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报纸
感觉是压抑了很久的天，终于释放了雨水，于是就下了个没完没了。这场大雨持续到了深夜，何朔还在书桌前，借由一盏台灯整理着一些思绪。
在他的笔记本上，他盯着“黑色礼帽”四个字看了很久，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究竟是谁？通过大雨中的一点模糊印象，可以判断他的身材中等，穿着黑色的长款衣服，还戴着黑色的帽子，整个人又躲藏在黑色的雨伞下，这个人站在那里是在看谁呢？
何朔想着，刚才一股脑儿冲进了大楼，也没注意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许在他之前，也可能在之后，而自己也是第一次在楼下看到他。
但是那感觉却是熟悉已久的。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何朔的思绪，抬头正好看到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十一点了，谁这么晚还来？
何朔走到门口，问：“谁？”
“我啊！”门外传来陶澄的声音，这个家伙这个点还来？
何朔打开门，就看见他用外套裹着什么，衣服都湿了还护着。
“你怎么现在来？”何朔问。
陶澄赶紧进屋，将怀里的东西倒在了何朔的桌子上，然后脱下湿透了的外套。
“这么晚就不欢迎我了啊？”陶澄佯装生气，“我这可是为了你才忙到这么晚的啊！怎么一点感谢的话也没有，还嫌弃我啊？”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何朔为了让他闭嘴，赶紧道歉，“你忙什么了？”
“你看，我今天在档案室翻看这些旧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这可是很费脑子费眼力的活啊！”陶澄指着桌子上的报纸说，“也只有你能够让我这么全心全意为你服务了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何朔拍拍他的肩膀，“我也由衷地表示感谢，万分感谢。”
不过话说回来，何朔还是要问：“那你找到什么了没？”
陶澄稍微缓了缓说：“具体什么也没那么清楚，不过有些蛛丝马迹，也只有我这么高智商的人，才能发现了。”
说着，陶澄翻着报纸，抽出了一张，说：“你看，这个上面，写了一篇什么？”
何朔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个是……”何朔翻到最前面，确认一下日期，就发生在了三十年前。
“北镇派出所人为纵火案，嫌疑人已正式逮捕……”
这个就是三十年前，烧了派出所很多资料的那件事？
不过报纸上也就是豆腐干大小的一块地方，没有图片，没有具体描述，就是一则短讯。
“这个只是当时的一部分。”陶澄凑仔何朔耳边神秘兮兮地说，“给你看个更详细的。”
何朔看了他一眼，陶澄贼笑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
“你看，这个就是放火的人。”
何朔拿过手机，放大了相片，仔细看着照片上的人，虽然是黑白的，还是翻拍的，但是却可以感觉到照片里的这个人，笑容中透着一股瘆人的气息。
这个人三十出头，寸头圆脸，对着照片咧着嘴笑着，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
“照片哪来的？”何朔问。
“嘿嘿。”陶澄得意地笑着说，“这个报纸是我翻了很久翻到的，但是只有短讯，没有配图，我灵机一动，想起那个时候刚开始用电脑录入信息，会有一些新闻存档，我通过档案室的电脑，找到了这则新闻的原稿，就发现了这张照片。”
说着，他不忘夸赞自己一句：“怎么样？聪明吧？”
“那之后的信息有吗？”何朔又去翻报纸。
陶澄往椅子上一坐，看着他翻：“报纸里没有再报道这场火灾，不过，我倒是从电脑上发现了一些，说这个人精神有问题，也不好定他什么罪，然后……”陶澄说到关键的，又站了起来，“本来是想找到他的监护人的，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
“这个人，是个孤儿，就在北镇的孤儿院里生活……”
“啊？真的？”这个话题将何朔的神经一下子都抓紧了。
“嗯。”陶澄点点头，“当时派出所的人决定，把这个神经病先关起来再说，省得他再闹事，但是就在要准备送去精神病院的路上，那疯子……死了。”
“死了？”何朔震惊地看着陶澄，“怎么会死了？”
陶澄表示不知道摇摇头。
“怎么死的？”何朔继续问。
陶澄见他激动起来，赶紧让他冷静一下：“别问我啊！我也不知道啊！”陶澄表示无辜，“我又不是当事人，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那么……那么……”何朔费力地动了动脑筋，“那么当时送他去精神病院的人是哪里的呢？派出所的还是警局的？总会有个说法吧？”
陶澄见他这样，也不好随便乱说什么，这家伙较真起来，他也受不了。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还真是一查到了，马上来告诉你了。”陶澄认真地回答，“你其实可以去警局搜搜资料，应该会有记录，但是多不多我就不知道了。”
“应该可以查到是谁办的这个案子吧……”何朔嘀咕着。
“那也只能靠你自己了，我这边就不行了。”陶澄耸耸肩。
何朔叹了一口气：“那就这样，我明天去查查。”
“嗯。”
陶澄翻开另一张报纸，说：“这个是五年前的那个案子……”
何朔接过报纸，上面依旧是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案子，一对夫妻在豪华别墅楼自杀……不过，描述中有一句：经负责民警杜林生介绍……
“杜林生。”何朔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面对陶澄，“这个人，你认识吧？”
陶澄回答：“认识算认识，但不是很熟，他和我爸是同事。”
“就是上次阿姨提起过的那个‘老杜’？”
“对，他们都叫他老杜。”陶澄回答，“不过他两年前就死了，你也问不到什么啊。”
“但是我可以去查啊，不管能不能查到什么，明天我一定要去警局报道了。”
“真的？”陶澄话语中有一些异样。
“怎么？”
“哦，没事。”陶澄本想一笑而过的，但是何朔还是察觉到了。
“说。”
陶澄拿他没办法：“这样的……你么……你自己也知道，就是跟我一样嘛！”
“有屁快放。”
“啊呀！就是局里打算处分你！”陶澄瞥了他一眼，“不过李维一直在帮你打掩护，估计也掩不住多久了，所以，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吧！”
何朔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和李维上次找他聊的差不多，所以李维没有让他直接回去，而是先和他打了个招呼。
“这个，我知道。”何朔回答，挠了挠额头，“我明天会去接受处分的。”
陶澄叹了一口气：“好了啊，虽然我们这种小地方不太注重这些，但是也要看领导眼色的，对吧？你呢，认错态度要好一点，以后万事才好商量。”
何朔虽然点着头，但是思绪早就飞了，心里想的才不是怎么认错，而是怎么去查清楚这个案子……
第二十四章 你也在现场？
原以为会有怎样的处分，但这个处分已经变成了取消了何朔的年假和今年的绩效而已。
这个处分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觉得接受不了，毕竟收入本来就不高，还要养家糊口的。但是何朔无所谓，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休不休假他都是一个人。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接受了大家的注目礼，但也只有李维主动向前与他打招呼，缓解尴尬。
李维拍了拍何朔的肩膀说：“回来了？”
何朔点点头。
“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李维关怀地问。
“身体？”何朔一愣，但也不知道这句话指什么，于是含含糊糊地嗯了几下。
“那你先忙吧。”李维笑着说，“还有不少事情要办呢。”
“嗯，好。”何朔回答。
李维离开后，也带着大家的目光离开了何朔，终于又回到了各忙各的状态，何朔第一步就是打开电脑，查询起资料来。
对，查一查“杜林生”。
就在他刚打上“杜”字的时候，身边一个影子走过，他赶紧撤销了，原来是小刘。
小刘在他桌上放下了一沓文件：“这些是最近处理的一些案子，李队让你输入电脑备份一下。”
“嗯？”何朔有一点疑惑，这个东西好像并不应该让他来做，而且，这段时间案子很多吗？
小刘看了眼四周，突然凑近何朔，小心地说：“认真点，别出岔子了。”
“哦，哦。”何朔把文件都拢过来，放在了自己的眼前，小刘见状给了何朔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就走了。
这些文件放在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里，有不少。想想平时杨城也不会有什么案子，怎么会多这么些文件？而且，就算有案子，他会不知道？
于是他打开了文件夹，第一张是空白的表格，再往后翻，两张、三张，都是空白表格，这是干嘛呢？何朔干脆多往后翻了几页，突然就翻到了一张复印文件，是一张记录表，手写的。
何朔小心地瞄了一眼四周，然后翻起一侧，上面写着什么还没仔细看，却注意到了下面的记录人：杜林生。
何朔赶紧合上，紧张起来，这种紧张多数都是兴奋而激动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其他人胡侃的李维，虽然表面上在谈笑风水，但是却及时回了何朔的眼神。
这个，是李维准备给他的。
趁着大家都在聊天的间隙，何朔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夹在里面的东西，那么正好，就是当年杜林生查别墅自杀案的事情。
这里夹着的都是复印文件，没有原始文件，从事情发生到结案，杜警官都做了记录，同时还附上了当事人的身份证明，当然最重要的是，连当时他们的孩子——梁景的也有。
这个太好了！
何朔摇了摇嘴唇，心情虽然激动，但是也是很意外，李维为什么突然给他这些，好像知道他一直在纠结什么，然后特意为他准备了这么些东西。
内心顿时万分感激，但也不能说出口，因为这样的“传递”多少藏着点秘密。
就这样，何朔一边假装忙碌，一边偷瞄了好几眼这份秘密文件。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李维过来搭着他的肩膀说：“一起吃饭去？”
何朔想正是机会，赶紧答应。却没想到李维提出的，竟然是去之前的咖啡馆。
“饭还没吃呢，就喝咖啡？”何朔奇怪地问。
“这个点咖啡店没人，方便说话，回来我们就食堂随便吃点。”
李维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于是何朔坐上了他的车，很快就到了咖啡店。
上一次来的时候，何朔并没有注意这家店，就听李维在电话里指路，什么街和什么街，什么店隔壁的白色咖啡店。
是的，就连招牌也没有仔细看看。
经过一夜的雨，地面还保留着潮湿，映衬得白色更加醒目。
何朔在进去之前，特意抬头看了一眼招牌，很简单的一个字“杂”。
