链。
“哎，那个屋子可是死过人的啊！”陶澄可比他紧张多了，“你胆子这么大啊！”
“那屋子里没死过人好不好？”何朔瞪了他一眼，“我住那里，有别的打算。”
“什么打算啊？”陶澄还在追问，突然想起什么，“啊，你不会是贪小便宜吧？知道小郭出过租金了，你就蹭住？”
何朔吸了一口气，马上要生气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陶澄看他要发火了，算了，本来就是他自己在胡说八道：“好好好，你不是这样的人，是我多嘴了好不好？”
何朔拎好包了：“我要走了，你怎么说？”
“我？”陶澄歪嘴坏笑，伸出手，“把钥匙留给我吧。”
何朔见他一副不要脸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你，给我多打扫，不准带女人回来。”
“啊呀！”陶澄接过钥匙，拍了他肩膀一下，“不会的啦！我不会背着你乱搞的！”
可是他的表情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何朔看了看手表：“我现在是真要走了，待会儿早高峰了。”
“知道，知道。”陶澄假装客气，“来来来，我帮你拎包，送你下楼啊。”
何朔刚关上门，突然就听到隔壁有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像是高跟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何朔停下动作听了一会儿，陶澄干脆走到门口倾听起来，然后指着门内，轻声说：“真有人搬来了？”
何朔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感觉那脚步声的确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他只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陶澄坏脑筋一来，就伸出手准备敲门，何朔一把拉住了他：“你干嘛？”
“认识一下新邻居啊！”陶澄嬉皮笑脸地说，“说不定真是个大美女呢！”
“别搞事情。”何朔显得很严肃。
“什么呀！”陶澄挣脱开手，“我这怎么是搞事情呢？”他笑着说，“你是不是担心自己会错过美女？”
“滚！”何朔皱起眉头，是真要生气了。
“哈哈。”陶澄没节操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脚步声突然临近，他们的声音还是惊扰到了屋内的人，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打开了门。
“咦？”陶澄意识到门突然打开了，伴随着清晨的阳光，那一刻，迎面而来一屋子的芬芳。
他们情不自禁睁大眼睛，注意到一个熟悉又曼妙的身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倚靠在门上。
何朔也忍不住发出疑问：“是你？”
对，就是这么巧，打开门的就是咖啡店的老板娘，陈玫。
“你，怎么住这里？”何朔忍不住问。
“啊呀！是啊！真是太巧了！”陶澄激动地叫了起来，“你，你住在这里啊？”
陈玫看了一眼他们俩，也没表示有什么惊有什么喜的，反而对陶澄的热情视而不见，直接面对着何朔，说：“何警官，这么早就要出去？”
“嗯。”何朔表示礼貌笑了笑，“我要去城北报到。”
“是嘛。”她也注意到了他们手里的包裹。
“美女，我……”陶澄刚想说点什么吸引她的注意，却又被她无情地打断了。
“我正好也要去趟城北，方便搭个车吗？”话语完毕，她披上了她的那件黑色风衣。
何朔还没反应过来，这个邀请来得太快。
陶澄倒是机灵，赶紧接话：“方便，方便，来来来，一起啊。”
何朔反应过来，看着陶澄一脸热情，他记得陶澄原本并没打算一起去城北啊。
“那走吧。”陈玫已经穿好了衣服，关上了门，准备和他们一起走。
“走吧，走吧。”陶澄用胳膊肘撞了撞何朔，“发什么呆啊！快走啊！”
何朔眨眨眼睛，然后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第十二章
“美女，怎么称呼？”何朔开着车，陶澄却不停地往身后看，恨不得拆了椅子和陈玫坐一块去，还嬉皮笑脸地套近乎。
“陈玫。”她淡然回答，眼神却从来不与他交流。
“陈美？”陶澄重复了一遍，其实是想吸引她的注意。
“玫。”“美？”
估计陶澄还是没搞清楚究竟是哪个字，但也无所谓了，知道大致怎么叫也就够了。只是自从他们上了同一辆车，陶澄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估计等他下车，脸上皱纹都会多许多。
“你去城北干嘛呀？”陶澄问。
“回来看个人。”陈玫说完，将头撇向了窗外，表示并不想多说什么。
“那……”陶澄见她的目光始终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甚至还撇过头去躲避开来，算了，还是识相一点吧。
何朔已经往城北方向开了一段路，只是不知道陈玫到底要去哪里。
“你能给我个具体的名字或者路名吗？”何朔问，“要不然我不知道你去哪里。”
陈玫回答：“我说不上名字，我只知道怎么走。”
陶澄好奇地问：“你是城北本地人吗？”
陈玫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算是？这个在陶澄的理解中可以这么解释，她应该是从小随父母来这里定居的，在这里长大，所以算是本地人。
