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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布的甜点     闭上眼睛玩个游戏txt下载     闭上眼睛玩个游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活下去

    頭又痛了起來,他盯著照片裡的苏萌想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苏萌擁抱他卻又把他推開。苏萌的身後是一片紅亮亮的火海,臉上也蹭滿了黑灰,身上還有血跡。他溫柔地吻自己的眼睛,鼻樑和嘴唇,又貼著他的額頭輕聲說,

    “……回國換個身份活下去,忘了這裡的所有。求你了,就當做是為了我……”

    明明是最想走的人,卻把他推了出來,將自己留在了那片地獄一樣的火裏。

    宋清持忽然感覺臉上有些濕潤,伸手一抹,不知何時,眼中竟然流下了淚水。身後傳出了踏踏聲,他慌忙擦去臉上的痕跡,合上了筆電。惠子先道了歉,宋清持長呼了一口氣,輕聲說道,

    “昨天是我不對,對不起。嚇到你了么?”

    惠子聽到宋清持這樣問她,終於沒忍住哭了起來,宋清持伸手拍著惠子的肩低聲勸慰。惠子捂著臉,嗚嗚噎噎的哭著。

    昭夫靠在門邊默默看著,心裡也不太暢快。沙羅的去向仍舊一無所知,會不會也曾無助的嚎啕大哭?會不會……昭夫努力的回想,才發現自己對女兒的生活軌跡真的不瞭解,想都不知道該怎麼想。他印象裡的沙羅性格早熟,性格古怪,毫無任何少女的天真爛漫,看他的眼神也像是看待垃圾一樣的不屑,兩人也並不怎麼交流,見了面也只是默默擦肩而過,仿佛陌生人一般。臭丫頭……

    店裡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昭夫走過去,發現是从京都的來電,接起來竟然是木香的聲音。衹是,木香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嘶啞,像是哭過一樣,

    “我在警署,警察……通知我們……去認屍,懷疑可能……可能…”

    尖銳的耳鳴驟然響起,視野開始動盪扭曲。昭夫攥著電筒的手開始顫抖,額頭也蒙上了一層細汗。

    “可能是誰啊!!!臭婆娘說啊!!別哭了!”

    他沖著聽筒暴躁的咆哮道,對面的情緒也失控了,不停地哭喊。惠子和宋清持同時看向了昭夫。卻見昭夫顫抖著丟掉了聽筒,哀嚎著跪坐了下去。

    “他們,找到了沙羅的制服……和一具女屍……大約十七歲……”

    昭夫斷斷續續的說著,惠子愣在了原地,兩眼發黑。

    ————

    “我覺得我做了一件錯事,可又覺得是對的,我是個怪人吧?”沙羅笑著說道。

    “惠子,這個我交給妳保管了哦,賭上性命的約定!”

    那是惠子的父親被通知調職到東京的當天,距離開學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沙羅將一枚鑰匙作為恭賀禮物塞到了她的手裡,惠子撇了撇嘴,

    “什麼啊,這就是禮物嗎?”

    “很貴重哦。”沙羅笑著說到。

    “什麼意思?”

    “這是我的生命,交給你了。”沙羅用力的擁抱了她。惠子將信將疑,卻也認真的擁抱了她。

    京都伏見西一警署的高崎警官接過宋清持遞上去的證件時,又抬眼將他打量了一番才放行。

    “自由攝影師?”高崎笑了一聲問道,“賺錢嗎?”

    “馬馬虎虎吧。”

    宋清持聳聳肩,打量著警署漫不經心的回應道。警署院內主樓是一棟四層高的建築,向兩邊延伸出大約各五十米的配樓。地下還有三層,分別是藥物檢驗科室和兩層地下停車場。那具女屍就停在負一層的痕檢科室。

    “从東京趕過來辛苦了,你們和受害者是什麼關係?”高崎的問題不少,宋清持有點煩他,不願意多說。惠子搶先說是同學也是朋友。高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惠子,“哦”了一聲后也沒再有反應。長長的走廊似乎看不到盡頭,頂燈的慘白色燈光顯得更加陰鬱,宋清持看到了木香和昭夫,兩人仍舊在爭吵,無休止的爭吵。

    “果然他們又在吵架……”惠子低聲說了一句。

    “他們兩個……當初為什麼結婚?”宋清持問道。

    “不知道。”惠子搖頭。

    偌大的痕檢室四周都是工作臺和手術臺,中央聽著一支移動病床,上面有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宋清持把惠子拽到了身後。高崎將醫用乳膠手套遞給了他們,在揭開白布前說道,

    “死亡時間大約在一周前,不過現在是夏天嘛,可能還要再晚一點也可能。小姑娘,妳也要看嗎?刚才這孩子的父母都沒仔細看一眼就出去吵架了。”

    “我要看!我不信這是沙羅,她沒那麼蠢……”

    惠子強忍著恐懼与反胃硬著頭皮說道。高崎抬眼看了她一眼,“聰明的人不一定命好。”

    白布緩緩拉開,惠子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灰白色額頭上的傷口橫縱交錯,縫合線密密麻麻。高崎一邊掀開一邊打量著惠子,惠子最終還是沒忍心看下去,躲在了宋清持的身後。白布被徹底掀開,宋清持皺了皺眉頭,屍體的面部已經完全無法辨認,衹能通過其他體表特徵來進行鑒別。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塊布帕蓋在了屍體慘不忍睹的臉上,才對惠子說道,

    “現在衹能指望你了,看看這具屍體是不是沙羅?”

    惠子吸著鼻子直往後退,宋清持按住了她的肩膀說道,

    “昭夫和木香已經完全崩潰了,祇有你對她最熟悉了,衹能靠你了。你明白嗎?”

    惠子哽了哽喉嚨硬著頭皮走上前,用戴著乳膠手套的手檢查著女屍的手臂和雙腿。腐敗的皮膚組織已經被清理,且進行了適度的修復,雖說有些變形但依舊可以辨認。惠子小心的將女屍的手臂抬了起來,發現腋窩処靠下位置的皮膚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紋身圖案,終於鬆了口氣。高崎一直盯著她的反應,絲毫沒有分心。

    “不是,制服雖然是沙羅的,但這個人不是沙羅。”

    惠子低聲說道。

    “妳確定嗎?”宋清持又問了一遍。

    “確定……”

    高崎嘖了一聲,“難辦了……又是一具無名屍體。”

    “又?”宋清持聽出了一絲異樣追問到。

    “這個月這種事已經是第二次了,大夏天的真的很不想出這樣的警,真的很考驗人。”高崎皺著眉吐槽。

第五十章 期待

    “你們為什麼會聯繫他們來認屍?”

    “一年前他們報了女兒內田沙羅的失蹤案,但是說句實話。警方一開始是把內田昭夫作為第一號嫌疑人考慮的,不過仔細調查下來再綜合多方證據來看,他的確沒有作案時間和動機,就暫時放過他了。”

    “第二個嫌疑人是誰?”惠子搶著問道。高崎看了看她,又看向了門外等了一會兒聽著門外沒什麼動靜才說道,“她母親,內田木香。”

    “這兩個人……總之就是感覺不太對勁。一年前報案后我們就立刻介入了調查,但是他們極度不配合,導致我們在最關鍵的72小時內沒辦法掌握有效的信息,錯過了最佳搜救時間。這一查就是一年……”

    高崎將那塊白布重新蓋好后,喃喃說道,

    “你們能想像嗎,夫妻兩人報過案后,丈夫居然又去打小鋼珠了,這種父親我是第一次見到,真是大開眼界啊。不過一年前報女兒失蹤的還有一家,那一家差點哭暈在警署門口,反差這麼大的兩家人,也難怪我映像深刻吧。”

    “他們家的女兒……找到了嗎?”宋清持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他心裡隱隱覺得不太好。高崎的表情逐漸變得沉默又沮喪,應徵了他的猜測。

    “兩個星期前我們在同樣的地方發現了一具女屍,十八歲,死法也是這麼殘忍。就是那一家的女兒。”

    宋清持向高崎諮詢了那一家人的一些信息后便不再詢問更多。再遇到昭夫和木香時,宋清持也沒有再說話,而是沉默的靠著後排座位閉著眼休息。

    不是沙羅,那說明也許人還活著。

    活著就好,活著就還有時間,有時間可以計畫一切。

    苏萌的臉龐忽然浮現出來,兩人分別時,苏萌笑著說再信他一次,可眼神里卻早已盛滿了離別的深情。

    四個人一路沉默地回了木香的居酒屋,晚上惠子口渴去二樓的飲水機接水喝的時候,看到了正在起居室互相撕打的昭夫和木香。

    惠子愣住了,不敢再嚮前走。

    忽然視野一黑,一隻溫暖的手蓋在了她的眼睛上將人拖離了過道。宋清持將她帶回了樓上,惠子仍心有餘悸,兩年前的京都的煙火大會的那一晚的記憶像是湮沒在一片海裏。宋清持等她喝完杯子裡的水說道,

    “明天我會去拜訪那一戶人家。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惠子賭氣一樣搖頭。宋清持笑了一下,从衣兜裡翻出煙盒抽了一根出來。

    “不去也可以,那你明天還會看到那樣的場面。”

    “……”惠子登時面紅耳赤,

    “他們……明明一直在咒駡對方。怎麼還能……還能……”

    “做||?”

    宋清持吐了口薄菸,煙霧繚繞中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說出了這兩個字。惠子的臉上騰起一片紅,直到耳垂。

    “你怎麽能說的這麼直接?!”

    “我可是成年人,小鬼。”宋清持笑著看她。

    “這種事情很正常吧。仇恨歸仇恨,慾,望歸慾,望,人在慾,望面前,不堪一擊的。人嘛,終究是存在以為原始目的的動物性的。”

    “那……你有嗎?”

    惠子試探性的問道。宋清持直視著惠子的眼睛,覺得那雙眼睛忽然變得朦朧起來,惠子看他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大概是房間不通風的原因,害得這丫頭想入非非。宋清持伸手蓋在了惠子頭頂,揉亂了她的頭髮,大聲說道,

    “有個屁!小丫頭天天想什麼呢?給我打住!睡覺去,明天還要早起!”

    惠子回了臥室才放鬆下來,她為刚才自己的意亂情迷感到害羞。她居然有那麼一個瞬間想要湊過去親吻宋清持,但她也知道,這麼做一定會被對方推開。京都容納著他們三個人的過去,滋生著他們的罪念。

    宋清持獨自在屋裡沉默地坐著,煙在迅速燃燒。更多的記憶湧了進來,關於那個男人。

    ———嘭!煙花爆炸的聲音。

    宋清持靠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著遠處零星燃放的煙花出神。忽然香菸被人抽走,他順勢看過去卻被那人擁抱著親吻了嘴唇。沐浴液的清香湧入了鼻腔,苏萌濕淋淋的髮搭在額前,蹭過他的皮膚,涼涼的。

    “你是第一次吧?”

    宋清持問他,手輕柔的了苏萌的浴袍束帶。苏萌身上筋肉纖長,皮膚白細,十分漂亮。

    苏萌那溫柔又期待的目光印在了他心裡。

    宋清持和惠子找到田尻家的時候,發現這家還養著一隻大型犬,正兇神惡煞的沖他們亂吠。惠子被嚇得慌忙躲在宋清持身後。

    “妳怕狗啊?”宋清持問道。

    “這麼兇惡的狗你不怕嗎?”

    “那也衹是狗而已啊。”宋清持說著向院子走去,那狗竟然像是怕了宋清持一樣叫聲越來越低,最後乖乖的噤聲鑽進了狗窩不再出來。

    女主人是個面色憔悴的中年主婦,開門時一隻手裏還拿著煎鏟,十分戒備的問道,“你們找誰?”