果然，这个点的咖啡店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生意不好，反正感觉上一次来这里，也是没有什么人。
咖啡小妹一见他们进来，就舒展开了笑容，对着李维说：“照旧？”
李维点了点头。
何朔赶紧说：“我不用。”然后对李维解释，“喝不惯。”
李维笑着说：“习惯了就好了。”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李维看了眼手表说：“说完就回去。”
何朔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那些材料？”
李维笑了一声：“你待在城北不回来，我就知道，你会比小刘多查一点东西。”说着，李维收起笑容，“这次的案子，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起五年前发生的那一件案子。”
何朔可以察觉到李维眼神，有所不同，比他以往所见的那个队长，都多了一丝忧虑。
“五年前的别墅自杀案，你也知道？”何朔问。
“我不仅仅是知道。”李维低沉下声音，“我当时也在。”
“啊？”何朔一怔，“你也在现场？”
“是的。”李维回答，表情依旧很镇定，“当时，杜林生是我师傅，我跟着他一起去的。”
“哦，这样啊，那你……见过现场？”
“对。”
何朔突然感觉异样的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但却又伴着多少放松，好像纠结着自己的问题，面前的人都能给他解答一般。
而此时，咖啡小妹正巧送上了一杯美式，放在他们中间，咖啡馆里顿时香气四溢。
第二十五章 不止发生过两次？
“五年前，我还在休产假，听说城北别墅区发生了一起命案，还是一对夫妻，好奇心促使我，一定要来看一眼，所以我立刻打电话给师傅，要求一起来。”李维回忆道，“当时，师傅特意来接我一起过去的，所以，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何朔在一旁听着，不知道李维为什么会特意提这么一点。
“我师父，也就是杜林生，他是个很实在也很幽默的人，通常我们一起出去办案，他都会说些自己过去处理各类案子的经验，缓解气氛。但是那一路上，他却一言不发。”
李维说着，眼睛低垂，看了一眼杯子里的黑色咖啡。
“这个案子，最后定为了自杀，因为能查的，都查了，查不出来的，也都化解了。”李维的眼神有些失落，“所以，我上次才会特意和你提起一件事情。“
李维突然看着何朔，一本正经地说：“安眠药。”
“安眠药？”何朔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一遍。
“对，当时那对夫妻也是吞食安眠药而死的，胃里还残留了一些巴比妥类的药物，但是在他们的别墅里，我们却没有找到安眠药的瓶子。”
何朔思索了一下：“那对打工的夫妻也没有，包括……田语熙的……”
“对。”李维说，“当时，我和师傅都是发现这个问题的，但是，师傅更关注的是，他们为什么是微笑着死的。”
何朔听过描述，这样的死状确实比一般的死更让人困惑。
“你应该也查到了，他们夫妻俩的穿着，还有死状，是不是感觉像个宗教仪式一般？”李维说着笑了一声，“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不过师傅可不这样。”
李维喝了一口咖啡。
“我给你的那些材料，都只有复印件了，原件都没有了。”说这番话的时候，李维皱起了眉头，“幸好当时留了一些，还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何朔也觉得很疑惑，“那杜警官呢？”
“他……”李维将咖啡一饮而尽，“这个案子当作是自杀结了之后，师傅就因为身体原因辞职了，后来……没两年就……”
李维叹了一口气：“他也自杀了。”
何朔抿了抿嘴唇，这件事他听陶澄说过，看李维有些失落，他便安慰道：“我听说杜警官是癌症，不想拖累家人。”
“嗯。”李维苦笑了一声，“也许吧。”
说完，他又看了一看手表：“差不多了，回去吧。”
“好。”
何朔跟着李维起身，见他和咖啡小妹挥手告别，也看了一眼，注意到，之前摆在墙边的那一盆玫瑰，已经不在了，依旧只有一支永生花。
但那一眼，让他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
“想什么呢？”李维催促了他一声。
“哦，没什么。”
“走吧。”李维带着何朔上了车。
回到车上，李维又说了一句：“你和当时的我，还真有几分相似。”
何朔看了一眼李维，他已经发动了车子。
“不过，随着女儿的长大，渐渐地也就对这些不敏感了，只求家庭和睦，孩子健康了。”
听着李维说这番话，言语也温和了许多，何朔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还没有这样的体会。
“我给你这些东西，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对于我对于你，甚至对于我师傅来说，多少是个未了的心愿。”李维微笑地看着何朔，“所以，我很希望你可以帮助我，继续查下去。”
何朔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希望我可以去城北……”
“呵呵。”李维笑出了声，“对，不知道，我这么要求你，算不算自私呢？”
何朔却赶紧回答：“不。”
两人相视着，何朔也明白了李维的用意：“你是希望我们里应外合，顺理成章地将城北这两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不，不是两个。”
李维的话，让何朔又一次惊讶起来。
“在这两个案子之前，还发生过两次。”
“什么？”何朔忍不住叫了起来，“什么时候？”
“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了。”李维开着车，“也是听师傅提起的，他当时神情凝重，也是因为曾经遇到过这样案子，他没想到还会发生，当然，他更加不会想到，就在前些日子，又发生了……”
何朔呼吸着，只是呼吸沉重起来。
“你不是杨城人，所以你不知道这些很正常，但你又恰好不是杨城人，所以，通过一个外来的人，去理智地分析这些案子，也许会有不同的视角。”李维说着，又一次放松了话题，“我想，你比我更有冲劲，应该不是问题吧？”
何朔牵强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我只是脾气比较犟而已。”
“哈哈。”李维笑了起来，“或许就是这么一股蛮力，说不定就把案子给结了呢？”
何朔也希望如此，但是他却觉得没那么轻松。
“你看，你的助手又来了。”
“什么？”
李维没头脑的一句话，将何朔的视线转到了车子前面。李维的车刚拐进警局，就看见陶澄从车里出来。
“陶澄啊……”
“这个点，又是来蹭饭的吧？”李维打趣说到。
“是吧。”何朔也笑了笑。
“不过，什么人都只能信一半藏一半，再好的关系都是如此。”李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好像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但是他又改变了口气：“陶澄的父亲，多少是老一辈，经验丰富。”
何朔听着，意识到李维今天给他的信息量非常大。而陶澄见有车进来，多看了几眼，立刻就认出了坐在车上的何朔，就赶紧迎了上来。
待他们下了车，陶澄笑嘻嘻地问：“李队啊，刚出完警？”
“嗯，小纠纷。”李维说着拍了拍何朔的肩膀，“快去吃饭吧。”
“哦，好的。”何朔回答。
李维打完招呼就回里面去了，并没有去食堂。何朔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
“别看了，快走吧，陪我吃饭去！饿死了！”
第二十六章 丢失
过了饭点的食堂，虽然吃的不多，但至少他们也没那么挑剔。
陶澄来蹭饭不是一次两次了，食堂大妈都认识他，当然，因为他甜蜜的嘴，大妈们都会多给他点红烧肉啊、排骨什么的。
何朔就吃得清淡很多，也无所谓吃什么。
陶澄一看就是一觉睡到了中午，为了避免李阿姨唠叨，就溜出来了。
“李维找你干嘛？”陶澄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头也不抬问着何朔，“应该不单单是出去办事了吧？”
何朔放下了筷子：“我想去城北。”
“又去查案子啊？”
“不是，去城北派出所。”
“嗯？”陶澄嘴里还喊着饭呢，抬起头看着他说，“你还没待够啊？”
“我想去那边可能更适合我吧。”
“哦？”陶澄咽下饭，喝了口汤，“城北可是没多少人想去啊，更何况你可是一心想要办大案的人，去那里干嘛？养老？还是捉鬼啊！”
“都不是。”何朔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很多事情都和城北有关，我去那边也轻松，方便我查案。”
“方便个啥啊！”陶澄激动起来，“当然在这里，查什么都方便啊！”
可是，话刚说完，陶澄就又歪头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
“意识到什么了？”何朔看着他。
“就是……”陶澄左顾右盼了一下，“在局里不方便……”
何朔其实也没考虑这么多，只是李维刚刚提醒了他，所以才会有了这个念头涌现。
“局里有什么吗？”要不是陶澄这么说，何朔是不会敏感太多的，既然他说了，那就问一下。
陶澄干脆放下了筷子，这里也没什么人，于是压低着自己原本呱噪的嗓音，说：“我们这里，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过……”然后又神经质地看了看四周，说，“听我老爸说过，以前，这里也丢过很多资料。”
“资料？”
“对，调查案子的资料。”陶澄使了个眼色，“具体哪一个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小，我爸早出晚归的那几日，我妈问出来的。”
何朔听着。
“我爸说有几个案子的资料突然不见了，他们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丢了很多重要线索。”
“是什么案子？”何朔着急问。
“这我怎么知道？”陶澄瞪大了眼睛，“跟你说，我还小呢，我怎么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啊，我就是知道反正丢了一些，所以现在有些案子不了了之，估计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了。”
“就算丢了，那也应该查清楚啊！”何朔严肃起来。
“那你自己去跟局长说啊！你说那些陈年旧案都给你啊，你来查个水落石出啊！”陶澄这话明显是瞟他的，何朔听得出来。
“多久以前？”
陶澄使劲想了想：“我不记得了，反正二十年有了吧？我那个时候才上小学吧。”
何朔陷入了沉思，既不知道是什么案子，也不知道丢的是什么，的确让人头疼。
“那个时候啊，老杜还一本正经地说电脑不靠谱，还不如手写。”陶澄一说，就刹不住车了，“结果，自己写的那些，还不是一样丢了嘛！”
“手写的……”何朔想起李维给自己的文件，的确都是杜林生手写的，但也是复印件。
李维说很多东西没了，幸好有这些复印件。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杜林生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写完了还复印了一份，而嫌疑人以为只有一份手写的，所以毁了手写的？
只可惜，杜林生已经不在了，很多事情都只能靠猜测了。