“那你是看望朋友还是父母啊？”陶澄的问题又来了，跟查户口似的。
“我没有父母。”陈玫只是冷淡地回答了一句。
“嗯？”陶澄一愣，却发现何朔也同样疑惑了。
“你是孤儿？”何朔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陈玫抬起眼，从后视镜里看着何朔：“对。”
何朔打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打偏，还好他一把拉回来了，这时，他只是有些紧张和意外：“那你回城北是？”
“收拾点东西。”她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提醒何朔，“前面左拐。”
“好。”何朔在路口停下，等待信号灯的指示。
灯光的闪动也让他隐隐不安起来，突然有点怕她也是那个孤儿院出来的，但又希望她是，如此矛盾。
汽车拐上一条陌生的路，在陈玫的指示下，不知不觉进入了白桦路。
这个季节的白桦路已经更是冷漠了，两旁的白桦已经成了黑白两色，白色的树干，黑色的树枝，寥寥几片枯黄的叶子摇摇欲坠。
“就这里。”陈玫说。
何朔一脚油门停下，差一点自己就奔19号去了。
“谢谢你。”陈玫说完，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不客气的……”
“哎？你待会儿怎么回去啊？”何朔还没说完，陶澄又插上嘴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啊？我可以留个电话给你……”
“我有何朔电话。”没想到陈玫这么回答他，然后关上车门，“再见。”
陶澄倒是愣了，然后用质问的眼神看着何朔：“你小子……”
何朔的目光随着陈玫下车后一直跟着，见她进了一个小区后才回过神来。
“你小子背着我，已经偷偷联系上了啊？”陶澄气呼呼地说。
“什么叫背着你？”何朔也不客气，“有人比我们更早认识她。”
“谁啊？”陶澄好奇起来。
“李维。”
何朔说完，开起了车，缓慢行驶在白桦路上，因为前面就是孤儿院的遗址，他还是准备多看一眼。
怎么这么巧，陈玫会住在这里呢？
何朔思考着，之前遇见的张姨说过她也住这边，目测附近也就这么一个小区，那么她们会不会认识……
“想什么呢？”陶澄见他行驶缓慢又发着呆，赶紧打断他的思绪。
“没什么。”何朔终于踩下油门，正常行驶起来。
“李维怎么会认识她的啊？”陶澄还在纠结。
“她在城南开了一家咖啡馆，李维带我去的。”
“咖啡馆？”陶澄又惊又喜，但又埋冤起来，“你怎么不带我一起去啊？再说了，你又不喝咖啡，去干嘛？”
“我说了，李维带我去的。”
“李维……难道也对她有意思？”
“你不要乱猜好不好？像个小女人似的。”何朔听不惯了，还是说了他一句。
“我哪里像女人了？”陶澄炸了，“老子可是个汉子，而且是喜欢女人的汉子！”
何朔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陶澄突然认真起来，“调遣到城北这件事件，李维怎么会让你来的？难道他知道对这里的案子感兴趣？”
何朔深吸了一口气，算是默认吧，但是也没直白说明，毕竟他来这里李维也是另一种安排。
“你不会背着我，跟李维成搭档了吧？”陶澄真是认真不过三秒。
“什么话？！”何朔无奈，“他也算是我队长，他安排的，我自然要听。”
“是吗？”陶澄不信，“我以为你抛弃我，自己组队了呢。”
何朔再度无奈：“你还说自己不像女人，猜忌心倒也是很大的呢。”
“错了，这个叫‘敏感’。”陶澄纠正他，“这个就是新闻人必备要素，必须对任何事情、任何人保持敏感，这样才有更多的信息可以挖掘。”
“呵呵。”何朔冷笑一声，“你倒是让我想起那些没事找事乱编花边新闻的小记者，喜欢捕风捉影。”
“哪有，无风不起浪。”陶澄话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什么有趣的事情。”
“好像说是城北的别墅区里有个外地来的土豪……”
这类新闻，何朔本来不感兴趣，但是说起城北的别墅区，他突然来了兴趣。
“那片别墅区，你也懂的，本来就住的人就不多，所以特别隐秘，别说养小三了，养小四小五都可以。”
“说重点。”何朔立马打断他，要不然他没完没了扯些没用的信息。
“好好好。”陶澄笑了笑，顺带清清嗓子，准备说个故事了，“记得这事也有七八年了吧，也是个冬天……有一天，突然接到报警说，那里发生了凶杀案。”
“凶杀案？”
第十三章
何朔也是五年前到的杨城，所以，他也很少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提起“凶杀案”真的是听一次听见。
何朔将车停在路边，都顾不上要去派出所报到了，只想听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陶澄见他那么起劲，就开始说了，“其实我也是听杜伯伯和我爸一起说起的。说当时刚下完雪，小区物业组织人去清理路面积雪，突然发现有一户人家门口都是血！红色的血啊！在白色的雪上，你想想看，多壮烈啊！”
陶澄激动起来，绘声绘色就怕何朔想象不出那画面。
“保安腿都软了，刚坐下就发现了雪地里还有个人。”陶澄说着，“说是一个衣冠不整的女孩子，这么冷的天，就穿了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
“我知道了，你能说重点吗？”何朔受不了陶澄这样的故事渲染，感觉要写篇文章似的。