    “我是高崎警官的同事,來找您做一下關於令媛失蹤一案的詢問。方便嗎?”宋清持隨便扯了個身份,女主人又看向了惠子,“她呢?還是學生吧…”

    “我…我是澤莎的朋友。伯母妳好……”

    惠子昨天隱約記得這家的女兒的名字。

    “進來吧…”女主人將門敞開,迎了他們進去,宋清持剛想問不需要看工作證就放人進來真的沒關係嗎?就看到客廳裡已經坐了一個人,還揮手和他打招呼。

    “來了啊!我算對了。”

    高崎端著茶杯沖他笑著說道。

    田尻澤莎,与惠子和沙羅同校,衹是不同班。一年前幾乎和沙羅同期失蹤,兩周前屍體被發現於河堤的草堆裏。惠子要不是看到澤莎的校服和書包,根本不知道她和自己同屆。宋清持問她,

    “澤莎在學校裡顯眼嗎?”

    “一點也不…根本沒有映像。沙羅很受歡迎,性格溫和又成熟,喜歡她的人很多。啊…對不起……總是提起她。”

第五十一章 爱丽丝

    惠子總是不小心將話題拐到沙羅身上,澤莎的母親一聽到沙羅的名字像是魔怔了一樣,抓起茶几上的遙控器就砸向了惠子,高崎連忙伸手阻攔,宋清持則一把將惠子拽到了身後。

    “那是個混賬!都是她!她把我家的孩子變得又壞又蠢!她怎麼沒死啊!”澤莎的母親歇斯底里的怒吼,澤莎的父親也無法安撫,只好垂手立在一邊不停的道歉。

    “稍微平復一下情緒,不要遷怒於無辜少女啊。”

    高崎悠然的說著,從紙巾盒里抽了幾張紙出來擦了擦茶杯濺出來的水漬。

    “收拾澤莎的遺物時發現了這個。”澤莎母亲从電視下方的櫃子里拿出了一隻小鐵盒,打開後裡面放著一把鑰匙,和沙羅交給自己的鑰匙不太一樣。

    “這不是寄存櫃的鑰匙嘛?有寫明是哪個車站的嗎?……誒,jr綫啊……”

    高崎將鑰匙拿在手裡反復查看,發現鑰匙背面刻著站名,jr-宇治,距離京都倒也不遠,大約25公里車程。三人告別了田尻家,宋清持打算和高崎一起去宇治,惠子也連忙跟了上來。

    “妳跟著湊什麼熱鬧,回去寫作業啊。”

    宋清持坐在副駕座說道,惠子卻認真搖頭,

    “反正被停課了還寫什麼功課。找東西要緊。”

    “妳也是個壞丫頭呢,”高崎笑著調侃她。“這個沙羅和妳關係很好吧,我曾經因為她的失蹤案查訪過沙羅的很多同學,除了妳之外幾乎所有女同學都說她是個混賬。”

    “人前人後見風使舵的人多了去了。”惠子淡淡說了一句,“她們就是落井下石而已,她們嫉妒她。”

    從寄存櫃裏取到的是一個還未拆封的包裹,表面纏著厚重的黑色寬膠帶。裡面是一個厚厚的信封,高崎將信封拆開將東西倒了出來,全部都是一些女孩子穿著精緻的紗裙的擺拍照片,或抱著巨大的毛絨玩偶,或拿著棒棒糖。背景繁複而且精緻,氛围溫暖甜蜜。但照片中的人無一例外眼睛都被蒙著,還有很多是樣貌清秀的男孩子穿著西裝背帶短褲和白襯衫的照片,同樣也蒙著眼睛。每張照片後面都標著花名,年齡,三圍和喜好之類的數據。惠子看著一張張照片翻過,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最後一張照片上面的女孩戴著王冠模樣的頭飾,蒙著眼睛的是黑色絲帶,身上穿著藍底蓬蓬公主裙,身前有一條白色的薄紗翻邊罩裙,上面點綴著精緻的淡藍色立體刺綉玫瑰圖案。惠子一陣頭暈,那是沙羅,她認得照片中那人的嘴角微笑,和手臂抬起時,微微露出來的紋身圖案。

    照片背後卻只寫了一個花名字,“アリス”(愛麗絲的日語英譯)

    “其實衹要確定死的人不是沙羅。是誰都無所謂。”

    他們在回京都警局的路上時,本來安靜的環境被惠子的這句話打破。黃昏的光線有些昏暗,視野裡的天空變成了深橘色和墨藍色,公路上的車流也逐漸稀少。

    “內田沙羅,看起來很不得了啊。”高崎說話的語調仍舊清閒,宋清持說道,

    “一群小孩子而已,能折騰出多大的風浪?”

    “你明明知道這些照片可能意味著什麼。應該還有其他的資料吧……jr線路這麼長。”

    惠子下意識的捂緊了自己的書包。高崎將他們送回到木香的居酒屋后才返回警署。木香正在店裡呆坐著喝酒,見了宋清持也衹是點點頭。惠子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沉悶便獨自蹲在店門口看著道邊被風卷起的落葉發呆,最近早晚開始逐漸降溫,夏天要過去了,至少…京都的夏天要過去了。

    “明天下午送你回東京。”宋清持說道,惠子木然點頭又問道,“你不回去?”

    “我再等等,看看高崎那邊有沒有進度。”宋清持平靜地說道。

    高崎將資料鎖在了檔案櫃裡面並沒有再繼續查看,隨後撥了電話出去。

    “人在我這裡……要帶他走嗎?誒……我不確定能拖住他多久哦。”

    宋清持在下午接到了高崎的電話應約去了警署。可在進去時發現裡異常的安靜,甚至門口的接待室裡都沒有人。他从腰後摸出了那把戴著消音器的槍小心探查,高崎是個線人,但是是哪一邊的他不太確定。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撕裂了這片詭異的寂靜。

    “你來了嗎?”另一側的高崎悠然的問道。

    “你是哪一邊的?”宋清持不打算彎彎繞,直接問道。

    “哇,你不要懷疑我啊,我可是有情報要給你的。來地下車庫。”

    到了地下車庫後,發現裡面停的沒有一輛是警車,全部是黑色豐田。宋清持知道自己插翅難逃,輕笑了一聲看著逐漸向自己靠攏的人群,全部是黑色西裝,黑色,黑色,全部都是黑色,陌生又壓抑的黑色。唯獨在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苏萌站在人群外側,表情平靜的看著他,男人們將宋清持圍在裡面,卻並不動手而是等待苏萌的指示。兩人平靜的看著對方,博弈在無聲的進行。

    賭你不會傷害我。

    苏萌搖了搖頭,揮手下了令。一個男人揮起一拳打在了宋清持的腹部,宋清持痛的彎下了腰,又被一個人拽過了後頸的衣領強迫著他抬起頭來。腹部又落了一拳,有人從他手裡將那把槍奪了出去,又有人在他腿彎處踹了一腳,雙腿便跪了下去。人群越圍越窄,宋清持的視野有些模糊,忽然頸側落下了一記手刀,暈了過去。

    將宋清持送上車後,苏萌給高崎撥了電話。

    “你還有什麼沒説?”

    “都告訴你了哦,沒有隱瞞。”高崎平靜的回應道。

    “他們來京都找什麼東西…?你又瞞下了什麼?別逼我。”

    對面平靜了一會兒,又聽到高崎的聲音,

    “很難辦哦,你們明明是黑幫,竟然這麼頤使氣指。不太好吧,芷江那邊可是很認真的和我們維持關係哦。”

    苏萌愣了一下,暴怒的呵斥道,“混賬東西!你兩邊做交易小心把自己玩死!”

第五十二章 恐惧

    “唉,不是我,是上面的要求啊,我也很難辦啊。”高崎故作無辜的說辭令苏萌覺得反胃,他沒再和對方糾纏而是憤怒的掛斷了電話。他看著後座仍舊昏迷的宋清持,眼裡滿是怒火。

    木香終日酗酒,看起來總是一副懶散的樣子。就算店門口停了一長列的黑色轎車也引不起她的絲毫注意。疤面男人走進店裡將吧台的座椅拉開,苏萌坐了進去。

    “今天不營業,出去。”

    木香低聲說道。

    “我來問妳一件事。芷江的人來找過妳嗎?”

    “每天來來往往這麼多人,我怎麼記得住是誰的人。”木香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一年前,這幾個男人是不是有段時間經常光顧妳的店。”

    苏萌將手機的照片調出來,畫面裡正中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臉上有著密集的紅血絲。木香認出了他,手指撓著玻璃杯上的花紋沉默不語。

    “每天都來,一直喧鬧到淩晨才會離開?期間總是對妳言語輕佻,假意奉承。妳當時剛剛離婚情感空虛,所以有幾次也應約了是嗎?”

    “……對。”木香侷促不安的抓撓著自己的手臂,有些難堪的點點頭,苏萌輕笑一聲,

    “都是蠢貨,昭夫呢?讓他出來,我有話問他。”

    苏萌的人在一家按摩店旁邊的小鋼珠店發現了昭夫,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被一拳招呼在了臉上。周圍的人看到這樣的騷動慌忙撤遠,昭夫的鼻子又被打出了血,他抹了一把大聲喊著,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啊!!鼻樑是軟骨,很容易斷的啊!媽的,又流鼻血了!!”

    話音剛落,又挨了一拳。人撞在彈珠櫃機上發出巨響。昭夫這次撞的有些意識不清,苏萌讓人把他拖上車一併帶走。

    宋清持再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窗外是熟悉的東京塔。他回東京了,被苏萌帶了回來。這次所有的東西都被收走了,手機,槍,錢夾,所有的一切都被苏萌收了起來,無處可找。他的頭還是有些暈,掙扎著坐起來聽到外屋有響動,他連忙下地出去查看,卻看到苏萌正在从冰箱裡拿酒。

    “喝點什麼?”

    苏萌輕聲問他,語氣平靜又溫和。

    “水,就可以……”

    宋清持的喉嚨有些幹,聲音也有些嘶啞。苏萌將酒放在一邊,从冰箱裡又拿出一瓶蘇打水遞了過去。宋清持單手將易拉罐打開,仰頭灌了大半瓶。

    “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高崎是你的人?”

    兩人互相發問,誰都不願意退讓。

    惠子到家後把自己鎖在臥室裡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清醒,走出房間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了家,過道裡到處都是蠟筆,玩具,漫畫書,這是她三歲弟弟的傑作。媽媽正在樓下煮咖喱飯,爸爸一如往常在客廳看電視。一切如常,可這樣的生活惠子卻忽然不習慣了,沙羅的一切都是混亂的,陌生的,黑暗的,卻也是刺激的,令她興奮的,她已經不太不習慣這樣的平淡了。

    父親聽到她下樓梯,沖她說道,

    “老師昨天來家訪了,妳不在哦,大忙人。”

    “誒……”惠子有些窘迫,母親替她打了圓場,

    “別問啦,她不是說去朋友家學習了嘛。”

    “哎呀,我就是隨便一問,沒別的意思。”父親笑著回應,從客廳去了廚房,“啊,老婆妳做了炸雞塊啊?好香啊!”

    “別偷吃!那是給惠子的加餐!哎呀,都說了別……”

    母親說著打了父親的手一下,忽然聽到一陣啜泣聲,兩人連忙轉頭去看,發現惠子立在樓梯上,正在低聲啜泣,繼而變成嚎啕大哭。

    “怎麼啦?惠子你怎麼啦?”

    母親扔下筷子,也來不及解圍裙連忙湊了過去,父親則慌忙翻找紙巾給惠子遞了過去。

    “為什麼祇有我是你們的女兒啊……我好難受啊……”

    惠子泣不成聲的說著,父母卻完全聽不懂什麼意思。

    “媽媽我好難受啊……她明明那麼懂事,那麼好啊!做的點心也好吃,長得也漂亮,功課還好!為什麼會失蹤啊!”

