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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不是大神啊     写书能成神txt下载     写书能成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二章 少宫主失明

    混混沌沌中,身边似乎一直有人走来走去,在说话,委实吵得很,我烦不胜烦,微恼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睁开眼的一瞬间,耳边的吵闹声也骤然归于平静,仿佛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我揉了揉脑袋,真实的触感告诉我,这并不是在做梦。

    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了很多,也没什么疼痛不适,我撑起身来正要下床,却听见顾清风的声音远远传来:“你醒了?别乱动,你如今身子还有些虚弱,需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几日才能下床,乖一些。”

    我循声望去,看到的,却仍旧是一片黑暗。这……似乎有些不对劲?

    因为需要隐匿身形,做各种隐密的任务,所以我的夜视能力很好,哪怕是黑夜中,我的感官也十分敏锐,至少不会是如今这样——两眼一抹黑。

    “怎么了,为何如此看着我。”顾清风的声音近在咫尺,“若是你还在怨我的话……那我便出去,让其他人来照顾你。”

    我眨了眨眼,努力地想看见什么,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于是试探着唤道:“顾清风?”

    顾清风温柔平和的声音就在耳边,“我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手腕上传来微凉绵软的触感,似乎是顾清风在给我搭脉……

    我开始有些慌了,一把甩开他的手,然后挣扎着坐起身来,把自己的手伸到面前晃了晃,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我失明了。

    顾清风也发现了不对,声音略带迟疑:“你……你的眼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忍不住抱住了头,将自己蜷了起来,哑声道:“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顾清风柔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呢,来,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他拉过了我的手,细细给我切脉。

    他好半晌这才道:“可是你的脉象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妥。你最近是不是用了什么药?”

    “没有。”我摇摇头,“近几日我什么药都没吃,若实在要计较,便只有数日前服的断空山那边递过来的药丸。只是那药我已经吃了有些时日了,并无什么不妥,想必不是它的原因。”

    “那怎么会这样。”顾清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为难,“你的脉象十分正常,而且我也给你检查过身上的伤,都没有什么大碍,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苦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连你也找不到原因了,是吗?我的眼睛,没办法治了。”

    顾清风的声音染时了几分紧张:“你别担心,一定能治好的,我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先好好休息,沐秋就在门口,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唤她。待会儿我就让人帮你把汤药端过来,一定要全部喝完,知道吗?”

    “其实……也无妨的。”

    我渐渐平静下来,“没死就已经是很幸运了,反正我武功尽失,早就是个废人了,失不失明的也没什么要紧,只不过是更废了一些而已。对了,阿娆有消息了吗?”

    顾清风道:“尚未。”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微微一叹,继续问道:“那我如今这是在何处,你又为何会在此地?”

    “这是在你赁下的宅院里。”顾清风道,“当时你忽然晕倒,被属下带了回来,我不放心,便跟着一起过来了。如今已是酉时,你昏迷了近五个时辰,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那朔诚呢?他在哪儿?”

    顾清风沉默了一瞬,好半晌才回答:“他死了,青阳王已经吩咐下人收殓好了他的遗体,准备在帝都举办完丧事再回去,现下,灵堂应该已经设好了。”

    我忽然想起当时朔诚在我面前嫌弃那些那些法会上的和尚吵闹烦人的模样,可如今,他却要躺在棺椁里听和尚们念经了。念及此,我心下一痛,朝外唤道:“沐秋,你进来一下,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沐秋闻声进来,声音恭敬:“不知少主有何吩咐?”

    我道:“你去准备一张人皮面具,再备一些吊唁用的东西,跟我去别宫一趟。”

    “不可。”顾清风道:“你如今伤势未愈,眼睛又成了这样,怎么能现在去别宫?今日一早,朔诚身亡的消息传出去了以后,一道抚恤的圣旨便下”到了别宫,青阳王再次被加封受赏,只怕此刻,别宫前来吊唁的人定是不少,你这时候去,太危险了。”

    “危险?”我轻笑一声:“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他是为了救我才会这样的,难道我连他的葬礼都不去参加吗?顾清风,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知恩图报我还是知道的,朔诚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去送他最后一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说你什么,你要留下来,我也没意见,可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无权干涉。沐秋,按我吩咐的去做。”

    “是。”沐秋的脚步又渐渐远了。

    顾清风的声音虽然轻缓平稳,可我觉得,他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身为一个医者仁心最讨厌的应该就是自己的病人不听话了吧,而我却从来没有乖乖按他的嘱咐做事,也是够让人头疼的。若放在以前,我或许还会朝顾清风撒个娇,同他软声说几句好话,可我如今已经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了。

    阿娆还下落不明,朔诚又为了救我身亡,这两桩大事就像是巨石一般,几乎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别说我现在只是瞎了,就算是我快死了,只剩下一口气,这一趟,我也必须要去的。

    我欠了青筠一个交待,欠他一条命。

    青筠那么在乎朔诚,此刻一定是恨极了我吧。

    我摸索着掀开被子下床,凭借房间里记忆中的样子往门口走去,却被顾清风拉住了手。

    就在我忍不住想开口骂他时,顾清风道:“先把衣服穿好,你现在身上只着了中衣,出去的话,要有些不妥。”