“嗯，那个小女孩身上也全是血，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保安赶紧让她进屋子里，却没想到在里面看到了更血腥的一幕！”陶澄故意长长地呼吸一口气，说，“一个中年男人，死在血泊之中！”
何朔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个女孩杀的？”
陶澄点点头，一脸不可置信。
“后来呢？”
“后来警察来了，处理这个案子。”陶澄回忆说，“当时，我记忆深刻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只有十六岁，十六岁啊！”
“然后呢？”
“她说她被关在那里已经三年了！”陶澄摇摇头，“人渣啊！”
何朔不敢乱下定论，但是如果真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关了一个无知小女孩这么多年，沦落为泄欲工具，确实罪孽深重。
“那现在这个女孩子呢？”何朔问。
“不知道。”陶澄摇摇头，“这个事情本来就是听说的，我后来不是去外地读书了嘛，就不清楚了。”
何朔有些打算：“还能查到这个女孩子吗？”
“查？”陶澄耸耸肩，“估计很难，这个女孩子没有身份。”
“没有身份？”何朔疑惑。
“对啊，这种人就找这个的女孩子，孤儿，没人会找上门就好。”
何朔又一次陷入了思考之中，这么巧，又是一个孤儿？
“好了，别多想了，你要迟到了！”陶澄提醒他。
何朔回过神来，发动了车子，准备回去报到。
当然，迟到不迟到都不是事，这里坐镇的人都不管事情，大家见是何朔来了，也是很亲切。
老曹第一个凑上去说：“啊呀，听说是你来我们这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啊！”
“是吗？”何朔回答。
“对啊，与其来个陌生人大家还要适应起来，还不如来个大家都接触过的人，相处起来也方便啊。”老曹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何朔也配合着笑了笑，他明白老曹也是希望千万别是上头派来的人来管他们的。
“来，小郭的位置给你坐，你不介意吧？”老曹说。
“没事，我无所谓。”
何朔来到小郭的桌前，准备坐下。老曹也跟着过来，交待他几件事情。
“小郭你也是知道的，在我们这里做不少事情，主要他也是很能干、肯干的，所以嘛，接下来有些事情，可能就要麻烦你了啊。”老曹说话笑嘻嘻的，何朔也明白，有些活还是要自己主动点揽。
何朔打开了桌上的电脑：“好，我知道了，需要做些什么，你跟我说好了。”
“那就好。哈哈哈。”老曹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这里年轻人不多，你可不要不嫌我们几个老年人烦啊。”
“不会，怎么会呢。”何朔也是客气地笑了笑，“之前开办案，你们都很帮忙呢。”
“哈哈，你先做吧，基本上没什么事，有事我们会和你说的。”
老曹端着茶杯来，又端着茶杯走了。
何朔刚坐下，电脑正好打开了，可是他记得之前电脑上是锁的，这次却不需要密码就直接打开了。
“那个……”何朔问老曹，“这个电脑是有人开过吗？”
“嗯。”老曹回答，“小郭上了密码，我们找人来开的，要不然很多信息我们都不好查。”
“哦……好。”何朔明白了。
小郭的电脑算是在这个派出所里最新的一台了，里面的东西不多，却都很重要，有城北镇居民的身份信息，还有一些派出所日志记录，看来都是小郭在做。
电脑是打开了，但是何朔这一下，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好像大家都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不过，他倒是好奇，打开了录入系统，准备查一查“梁景”。
是啊，他来城北，选择住在小郭租住的那个小区，最大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梁景就在那里，可以成为邻居了呢？
而梁景这个人，可以说是无懈可击的一个人，没有过去的身世可以查询，只是一介孤儿，还被良好的家庭收养，这么好的条件下，自身又是很优秀的。但是，既然这么优秀为什么要回这里读大学？并且留在这里工作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是从这里的孤儿院领养走的，所以“落叶归根”回来了？
在系统里，的确还留着梁景的名字，地址留的还是城北的那栋别墅。何朔记下了地址，有机会要去拜访一下，不管他还住不住那里。
“对了，曹师傅，你知道城北那片别墅区以前出过一起凶杀案吗？”何朔想起早上陶澄和自己说去的城北别墅区的事情，于是问了一句。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给何朔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何朔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老曹倒是笑嘻嘻地说：“那个陈年旧事了。”
“能和我说说吗？”何朔问。
“啊呀，你这个孩子口味怎么这么重啊。”老曹摆摆手，“哪有这么早就聊天的，吃完饭我们慢慢聊啊。”
咋听这话，老曹是愿意说给何朔听的，但是又拖延到了中午，难道他故意的？
“好。”何朔爽快答应，也希望这只是自己敏感。
看着时钟一点一滴地走着，希望很快就能到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