“喂喂喂。”陶澄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
“没什么。”
陶澄白了他一眼：“我跟你说，别去城北了啊，那地方邪门，我不想你去。”
“你怎么像个小媳妇一样，喜欢管着我呀！”何朔回了他一句。
“啧。”陶澄瞪大眼睛，咬了咬牙，“说什么呢！我这不看你一个人生活在这里，照顾你嘛！好心还没好报呢！”
何朔摇摇头：“我不是小孩子了。”
“呵呵。”陶澄笑了笑，“说到这个啊，要跟你说个好玩的事。”
“什么事？”
陶澄还没说出口，自己先笑了起来。
“到底什么事情，你干嘛笑成这样。”
“哈哈哈。”陶澄笑了好久，然后才停下来说，“有一天，我妈说，要给你找个女朋友，一个人生活挺辛苦的，有一顿没一顿的，找个女朋友还有人可以照应一下。”
何朔一愣，没想到李阿姨会这么说。
“哈哈哈，我说何朔不需要女朋友，他需要的案子！是精神食粮！哈哈哈！”陶澄自己说得都笑得前仰后翻的了。
何朔没吭声。
陶澄停了一会儿，说：“难道你想要女朋友了？”
“什么？”何朔一惊，自己压根没有这么想过，可是一提这个词的时候，脑海里竟然有个身影一晃而过，带着玫瑰花的香味……
“哎！”陶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何朔竟然有些脸红，“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何朔赶紧解释，“我在想案子。”
“好吧。”陶澄耸耸肩，“随便啦，我看你还是和案子最配，要不然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取向有问题了。”
何朔瞥了他一眼，就差揍他这张嘴了。
陶澄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来也奇怪。”
“奇怪什么。”何朔刚想收拾桌子，陶澄的语气又开始正经起来。
“我那一次，在你家里睡了一会儿。”陶澄微笑着回忆，“竟然梦见，你隔壁搬来了一个美女……”何朔以为他又说什么痴话呢，表示不想听，刚站起身来，就被陶澄一把拉下：“你听我说完！”
何朔无奈坐下。
“那个美女，一身黑衣，气质可好了，更重要的是……她的周围，都是玫瑰的香味……”
第二十七章 神秘玫瑰
一袭黑衣和玫瑰花的香味……为什么总有那么相同的事情发生？
何朔突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你做什么梦了？”
“你看，说到美女，你也感兴趣了，不是？”陶澄又油嘴滑舌起来，也怪不得何朔要白他一眼了，不过，陶澄又回到话题上，“虽然是一个梦，但是却很真实。”
他趴在桌子上，仔细回忆着：“我不记得她具体什么样子了，反正一定是个美女，要不然我也不会念念不忘啊！但是我又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她。”
“哪里？”
见何朔难得会这么问，陶澄也觉得稀奇，不过也没什么，他现在属于敏感时期，对什么都感兴趣。陶澄费力一想，脑子突然叮地一声，想起了什么。
“啊！”陶澄坐正了身体，眼睛一亮，“我好像在城北见过她一次！”
“城北？”这下，何朔的兴趣完全被吊起来了。
“是啊！”陶澄回忆着，“我记得有一次在城北，我就见过这么一个背影，黑色的风衣，带戴着一个帽子，当时她捧着一束红色的玫瑰花，很香很香，不得不让人注意到她……”
“玫瑰花，黑风衣？”何朔问，“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吗？”
“哪一天？”陶澄眉头紧锁，像他这么健忘的人，怎么想得起具体是哪一天呢？不过，这样的美女可不是经常遇见的啊……
陶澄敲了敲脑袋：“哦哦哦，想起来了，好像是11号！”
“11号？”
“嗯啊！那天我去城北找你写的那个杂货店老板了！对！就是那天！”
何朔算了算，那差不多是这么个日子。
但是11号这个特别的日子，何朔记忆里可不单单是这样……因为那一天初次见梁景，也是拿着一束玫瑰花。
无处不在的玫瑰花，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你吃完了吗？”何朔突然问。
“吃完了啊。”陶澄看着他。
“那可以走了吧？我还有事情要做。”说完，何朔这次真的是要收拾桌子走人了。
“哎，心急什么呀，真是的。”
陶澄跟在他屁股后头匆忙收拾了，之后就被何朔赶走了。
何朔回到办公室，还有手头的事情没有解决，继续翻看李维留给他的这些东西，里面有梁景养父母的信息，外地人，做生意的，自杀后尸体也被亲戚带走了，但是养子因为在这里读书，所以就留下来了。
一留就是五年，留校教书了。
见过梁景一次，印象深刻，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尤其微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暖，看不出来曾经是个孤儿。
想到这里，何朔又翻起了梁景的信息，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就是这么巧，正如他所料，这个孩子，就是从北镇的孤儿院收养的。
那么，按照梁景的年纪来说，北镇的派出所应该还会有备份吧？至少大火也是三十年前的，梁景应该还没三十岁啊……
何朔从座位上蹭得站了起来，按照他的性格，应该立刻跑一趟城北，想到的事情立马去查一查才安心，但是，从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他也感觉到身边的同事又一次注意到他了。
何朔清了清嗓子，假装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是去接个水而已。
一边走一边想着，他的直觉一直在提醒他，从田语熙开始，他就和那个孤儿院扛上了。
为什么他遇上的都是这里的人呢？
等等，何朔这才想起，还有个神秘的孩子小q，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了……是真把他留在城北了？
“哎！”这时，小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何朔一跳，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按着饮水机，水都流满地了。
“啊，不好意思。”何朔赶紧松手。
“想什么呢？要把我们淹死啊？”小刘故意开玩笑，缓解一下何朔紧绷的神经。
何朔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一旁的李维正好挂上了一个电话，对着办公室的人说：“城北派出所出事了，有人失踪了。”
“谁呀？”大家都好奇地问。
李维看了何朔一眼，回答：“郭峰。”
何朔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维，想再次确认，他所说的，是那个他认识的小郭吗？
“怎么回事啊？”大家都很好奇。
“不知道，说是明明就请假半天的，结果两天了都没回去上班，家里也没人，电话也打不通。”李维说着，“你们谁过去查一查？”
大家互相看看，都没有要去的意思。
“我去。”何朔果然自告奋勇，毕竟这里他和小郭最熟了。
“那我一起去吧。”小刘在他身边附和了一声，“上次和何朔正好去城北帮过忙，我们比较熟。”
李维见是何朔和小刘，意料之中，倒也是放心了。
“行，你们准备准备过去吧。”
“好的。”何朔赶紧放好杯子，拿上外套要走。
“何朔。”李维走了过来，特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注意时间啊，小刘可是要回来陪女朋友的啊。”
何朔明白李维为什么要提醒他这么一点，于是点点头：“好的，我知道。”
于是他带上小刘，准备回一趟城北了。
第二十八章 失踪（上）
郭峰，本地人，28岁。
一米八五的个头，还有些壮实，一般人也不敢绑架他的样子，更别说他还是一个小民警。
何朔和小刘赶到派出所的时候，曹师傅正在联系小郭的父母，这么巧，这两天他父母出去旅游了，一听儿子失踪了，急着买火车票要赶回来。
“好好好，别着急，火车票我们来搞定，别急别急啊，安全，安全第一。”曹师傅说完，挂掉了电话。
见何朔他们来了，便说：“我猜也是你过来。”
何朔点了点头。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小刘切入主题。
曹师傅回到自己的座位边，说：“人失踪了，找不到，有两个人出去兜圈子找了，两个多小时了，也没消息。”
“失踪多久了？”何朔问。
曹师傅看了眼手表：“从之前中午请假到现在，超过四十八小时了。”
何朔看了一眼小郭的桌子，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收拾好了，应该是准备好要请假的，要不然不会收拾得那么好。
何朔来到他桌前，打开了电脑。
“他最近又和什么人联系吗？”小刘继续问。
“什么人？”曹师傅想了想，“之前会经常给他爸妈打电话，最近说他们出去旅游了，所以也没见他和谁联系。”
“那他之前请假出去，是干嘛？”
“谁知道啊，反正我们平时没啥事，他要出去我还管着不成。”曹师傅两手一摊。
何朔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想着的是，之前和小郭接触下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感觉性格也很好，怎么突然失踪？
这时，办公室电话响起，曹师傅接起电话：“喂？哦？嗯……嗯……好，知道了。”
挂上电话，曹师傅对小刘说：“来电话了，说有人见过小郭了。”
小郭的电脑刚开机，何朔没来得及查什么，就问：“在哪里？”
“北镇三村。”
北镇……三村……
何朔并不陌生，刚去过一次。
那么小郭去干嘛？
“去吧！”小刘叫上了何朔，何朔匆匆瞥了一眼小郭的电脑，还有密码……来不及深入思考了，先去了再说。
“走。”
他们开着车，来到了三村。
门卫室前面，有两个民警抽着烟，和保安说着话。
何朔和小刘向前的时候，他们让开了一道，到一旁去抽烟了。
那保安一见何朔就觉得面熟，于是盯着他看，何朔在他开口之前，问：“你见过这个人？”
保安回答：“见过，那么大一个块头，在咱们小区门口晃悠，能看不见嘛！”
“什么时间？”
“时间？”保安想了想，“大概就昨天下午吧。”
“然后呢？”
“然后？”保安皱起眉头，费力想着，“我想他是在等人吧，但是眼看要下大雨了，我就关了个窗户的功夫，人就没了。”
何朔寻思着，郭峰来这里干什么？眼神一抬，何朔很容易就联想到王承康就住在这个小区，难道，是来找他的？
“他有没有进去？”何朔问。
“进去？”保安挠了挠头发，“这个我没注意，但是应该没有啊，因为我一直在这里，都没见他出来过。”
“他会不会在别人家里？”
“别人家里？”保安有点怀疑，“这个人我没见过，不太像有朋友住在这里的样子，我们这个小区老了，进进出出的人都熟悉，所以啊，我觉得不可能。”保安摆了摆手，多看了何朔几眼，突然睁大了眼睛说，“啊！我记得你，你上次也来过……”
何朔眼神闪烁，轻轻地点了点头，以防被别人听到。
还好，两位老民警的烟还没抽完，闲话也没扯完，倒是身边的小刘正记录着笔记，应该是留意到了，只是没有说话，将笔头停顿在那里。
何朔吸了一口气，抬头观望了四周，老小区并没有监控。
“小伙子，好了没？”老民警终于抽完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能走的地方我们都走过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们深入调查了啊。”