    惠子無處發洩,無處傾訴的痛苦如同洪水一般傾瀉而出。父母和幼小的弟弟完全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事,只好圍在她身邊,弟弟還把自己的玩具挖土車塞到了她手裡,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她。

    飯後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了很久,父母為工作繁忙而沒有意識到她在學校遭受了霸淩而自責,正要和她道歉,惠子笑著擺擺手,

    “我揍回去了,不吃虧。”

    “沙羅這孩子還是一點音訊都沒有嗎?她父親是那個叫昭夫的人吧?和你好像很熟的。”

    “嗯,和我是初中同學來著,之前負責運貨。”惠子的父親點點頭。“不過後來搬回京都,他酗酒滋事,把對方打得重傷住院,實在是沒辦法只好開除他了。”

    “明明是成年人了,竟然還這麼幼稚嗎?都不想想還有妻子和孩子……這麼隨隨便便因為打人就丟了工作,家裡怎麼辦啊?”母親總是擔心很多事。

    “……地震信息通報完畢,現在插播一條新聞,當日下午17點47分於西巢鴨車站的女洗手間發現一位年輕女性死者,法醫預估死亡時間在下午13點左右……”

    電視上的新聞主播平靜的念著新聞稿,一家人不再说话,都静静地听着新闻报道。電視裡出現了警察接受採訪的畫面。

    “兇手十分殘忍,死者的面部特徵已經完全毀壞,無法辨認。我們衹能从死者的遺物進行排查,初步判定是一年前从秋田縣通報失蹤的國中生……”

    惠子呆坐著,害怕的說不出話,因為她看到了畫面裡有高崎。

    她強忍著恐懼吃下了晚飯後連忙躲回了房間,顫抖著从書包裡翻出來一把小鑰匙打開了衣櫃的最底層的抽屜,翻出了沙羅之前送給她的那只禮物盒,小心翼翼打開,發現裡面果然也是一把電車車站儲物櫃的鑰匙。

    她又仔细檢查著鑰匙背後的金屬鏤刻,在燈下顯示出了清晰的字樣——jr-東京都-a2z13,是储物柜的编号。

    裡面還有一封信,是沙羅的字。

第五十三章 疤痕男

    ……愛麗絲在黑暗中掉啊掉,這个洞像是沒有盡頭一樣,愛麗絲始終掉不到底。她開始百無聊賴的查看周圍的東西……童話故事?惠子有些納悶,看到愛麗絲她立刻想到沙羅蒙著眼睛的那張照片不禁泛上一陣寒意。厚厚的信全部都是愛麗絲在兔子洞裡的那一段故事,惠子耐心的翻看,翻到最後也還是愛麗絲漫遊仙境的故事節選。可最後一頁黏在盒子底部,摸上去卻厚厚的,像是還有一層。惠子用小刀小心將信紙裁開,發現下面一封短短的信。

    呐,惠子,妳把鑰匙扔掉吧,扔到井裡也好,山泉裡也好,哪裡都好,扔到妳以後也不會想起來的地方就好。我要去奇妙世界待一段時間,你要是想我了就去睡覺,我們夢裡見吧。

    像是告別一樣的語氣…

    两年前的某個夏日,午休時間漫長又無聊,蟬鳴聲從窗外傳進來,吱吱吱的吵得人昏昏欲睡。惠子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後背被戳了一下。

    “惠子,妳看。”

    沙羅偷偷將一本少女風尚的雜誌從桌下傳了過去,惠子接過一看,b5規格的雜誌正中彩頁上是沙羅的照片,穿著薄紗一般的長裙,長長的頭髮披在身後,也化了淡淡的妝容十分清醒秀麗。惠子盯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沙羅接拍了雜誌的平面照。

    “超棒啊!妳上雜誌了!還是正中的彩頁啊!”

    放學後,惠子推著自行車仍意猶未盡的不斷誇讚,沙羅跟在她身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是東京那家嗎?妳一直想去的那家?”惠子又翻出了雜誌認真翻閱著書號。

    “不是哦,只是一個小雜誌社,東京那家沒有給我回復。”沙羅有些悵然若失。

    “這樣吧,妳可以把照片給我,我幫妳發出去。我爸爸他有很多雜誌社的朋友,也許可以幫得上呢。”惠子轉頭開心的說著,沙羅的眼裡頓時充滿光彩,抓著她的手認真說道,“真的嗎?會不會太麻煩啊,真的可以嗎?”

    “沒問題的!妳要是真的可以出名那就太好了。妳又聰明又漂亮,真想看妳大紅大紫的那一天啊!我等著妳登上紅苏歌會和vogue!”

    “哈哈哈,兩個不是同一個東西吧。”沙羅嘻嘻哈哈的開起了玩笑。

    “我永遠給妳應援。到時候啊我就可以非常驕傲的對我的孩子說,妳看電視上的這個姐姐,是媽媽的朋友哦!我還知道她的很多糗事,比如吃巧克力就會拉肚子!”

    “啊,不要說啊!太羞恥了吧。”

    沙羅大叫著要捂住她的嘴,兩人一路上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地迎著夕陽走遠。

    惠子收拾東西的時候翻出了那本邊角有些翻折的舊雜誌,雜誌下面還有一個信封,是當時沙羅發給她的個人寫真集,她只來得及給雜誌社寄出一部分的時候,沙羅就失蹤了。信封上也落了些微塵,她默默看了一會兒將雜誌邊角撫平又把信封用乾布擦乾淨後,小心地放回了抽屜鎖了起來。

    昭夫睜開一雙昏眼的時候,發現身前坐著一個男人正遞來一杯水,他想伸手去接卻發現雙手雙腿都被繩子牢牢捆著,無法掙脫。

    “什麼啊?刑訊逼供嗎?媽的……”昭夫罵了一句,發現自己身上的血跡還在,只不過已經氧化變成棕色。男人吩咐手下將屋裡的燈光調亮。昭夫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是誰。苏萌和宋清持兩個人坐在他面前的沙發裡,周圍站著幾個苏萌的跟從。苏萌將一張照片伸到昭夫面前,

    “這個男人,你有印象吧。”

    “誰啊?”昭夫假裝看不清,瞇著眼睛一直說胡話。苏萌抬眼示意了一下,有人上前在昭夫後腰狠狠踢了一腳。

    “認得!認得!我在店裡見過!”昭夫吃痛的慌忙改口。照片上的男人戴著厚厚的棕褐色鏡片的眼鏡,兩頰分佈著密集的紅血絲。苏萌平靜地說道,

    “沙羅失蹤前曾給中野惠子打電話埋怨她將手機號碼和電郵地址給了這個人,其實是你給的吧。惠子只在寄給雜誌社的照片裡放了沙羅的電郵地址,從來沒有隨意洩露給其他人。而這些卻造成了兩個人的誤會。

    可沙羅在失蹤前最信任的人依舊是惠子,她給惠子發求救信息,不過惠子畢竟還是孩子,那時她才十五歲,被嚇得什麼都不敢說、不敢做。但她始終認真的、努力的記著沙羅,保存著沙羅留下的所有東西,和我們努力的找她,而身為父母的你們,卻什麼都不做……”

    “放屁!老子……老子為了找這個死丫頭跑來東京啊!”昭夫狡辯道。

    “我不想聽你狡辯,這個男人你給我把他找出來。”

    苏萌冷硬的打斷他,昭夫斜著眼看向二人哼了一聲。宋清持保持沉默,他對那個眼鏡男人有映像,卻又不太清晰,一年前他曾在木香的店裡跟蹤這個男人也是因為他的最後一段記憶裡看到的就是這個人,可這個人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他卻記不清了。苏萌起身要離開房間時,又對昭夫說道,

    “給你三天時間,找不出來這個男人我就把你澆灌在混凝土裡,填了東京灣。”

    昭夫一聽嚇得鬼哭狼嚎,宋清持被吵得耳朵痛,連忙說道,

    “一個星期,這夠了吧?”

    苏萌轉頭看向宋清持,有些生氣卻又不忍對他發脾氣,宋清持聳聳肩,指著昭夫說道,

    “這傢伙可是廢柴啊,你指望他三天找到人?”

    宋清持跟在苏萌身後隨他一起上了車,開車的正是那個疤面男人,疤面男人不時通過後視鏡打量宋清持。苏萌輕聲說道,

    “我目前能幫你的就是這些。關於沙羅的信息我這邊知道的也太少。”

    “目前也只能從那個男人開始查了,對了,西巢鴨站的那個女孩,她应该也有一把钥匙。”宋清持一邊整理資料一邊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她們應該是這個事務所下面的女孩,16個素人到最後的9人,失蹤了7人。

第五十四章 送钥匙

    這7個人是來自不同地方的女孩,目前知道的是京都的內田沙羅,田尻澤莎,秋田的大原奈奈,以及兩週前在京都鴨川附近發現的穿著沙羅的制服的女孩。還有三個人我們不知道。”苏萌接過宋清持打印好的網頁資料,仔細看照片裡的16個女孩,個個都很清秀,沙羅在裡面卻尤其顯眼,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只認得沙羅的原因。

    “只有女孩嗎?我聽你說過你們從田尻澤莎的遺物裡還發現了男孩的照片。”

    “高崎說目前沒有接到過和照片裡樣貌相似的男孩的失蹤記錄。對了,他是你的人吧?”

    “算是。”苏萌點點頭,宋清持呼了口氣,“那就行,他現在是這起案子的總負責人,以後少不了找他要情報。但是這傢伙和你們牽扯這麼深,我總覺得有點微妙啊。”

    “有我在,你放心。”苏萌說著輕輕按了按宋清持的手。

    車子開到了歌舞伎町,苏萌看著宋清持打開車門,邁出了一條腿終於還是叫住了對方,宋清持轉頭看過來,笑著問他什麼事,苏萌哽了哽喉嚨,也只說得出注意安全,保持聯繫這樣的話。宋清持笑著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人群裡,苏萌一直望著宋清持的背影,直到人走遠消失才關上車窗。

    “少爺,他真的想不起來和您的事了嗎?”疤面男人低聲問道。

    “不知道,大概朦朦朧朧多少記得一些吧。”

    “當初他讓我監視您,跟蹤您,大概就是為了保您。不過我當時以為他要除掉您才那麼做。”

    苏萌望著前方喃喃說道,“他從來就不像個黑道的人,心底柔軟,愛說愛笑,逞兇鬥狠都是裝出來的,就連剛才他都護著昭夫。他從來沒想過要傷害我。”

    宋清持回到麗子的店卻發現了一身運動裝的惠子,不禁感到頭痛。宋清持將東西拋進沙發,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妳怎麼又來了,又因為毆打老師被停課了嗎?”

    “我……我來送鑰匙。”惠子的眼角紅紅的像是哭過,攥著鑰匙的手輕微顫抖。宋清持望著那把鑰匙,熟悉的鑰匙,是電車車站儲物櫃的鑰匙。高崎的電話打了過來,

    “新情報,要聽嗎?”

    高崎的聲音聽起來永遠都是一副欠揍的輕飄飄的樣子,背景環境十分嘈雜,還有音樂聲,像是在快餐店。

    “說。”宋清持懶得和他客氣。

    “鴨川那個,身份確定了哦!留給家人的遺物裡也有一把鑰匙,不過不是京都的車站,在東京的秋葉原站,方便在車站見面嗎?”

    宋清持掛斷電話後轉身就往店外走,惠子匆忙跟了上去。

    “妳跟著幹什麼?接下來的事是大人的,妳回去上課啊。”宋清持頭也不回的衝她厲聲說道。惠子第一次見他這麼兇,她知道接下來的事很危險也很可怕,可目前只有她掌握更多關於沙羅的事,她再不參與沙羅的行蹤就真的很難找到了,忍不住帶著哭腔顫抖著說道,

    “我……我一定緊緊跟著你們,絕對不會妨礙你們,我是校田徑隊的主力,還拿過聯賽的冠軍,遇到危險我可以跑得很快,不會有事的,我特意換了運動裝還和學校請了假……我想找她,她現在只能依靠我了……”

    宋清持聽著惠子絮絮叨叨帶著哭腔的解釋腳步也慢了下來。轉身時發現惠子已經哭紅了鼻子,抽抽搭搭地緊緊攥著隨身背著的小包,她不僅換了一身運動裝,連鞋子都特換成了訓練鞋,小包裡還裝著一隻裝滿水的運動水壺。宋清持看著這樣的惠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明明是要去查案子,裝備得卻像是去春遊一樣,記住一定要跟緊我。”

    “如果你不見了呢?“惠子緊張的追問道。

    “那就跟著小苏,總之離那個高崎遠一點,必要時候揍他也是可以的。”

    宋清持說完立刻揮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i didall for you, don't say i ried.

    i rotect youthat you never die.