    “……多谢。”倒是我疏忽了。

    不多时,沐秋拿来了一张人皮面具和一套衣服,然后又帮着我穿戴好,这才小心翼翼地引着我朝外走去。

    我看不见,所以有些不放心,再次问道:“衣裳是白色的吧,吊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沐秋道:“少主放心,衣裳是纯白色,没有花纹,头饰也是素色的,不会出什么样子差错,您让我准备的那些东西也都备好,放在马车上了。”

    我点点头,总觉得看不见了以后,很不踏实,哪怕有沐秋引着我,我还是会觉得前面的道路不踏实,每一步踩下去都有些心惊肉跳。

    真是讨厌极了这种感觉啊。

    或许这次的失明正与我体内的咒术和毒性有关吧,又或许,在不久以后,我就会去见朔诚了。

    所以,得尽快找到阿娆,让她登上炎华宫宫主之位才是。

    正在我分神之际,沐秋道:“少主小心,已经到马车旁了,前面是登车的木阶,属下扶您上去。”

    察觉到周围还有其他人的呼吸,我顿住步子,低声道:“如今我失明的消息能瞒便瞒,若是散布出去让那些盯着我们的人知道了的话,只怕我们的情况会更艰难。”

    沐秋道:“少主放心,属下明白的,此次出行跟着的都是炎卫和属下手底下信得过的人,不会出纰漏的。”

    “那就好。你跟我一起坐马车吧,在路上把这次的伤亡情况与我说一说。”

    “是。”

    沐秋先上了马车,然后再领着我上去。

    “少主,这次我们损失了不少人,带去的所有弟子只回来了一百四十三名,折损逾半,且不少人都负了伤。所以,为了保证您的安全,先前那些派出去找护法大人的那些弟子属下和赤云协商过后,已经调回来了。”

    我抿了抿唇,“阿娆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去盯燕诀的人带什么回有用的消息来了么?”

    “没有。”沐秋道:“不过,乐林传信说燕诀一行人早就已经回了剑宗天罡阁,还带回了一个女子,然后便封锁了所有的消息,便是安插在剑宗内的密探也没办法探得半分,属下觉得,那人多半就是护法。”

    我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颓丧,“好,我知道了。”

    沐秋想了想,道:“要不我们直接带人去剑宗要人?实在不行,咱就来硬的。”

    我翻了个白眼,虽然不知道我到底翻成功了没有,“要人?要什么人?我们现在一没真凭实据,二没那个能力与剑宗抗衡,难不成你想让帝都这些弟子全部搭在燕诀身上?

    先前他们知道朔诚是弑神殿的人后,便出动那么多人对他下杀手,我们炎华宫又跟弑神殿有什么区别,这么白白的带人上门寻衅,跟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们带回去的人未必就是阿娆。”

    “少主为何这么说?”沐秋不解,“您既然寻了护法这么久,又让乐林派人盯着剑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又为何不动手呢?万一那个人就是护法怎么办?”

    “不是。”

    我耐着性子解释道:“燕诀此次来帝都,要抓的其实是七巧。而不久前,七巧在别宫被陌尘殿的人带走了,紧接着,朔诚又来告诉我,在陌尘殿分堂发现了剑宗弟子的踪迹,那就说明,七巧已经被陌尘殿的人交到剑宗手里了,原本被燕诀带走的阿娆也多半落在了陌尘殿的手里,所以才会有了此次月牙山之行。

    虽然如今我们已经确定了阿娆并不在陌尘殿的人手里,可并不意味着她就在燕诀的手上。所以那个人并不是阿娆,且若是燕诀带走了阿娆,阿娆反而是最安全的。”

4 “获刑”CP-初遇

    被冥天盟的人盯上的那个堂口就设在半夏城城南的郊外,分管的是城南那一片地方,虽然离总殿稍稍有些远,但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上门挑衅,也算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闹事了。哪怕我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弑神殿的一员,这种被人把尊严踩在地上的屈辱,也实在是忍不了。

    这个堂口唤作穿风堂,是前段时间运经城南那一片地方的货出了事才新建起来的,所以势力比较薄弱,驻守的都是些新人,要应对起这种事自然是有些吃力的。

    虽说遇到被人砸堂口还打不过对方这种事确实有些丢脸,可若是整个堂口都被人砸了,那丢人的可就是整个弑神殿,而不是一个小堂口了。所以,哪怕会丢人,他们也选择了上报总殿请求支援。

    因为他们都是新弟子,没有配备马匹,所以我们走了近三刻钟才到,到的时候,穿风堂的情况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只见大门口两边插的的带有弑神殿标准的旗帜已经连旗杆都被砍倒了,那锦旗被踩的污秽不堪,堂口的朱红色大门也被人踹得稀碎,就连门口的那两只石狮子都被推倒了一只……实在是丧心病狂,这多大仇多大恨啊?石狮子都要踹一脚!

    还站在门口便听见里面闹哄哄的,还有吵架的声音和刀剑碰撞的声音,想必冥天盟的人此刻正跟弑神殿的那些弟子打得如火如荼。

    我有些着急,怕去晚了,死的人就更多了,到时候又要招收新弟子,又得看名册,案上的那本名册我还没看完呢,简直就是要命!