“嗯，好的。”何朔回应。
小刘收起了本子，走向前与何朔说：“郭峰的父母还没来，我们是不是要留在这里等一下？”
“嗯。”何朔回答，“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
“如果到下班时间还没到，那我们要先回去吗？”小刘看着何朔问，像是在试探他。
“嗯。”何朔肯定地回答他，但实则自己很想留下来，查清楚小郭到底去哪里了。
何朔回头看了一眼传达室的保安，已经开始泡茶了，只是他拎着水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也许紧张也许害怕，也许是有所隐瞒。
“何警官？”小刘提醒一下看走神的何朔。
“小刘，你先跟他们回去吧。”何朔回过神来，“我在这里有个朋友，我想去拜访一下，我们电话联系。”
小刘答应了，跟着两位老民警一起先回派出所去。
何朔在他们走后，又折返回了门卫室，对着保安说：“你确定没看到他进去？”
保安眼神闪烁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其实昨天下午那么大的雨，真的没注意，而且，说实话，我才来当多久的保安，要不这里屁事少，我还真不想来。”
何朔有点明白他的意思，继续问：“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是你一个人在？”
“不是。”保安回答，“我们是轮班的，我就是白天而已，晚上有另一个人，现在估计在睡觉呢。”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在班的时间没见到他进去或者出来，对吧？”
“对啊！对啊！”保安松了一口，“我真不知道，我也怕事，你不如去问问晚上值班的那个人。”
“行。”何朔笑着点点头，“给我个地址电话，我好联系。”
保安面露难色：“这个我没有，我们没什么交流，大家都是到点就来的，你晚上来吧。”
何朔看他的样子，是真不知道。
“好吧。”不过，他既然都这样了，也许也是个机会，何朔继续追问，“你知道这里的五幢403的那个辅警的事吗？”
“啊？”保安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这个……你问我做什么，我只是看门的。”
“没什么，和你随便聊聊，我知道你只是负责看门而已，我也不想麻烦你太多。”何朔一脸和蔼的笑，却显得有些假。
这个保安今天应该是紧张了，什么都不想扯上关系，但平日应该也是个爱管闲事的，何朔借着他已经有些急躁，赶紧追问，一般这个情况下，已经没力气伪装思考了。
“我真不知道多少。”看来，保安还是打算松口了，“我也才来没多久，也是听别人说，这户人家可怜，我就知道了而已。”
“可怜什么？”
“不就是男人瘫痪了，女人辛苦照顾嘛！”保安皱着五官，“这种事，常有，不稀奇。”
“就这么简单？”
“那你还想怎样？总不见得把人家的家丑张扬出来，当笑话吧！”
“家丑？”
第二十九章 失踪（中）
“什么家丑？”
何朔这么一问，保安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多嘴了，但是看着对面的何朔，那狡猾的眼神，已经在等待他说下去了。
保安长叹一口气，凑近他说：“我听说，那个男人的瘫痪因为是她老婆推下楼的……”
“哦？”何朔也是一惊。
“我没亲眼见到，我也是听说的。”保安又立刻表明立场，“听说不犯法吧？”
何朔笑着摇摇头：“你有言论自由，但是捏造是非，也是要批评的。”
保安这下难受了：“啧，这不是你要听嘛！”
“没事。”何朔安慰他，“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也是觉得你是个认真负责的人，才想跟你多了解一些的。”
“别别别啊。”保安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真的知道的不多，那天见你来，我是以为是不是事情败露了，有警察来上门查案了呢！”
“呵呵。”何朔越笑，保安心里越是发麻。
“得了得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啊！”
“真的？”
“真的啊！那女人说男人突然中风，所以才从楼上摔下来的，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男人以前是做辅警的，身体哪有那么脆弱啊！”
“那中风的话，医院不是会有诊断吗？”何朔继续问。
“你别问我了。”保安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了，“真不知道，大家只是一个小区的，谁会去医院查时这些啊！”
何朔想想也是。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保安忍不住要赶何朔走了。
何朔明白，不过他还是不会死心，决定上楼去看一看。保安也不想跟他多烦什么，随便他去了。
于是何朔径直就去了王承康家里。
依旧是敲了很久的门，王承康的妻子才来开门，但是门只是稀开一条小口子，一条链条锁连接这门，露出了女人苍白的半张脸，看样子并不想开门。
“何警官，是你啊。”她说话有气无力的。
“你好，方便进来吗？”何朔问。
“不好意思啊。”女人回答，“承康刚睡下，我也想睡一会儿，方便的话，下次来吧……”
女人拒绝了何朔见面的要求。
“哦，那好吧，你们先休息。”
“嗯。”女人很快就关上了门，然后将门锁一一锁上。
何朔也没有多留，至少现在要搞清楚一件事情，王承康究竟是中风了，还是真的被推下楼瘫痪的？
单凭一面之词，果然还是结论下早了。
既然这边不想被拜访，何朔还是回了城北派出所。
此时的派出所里，人们依旧清闲，已经兜了几个圈子的老警员正在和其他几个区的人联系，城北找不到人，只能去别的区问问情况了。
小刘正在帮忙查看信息，看看小郭有没有出城记录。
“曹师傅。”何朔一进来，就找到了曹师傅，他应该是这里资历最老的了。
“哎。”曹师傅答应了一声，“什么事啊。”
“和您说点别的。”何朔在他面前坐下，“您记得以前这里招过的辅警，有一个叫‘王承康’的吗？”
“王……承康……”曹师傅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是已经退了的吧？”
“嗯，对。”
曹师傅再仔细思索了一番：“哦，那个人啊，他呀……”
何朔觉得有戏：“怎样？”
曹师傅笑着摇摇头：“当时是很起劲的一个人呐！干什么都很认真，我们有案子都会跟去看一看。”
“是吧？”
“嗯，后来怎么样了，我还真没怎么了解过。”
“他好像中风了。”何朔说。
“中风？”曹师傅也是很意外，“看他身体挺好的啊，怎么会中风呢？”
何朔笑了笑：“总有意外吧。”随后，何朔轻声问，“听说五年前的那个案子，他也去了？”
曹师傅一听，想了想：“应该是的，他对这些都很好奇，应该也去了。”
何朔紧接着问：“那小郭呢？”
“小郭？”曹师傅倒也笑了，“那时他还是个实习生吧！”
“实习生？”
“嗯。”曹师傅回答，“他才来应该是。”
何朔问：“那他怎么也去了？”
“哈哈。”曹师傅笑了起来，“他是我们北镇本地人，知道一些不奇怪，当时他在不在场我忘记了，不过我们也有提起过一些。”
“这样啊……”何朔有些失望，感觉自己好像又是多虑了，小郭不认识王承康也许是可能的，他只是知道案子，不知道人……
那么，小郭为什么会出现在北镇三村门口呢？他想找谁，又在等谁呢？
“唉，小郭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曹师傅突然叹了一口，“蛮好的一个小伙子，踏实能干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他平时和什么人来往吗？”
曹师傅的手放下了茶杯，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包烟：“不太了解呢，他平时和我们废话少，都在忙，当然啦，是替我们忙。”说着，他点起了烟，烟雾在他们之间飘散开来，何朔用力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将手指移到了嘴边。
曹师傅微微一笑，将烟盒递到何朔面前：“来一根。”
“不不不。”何朔连忙回绝，“我戒了。”
“戒了？”曹师傅笑了，“这和自己多过不去啊。”
何朔也尴尬地笑了笑。
“小郭现在失踪了，说实话，我们也无从下手，他能干嘛去呢？”曹师傅继续说，“也没谈恋爱也没啥纠纷的，平白无故就失踪了，真没头绪。”
说完，他又抽了几口烟。
“小郭和他父母关系好吗？”何朔问起。
“这个……”曹师傅犯难了，“真不了解。”他看了一眼手表，“这个点，他们应该在火车上，等他们回来，问问才知道。”
何朔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现在只能希望可以在小郭的父母身上找到一点突破口了……
第三十章 失踪（下）
就在准备回城南的路上，小刘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小郭的父母到了。
于是，两个人确认了眼神，还是回派出所去吧。
天已经快黑了，所里的白色日光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愿常亮过后可以给力点。
而一进门就看见一对夫妻站在桌前，老警员也站在一边陪着。一个深色的行李箱放在了门口，都没来得及抬进去吧。
“来了。”曹师傅看到何朔他们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快来快来。”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看着他和小刘，满面愁容。
“你好，我是何朔，这是刘辉。”何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你好，你好。”郭爸爸最先开口，而妈妈皱着眉头红着眼，估计已经没心情寒暄了。
“小何啊，你和小刘招待一下吧，有什么事情，你们直接问吧。”曹师傅交代了一下，也算是全权委托了。
小郭的父亲同样人高马大的，而面相更多的还是随了妈妈。
“何警官，有什么线索吗？”郭爸爸问，“小郭没有得罪什么人，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会不会。”何朔回答，“您先别多想，我们先理一理思路。”
“好好。”郭爸爸随着何朔在一旁坐下。
何朔看了眼小刘，让他分别去看着郭妈妈，小刘心领神会。
“小郭和我差不多大，我就叫您叔叔吧。”何朔客气地说，“下午我们整理了一下，从他失踪到现在的一些公共监控，能够出城北的公交都没有他的身影，他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应该不太会出城北。”
“那他会去哪里？”郭爸爸心急地问，“他家里呢？留什么了吗？”
何朔看着他着急的模样：“因为你们没有来，所以我们也没有进他家里去看看，只有得到你们的允许我们才可以进去寻找线索……”
“那还等什么呢？赶紧去看看啊！”
何朔话还没说完，郭爸爸就立刻站起身来，要带着何朔去小郭住的地方。
“快走吧，说不定他留什么东西，我们去看看啊！”郭爸爸走到郭妈妈身边，一把拉起她，扶着她就要往外走。
何朔跟在后面，对小刘点了个头，准备开车去小郭的家里。
郭峰的家就在附近，不过还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的他已经离开父母独自居住了，看样子是个很独立的人。