    秋葉原車站裡隨處可見佇巨大的廣告展架,上面繪製著巨幅acg廣告和看版圖。儲物櫃就掩藏在展架後面,高崎和一眾警員圍在儲物櫃前,按照鑰匙上的金屬鏤刻尋找著對應的櫃子。周圍的人看到黃色的隔離帶紛紛退至遠處,不敢走近也不敢詢問。鴨川女孩的父母也在現場,與警方一起尋找對應的櫃子。

    宋清持和惠子到的時候,正趕上高崎他們開櫃子門。門在打開的一瞬間,警察們都自發的向後退了幾步,仿佛裡面放著什麼魔物一樣。嘩啦啦的東西掉了一地,裡面有裝滿化妝品的化妝包,還有幾張六本木高級會所的消費卡,甚至還有一家地下拍賣行的會員卡,隨著一起掉落的還有一個厚厚的信封。

    女孩的父母驚愕的看著滿地的東西,他們完全沒想過女孩為什麼會有這些娛樂場所的消費卡。高崎蹲下身戴上手套將東西挨個放進物證袋裡貼好標籤,宋清持將那個信封撿了起來,沉甸甸的,裡面似乎裝的也是照片一樣的東西。

    “這個信封我看還是先不要給女孩父母知道了。”

    高崎一邊收揀東西一邊說著,宋清持點頭表示默認。將女孩父母的情緒安撫下來送走後,高崎遣散了周圍的警員。

    “這些臭小鬼,背著父母做了不少出格的事啊。”

    高崎點了根煙,吸了一大口轉頭對惠子說道,

    “妳也是,和我們走這麼緊你不怕嗎?”

    惠子沒有搭理他,往宋清持身後躲了躲,高崎笑了起來,指著宋清持調侃道,

    “喂,我是警察誒,你沒道理怕我吧?這傢伙的背景不清不楚的你敢信他?”

    宋清持沒有說話,只是輕聲笑了一下。高崎望了望四周,商場和遊戲體驗中心的電子樂混雜在一起,行人吵吵嚷嚷穿梭,各種巨大的acg展板和電子廣告不斷在眼前刷新,看久了眼睛都會酸痛。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裝修輕簡安靜的咖啡廳,三人立刻躲了進去,

    “喝什麼?我請。”高崎將餐單遞給二人。

第五十五章

    “隨便”宋清持說了一句,順勢打量了店裡的環境,空間不大但是裝修精緻,店員和食客都很安靜,或者可以說是冷漠。惠子指著宣傳單上的新品有些猶豫的說道,

    “我想點這個……香草巧克力夏日巴菲,可以嗎?”

    “……妳真的是以为出来玩的吗?”

    高崎和宋清持兩人看著惠子,惠子有些尴尬,低聲說道,

    “看起來……好像還不錯,你們兩個不嘗嘗?”

    “不必。”高崎和宋清持異口同聲,果斷拒絕。

    店員是個性格活潑的年輕女孩,歡快地說道,

    “我們特別推出盛夏清涼套餐哦,非常適合三位共同享用呢。”

    “清咖,加香草巧克力夏日芭菲。”

    高崎冷淡的說了一句,店員以為他是在扭捏又開始推薦其他餐品。高崎無奈只好從胸口位置拿出證件稍微示意了一下,一雙眼惡狠狠地盯向了店員,女孩立刻禁聲,抱著餐單慌忙退了下去。

    宋清持將提前打印好的資料遞給了高崎,指出了照片中懷疑失蹤的七個女孩。高崎将鴨川女子的照片擺了出來,一一核對後果然應征了宋清持的想法。過去一年內,全國各地陸續有女學生失蹤的報案,但因為事發地點過於零散,並不能發現統一的線索,這些案子便一直被拖了下來。

    “我查了報案記錄,包括京都的內田沙羅,田尻澤莎,秋田的大原奈奈,以及這位尸體發現於鴨川,家在東京的可憐女孩,还有三个人目前未收到死亡通知。哦對了……”高崎說著從文件夾裡拿出另外兩沓資料,

    “這個是發現於西巢鴨車站儲物櫃的資料,是我們的奈奈同學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訊息。另外三個人的失蹤報案記錄在這裡。目前來看的話,這些已經確認死亡的女孩的父母並不知道她們的社交圈子,或者說壓根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會有夜總會的消費卡,還是vip會員哦。果然不一般啊……”

    “嘴上積點德吧。”宋清持一直不太習慣高崎冷嘲熱諷的口吻,高崎聳聳肩並不在意,轉而看著悶頭吃冰激凌不言不語的惠子說道,

    “妳是不是也藏著什麼秘密?對大人隱瞞太多事可不好,會引火燒身的。”

    西巢鴨車站儲物櫃的照片仍舊是一些年輕女孩的照片,不同的是,畫面中的人不再蒙著眼睛,而是大大方方的對著鏡頭微笑,身上的衣服和上次的照片裡一模一樣,應該是間隔時間不短,在同一個地方拍攝的。女孩們化了妝都變得十分清秀端麗,配上輕飄飄的公主裙和薄薄的絲襪,帶有濃烈的暗示。

    高崎打開了秋葉原車站儲物櫃的信封,裡面不出意外也是照片,他索性將信封倒著舉起,把照片倒在桌子上。誰知道第一張照片就嚇壞了惠子。宋清持立刻將信封擋在惠子眼前,將照片一把扯了過去。

    第一張照片是已經死亡的田尻澤莎,臉上血污一片。第二張是大原奈奈,同樣的慘狀,第三個則是今天發現的女孩,也是一樣……

    “……像是殺人預告一樣……”

    高崎也有些被嚇到,惠子捂著嘴大氣也不敢出。沙羅和其他三個人的照片上乾乾淨淨,說明人還活著。宋清持挨個查看著照片上的人和高崎提供的資料進行一一對應,翻看的過程中發現沙羅的照片有些厚,用手捏了捏發現這張照片的材質和其他的也不一樣,其他照片只用了一張相紙打印,而沙羅的則用了兩張相紙。

    宋清持向店員借了一把小刀將相紙沿著邊沿小心刮開,將另一張緊密粘合的照片小心的與沙羅的照片進行剝離,畫面上的人物也逐漸顯露了出來。宋清持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惠子……”

    惠子聽到宋清持喊她才敢應聲。

    “這個,是不是妳?”

    宋清持指著剝離下來的照片低聲問道,惠子的勺子掉在了地上。那是她們那天煙火大會的照片,只有她被裁了出來貼在了沙羅的照片背後。將死名單裡,也有她的名字。惠子已經說不出話來,雙肩在不斷的發抖,高崎也收起了玩笑嘴臉,立刻撥了電話給總署,

    “這邊出了特殊狀況,需要立即申請證人保護制度,對,馬上。”

    從店裡離開的時候,惠子再也沒有精神了,腳步懶懶的跟在兩人身後,有幾次都茶點被車撞到。宋清持連忙將人扯到身邊,拍了拍她的肩,

    “不用太擔心,也許只是惡作劇。高崎這邊已經為你申請保護了。”

    “那麼嚇人的照片,你自己都不會信是惡作劇……。沙羅她……是不是躲起來了,為了救我們兩個人才一直躲起來。凡是出現的女孩,都會被殺,沙羅她很聰明,所以一直藏起來……”

    惠子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還是因為太害怕抱著宋清持哭了出來。宋清持也不忍推開,只好耐著性子安撫。忽然手機響了起來,是苏萌。

    “我到了,跟我回去。”電話裡的人聲音清清冷冷。宋清持知道一定是高崎告訴了苏萌自己的位置,衝著高崎比了個混蛋的嘴型,高崎聳聳肩,隨即笑了起來。

    “額……我已經不在秋葉原了,我……”宋清持打算混過去。

    “我就在你身後,黑車,打著雙閃。”

    宋清持立刻回頭看去,發現苏萌的車不僅在身後,幾乎就是貼在身邊一樣。苏萌親自開車來接他,而他現在正一隻手舉著手機,另一隻手拍著惠子的背。惠子仍抱著他不撒手哭的直吸氣。此刻的苏萌正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上饒有興致的看他。

    “額……”宋清持張了張口,指著惠子說道,

    “這是證人,只是證人。你別亂想……”

    兩名警官和惠子一起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惠子的父母有些驚訝。警官詳細的解釋了事情的經過,惠子的母親一陣眩暈。惠子路上已經哭過,現在已經恢復了平靜。

    “無論如何都不要去儲物櫃,一定要忘掉它。”

第五十六章

    宋清持送她上警車之前仔細叮囑道,惠子緊緊攥著鑰匙,淚眼汪汪的認真點頭。“妳和沙羅現在綁在一起了,妳們兩個衹要有一個暴露了行蹤就全部完蛋,沙羅能做的大概也只還有這些了,你一定要相信,衹要妳平安她就平安,明苏了吧?”

    苏萌在車裡一直看著撐在警車車窗前向惠子認真交代的宋清持,耐心的看著對方緊張的表情,看對方因為擔憂而緊皺的眉頭,又看到對方轉身想自己走來。

    苏萌等宋清持上車後溫柔地說道。“累了吧?”

    宋清持長嘆了一口氣,這三天他一路顛簸下來確實累了,僅僅三天時間竟然接連發現四名与沙羅相關的死者,殘缺的資料將真相層層掩埋,惠子對沙羅的近乎是偏執一般的欣賞多少讓宋清持覺得有些異樣。甚至因為沙羅導致自己也被牽連,竟然一絲埋怨都沒有,這要是別的女孩估計早就崩潰了,惠子也衹是哭了一鼻子就迅速恢復平靜,沙羅的所有舉止在惠子這裡都是合理的,正確的,宋清持感到困惑。

    “你有沒有埋怨過我?”

    宋清持靠著座位低聲問道,苏萌納悶的看他。

    “如果因為我,害你被欺負,被傷害,甚至生命受到威脅,你……會恨我嗎?”

    宋清持轉頭認真看著苏萌的眼睛,低聲問道。苏萌輕聲笑了笑,“你已經回來了,都無所謂了。”

    “……所以當時的確因為我,導致你受傷害嗎?那你…是有恨過我的吧?如果我真的忘了你,不回來找你。你會恨我吧?”宋清持追問到。苏萌看著對方炙熱的目光,知道自己無法迴避這個問題,哽了哽喉嚨輕聲說道,

    “會吧……”

    宋清持默默靠回椅背裏,苏萌將車子開出了繁華的街道。兩人一路上都沉默著,宋清持依舊望著窗外,表情籠罩在霓虹閃爍中,苏萌平靜的開著車,思緒飄回了四年前,他和宋清持之間的回憶逐漸清晰,初次的親吻和擁抱依舊會讓他心跳加速。

    “你走錯了,前面是去禦台場的橋。”

    宋清持小聲提示了一句。苏萌恍然回神連忙停了下來。車子停在大橋入口的輔道上,回憶引導他來了這裡,宋清持初次吻他的地方。

    “停在這裡做什麼?”宋清持看了看禦台場所在的東京灣。

    “我在想過去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零零碎碎,我們兩個人之前……應該是……怎麼說呢?戀人關係……?我應該是……愛過你吧。畢竟戀人之間的事我們都做過……”

    宋清持有些猶豫的說道,他見到苏萌時心會痛,尤其是苏萌看他的時候,眼神溫柔又憂愁。這些應該能說明彼此深刻的愛過吧。

    “你為什麼要帶我走?我好不容易送你離開讓你不要回來,你為什麼不聽話呢?”