他住的这个小区不算大，里面的房子都是小户型，适合单身的人居住。
从物业处了解到，因为城北房地产低靡，所以像这样针对年轻人开发的小区住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没有卖出去的，物业也是年年在亏钱，造成的第一个要面对的问题就是电梯坏了，也没人来修。
“不好意思啊，这个电梯才坏的，也许今天下午就有人来修了。”物业的人抱歉地说。
何朔和小刘也没在意这些东西，而小郭的父母也顾不上，已经开始往楼梯上爬了。等他们爬上了九层楼后，来到了郭辉的家门口。
这里一梯四户，小郭就在最西边的一户，也是面积较小的一户。
物业的人拿出一把备用钥匙给他们开了门。小刘疑问：“你们物业都有户主的钥匙？”
“不是。”物业人员回答，“这一户是租户，并不是买的。”
“哦？租的？”
“嗯。”物业的人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不仅因为是天黑了，窗户的窗帘也全都拉上了，“我们这里卖出去的房子不多，所以改租的了，有些在这里打工上班的，会来租一下子，但也租不久，这一户算是久的了。”
“租了多久？”小刘多了一句嘴。
“两年。”物业的人回答，“最长就是两年。”
“那他住了多久了？”
“大半年吧！”物业的人，说完叹了一口，“要是这人真是出事了，那我们小区以后连租也租不出去了啊！”
“别乱说！”郭爸爸立刻回了一嘴，显得很生气。
“好好好，我多嘴了。”物业的人只好闭嘴。
小刘见状，对他说：“好了，你先去忙吧，把钥匙留给我们就好。”小刘也是催着他先走，别在这里碍事。
于是，物业的人交上钥匙就留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们别忘了还钥匙。小刘摆摆手，意思明白了。
他们踏进黑漆漆的屋子，在门口处摸索了一下，才找到开关，而小郭的父母也显得很陌生，四处探望起来。
“阿姨，叔叔，你们来过吗？”何朔问。
郭爸爸叹了一口气，郭妈妈苦闷地说：“他爸没有，我来过一次，也只是在楼下，峰儿不让我上来。”
何朔大概明白了一些什么，照理说父母都在城北，没有必要单独搬出来租房子住，那也就是说，这半年前，郭峰一定和他父母发生过什么，所以才想着搬出来的。
仔细看这个屋子，朝向南边，没有北边，所以有些闷，窗户又是紧闭的状态，还拉上了窗帘，显得有些压抑。
“哗——”何朔还在胡思乱想，窗帘就被小刘拉开了，映出了星星点点几户人家的光影而已。
屋子的进门就是餐厅，和客厅相连，就用一张餐桌隔开了。餐桌上还放着一个碟子，残留了一些面包屑，应该是之前早上吃完留下的，没有来得及收拾。郭妈妈顺手就收拾了起来。
餐桌的一角，留了一些瓶瓶罐罐，有维生素和胃药。桌子底下，放了一箱刚开了个口子的矿泉水。
左侧的厨房很干净，几乎没有油烟，炉灶上的小锅子里还有一些水，看水量应该是早上煮鸡蛋的水，因为他已经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蛋壳。架子上有一些简单的调味料，但是都没用过几次。冰箱里除了牛奶就是面包、鸡蛋，也没蔬菜，倒是速冻食品不少。
小刘习惯性地已经开始翻垃圾了，何朔干脆分工进了小郭的卧室。
卧室里的床铺是整理好的，但是窗帘也拉着，何朔顺手拉开窗帘，却发现窗台上放了好几个毛绒玩具。
这么多可爱的毛绒玩具在这里显得特别的突兀，而且和小郭那么高大壮硕的模样联系不上，难道他也有柔软的一面？
第三十一章 药瓶
“这些是什么？”跟在何朔身后的郭妈妈也同样注意到了窗台上的这些毛绒玩具，有些奇怪，“我儿子不会玩这些东西。”
何朔拿起一个毛绒玩具，看了看说：“那可能是别人送的，或者是他要送给别人的呢？我看都还很新。”
“是吗？”郭妈妈明显存在着疑惑。
何朔放下玩具，还是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
这时，小刘从外面进来，说：“这里有几张纸条。”
说完，他们都凑上去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一串数字：1、2、3……
何朔翻开这一张张团小的纸条，都是整齐地撕下来，里面都只写了“1、2、3”三个数字。
“什么意思？”小刘看着何朔，“是什么暗号吗？”
何朔脑门一震，这个数字很熟悉，但是他也不敢随便肯定，于是摇了摇头：“还有其他吗？”
“没有了。”
郭爸爸拿过纸条看了很久，双手有些发抖：“这些字是郭峰写的吗？”
何朔和小刘看向了郭爸爸。
他显得有些激动：“是他的字迹吗？”
郭妈妈拿过纸条团成一团，往地上一扔：“不是的！肯定不是的！”突然就哭了起来，两个人拥在了一起。
何朔意识到了什么，好像他们有什么隐情。
“叔叔阿姨，你们先坐下，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何朔让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先坐下来。
小刘到厨房去，翻出个水壶开始烧水。
何朔从餐桌边搬了个椅子，坐在他们对面：“叔叔，阿姨，现在为了更快地找到郭峰，我希望你们可以多提供一点信息。”
郭妈妈还在抹着眼泪，郭爸爸叹着气。
“叔叔，我和郭峰虽然相处不久，但是我们也交往过几次，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都是以朋友相处的，我也希望可以早点找到他。”
听何朔一番肺腑之言，郭爸爸看了眼前的何朔一眼，欲言又止。
“叔叔，郭峰半年前从家里搬走的吗？”何朔继续问，
“嗯。”郭爸爸回答，“半年前，突然说想一个人住。”
“是发生了什么吗？”
这时，夫妻俩对视了一眼。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说了一句要一个人住，然后就立刻搬了出来。”郭爸爸回答。
“那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郭妈妈胆怯地看着郭爸爸，像是犹豫着什么。
郭爸爸拍了拍她的手，还是决定说：“其实这个事情已经不止半年了，早些日子，我们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何朔可不这么认为，自打他认识小郭以来，都觉得他是个认真踏实的人。
“嗯。”郭妈妈终于开口了，“他晚上经常很晚才睡，有时候我半夜起来上厕所，都会发现他一个人坐在床边，不知道在干嘛……”
她回忆着：“我有一次忍不住进去问他在干什么，他突然就床上跳起来，对着我破口大骂，完全不像平日里的他……”说着，郭妈妈又开始掉眼泪了。
“就晚上吗？”何朔问。
“就晚上，一觉醒来，就又完全不记得了。”郭爸爸回答。
“没带他去看医生吗？”
“没有。”郭爸爸不停地叹着气，“他工作忙，一直推脱，我们自己偷偷去医院问过，医生说肯能是平日工作压力大，晚上梦游了，产生的爆发。”
何朔听着，这话他可不完全信。
“后来，我们发现，他也真的是睡着了半夜醒来如此，就没当回事。”郭爸爸说，“直到半年前，他突然要求搬出来，我们是不同意的，大家都住在北镇，干嘛要多付一份出租费用？但他说一个人住能更好地工作。”
“然后呢？”
“然后我们大吵了一架，也只有他妈妈同意了，送他来这里的。”郭爸爸说完，用手扶额叹了一口气。
这时，小刘端着热水过来了：“叔叔阿姨，喝点水。”
“谢谢你啊。”
何朔看了一眼钟说：“都过饭点了，叔叔阿姨要不要吃点什么？”
郭爸爸想起了什么，忙对郭妈妈说：“你吃药了吗？”
郭妈妈摇摇头，看来没心情也没想起这个事。
“待会儿你的胃又要疼了。”郭爸爸有些着急，从沙发上起来，跑去厨房开冰箱了。
冰箱里只有一些速冻食品，郭爸爸也不管了，先煮了起来。
郭妈妈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取了一颗正好用温水送服。
何朔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药瓶好像在哪里见过，视线一转，就注意到小郭桌子上的一瓶相同的药瓶。
“阿姨，小郭胃也不好吗？”何朔问。
“嗯？”郭妈妈明显一愣，然后回答，“没，没有啊……”
何朔意识到什么，说：“没什么，我就问一下。”
眼看夫妻俩人现在情绪有所稳定，何朔也就没有说出来，若无其事地站起，拍了拍小刘的肩膀。
“阿姨，叔叔，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出去办点事。”何朔说着，“有人说昨晚见过小郭，说不定他今晚就回来了，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郭妈妈点了点头，希望可以如此。
何朔带着小刘往外走，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顺走了桌子上的药瓶。
从小郭屋子里出来后，何朔拉着小郭来到楼梯口，小声说：“你觉得他们俩有没有问题？”
“小郭爸妈？”小刘眨了眨眼睛，“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他们还隐瞒了一些什么。”何朔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药瓶，旋开一看，里面装了不少白色的小药片，闻了一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怎么了？”小刘问。
“没什么。”何朔盖好盖子，递给小刘，“这里面装的不一定是胃药，你帮忙带回去查一查究竟是什么药片吧。”
小刘收好：“好，知道了。”
“那麻烦你先回去吧。”何朔说。
小刘看着何朔，好像看懂了他几分意思。
“小郭父母回来了，也许会有事情，我留这边好照应。”何朔解释说，“现在都下班了，我回去也没事，我住这里，明早和你汇合。”
小刘吸了一口：“我懂了。那我先回去了。”
“好，谢谢。”
看着小刘先行下了楼梯，何朔还留在楼梯口，看着小郭紧闭的房门，不知道此刻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而此时，楼梯上刚消失的脚步声，又重新响了起来，不同于小刘匆忙的脚步，这次显得笃定又轻便。
好像有人上来了……
第三十二章 巧合
随着脚步声的不断临近，何朔越发觉得熟悉，直到一个身影从楼下慢悠悠地他上来，一头卷发出现在何朔的面前，出乎意料地发现，竟然是梁景。
而此时，刚到九楼的梁景也注意到了站在楼梯口的何朔，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着说：“何警官，你怎么来这里了？”
何朔回应了一下笑容：“正好来看个朋友……”然后他指向这个楼层，“你也住这里？”
“嗯，是啊。”梁景笑着说，“903，要进来坐坐吗？”
说着，他提起手里的一个方盒子，说：“我带了蛋糕，可以一起尝尝啊。”
“额……”何朔犹豫了一下，“不用了，我还有事。”
“嗯，那我也不挽留了。”梁景点了一下头，“我先进去了。”
何朔看着梁景走到了903号房门口，掏出了钥匙。这屋子就在小郭的隔壁，正正好好的隔壁，这么巧？
“等等。”何朔还是忍不住向前，问起，“你住这里多久了？”
梁景想了想：“快两年了吧。”
“两年？”何朔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那你认识隔壁着一户的人吗？”何朔问的就是小郭这一家。
梁景超门牌号看了一眼，笑着说：“我知道，但不怎么熟，好像是派出所的人吧？我见他上下班穿着制服呢。”
“对。”何朔轻声问，也是以防隔壁的郭父母听见，“最近有见过吗？”