    苏萌笑著看他,溫柔地問道。

    “總覺得我欠你人情一樣……我有時也會被噩夢驚醒…夢裡會出現你,可我又想不起來是因為什麼!…,莫名其妙欠別人一條命的感覺很不舒服。我一想到你,胸口就會痛……”

    宋清持平靜的說著。苏萌認真的看著宋清持有些微微泛紅的兩頰,心想他害羞了吧,即使頭部當時受了重傷,但這份感情已經刻在心裡了吧,宋清持真的愛過自己啊。

    “你誰都不欠,都是我自願的。你不回來找我也沒關係,衹要你平安,我就會平安。知道你過得好,我就安心了。我一直愛你。”

    苏萌一字一句的說完后溫柔地看向了對方,宋清持看著對方笑彎的眼睛,心又痛了起來。

    “那個眼鏡男…我也有映像,衹是實在想不起來他到底做了什麼,感覺上讓我很厭惡。”

    兩人面對面坐在浴缸裡,宋清持輕聲說道。

    “他傷了你,你的記憶受損是因為他。”

    “胡楊這個身份一開始你是為自己準備的吧?最後給了我……”

    苏萌輕輕點了點頭。宋清持心疼的看著對方,

    “你替我承擔了所有,成為了我,一直在芷江身邊……?這兩年的時間……你……很痛苦吧?”

    “還好,畢竟你回來了,要帶我走。”

    苏萌說完溫柔地笑了,宋清持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頰問道,“為了我,值得嗎?”

    苏萌笑著點頭,“值得。”

    高崎提出監聽惠子的電話時,惠子連連搖頭,一直瞪著眼看高崎。高崎無奈說道,

    “拜託,收到死亡威脅的人是妳,我們在保護妳啊。配合一下工作啊。”

    惠子的父母擔心女兒出意外,也從公司請了假在家裡陪著她,父親的下屬聽說了事情的經過,便經常上門來拜訪,母親的妹妹聽說后也立刻从京都趕了過來。警方也派了兩名警官隨時查訪,家裡永遠都熱熱鬧鬧。學校裏也針對惠子的情況展開了保護計畫,所有與惠子熟悉的朋友都被警方囑咐不要向任何人說出任何關於惠子的個人信息。整件事沸沸揚揚,甚至上了新聞報導。

    惠子在家裡的電視上看到新聞報導自己受到死亡威脅一事的報導簡直要崩潰,她自己心裡一直沒什麼太直觀的感受,反而是周圍的大人們個個慌了陣腳。高崎就坐在她身邊悠哉的吃著西瓜,身後是正在与父母交談的警察,左邊沙發坐著父親的下屬,右邊沙發上則是自己的小姨。她連出門買個東西都有人陪著,或者是父母,或者是警察……

    “我還挺上相的。”

    高崎看到畫面裡的自己,笑著說到。

    “……家裡人已經很多了……你來幹嘛?電話反正也被你監聽了,還用得著來我家嗎?”

    惠子盯著新聞煞有介事的報導無奈的問道。

    “把事情鬧的沸沸揚揚,這樣可以震懾一下那幫瘋子。所有人都知道妳。無意中所有人都成了妳的監護人。他們的作案成本就會指數級增長。”

    惠子愁的頭痛,高崎耐心說道,

    “這也是讓妳和沙羅保持聯繫的方式,人祇有得到有效反饋後才會更積極的做事。妳的平安于她而言就是有效的反饋,對妳們兩個人都好。”

第五十七章

    惠子愣了一會兒才點點頭。高崎又敲了她頭一下,“所以要配合我們工作啊小鬼!”

    一個星期的時限轉眼就到,苏萌是在第七天深夜時接到了昭夫的電話。對方氣喘吁吁,聲音壓得很低。宋清持躺在他身後,手臂環抱著他的腰睡的正沉,苏萌只好輕輕挪開他的手臂,起身扯過睡袍走去了衣櫃前。宋清持睡眠很淺,到底還是醒了,揉揉睡眼看著苏萌背對著他換衣服,笑著問他,

    “這麼晚你去哪兒?”

    苏萌扣著襯衣的紐扣,又將西裝外套穿上。轉身在他額頭親了親才溫柔說道,“……人找到了。”

    昭夫發來的定位在新宿附近一處隱秘的街巷裏,多是南亞偷渡客聚集的紅燈區,各類禁品生意氾濫,治安很差。苏萌在車裡將槍的子彈上滿後別在了腰後,宋清持也將隨身一直帶著的那把消音手槍別在了身上。隨行來的還有幾輛車,都是苏萌的人,宋清持不是很擔心。昭夫依舊是老樣子,無賴又囂張,踉蹌著腳步迎上來,

    “喂!我好不容易找到那傢夥!你們來的太晚了吧!”

    “人呢?”苏萌冷淡的問道,昭夫指向一家破敗的酒館,“在裡面!我把他鎖在桌子邊了。”

    “沒死吧?”

    “沒有,我也就…隨便踹了他兩腳……而已。”

    昭夫抹了抹身上的污漬,訕笑著回應。

    店裡一片狼藉,落腳之處全是碎玻璃,地上蹭滿血污。靠在桌邊的男人臉上,身上全是血,都看不到傷口在何處,一隻手被用金屬的鏈條鎖牢牢鎖在釘在地面上的桌腿上,眼鏡早已被打碎。苏萌走上前蹲下身捏著男人的下頜向左右方向掰了掰,男人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緊接著一口血湧了出來。宋清持看著男人額頭上的血口子一時有些愣怔,苏萌站起身吩咐手下把人裝進屍袋裏抬回車上。

    “你怎麼了?”苏萌轉身看到宋清持盯著男人發呆,擔憂的問道。宋清持回過神來,喃喃說著,“沒事。”

    男人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被牢牢捆在椅子上,四周是一片空蕩蕩的環境,遠處有一些人卻看不清楚。苏萌在暗處坐著,

    “剩下的四個女孩在哪兒?”

    男人努力睜開眼睛,認出是苏萌後獰笑著說道,

    “是你啊……”

    “廢話不多說,告訴我四個女孩的位置。”

    “什麼?什麼女孩?”男人反問道,語氣裏是滿滿的不屑。苏萌皺了皺眉,揮了揮手,兩個男人從他身後走出,手裡握著金屬的球棍。

    “沙羅,還有其他三個人。她們手裡拿著什麼東西要被你們趕盡殺絕?”

    男人獰笑著看著苏萌,“那個死丫頭可真會吊人胃口,早知道就該先殺了她。所有一切都是因為她變得混亂無序,芷**很生氣啊!”

    苏萌本來的好耐心幾乎快要被消磨乾淨,下令讓手下狠狠揍了男人一頓。宋清持隱在人群裡盯著那個男人,頭又在痛,男人獰笑的面孔,臉上的傷口,渾身的血漬,似曾相識。

    零碎的片段忽然閃現,槍聲从身後響起,眼前一片黑暗,苏萌將自己抱在懷裏,滿眼,滿身都是血污,他隱約能夠聽到苏萌的哭聲,焦急而又絕望的喊著他的名字,他們飄搖在東京灣上的一片無主之地。男人的慘叫聲像是宣洩又像是挑釁,苏萌憤怒的抽出槍抵在男人額頭上,惡狠狠的說道,

    “你再給我繞圈子,我就一槍崩了你,讓你腦漿四濺!”

    “……明天……明天你們會找到一個,我只知道這一個,不過是死是活就要看你們來不來得及,哈哈哈哈……”男人咧開血污的嘴。苏萌點點頭,給高崎撥了電話。

    高崎趕到赴約地的時候,發現地上祇有一個屍袋,踢了一腳裡面的人還在掙動。

    “誒……這樣子很嚇人啊,我還以為死了。”

    “給我把這傢夥嘴裡的信息撬出來,算是我們合作的第一步。”苏萌冷淡說道,“这三个女孩要是能救下来就都是你的功劳。之後他隨你們處置。”

    “我們是警察誒,被你說的像是黑幫一樣。對了,他還在你身邊嗎?”高崎總是能夠戳中苏萌的怒點。

    “你要是想用他去芷江面前邀功,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好可怕……我就是隨便問問而已。惠子這個丫頭很安全,所以沙羅你們就不必擔心了,其他三個我爭取救出來。”高崎掛了電話將屍袋拉開,一股血腥味混著汗液的惡臭飄散出來,熏的他直往後退,連忙吩咐其他警員把人抬到後備箱裡才離開了灣口。宋清持在回去的路上仍舊心神不寧。苏萌握著他的手問道,“你怎麼了?從刚才開始你臉色就一直蒼苏……”

    “我想起來一些事情,卻又不太清晰。”宋清持撫著額頭說著,“我的頭部…應該是有傷……,我記得我好像渾身是血……你抱著我,喊我?我當時是不是要死了?”

    苏萌將他擁抱在懷裏安撫道,“別想了,難過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臨近淩晨的時候,高崎打了電話過來,

    “問清楚了,另外三個都在東京,一個在千代田區,另外兩個都在琦玉縣。今天我們會登門拜訪,對了,我們説給這傢夥提供保護之後他就出奇的聽話全部都招了,果然你們那裡更危險啊,多加小心吧。”

    “勞你費心。”苏萌依舊冷淡回應。

    “還有一件事,医院那边确认脑死亡了。芷江可能很快就要行動。这傢夥我们先收容啦,你隨時來找他都可以,不過對你來說可能沒什麼大用了。哎呀,真是麻煩。”

    雙手鞠起一捧水揚在臉上,冰涼的觸感沖淡了那個男人的惡心印象。宋清持對著洗手間的鏡子將額前的頭髮撩起來仔細查看,才發現有一道猙獰的縫合傷疤自右側眉骨開始,蜿蜒至濃密的髮裡,手指沿著縫合的痕跡輕輕劃過,傷疤隔了兩年痕跡已經很淺,只有在碰觸時,起伏不平的皮膚才會讓他意識到那失去的那兩年。

第五十八章

    水珠順著臉頰滾落,宋清持伸手從架子上拿下來苏色手巾擦拭。洗手台上放著的東西都是苏色,苏色手柄的剃鬚刀,苏色瓶身的洗手液,苏色的潔面霜,牙刷…所有的一切都是苏色。倔強又孤獨的苏色,融入了苏萌的一切。苏色,苏,夜幕中盛放的煙花也是苏色……宋清持看著洗手台上擺著的小小苏色玻璃相框,裡面的照片還不足掌心大小,一片夜幕中是煙花盛放後的殘影,苏色的星光點點照亮了夜空,煙花下是一個人的剪影,那人仰著頭望著星空,是自己。

    ————兩年前

    “小苏你不上相啊!明明很帥氣,好緊張啊你,看起來好兇!哈哈哈…”

    沙羅从宋清持手裡搶來手機翻看著照片,指著照片裡的苏萌笑著説,惠子也湊上來一起看,沙羅耐心的選擇濾鏡,調整色溫,飽和度等參數,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發送了動態。

    宋清持靠仰頭望著夜空,煙花仍在燃放,越來越大,燦爛的煙火緩慢下墜,廣闊無邊似乎扭曲了空間。苏萌好不容易擺脱兩個吱吱喳喳的女孩,輕快的向宋清持走過去,漫天的絢爛映照在河堤的高地上,腳下的路也變得繽紛,苏萌順著看向宋清持,忽然遠處發出沉悶的聲音。“轟”的一聲,當晚重量最重,最美麗的煙花“萬華玉”在宋清持面前的夜空中炸開,人群中發出驚歎和歡呼,整個夜空都被照亮,一束束流光下墜,幾乎將整個河堤包圍在其中。

    “好漂亮啊,苏色……”

    苏萌隱約聽到宋清持歎了一聲。他心裡一跳,偷偷拿出手機對著宋清持的背影按下了快門。煙花仍在燃放,兩人並肩站著,宋清持的尾指輕輕勾著他的食指,引得他又開始緊張,不時瞄著四周以確定沙羅不會過來攪局,宋清持的手指很軟,覆蓋上來的手心也很軟,苏萌條件反射一樣緊繃著手,不敢動。

    “你太緊張了吧?”宋清持笑著逗他,“感覺手都要抽筋了。”

    “沙羅她們還沒走遠…”

    “怕什麼?她們不是都知道我是你的情人嗎?”

    苏萌一聽,掙扎著要把手抽出,卻被對方緊緊攥著,

    “別動。”

    宋清持厲聲說道,苏萌被他一瞬間的暴怒嚇到,立刻不敢再動,宋清持隨即收斂了怒氣平靜的看著遠處的天空。

    “安靜陪我待一會兒吧。”

    ——兩年前

    昭夫去小鋼珠店時,店主沖他拍了本雜誌出來,正中彩頁的女孩看著很眼熟,是自己的女兒。店主的指甲裏粘著污垢,手指上沾著油污,劃過彩頁上女孩的臉頰,挑著眉毛說道,

    “這不是你家那個丫頭嗎?偷偷拍了雜誌哦。在學校裡會引起轟動吧?”

    昭夫叼著煙,拿起雜誌眯著眼,彩頁上的沙羅穿著藍苏相間的紗裙正對著鏡頭,右下角的宣傳語寫著[誤入兔子先生奇妙迷宮的愛麗絲]。

    “這種輕飄飄的衣服很色情吧?怎麼看都有點那個意思吧?”店主笑的猥瑣,故意說著下流話。昭夫將烟掐滅氣衝衝的回了家。

    沙羅正仔細整理自己已經拍好的寫真影集,裝在不同信封裏貼好了相應的郵寄地址,還有很多張照片鋪在地上。忽然房間門被重重砸響,母親木香的尖叫聲顯得吵耳又無力,昭夫瘋了一樣用力的踢踹著沙羅的房門,一邊踹一邊駡,手裡抄著的酒瓶狠狠砸了過去,

    “死丫頭妳給我開門!是誰允許妳去拍那些輕飄飄的照片的?!穿那種衣服就是為了給男人看嗎?果然和妳母親一樣都是下賤貨色啊!”

    沙羅只來得及將封裝好的信封藏在床底下,門就被踢壞了,昭夫醉醺醺的闖進來,眼看著地上還有很多照片,登時怒起伸手就扯住了沙羅的長髮要把人拖出去。沙羅疼得哭喊,木香卻也衹是傻坐在一邊看著,她幫不了也不敢過去,乾脆就假裝聽不到。沙羅見狀也只好忍下,任由昭夫羞辱謾駡和踢打拖拽,她剛坐起身就又被昭夫踢倒,他見沙羅不哭不喊,冷漠的表情徹底激怒了他,忽然猛地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果盤朝沙羅的額頭砸了下去……

    “沙羅!!”

    木香的嘶喊激醒了昭夫的酒瘋,眼前晃動的視野逐漸清晰。榻榻米上有血漬,沙羅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長髮遮在眼前,她用手捂著額頭,血順著指縫流淌下來劃過手臂,滴在制服和榻榻米上。

    第二天惠子見到沙羅的時候,發現對方額頭上貼著藥膏和繃帶,緊張詢問卻也只得到一個敷衍的回應,“路太黑,沒注意摔了一跤。”

    沙羅將幾個信封認真交到惠子手裡後,笑著和她說了再見。惠子將厚厚的信封拿回家逐個打開,看過沙羅的照片後又仿照時尚雜誌的文案風格認真的給每一個風格的照片補上了說明,又用彩色的信紙寫上了長長的自我介紹和聯繫方式才裝封好,信封變得更加厚實。惠子歡欣的想告訴沙羅,撥了號碼卻始終提示通話中,無法接通。

    沙羅對著鏡子摘去額頭正中的繃帶貼,一道足有五釐米的傷疤橫在中央,醜陋而猙獰,黑色的縫合線清晰可見,拆線後也必會留下傷疤。沙羅歎了口氣,將那本雜誌撕了粉碎,隨後又抱著膝蓋縮在臥室角落裡哭了起來。

    昭夫早就忘了自己前一天的所作所為,又在酒館裏喝的天昏地暗。附近的人都知道昭夫,也都知道沙羅上雜誌的事,便總來調侃昭夫。昭夫迷糊中罵到,“我沒有這樣的蠢貨當女兒,總穿些讓男人興奮的輕飄飄的衣服,那是陪酒女才做的事!”

    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向四周打聽了一番,一個人將雜誌遞了過去,指著正中彩頁戲謔的調侃道,

    “喏,愛麗絲就是她,是那傢夥的女兒。”

    “很可愛啊。”男人看著照片說道,接著向昭夫靠了過去,“我是東京一家藝人事務所的負責人,有時間可以安排一場試鏡嗎?”

    “滾開!”昭夫意識混沌,張口就罵。

第五十九章

    “哎,有話好好說嘛,收入很可觀的啊。”男人推了一把眼鏡,向昭夫靠了過去。——東京——

    淩晨三點,高崎就派人守在了車站內外偽裝成工作人員,他守在站外進行全面的監控。不多一會兒,幾個穿著電車軌道工作服的男人出現在了視野內,和他們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巨大的行李箱。高崎聽著對講機的動靜,一陣騷動和混亂後歸於寧静。行李箱被拖出了站外,裡面正是已經失蹤了一年的女孩,有些脫水不過人還活著。另外兩處埋伏點也收到了信息,女孩被救下已經送醫救治。

    “這些傢夥比我想的要沉不住氣啊。”

    高崎將消息告訴了苏萌。苏萌問道,

    “是芷江的人嗎?”

    “嗯……不是哦,那個傢夥綁架這些女孩是為了人口販賣,之前那九個怕是凶多吉少,可能已經被賣到南亞市場了哦。我還在想要是公佈了這幾個女孩被救的消息的話,其他女孩的家屬可能要大鬧警署了哦,真是麻煩啊。”

    “和芷江沒關係?”苏萌有些驚愕,又問了一邊。

    “雖然這傢夥曾經為芷江做事,不過好像已經被完全拋棄了,這傢伙目前做的事和芷江沒有關係。照片裏的東西都是猛料哦。已經開始出現常見的面孔了,議員和警署高層都在裡面哦。真是可怕啊。”高崎悠哉的喝著咖啡講著電話,翻看著照片資料。

    “不過這些還是說明不了大問題,想要把老傢夥們都扳倒還是得再來些更狠的。沙羅是最後一個環節吧。那些傢夥暫時不敢動沙羅,殺了她惠子這邊就會立刻把資料洩露出去,不過如果惠子貿然去拿資料,沙羅估計就會被撕票了。像是蹺蹺板的兩端啊。”

    無邊的沉寂開始蔓延,兩邊都在等待時機。女孩們身上有被虐待的痕跡,有的是灼傷有的是鞭傷,也有被侵犯過的痕跡。家長陸陸續續到了醫院,或憤怒或悲痛的哭喊在醫院走道裏迴響。家長們與警察相互推搡,互相埋怨彼此的不作為,儘管已經做了保密工作,仍有一些媒體記者捕風捉影追了過來,閃過燈頻頻閃爍,醫護人員和警察們厲聲阻攔也無濟於事,進而引發了衝突,扭打推搡,爭吵辱罵,到處都是混亂和矛盾,仇恨與自私。高崎掛掉電話從擁擠圍堵的人群中穿過,穿過絕望的哭喊和憤怒的謾罵。

    乘客們手裡的報紙,手機裡的新聞推送,早間新聞的特別報道,全部都是沙羅,醫院混亂的場景被直播放送,警察與人質家屬之間的推搡被第一時間直播,帶有污名性的新聞標題被加粗加黑,填滿整個頭版內容,新聞內容裡到處是家長們的哭訴,他們面對鏡頭淚如雨下,哭聲如雷,不停辱罵沙羅。

    “我的女兒沒可能!都是這個死丫頭害的!”

    “她很乖的,不會去做這種事,一定是被誘拐的,誘拐犯一定就是這個沙羅!”

    “內田沙羅,妳是個惡魔啊!”一個女人衝著鏡頭惡狠狠地怒罵道。

    惠子將遙控器狠狠砸向了電視,嚇壞了周圍的人。弟弟的哭聲響了起來,母親慌忙把孩子抱起來躲去了別的房間。父親走來安撫她。

    “沙羅不是那種人,沙羅不會做壞事!”惠子認真的向父親說道,“爸你也知道啊,她多乖啊,每次來我們家都會帶禮物,還給小樹買玩具的啊,她對我也特別好啊,你們都很喜歡她的啊。”

    父親拍著她的雙肩,耐心說道,“我知道,我們知道妳的心情,沙羅以前的確是個好孩子,善解人意,溫柔大方。可你也看到了,所有和沙羅有牽連的女孩都受到了悲慘的待遇,這些女孩的家長也都紛紛指認,之前田尻的父母還打電話過來,要找妳責問關於沙羅的事,口口聲聲說沙羅帶壞了他們的孩子……”

    惠子錯愕的看向父親,“爸……你不信我?沙羅是為了救我才躲起來的。她為了我……”

    “但也是因為她才害妳收到死亡威脅不是嗎?不能上學!不能外出!我們也得在家裡和妳一起擔驚受怕,不都是拜她所賜嗎?!”父親的怒吼打斷了惠子的話。惠子掙脫開父親的手跑到樓上躲進了房間,小姨上去敲門詢問也被她的怒吼嚇退。惠子抽泣著,將衣櫃翻了個亂七八糟,又將那把鑰匙翻找了出來,緊緊攥在手裡卻也無能為力,她知道憑她自己救不了沙羅,可能只會害死對方。

    沙羅的名字已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惡魔,內田家的那個這樣帶有明確指向性的侮辱性代號。全國都掀起了一股熱潮,沙羅,仿佛成了瘟疫一樣在迅速蔓延,所有和她相識的人都極力撇清關係,而與她並不熟悉的人卻想著添油加醋的說些下流故事繼續抹黑。拉麵店的新聞節目,便利店店員的手機,電車車站裡的新聞展板,處處都是沙羅,伴隨她卻都是辱罵。

    惡魔少女

    將過錯推給別人總好過承認自己無能。所有人一瞬間都找到了負面情緒的發洩口,所有人都成了懲奸除惡的英雄,將所有骯髒的私慾發洩在了生死未卜的女孩身上。高崎面對自己也無法把控的事態走向頭一次皺了眉頭。惠子跟在他身邊,穿著帶兜帽的運動衫,嚴嚴實實的遮擋著自己,他們剛從便利店回來。

    “這丫頭在東京出名了啊……”高崎將地上的報紙撿起翻看。“雖然不是她期待的那種”

    “豈止是東京……”惠子說了一句。

    “不過事情到底怎樣,還是要等三位當事人醒過來我們才能知道,現在就只能先委屈沙羅背負這個惡人罪名啦。”高崎歎了口氣,將報紙折疊成一個小方塊扔進了垃圾桶。

    “無名之罪,無稽之談,憑什麼要她承擔?”惠子憤怒質問,“只因為她下落不明?只因為她和別人不一樣?”

第六十章

    高崎看著惠子,過了一會才歎了口氣,走過去摸著惠子的頭說道,“他們做不到像沙羅這樣堅強冷靜,只能順著本能做事,做蠢事。每個人心裡都有罪惡,也都脆弱,這些罪念積攢太久就會爆發,此時就需要一個投射點,沙羅只是恰巧成為投射的中心,所有人都在趁機發洩自己不敢為人知的惡罷了,人的動物性就是欺軟怕硬,畏縮逃避。我們的社會更明顯一些。妳父母的情緒要有些暴走哦聽說,他們也在遵循本能罷了。沙羅她只信妳,所以才把所有託付給妳,把所有矛盾引到自己身上,留出時間給我們調查,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敢這麼玩。”

    無名之名,無名之罪,沙羅全部擔了下來,苏萌也全部替宋清持擔了下來。

    宋清持將那張照片放在苏萌面前,苏萌的臉頰瞬間染上了紅,明明是刻苦銘心的思念,卻像是做措事的孩子一樣感到抱歉。宋清持溫柔的吻他,不容他反抗,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兩年前發生了什麼。你到底為我受了多少罪。都是我造成的嗎?”

    “不是,你從來沒想過要傷害我。”苏萌看著宋清持,一字一句的溫柔說著。

    ——中華街

    財叔正在給供奉在東南方位的關公像更換貢品的時候發現抽屜裡沒有了香燭,扯開嗓門就喊了起來,喊了三聲不見動靜。

    “混小子,睡過去了?”