“嗯……”梁景眯眼抿嘴想了想，“好像有几日没见了，我们也不是经常可以遇见。”
何朔想想也是，大家作息不同。
而眼前的梁景，何朔也是存着很多的疑问，刚想张嘴询问，但又闭上了，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何警官，你确定不进来坐坐？”梁景察觉到何朔欲言又止，于是再次邀请，“我看你好像有很多问题呢。”
看着他灿烂的笑容，阳光的脸庞，何朔只觉得有一些不太适应，毕竟这个陌生人的感觉不是特别习惯。
“不用了，打搅了。”何朔笑了笑，婉拒。
“那好吧，下次有机会。”梁景与他告别，开门进屋。
何朔转身才下了几层楼梯，又是满满的疑问开始上头了：为什么这么巧？梁景就住在小郭的隔壁呢？他明明有一栋养父母留下的别墅，却独自住在这里……
回到楼下，坐进自己的车，何朔发起了呆。小郭的失踪，好像又多了一个“嫌疑人”，围绕着的，还有不肯露面的王承康夫妻俩。
现在，要么盼望着小郭能回来，要么也只能去猜测这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了。
发动车子，何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让小刘一个人挤漫长的公交回去，自己独留在这里。而他带回去的药片，不知是否可以早点出报告，究竟是什么，会不会有帮助……
何朔在车上想了一会儿，他现在没有什么食欲，倒是嘴边有一些寂寞，闻了闻身上还残留了些烟味，竟然有一丝怀念。
算了不多想，还是开车去了宿舍。
有好几日没回来了，没有开窗透气的屋子又回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加上昨天的大雨，这里更是让人倍感潮湿不适。
进屋开灯，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坐在窗口下，等待着他。
“小q？”何朔轻声说。
那孩子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爱怜，像是在责备他很久没回来照顾他了一般。
何朔走近他，蹲下身说：“你一直在这里？”
小q摇摇头，说：“我回去了。”
“回哪里？”何朔一想，“孤儿院？”
“嗯。”
何朔深吸一口，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有点傻，但还是忍不住问：“你能跟我说说这个孤儿院的事情吗？”
小q抬起头，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珠里，只有何朔的倒影。
“不能。”
“为什么？”
“他们不让我说。”
“他们？”何朔皱起眉头，有些不解：“还有谁？”
小q低下头，不说话。
“你是说，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像你一样的‘人’存在吗？”何朔试探性地问，但是小q还是不说话。
“这个你都不能告诉我吗？”何朔轻声问，想要试着打开他的心房。
可是小q并不打算说，甚至撇过头去。
而此时，何朔在他的脖子处，发现了一些些痕迹，像是勒痕，但那个颜色很深，接近黑色。难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小q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了？”何朔察觉到小q精神不振，他原以为小q只是因为他太久没出现，所以才会这样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止如此。
小q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手臂里，不发一语。
安静的屋内，突然“砰”的一声，将何朔一惊，回头一看，只是刚刚没来得及关的门，自己撞了一下门框，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小q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q？”何朔站起身来，环顾这小小的宿舍，没有了他的身影。
再次低下头，连同那颗小小的球，也消失在了他眼前。
小q已经离开了？他还会回来吗？
第三十三章 畏罪自杀？
也不知是因为整个宿舍太过沉闷或是压抑，这一夜，何朔睡得特别辛苦，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而宿舍的门，好像并没有关上，隐约间可以听到外面走廊有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可是……这里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别的人住着。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远到近来到他的门前，好像推开了门，吹入了一阵凉风。
何朔皱了皱眉头，眼皮很沉，朦胧中好像有个小小的影子，从门缝里盯着他看。
“小q？”何朔微张开嘴，发出微弱的声音，问，“是小q吗？”
可是那人却没有回应。
何朔移动了一下身子，那小小的身影立刻离开了门口，向另一头奔去。侧翻过沉重的身体，何朔用手臂支撑自己缓慢起身，只觉得头昏脑胀。
他艰难地离开了床铺，打开了门，漆黑的走廊，忽闪的灯光，原本就有些站不稳的何朔，更是天旋地转。
可是眼前那个小小的身影突然站在走廊的尽头，好像是在等待着他。
头顶的灯闪烁着，发出了“滋滋”的声音，何朔一个晃眼，突然感觉左右两侧的宿舍门都敞开着，屋子里有人在讲话。他扶着墙面，透过那狭窄的门，几个陌生的人坐在床铺边聊着天，他们的声音很轻很轻，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却特别投入。
而另一边门内，他们好像看到了何朔，于是靠在耳边窃窃私语。
何朔的头痛欲裂，完全不想去猜想他们在聊什么，更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来到这里的。
而越是靠近那小小的身影，越是觉得那身影不断变大，在他眼前，逐渐变成一个高大的身影，如一堵黑色的墙，要压在他的身上……
“滴滴滴，滴滴滴滴。”
若不是闹钟响起，何朔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睡在宿舍床上，天已经微亮。而那种压抑的感觉，让他在醒来后，还不停地大力呼吸着，许久才缓解过来。
是做了一个噩梦吗？
何朔从床上起来，觉得有些冷，赶紧穿上了外套，稍作收拾，准备回去。
车子刚开到派出所门口，他就接到了小刘的电话，他以为已经检测出来了，但没想到是更意外的消息，使他立马回了城南警局。
昨晚，罗刚夫妻俩死了。
他们没有死在别处，而是在田语熙的出租屋内。
王英被淹死在浴缸中，一头凌乱的头发飘荡在水中，半掩着她苍白的脸，一双睁着的双眼透着惊恐。而房间外，罗刚安祥地躺在床上，床边放着一个安眠药的空瓶，和一封信。
信中，他阐述了是他杀害了妻子王英，因为受不了她的精神折磨，希望可以解脱……
何朔拿着这么一份“认罪书”，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信吗？”小刘轻声在他耳边说着。
何朔摇了摇头，感觉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也太奇怪了。
“报案的人是在出租屋楼下的，说晚上听到楼上有脚步声，来来回回的，他想着之前死了人，也没租出去，所以也不敢去看个究竟。”小刘说，“直到早上才去偷看了一眼，发现门没关，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双脚，吓得半死赶紧报了警。”
何朔一边听他说着一边看着现场，大家都在忙活着，尤其是李维，安排着现场的一切。
终于指挥完毕，李维来到何朔身边说：“是我让小刘打电话给你的，我想你对这个肯定感兴趣。”
“需要我帮忙吗？”何朔问。
“不用。”李维吸了一口气，“这个案子很简单，所以就先这样吧。”
“那为什么他们会来这里？”何朔说，“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特意要到这里来？”
李维和小刘都看着他，然后笑了一声。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他们夫妻俩自从田语熙死了过后，吵了很多次倒是真的，这个也许就是个导火索。”
李维说完，刚想走，却被何朔拉住，小心地说：“我一直有种感觉，田语熙的死和王英有关系。”
李维看着何朔认真的眼神，轻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猜测王英杀了田语熙，罗刚是帮凶，现在两人都畏罪自杀了？”
何朔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还是有这样的想法的。
李维笑了一声，然后对收拾现场的人说：“我先走了，待会儿收集的东西让何朔带回警局就行。”
“好的。”大家呼应。
李维拍了拍何朔的肩膀，暗示他什么。此时，大家都在做扫尾工作，拍照取证和采集线索，而李维带走了小刘。
何朔在田语熙曾经生活过的屋子里转了转，和他之前来的时候没两样。因为养父母并没有给她料理后事，所以她的很多东西都留在这里了。
不过，罗刚这个屋子是不打算再租给其他人了吗？为什么连他也不收拾掉这些东西，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老地方呢？
何朔再次检查了一下田语熙屋子里的这些东西，书架上的美妆杂志和自拍照片。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相框，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依旧是那张清纯可人的脸，只是如今已经香消玉殒了。
“何警官，请让一下。”
医务人员要将尸体抬出去，屋子太小，何朔站在一旁有些碍事，只好挪了挪身体，也不知是不是天冷了，穿的外套有些大，竟然在侧身的时候将桌子上的一个相框带倒在地，散了架。
何朔赶紧放好手里的相架，又去捡地上的相架，却突然发现，在散架的相框里，放置的有两张照片……
何朔小心地将这两张照片抽取出来，除了面上的一张个人照外，底下藏着的却是一张发了黄的旧照片，照片上有八个孩子，整齐地站成了两排，两侧各有一个大人守着，而他们站的位置，是一栋二层小楼的前面。
这栋楼，何朔很熟悉，就是那栋孤儿院！
第三十四章 一则小报道
泛黄的照片，藏在了相框里，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何朔偷偷地将照片带回了警局，盯着照片发呆了很久很久。照片上的八个孩子，整齐地站成了两排，看得出他们身高的不同，应该也是相差了一些年龄，但是他们却相同的瘦小，相同的面无表情。
何朔注意到左边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五六岁模样，很瘦小，也很清秀，齐刘海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何朔直觉反应，这个小女孩也许就是田语熙。
可是，在这张照片里还有两个大人，一男一女，四十以上的年纪，站在两侧，带着灿烂的笑容。
他们是谁？当时孤儿院的负责人吗？
那，又是谁拍的这张照片呢？
“何朔。”
李维从他身后方走过来，何朔赶紧拿出一个文件夹压在了照片上，假装在翻阅。
“李队。”何朔匆忙回应。
“城北那边来电话了，说郭峰回去了，你要不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吧。”李维说。
“嗯？回来了？”何朔也很意外，但现在他的心思又被罗刚夫妇的死，以及手上的照片牵制着。
“是啊，说刚回家了。”李维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刘在处理其他事情，就麻烦你一个人过去吧，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李维对何朔笑了笑。
“嗯，好，我知道了。”何朔答应。等李维走开后，何朔将照片放进了外套口袋里，准备一起带走。
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陶澄竟又鬼鬼祟祟地来了。
“哎！你要去哪里啊？”淘澄拦住何朔，“昨天都没找到你人，电话也打不通。”
“哦，我去城北了。”何朔一边回答一边走着。
“去城北干嘛？”陶澄跟着。
“有事情，难不成去玩啊？”何朔回答。
“得得得。”为了避免何朔认为自己只会八卦和溜达，陶澄决定说个何朔感兴趣的事情，“你知道我昨天发现了什么消息吗？”
“什么？”何朔脚步很快，已经走到了外面，准备开车门。
“城北……不，北镇的那个孤儿院……”
听到那三个字，何朔刚开车门的手就停下了，认真地看着陶澄。
陶澄知道，他对这个肯定有兴趣：“你之前不是很想知道那个孤儿院的事情吗？”
何朔点点头。
“那个孤儿院最早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孤儿院，只是有人在那里收养了五个孤儿，还上了报纸……”
“上了报纸？”何朔“啪”地一下关上了车门。
“对啊！”陶澄从口袋里拿出剪成一块豆腐干大小的报纸，“这就是当时的报道。”
何朔拿过报纸一看，写着“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为无家可归的孩子重新建立了一个温暖的家……”
不愿透露姓名的人……
文章很简短，介绍了这栋曾经的工厂宿舍被重新翻修，孩子们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这位“热心市民”也为孩子们提供了衣食保障，成了一段佳话。
这样的介绍，倒是很符合之前看的黑色笔记本里的描写。
“还有吗？”何朔问。
“没有了。”陶澄回答，“这是我能找到的最早的一篇报道，我一开始也没打算找这个东西，只是随意翻到的时候发现的，我怀疑这个就是你说的孤儿院，所以我就偷偷带出来给你了。”
何朔调整了呼吸，也调整了自己的思维，开始陷入沉默。
“其实，我小时候没怎么听别人提起过这个孤儿院，你怎么这么感兴趣呢？”陶澄问，“就算田语熙是从这里领养走的，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她的身世会和她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何朔看了他一眼，还没有打算告诉他，他遇到的那个孩子小q是最开始促使他想了解这个孤儿院的原因，更何况现在他所了解到的人和孤儿院也有着说不出的联系。
就算他只是判断错误，但这个孤儿院已经成为了他很想知道的一部分。
“我没肯定说过有什么联系，只是我个人想查。”何朔只好这么回答。
“嗨！”陶澄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我以为你有什么重大发现呢！之前跟我谈起想查案，于是我这么辛苦、那么努力帮你找资料，这几天翻得眼睛都酸了！你可知道，我不能错过任何一个信息啊！你以为那么好找吗？你以为我打几个字搜索一下就可以了吗？我可是要一个一个标题，一篇一篇内容下去找的啊……”
不想听陶澄唠叨了，何朔重新打开了车门，准备开车走了。
“哎！去哪里？我还没说完呢！”陶澄可不甘心，赶紧从另一侧上了车，“你去哪里我去哪里，看你每天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什么。”
何朔也没拒绝他，反正发动了车子，自己只有一个目的地。
“我都这么帮你了，别忘了你之前说的啊，我们可是盟友啊！应该无话不说啊！”陶澄依旧嘀咕着，“怎么你一到城北我就找不到你的人，我今天一定要看着你！”
“安全带。”何朔只是默默提醒了他一句，然后踩着油门走了。
第三十五章 小郭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最近经常跑城北，原本觉得漫长的路，现在都习惯了。正好有这个时间，可以聊上几句。
“你看看这个。”开车间隙，何朔从口袋里掏出照片给陶澄。
“什么东西？”陶澄接过照片，粗粗地看了一眼，说，“这是什么？”
“在田语熙的出租屋发现的。”
“哦？”
陶澄这才开始仔细端详照片，想在里面找到田语熙的影子。虽然他们都没有见过田语熙本人，但是她美丽的相貌就像是刻在心上一样，让人过目不忘。
“这个，这个，白衣服的，是不是就是她？”陶澄指着说。
“嗯，也许。”何朔没有看，只是开着车，但是脑海里纠结的事情却没有停止过。
“应该就是这个了吧？”陶澄自言自语起来，“看这里的孩子，第一眼都会注意到她，这么漂亮，的确像是田语熙，要不然她也不会有这么一张照片啊……不过……”陶澄侧过身来，看着何朔，“你的意思是，这张照片是在那个孤儿院拍的？”
何朔点了点头：“我觉得是，这些人应该都是。”
“乖乖。”陶澄笑了起来，“看来这件事情越来越明朗了啊！”
“明朗？”何朔不觉得，“我觉得越来越复杂了，现在要面对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了。”
“例如？”
“例如？”何朔吸了一口，理了理脑子里的思绪，“不仅田语熙是这个孤儿院的，还有梁景……”
“梁景是谁？”
“还记得小郭跟我们说过的那个案子吗？”何朔说，“五年前别墅区一对自杀的夫妻，领养的孩子，也是这个孤儿院的。”
“这么巧？”陶澄也很意外。
“是啊，就是这么巧。”何朔虽然说着话，但是眼睛却始终看着前面，“而且还有一个孩子……”话到一半，何朔还是停下了。
“什么？一个孩子？”陶澄听得不明不白的。
何朔调整了一下，含糊地回答：“我的意思是，他们被领养的时候都还是个孩子。”
“哦。”陶澄耸耸肩，“领养的不都这样嘛。”
“嗯。”何朔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有了另一个奇怪的想法，田语熙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才六岁，为什么小q会认识她？亲密地叫她小鱼姐姐？而且……小q神秘的身份一直都没有揭开，难道他真的是个鬼魂？
想到这里，何朔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是干嘛呢？
“你现在回城北干嘛？”陶澄问。
“小郭前两天失踪了。”
“小郭？”陶澄的嗓门情不自禁地大起来，“小郭怎么失踪了？”
何朔看了他一眼，意思他大惊小怪了：“没事，现在回来了，我正要去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来了啊，那就好。”陶澄松了一口气。
何朔见陶澄的变现不一般，于是问：“怎么？你们很熟？”
“不是很熟。”陶澄说，“只是有一点交情。当初小郭是很想来我们警局的，托过关系，所以我知道。”
“嗯，然后呢？”
“然后没想到他妈妈不愿意，说其实就待在城北挺好的，说是在城北安稳，而且可以互相照应一下，所以没让他来，这事不了了之。”
何朔听着，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我看小郭办事什么的，都很认真上心，是个很好的小伙子。”何朔夸奖了一番，“虽然我只和他相处过几次，但感觉他这个人挺靠谱的。”
“是啊！当时我爸也很欣赏他。”陶澄拍了拍大腿，“不过嘛，你也懂的，城北都没人愿意去，既然他妈妈都这么提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何朔默默听着，难道小郭为此和他父母不好？
“所以，你这两天都在找小郭？”陶澄问。
“是啊。”
“真是……”陶澄叹了一口气，“所以啊，还是不要和父母一起住，一起住问题就是大，我说你考虑考虑我跟你一起住的事呢！我都不嫌弃你屋子小……”
“等等。”何朔听到一句话，“不要和父母一起住？”
“嗯啊！”
“可是，小郭已经搬出来大半年了啊。”何朔说。
“是嘛？”陶澄表示并不知道，“这我不知道了，搬出来了，还要离家出走啊……反正我听说他妈妈管的挺多的，所以我猜测是赌气离家出走呢，哈哈哈。”
何朔想着，这里肯定有什么原因吧？转个弯就要到小郭租住的小区了，脑海里一闪，想到的却是正巧住在隔壁的梁景。
一个奇怪的联想在何朔脑海里浮现：郭峰对五年前的案子很感兴趣，而梁景又正是这个案子的主要人员，难道……郭峰住进来，是为了查案？
可是，这与他的失踪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何朔刚停好车，就见到郭峰妈妈一脸焦急地从大门口走出来。
“郭妈妈……”何朔打开车门，刚想打招呼，但是郭妈妈完全没有注意到何朔，径直往小区外面走。
“怎么了？”陶澄也从车子里出现，一起注意到了郭妈妈，“那是？”
“郭峰的妈妈。”何朔回答。
“她这是要去哪里啊？这么急？”陶澄也觉得奇怪。
“不知道。”
何朔回头看着这栋小高层，依旧安静地矗立在此，猜测不出，刚回来的郭峰是又和父母发生矛盾了吗？
第三十六章 不被看好的恋爱
楼梯还没爬上几层，陶澄果然就开始抱怨了，这么个小区怎么看都是个没多少年的新小区，怎么已经坏了电梯。
终于艰难地爬上了九层楼，何朔去敲门，陶澄就扶着楼梯喘着气，说要缓一缓才行。
“叩叩叩。”何朔敲了一阵的门，却一直没人来敲门。
郭妈妈刚刚离开了，但是郭爸爸应该还在啊。
何朔又敲了一阵，然后拿起手机开始拨打小郭的电话，依旧显示关机中。
“怎么了？”陶澄终于缓过来，问，“没人吗？”
何朔摇摇头：“不知道，应该在家里啊，派出所那边说小郭回家了。”
于是，陶澄准备也敲敲门试试，刚抬起手，门就打开了。
门只是拉开小小的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了郭爸爸的半张脸，显得有些疲倦，像是一夜未眠。
“叔叔……”何朔和他打招呼，“我们来看看小郭。”
“啊，峰儿啊……”郭爸爸却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他身体不舒服，睡着了，你们改天再来吧。”
“身体不舒服？”何朔疑惑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郭爸爸牵强一笑，“估计是这两天在外面受了风寒，感冒了。”
“这样啊……”何朔也不好多说什么，“那等他醒了，请让他回个电话给我，我们再过来吧，行吗？”
“行行行。”
郭爸爸答应了，急忙关上了门。连道别的话也没有。
“咦？”连陶澄都觉得不对劲，“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何朔虽然也觉得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有多想，从他们之前的表现看来，应该不至于这样，但如果郭峰真的是身体不适，父母自然也是护着孩子的。