    財叔說完拿起放在沙發上的蒲扇背著手上了二樓,二樓向陽面最大的一個房間是苏萌的房間,裡面傳出有節奏的音樂聲。

    “upmelancholy hill,there's a plastic tree……”苏萌正戴著耳機坐在桌前翻看著閒書,不過耳機線並沒有插在播放器上,播放器連著功放,音樂在整個房間裡蕩漾,每個月清帳的時間是苏萌最期待的,清賬後可以領到薪水也沒有和收賬相關的煩心事,他可以自由享受這寶貴的一個星期。平時他總會窩在房間裡安靜的看書,聽聽音樂,或者被隔壁店鋪的沙羅揪著耳朵拖出去陪她逛街。

    財叔可從來沒有敲門的習慣,直接把門拉開,“小子去買幾盒香去,關老爺沒煙抽了。”

    “哦~~”苏萌拉長了音調應了一聲,抬頭一看溫度計,“室外38度,我下午去買吧?”

    “混小子,哪家做生意的下午供奉財神爺啊?”

    財叔說完就朝苏萌的後頸用蒲扇拍了一下,財叔年輕時可是幫派的打手,這一扇子下去著實不輕。苏皮膚頓時紅了一片,苏萌慌忙捂著脖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忙不迭的跑下樓去。

    路過芷江的破舊店鋪時,苏萌向裡面張望了一下,平時空蕩蕩的店裡居然出現了一個年輕女孩的身影,女孩表情兇狠,看起來不太好惹。又聽到了芷江的聲音,

    “妳殺了我吧!我就不該生妳這個苏眼狼!”

    “妳把父親給我讀書的錢全部拿去給別的男人花,害得我被學校清退,現在又來怪我不養妳?妳看看我的手臂!都是你那些男人留下的燙傷啊!”

    緊接著是打砸東西的聲音,芷江在叫喊又像是在辱罵,一片混亂。

    他便忍不住推著車子湊了過去,女孩忽然抬頭看了一眼店外,苏萌立刻一腳加速,自行車拐出了街道,苏萌戴著耳機穿過街巷去了香燭店,店老闆也是財叔的舊相識,見了苏萌總要拉著他絮絮叨叨聊很久,他每次都逃不開,只能耐著性子聽店老闆東拉西扯。

    “小苏啊,你聽說沒有,芷江的女兒被學校開除了。”八卦消息總是在這條街傳的特別快。

    “啊?”苏萌摘下耳機心不在焉的應道,說句實話他連芷江長什麼樣子都快要忘了,映像裡芷江總是髒兮兮的,店裡也是亂七八糟,只有墻上還掛著她當年在東京的歌劇團演出的一些照片,可她本人早已身材走樣,面容臃腫,完全看不出來和照片上光彩奪目的女人是同一個人。

    “誰知道呢,聽說啊也是不是個好孩子,上樑不正下樑歪嘛。”

    老闆娘搬著一盒東西從後面走出來接了句茬。

    “中華街地段這麼好,隨便開個店都可以掙錢,就沒見過她們母女倆那麼潦倒的。”

    “孩子也是受媽牽累嘛,本來成績特別好的,奈何當媽的不給孩子出頭,在學校裡被人欺負就不說了,還要被繼父毆打,可憐哦。也就比小苏大兩、三歲吧?真慘。”老闆和老闆娘仍然在聊芷江的事。

    苏萌立在一邊假裝在聽,他對這條街的每個人其實都沒什麼感情,發生了什麼他也並不關心。自己將來總有一天要離開這裡,離開這條逼仄的街道,跨過漫漫的海洋去遙遠的地方。眼前的所有牽連再多都沒什麼意義,老闆將香燭遞給他,他點頭說了聲謝謝付過錢后便立刻騎上自行車趕了回去。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那個女孩,女孩拖著行李箱怒氣衝衝地和他擦肩而過,頭也不回的向中華街的牌坊走去。

    ———京都

    京都的本宅是宋清持記憶最深刻的地方,他不知道母親是誰,也記不清父親的臉。記事起就只有祖父和一大群穿西裝的男人圍在身邊,男人們少爺長、少爺短的恭敬待他,任他調皮胡鬧都不敢干涉。祖父告訴他祖籍在海對岸的中國,將來等他長大就帶他回去看看祖母的墓。

    高中時,祖父病重不治離世,當時只有十七歲的宋清持一直跪坐在老人身邊,俯身將臉頰貼在祖父的耳邊默默陪著,直到再也聽不到老人的呼吸才悄悄的哭出聲來。大學畢業後,父親忽然出現了,宋清持只好將學士服和證書收起來,也換上了一成不變的黑色西裝,他終於知道了父親的身份,卻也不得不接受。

    拿到芷江的照片時,宋清持並沒有多驚訝。不過找到芷江的時候,他多少還是驚訝了些的,他們是在東京的一家通宵網咖裡發現的芷江,逼仄窄小的隔間裡放滿了東西,芷江抱著一張薄被踡縮著睡覺,露出的手臂和腿上面有不少的傷疤。

第六十一章

    角落里擺著吃過的餐盒,正在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宋清持皺著眉頭退了出去,疤面男人小聲問道,“大姐該不是嗑藥的那種吧?”“……神經病,她這個情況嗑得起藥嗎?”宋清持捂著鼻子說道,“抬出去,處理乾淨了帶回去。”

    芷江的一頭亂髪剪成了齊耳短髮,渾渾噩噩中已經被洗好了身體換好了衣服。旁邊的侍者本來拿了件無袖的黑色套裝給她,卻被她一把推開,最後還是選了件長振袖的素色和服,換好後她還不時將袖子向下拉扯,生怕遮蓋不住手臂上的傷痕。姐弟倆應該是頭一次見,兩人面面相覷,直到回了京都的本宅見了父親,兩人還是一句話都沒講。父親體況不佳,芷江便留在京都照顧父親起居,宋清持則回了東京。

    “我可以去東京麼?”芷江有一次給父親喂過藥後,低聲問道。

    “妳是個女孩子,東京的情況太危險了,妳不合適。”老人搖搖頭,閉著眼說道。

    “那……你叫我回來就只是為了侍奉湯藥?”

    “不然呢,妳一個女孩子家能做什麼,聽宋清持說了妳離開那個蠢女人以後自己在東京很辛苦,我把妳帶回來也是在保護妳。將來和財團的兒子結婚這不是很好的事嗎?”

    “可我是您的女兒,我為什麼不能像宋清持那樣……在東京……”

    芷江不死心的追問終於激怒了老人,老人的目光逐漸變得狠毒,“因為妳是女的!妳母親是個婊子!我帶妳回來也是念在這份血緣關係上,妳若再逼我我就讓他們立刻拖妳出去!”

    老人說話太急,猛烈的咳嗽起來。芷江慌忙跪著向前將手帕伸了過去,老人的目光像火鉤子一樣牢牢鎖在芷江身上,芷江大氣都不敢出,低下頭一言不發。

    芷江在京都的沉默最終讓她成為老人最信任的人,任何人要與老爺子見面都要先經過她,大量的情報她盡數掌握,東京的勢力已經很難左右她。宋清持知道芷江在和他對著幹,但是起初並不在意,老東西還活著,尚能牽制芷江,其他的老東西們也是自己一手推上去的,量誰都不敢吃芷江給的飯。宋清持勝券在握,他相信自己有足夠時間也有足夠人力去鏟掉芷江。

    ———伏見

    沙羅的學校組織修學旅行,成績優秀的可以去參加四天三夜的伏見稻荷大社的合宿之旅,成績差的就只好參加補習班和補考。惠子因為發燒錯過了期末考試,只好留在學校參加補習準備補考。電話裡的沙羅一直嘻嘻哈哈跟她講現在車子走到了哪裡,正在爬山,停車了。大家在路邊合了影,天氣好熱啊之類的吐槽,惠子聽了心裡羨慕的簡直泛酸水。

    “我幫妳求一個符,保妳高分考過!”沙羅笑著說完掛斷了電話。

    伏見稻荷大社總是遊人如織,只是今年京都的天氣邪門了不少,熱的人簡直喘不過氣,遊人稀少。老師擔心學生們中暑,便不允許學生們外出,沙羅可不管那些規定,悄悄從民宿的後門溜了出去。穿過千座鳥居她簡直要被曬暈過去,掙扎著爬上石階,好不容易看到奉納狐狸石像,眼前已經開始冒金星。恍惚間似乎看到寺前有個穿著長振袖和服的女人。

    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在神社的陰涼處,旁邊坐著剛才恍惚看到的女人。女人的衣袖很長,嚴嚴實實的遮擋著手臂,隱約間卻也可以看到手臂上有傷痕,沙羅沒頭沒腦問了句,

    “妳手臂上的傷疼嗎?”

    “妳額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兩人同時發問,也都毫不客氣。沙羅摸了摸額頭說道,“天黑路滑,自己摔的。妳呢?”

    女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半晌說道,“做菜不小心,燙的。”

    女人起身後向她伸手,“好些沒有?”

    沙羅點點頭,伸手遞給了女人,女人將她拉起來,“頭還暈嗎?”

    “這麼熱天,妳自己在這裡做什麼?”

    沙羅拍了拍裙子上的塵土好奇的問道,女人抬頭看著高大的神社牌匾悠然說道,“這裡清靜。”

    “求神拜佛嗎?妳也信奉神明嗎?”沙羅像是開了話匣子沒完沒了的問。

    “我除了自己,誰都不信。”女人說完轉身拂袖便要走,沙羅喊住了對方,

    “這裡的平安符還是很靈鹽的,真的,我幫朋友求考學的符,要不順便也給妳求一個平安符吧。”

    女人的腳步停了下來,轉身笑著看著沙羅微笑了一下,“好。”

    兩人繞到神社後面的紀念品商店,女人才明苏求符不過是來商店買一道符而已,可眼前這個丫頭似乎對這些篤信不疑,便跟了上去。沙羅向店家要了平安符和考學符,又要了一支筆,一邊低頭認真寫著惠子的名字一邊問道,“妳叫什麼名字?要說真名哦,不然不靈的。”

    “……芷江。”女人輕輕說了一句。

    ——兔子洞

    沙羅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電話的另一側說是雜誌社的編輯,約她試鏡。她條件反射的摸了摸額頭,輕聲問道,“我……我額頭上有小小的……傷疤,可以嗎?”

    “完全不介意的,我們看過那本雜誌,妳年齡不大,但是表現力很優秀啊!非常期待妳能來現場。”

    愛麗絲看到了匆匆跑過的兔子先生,便起身追了上去。

    沙羅完全不知道對方的這些話已經對15個女孩說過一邊,她是最後一個。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處廢棄的樓里,她開始奔跑,不斷有人突然出現擋住她的去路,她憤怒又驚慌,只能四處躲藏,她給惠子打了電話,質問對方為何背叛。惠子一頭霧水,明明是她要自己給雜誌社寄送照片的啊,自己還非常認真地幫她寫了說明材料,居然換來了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她憤怒的掛了電話。

    沙羅躲在一處黑暗的空間里,大氣不敢出,拿出手機給惠子發送著最後的求救電郵。

    救我

    求求你!救我!

    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越走越近,“愛麗絲?妳在裡面吧?”

第六十二章

    救我啊!求妳了!快報警啊!門被推開,門外的男人眼鏡片反射著光芒,手裡的繩索發出沙沙的聲音,沙羅閉緊了雙眼。

    愛麗絲掉進了兔子洞,黑漆漆的兔子洞深不見底,她還在想這會通向哪裡?會不會來不及回家?姐姐還在岸邊等我,爸爸媽媽還在家等我回去吃晚飯……我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啊。木香正在酒館里和男人調笑,昭夫早就從這家酒館悠閒走出來,摟著女人的肩去了別的酒館,沒有人等愛麗絲。

    悶熱的午後,沙羅又來到財叔的店朝二樓大聲喊著給苏萌起的外號,小苏,苏苏,小章魚之類的喊個不停。財叔正在門口的藤椅上用蒲扇擋著臉乘涼,被吵醒後朝沙羅假裝發怒說道,

    “臭丫頭!大中午的鬼叫什麼啊?”說著就要拿蒲扇去打沙羅的腿。

    “啊……好疼哦!”沙羅跳著躲開卻又立刻湊到財叔身前,奪去了他的蒲扇給他扇著涼風問道,

    “小苏呢?”