“算了，也许真的睡着了。”何朔转过身去，准备下楼。
“真睡了？那也可以让我们进去看看啊！至少可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回来了……”陶澄说着。
何朔顿了顿脚步，陶澄说的对，但问题是，郭爸爸都没打算让他们进去，也不能硬闯。
“算了，待会儿来过来看看吧。”
何朔带着陶澄下了楼，坐回到车里，却没有发动车子，对着楼口的门发呆。
“怎么了？”陶澄刚系好安全带，见他怎么还不开车，问，“你不会刚下来又要上去了吧？”
“没。”何朔淡然回答，目光却停留在眼前，“我在想，如果小郭真的生病了，刚刚郭妈妈为什么走开了呢？”
“呵。”陶澄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
“我不懂？”何朔看着他，“之前与他们交流的时候，我看郭妈妈对小郭可以很疼爱的，怎么现在不留着照顾他呢？”
“哈哈。”陶澄笑了起来，“我倒是知道为什么。你想一个对儿子这么疼爱的老母亲，孩子在外面风餐露宿了几天回来还生病了，当然会心疼啦！”
“嗯，然后呢？”
“然后，肯定是趁他睡着了，赶紧去买些菜啊什么的，回来煮给他吃，补补身子啊！”陶澄说完，得意地撸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一看就是你比较独立啊，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哈哈哈。”
何朔摇了摇头，搁在窗沿上的手，轻轻地挪到了嘴边，一不小心，回忆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好像是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印象中自己从小都是很懂事的，父母教育自己一定要独立有担当，就算摔倒也要马上爬起来……
“别想了，走吧。”陶澄提心他，“你要干活就干活，不干活咱们快活去。”
“快活什么？”何朔瞪了他一眼，“事情多着呢！”
何朔终于发动了车子，准备回派出所一趟。
没有了小郭的派出所，大家一如既往，喝茶聊天的，
“你看城北真的是清闲啊，一点也不像城南，动不动就有人举报群租、噪音扰民什么的鸡毛蒜皮的事情。”陶澄在何朔耳边嘀咕了一句。
但也许是他们进来的声势有点大，曹师傅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见过小郭了？”曹师傅喝着茶问。
“还没。”何朔回答。
“怎么？”曹师傅一眼就察觉到何朔有点心事，“不给你见？”
“怎么不是？门都没进去。”陶澄替他回答了。
于是他们俩找了个椅子在曹师傅对面坐下。
“是谁说小郭回去的？”何朔问。
“是小郭父亲。”曹师傅想了想，“还是凌晨打来的，当时是老严接的电话，早上接班的时候说了一句，我们就给你们警局去电话了。”
“嗯。”何朔回应，“然后你们也没去看看？”
曹师傅含蓄一笑：“我们听说人回来了，当然很开心，今天不用再去兜圈子了，接下来的事情，不是有你们吗？哈哈。”
何朔无奈地撇撇嘴，眼角只看到陶澄偷笑了一下。
“郭峰和他父母关系如何？”何朔问。
“这个……”曹师傅为难了，“这个我怎么说呢？具体也不是很清楚。”曹师傅放下茶杯，想了想，“郭峰和他爸妈应该挺好的吧，几乎每天都会通个电话什么，汇报一下情况。”
“聊些什么呢？”
“这个我也不方便听啊，反正就是吃饭了没有，天冷多穿衣服啊什么的。”曹师傅说完，笑了笑，“都那么大的小伙子了，还天天嘘寒问暖的，怪不得……”说到这里，他又闭了口。
“怎么了？”何朔很快就听出来了，赶紧问，“怪不得什么？”
“呵呵。”曹师傅笑了笑，看了看陶澄，好像有点顾虑。
何朔赶紧拱拱陶澄：“没事，不该说的，他不会多嘴的。”
“是啊是啊！是什么事啊？我也很想知道。”陶澄凑近问，“我虽然八卦，但是也不至于口无遮拦啊。”
“你小子。”曹师傅用手指指陶澄，“嘴巴闭严实了啊！”
“知道，知道。”陶澄笑嘻嘻地回答。
曹师傅看看身后，大家也没注意到他们在讨论什么，于是小声说：“我也是听说，郭峰以前有个女朋友，但是他妈不同意，一定要他们分手，所以那一阵子，一直上下班盯着呢。”
“真的？”何朔想，难道这个事情就是他离家粗出走的导火索？
过分溺爱的母爱，和不被理解的恋爱……
第三十七章 意外身亡
“那之后呢？”何朔接着问，希望可以找到尽可能多一点的线索。
“之后……”曹师傅抬起头想想，“之后也许是分手了吧，反正也没见他妈来了。”
“多久以前的事啊？”何朔问。
“大概半年前了吧……”曹师傅也不是很肯定，“反正真的是听说，也没见小郭提过女朋友，也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反正就这样了，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何朔垂下眼来，半年了……小郭搬出来也差不多这个时间了。
“所以，他搬出来一个人住了？”
“搬出来了啊？”曹师傅一听，显得有些吃惊，“没听到他说啊，怪不得当时去家里找他，一个人都没有呢。”
原来，郭峰搬出来真的很少有人知道。
那么……何朔一想，他们之前是去郭峰父母家寻找他的，而郭峰父母碰巧也并没有在家，那么……郭峰之前失联过一天，会是在自己家里吗？
“想什么呢？”陶澄突然打断了何朔的思绪，“你什么时候对别人的感情事感兴趣了？”
“没有。”何朔解释，“我没想这个。”
“呵呵。”曹师傅笑了笑，对着他们说，“你们俩都要三十多了吧？”
陶澄笑了笑：“还年轻呢！”
“你们俩啥时候找女朋友啊？”曹师傅看来无聊了，开始打趣了。
何朔见此干脆起了身，走到一边去。陶澄就不巧了，被曹师傅拉着问：“你爸跟我还是有些交情的啊，儿子这么大了，也不给你介绍介绍？”
“啊呀，我还小呢！”陶澄笑着说，眼神已经向何朔求救了。
“还小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会走了！”曹师傅还在说着，陶澄也坐不住了，赶紧起身，跑到何朔边上。
何朔就在小郭的电脑桌前，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平日他忙碌的状态。而此刻电脑安静地呆在这里，黑着屏幕。
他记得之前想要开这个电脑看看，但是因为有密码而无法打开，现在小郭回来了，那他更是不方便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啊？”陶澄凑在何朔耳边轻声问。
“去哪里？”
“随便哪里啊。”陶澄是不想呆在这里了，省得曹师傅又要和他唠叨些他不想聊的东西。
何朔看了眼手表，想了想：“那你先陪我去个地方。”
“嗯，好。”
反正今天应该是留在城北了，毕竟还没见着小郭本人。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疑点，何朔想要解开。那就是王承康。
如果之前郭峰来过这里，在门口徘徊过，他唯一可以联想起来的就是王承康了。
他们来到北镇三村的时候，正是中午。
门口的保安还在吃饭呢，见他们来了，放下碗筷，就走了出来，说：“这位警官，你怎么又来了呢？”
何朔笑了笑：“拜访一下朋友。”
小保安往里面望了望说：“403那户啊？”
“是啊。”
“人家出去了。”保安回答。
“出去了？”何朔不明白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保安笑了笑，说：“当然两个人啊！”
“怎么走的？”何朔赶紧问。
“就今天早上，挺早的呢，我刚来上班正好遇见了。”保安说，“好像是男人不行了，住医院了，女人一起跟去了。”说完，他撇撇嘴，摇了摇头，“估计不行了，那脸色，已经不像人了。”
“是吗？”何朔皱起眉头，不禁怀疑。
“怎么了？”陶澄听他们一言一语的，自己摸不清头脑，“你是找谁啊？”
何朔拉过陶澄，不方便在小保安面前说，只能和保安打个招呼：“好，谢谢你啊！”
“不客气的。”保安说完回去继续吃饭了。
何朔将陶澄拉回到车边说：“这个人有点复杂，我一时之间说不清楚。先上车，去医院看看。”
“哦。”陶澄跟着他，一脸茫然地上了车。
何朔在车上已经不安心了，开始打起了电话，一边问城南总院有没有人入住，一边往最近的城北分院赶。
“对，查一下，今天早上有没有个叫‘王承康’的人入住？”
何朔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陶澄在身边还真有些害怕，幸好城北人少，要是在城南，陶澄早就改叫他下来，换一换了。不过，看何朔的样子很着急，是有什么事情吗？这么着急。
“喂？没有吗？”何朔接了一个一个的电话，显得有些失落，不过好在再来一个的电话的时候，终于来了点消息。
“对，对，王承康，什么？”何朔突然一脚刹车，陶澄差点撞到车上。
“你这是怎么了啊！”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何朔听下了车，听着电话里的声音，问：“是吗？确定吗？”
直到挂上电话，何朔还在不断地怀疑中，然后转过头来说：“王承康死了。”
“谁啊？”陶澄依旧不明不白的，“我都不认识这个人啊，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何朔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又重新开起了车。
“你又要去哪里？”
“去城北分院，看看尸体。”
陶澄还有些懵，但是他也了解何朔的性格，他认真的事情一定会固执到办完，所以，就由着他来吧。
不管在哪里，医院总是很热闹的存在。
何朔一路心急火燎地上了楼，陶澄只能跟着。等他们到了病区，等待他们的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略有肥胖的身躯，一副银框眼镜以及一头油亮的头发根根分明地梳在了脑后。
见到何朔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停下了和小护士们的调侃，看着他说：“你就是刚刚电话里的何警官吗？”
何朔看着他的胸牌——宋磊：“对，是我。”说完，也出示了警证。
“你好。”宋医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表示礼貌。
“宋医生，可以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宋医生带着他们来到窗边的休息椅边聊：“当时，王承康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还没进行抢救就断气了。”
“是吗？”何朔皱紧了眉头，“他……是中风吗？”
“中风？”宋医生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又笑了一声说，“他没有高血压，怎么会中风呢？”
“但是他老婆不是这么说的啊。”何朔正巧问着，才注意到这里并没有他老婆的身影，“那个……王承康的家人呢？”
“你说他老婆？”宋医生也四周张望了一下，“好像是没有看到她，是不是去办手续了……”
“啊！”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护士台的小护士一声尖叫，一个黑影突然在他们身边下坠而过。他们赶紧凑在窗口一下，一个黑色的影子就在顷刻间坠落在楼下的地面上……
何朔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那竟然是王承康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