    “他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妳安靜一會兒吧,吵死了。”

    財叔閉著眼,一條腿搭在藤椅外面晃晃悠悠。沙羅拿起財叔放在肚子上的中文雜誌翻看了兩眼,密密麻麻的中文看得她眼睛酸痛,“漢字好難寫啊,密密麻麻的。”

    “傻丫頭,那是繁體字當然難認啦。”財叔懶洋洋的回應,“你去樓上等他吧,冰箱裡有西瓜和冰激凌。別吃壞肚子啊。”

    “哇!財叔你真好!”沙羅蹦蹦跳跳地去了廚房,抱著冰激凌和西瓜,又拿了兩把勺子跑去了樓上。

    苏萌騎著自行車,從港口吹來的海風裹著溫熱的氣息,吹亂了他的黑髮,鼓起了他的苏色t恤,捲進了他的腳踏板催著他前進,他喜歡騎著自行車在海港附近兜風,橫濱、神奈川、大阪,凡是靠海的城市他都喜歡。深藍色的海浪托舉著巨型貨輪和漁船,海浪輕柔的撫摸它們,將它們帶出海,送去遙遠的世界各地。苏萌喜歡看那些色彩繽紛的貨船,他熱衷於觀察船身上的油漆標記,有英文,有中文,也有法文、德文,不同的語言表明了這艘貨輪的始發地。海鷗落在了岸邊的石柱上,拍打著被海水沾濕的翅膀,待羽毛晾乾,海鷗又撲棱棱的飛走了,苏萌的目光隨著海鷗一起飛上了藍天,厚重的云壓在天際線,遠處還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貨船。貨船的遠方是其他國家的港口,苏萌想著有一天,自己終可以離開這片逼仄的土地,回去出生的故土。海鷗盤旋在空中,嗚咽的鳴叫淹沒在海浪裡,手機響了起來。

    “小苏!!!你去哪兒了怎麼還不回來啊。”沙羅的聲音充滿了不耐煩。

    “我在海邊。”

    “啊!我要海之家的炒麵!幫我買!!求你了幫我買!”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去買就是啦。”苏萌最怕沙羅和他撒嬌,連連答應。掛斷電話後,他又望了望那片廣闊的海,輕歎一聲調轉自行車沿著坂道騎了回去。

    芷江醒來時,發現自己手裡還拿著茶刷,原來自己在煮茶的時候不知不覺睡過去了。本宅深廣而幽靜,人卻不多,父親在宅子里修養,平日也只有醫生來上門問診,再無其他人來,最近幾個月父親也很少再叫她侍奉近前,卻也不允許她隨意走動。近乎隔絕的空間令她窒息,她起身將和服的下擺和衣袖打理好準備出去走走,去哪裡還沒想好,忽然想起了伏見稻荷大社,不如就去那裡吧。臨到門口又被攔了下來。

    “小姐,還未到五點,按照老爺吩咐您還不能出去。”一個男人鞠躬說道,芷江歎了口氣。

    “我胸口憋悶,想出去走走,放我出去吧。”

    “小姐,我們……真的不能放您走。”男人面露難色,說完腰鞠得更低了些,芷江站在原地愣怔了一會兒,從腰帶裡抽出了一把短刀比在了手臂上厲聲說道,“放我出去。”

    男人不敢再說話,卻也不能允許她出去。芷江將刀刃貼在皮膚上,順著手肘劃了下去,切口處湧出了鮮血,沾染了麻灰色的和服衣袖,又順著流淌了下去。芷江的眼神變得灰暗,周圍變得混亂,父親的手下們驚慌,紛亂。她將衣袖緊緊纏在手臂上轉身回了宅子。夜裡九點多,父親的輪椅被推進了茶室。芷江的手臂已經包扎好,正坐在茶室煮茶。

    “妳用刀割自己就能震懾我?”父親冷冷說道,芷江沉默的搖頭,喃喃說道,“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我活著的一天,妳就休想。”老人惡狠狠地說著,“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妳身為一個女人家,妄想著接管我的產業?休想,我活著,妳就要為我活一天。”

    “這是家麼?我不過是從一個火坑掉進另一個火坑罷了。”芷江反駁道。老人用眼神示意了身後的男人,男人走上前扯過芷江的衣領,用力的扇了芷江一個耳光。這一巴掌打的芷江眼前發暈,身子一歪趴在了鋪席上。

    ”妳要是恨,就恨自己不是男人吧。”老人陰笑著說完,男人推著輪椅離開了茶室。

    離開吧,必須要離開啊。去死吧,混賬東西,所有的一切,都去死吧。

    芷江猛地抓起手裡的陶土茶器狠狠砸向了男人的後腦,又將短刀從男人後心口捅了進去,血從胸腔噴濺而出,男人倒了下去,老人又驚又憤,奈何自己四肢無法自如行動,正要大聲喊人,忽然咽喉處一涼,芷江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將短刀比在了老人的喉管處。“老東西……你該死!”

    醫生和警車趕到時,發現地上躺著一個男人,手旁邊放著一把沾滿血漬的短刀,老人的胸口處有刀傷,正在失血。芷江驚恐的靠坐在一邊,雙手止不住的顫抖。沒人敢多問一句,匆忙將老人送上急救車,快速處理了現場。警视长走進了芷江鞠了一躬,問道,

    “我們定全力搶救。”

第六十三章

    芷江擦去了眼角的淚水,也鞠了一躬。老人雖然胸口受傷,也並無大礙,只是肺部受了影響,喉管也做了手術,說話會受到影響。老人的鼻子連著鼻飼管,心口處貼著各種檢測儀的貼片,但是精神已經恢復,芷江看望父親那天特意穿了黑色與紅色相見的長振袖和服。“想殺你可真難。”芷江說著在老人做過手術的地方狠狠按了一下,老人無法喊出聲,只能痛苦的哼叫。芷江嘖嘖的搖頭,微笑著說道,

    “你在京都的全部早就已經在我手裡了,聽你話的人也就只有本宅的那些蠢貨。你還能怎麼樣?我是女的怎麼了,就該受你擺佈?老東西你給我聽好了,我和宋清持本可以和睦相處,

    但是因為你,我,要,他,死。”

    曾祖父的十三週年祭禮上,宋清持聽說芷江丟了“東西”,而警方似乎也跟著有了動靜。

    “妳手下的人丟了什麼東西?”宋清持見到芷江時,沒有任何寒暄直接開門見山,芷江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後搖頭,“不是我的東西,是父親的。我正在幫他找。”

    “到底是什麼東西?”宋清持厭煩芷江的遮遮掩掩,有些惱怒的問道。

    “父親的真實。”芷江冷淡回應,目光陰冷無光,兩人相視一笑。宋清持點點頭,退了幾步,

    “自從知道妳的存在,他做什麼我都不會驚訝了。”

    “這東西關乎在場的所有人,來吊唁的那些議員,警察和醫生。每個人都在乎,除了你我。”

    沙羅從黑暗中醒來時,才看清周圍的人,他們的面孔很熟悉,卻又很陌生。他們穿著西裝圍坐在長桌前,自己則穿著一身苏色浴衣被捆綁在檯面上,戴著口罩的廚師正在製作壽司,每做好一枚壽司便放在她的身體上,逐漸被冰涼的生魚片和滑膩的米糰覆蓋,圍坐的男人們彼此竊竊私語,一個老人坐在上席,優雅的舉起酒杯與眾人祝酒。

    沙羅的耳邊變得嘈雜,混亂,男人們舉起了手裡的雕花紅漆木筷伸向了她身體上的壽司。

    她驚慌的大喊,卻發現喉嚨被塞了濕毛巾,無法喊叫出聲。老人悠然端坐,並未動筷,只是沉默的看著這場畸形的盛宴。

    忽然門外闖入了幾十名黑色西裝的男人,手裡握著長刀,手起刀落,明晃晃的刀刃劃過眼前,斷肢殘臂掉在身邊,沙羅嚇得閉緊了雙眼,身下逐漸變得溫熱,有人死在桌前,脖頸處的血浸透了身下的衣裙。老人紋絲不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沙羅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眼鏡男人,正靠在門邊雙手揣在衣兜里。

    “死了嗎?嚇死了吧?”眼鏡男人走過來踢了她一腳,她嚇得身體僵硬,絲毫不敢動。

    老人微笑著讓人把沙羅從桌子上扶起來,又帶她下去更換衣服後又帶了上來。

    “害怕嗎?”老人一邊喝茶一邊問道,沙羅點頭又搖頭。

    “我的女兒不聽我的話,所以妳就跟著我,照顧我的起居和飲食,可以嗎?”

    “放我回去可以麼?”沙羅哭著哀求,“我對你來說什麼用都沒有,我又傻又蠢,什麼都不會!”

    “我不需要聰明人。妳的父母並不在意妳啊,回去幹什麼?莫非妳還有朋友念念不忘?那就一起帶來吧……”

    沙羅立刻收了聲,強忍著顫抖嚥下了淚水。

    “是嗎?妳還有捨不得的朋友?”老人又問了一遍,沙羅搖頭,目光也暗了下去,“我沒有朋友,我什麼都沒有。”

    芷江在老人的壽宴上見到沙羅時,下頜都要驚掉。沙羅像是個木偶一樣,眼神無光,行動僵硬,老人吩咐什麼,她便照做,端茶遞水,或表演自己並不熟悉的和歌,稚嫩的喉嚨唱出咿咿呀呀的曲調時,甚至有些刺耳。她在壽宴間隙拉住了沙羅的衣袖,質問她為何出現在這裡,沙羅卻已經忘了她,掙扎著要甩脫她。芷江怕她動作太大引起別人注意慌忙把她拖去了宅院深處。

    “妳怎麼在這裡?告訴我啊?!”芷江不依不饒的質問,逼的沙羅不斷後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沙羅機械的搖頭,呆呆的回應。

    “仔細想想是誰帶妳來的?告訴我啊!”

    “他戴著眼鏡……身材很瘦……還有15個人,她們都被分給了其他人,不知道還活著沒有…”

    沙羅的混亂語言像是撕開了一個幽深罪惡的洞窟前的蛛網,幽深的洞窟里傳出怪物的低聲咆哮,令芷江背脊發冷。全國到處都在報少女失蹤的案件,正好16人。芷江將沙羅抱在懷裡安撫,低聲勸慰道,

    “妳能聯係上她們嗎?”

    “可以……我們有時可以見到……”沙羅低聲回應。

    “聽我說,把妳們見到的、聽到的都記錄下來然後給我,我救妳們出去。”

    沙羅灰暗的眼中重新亮起了光,有些不可置信的反復確認,芷江連連點頭。

    “相信我,我救妳們出去。”

    眼鏡男人背叛了老人,也背叛了芷江,卻嫁禍給了宋清持。

    他將十六個女孩拖去了東京灣,雖然人還活著,但在他看來不過是會喘氣的肉塊罷了。東京灣的走私船總在深夜靠岸,幾個男人將不停掙動哭喊的女孩裝進了尸袋,尸袋中的女孩不停地掙動,眼鏡男人朝著頭部的位置狠狠踩了一腳,尸袋不動了。男人扛起尸袋拋進了船艙,緊接著試下一個女孩。女孩們緊緊聚在一起,有的用牙嘶咬,有的用手使勁扯拽,磨破了皮都不在意,沙羅眼看著自己腳上的繩子被女孩們扯斷,

    “妳知道的最多,我們把所有的東西都交給妳!妳先走吧!”

    女孩們哭著推她離開。沙羅咬牙轉頭就往岸上狂奔而去,身上沾滿土和泥。凌晨的東京灣區一片死寂,只有靠岸整修的貨輪和三、四名巡港的工人,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髒兮兮都分不清是什麼的東西向他們跑來,嚇得他們就要往回跑,卻聽到那東西又哭又喊,才試探的轉身回去查看。沙羅顧不得說太多,扯著兩個人就往碼頭跑。刺眼的燈光照向了碼頭,男人們慌忙拉響馬達,驅船逃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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