    为了保全更多弟子,也保全我的小命,我立刻翻身下马,提剑朝内走去,同时喝道:“都给我跟上,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遵命!”

    本以为门口的情况已经够遭了,等我们跨进门内才发现,里面的情况远比我想象中更糟。

    这个堂口刚建成时我也是跟着兄长来巡视过的,原本这院中摆了两排兵器架,还栽了几颗果木,此刻却被搅得一塌糊涂。

    不仅如此,冥天盟的人这次上门根本就不是砸堂口那么简单,他们已经直接动手杀人了。仅是前面的这个院子里便躺了三具尸体,一个个浑身是血,死状极惨,其中一个的脑袋更是直接被人劈成了两半。可想而知,他们生前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好在我也是跟着兄长见过世面的人,这点小场面还算撑得住,立刻压下了心里的情绪,点了弟子出来,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把那几具尸体收一收,毕竟是我们弑神殿的兄弟,晚些时候带回去。其他人,跟我进去!”

    “是!”那几个弟子连忙上前去收殓尸体。

    赵泉拾压低声音道:“护法,只怕这次的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平日里上门挑衅砸堂口的不少,但也没他们这么嚣张,竟然敢直接动手杀人,毫无顾忌,我总觉得,他们像是有备而来的。

    近些时日,尊主大展拳脚,吞了冥天盟不少地盘,只怕他们这次是忍无可忍,真想给我们点颜色看看,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或者,再从总殿调派一批精锐过来撑场子,以免这群小犊子打不过,到时候反而坏事。”

    “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我点点头,继续往后走:“可我们如今来都来了,总不能置他们于不顾,直接离开吧?他们都是弑神殿的人,这会儿弑神殿又正缺人手,我们既然要费那么大的功夫去招揽新人,为何却又不珍惜这些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弟子呢?

    不管怎么样,能救一个是一个。更何况,我身为弑神殿护法,如今又代替兄长掌权,若是临场生怯的话,他们会怎么看我?”

    赵泉拾见我劝不动,只得道:“护法考虑的是,但凭护法吩咐。”

    进了后堂的议事厅后,只见屋内,两拨人打得不可开交,但很明显那些冥天盟的人就占了上风,完全是在压着弑神殿的弟子们打。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具尸体,全都是弑神殿的人,鲜血流一地,剩下几个弟子也都负了伤,岌岌可危。

    “你们冥天盟的人真是好生厉害啊。”我捏紧了手里的剑,率先走近屋内,冷冷道:“竟然敢在弑神殿的头上动土,简直不知死活!”

    说完,我挥了挥手,赵泉拾便立刻带着弟子们把整个议事厅都包围了起来,然后立刻将那些受伤的人搀扶下去包扎伤口。

    冥天盟为首之人看了我一眼,笑道:“我当是谁这么大的架子,原来是弑神殿的护法啊。听说最近是弑神殿的邢放护法在掌权,想必,就是阁下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护法果真英武非凡,年少有为啊。”

    我扫了一眼他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剑和他那满是血迹的衣摆,不由冷笑道:“装腔作势,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弟兄们,给我上!”

    随着我一声令下,赵泉拾立刻指挥着他们发起进攻,双方战成一片。虽然冥天盟的人更厉害一些,但我们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所以对付他们还算轻松。

    就在我们要一鼓作气将他们尽数铲除时,门外忽然涌进来一群持着刀剑的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一如我们先前包围议事厅一般,把我们围在了中间。

    对方来势汹汹,且又穿着冥天盟的衣裳,一看就是早等着这一刻,要包我们饺子的。不过片刻间,优劣互置,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风水轮流转啊。

    我打量了一番来人,发现对方武功都不弱,可我带来的这些人除了赵泉拾,根本没几个厉害的,都是一批半吊子,这要是真打起来,可就完了。

    “赵泉拾。”我退了几步,朝他吩咐道:“你看着些情况,待会找到机会,带着他们先走!”

    赵泉拾拒绝道:“还请护法三思,属下若是带着他们离开,您该怎么办?他们这么多人,您如何应付得过来?尊主临出门前可给我们下了命令,一定要保护好您,属下不会走的。”

    “这有什么关系,兄……尊上那边自有我去解释,你尽管带他们突围出去就行,一个大老爷们做事这么拖拖拉拉的,像什么样子?”

    我道:“你给我留几个稍微能打些的便是,我尽力一拼,要保全性命回去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些人不一样,他们将来便是弑神殿的主要势力,若是现在折损在这里的话,弑神殿以后怎么办?

    再说了,若是我连自己的属下都保不住,弑神殿连保全这些弟子的本事都没有,往后怎么会有人效忠于我,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待在弑神殿!”

    赵泉拾狠了狠心,还是应道:“是,属下领命!”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

    若是换做旁人,或许还会犹豫,害怕兄长责罚,可赵泉拾一心追求权势,如今他还未达到自己的目的,又怎么会让自己白白送死?虽然今日他带人弃我而去,会落人口实,但是那些被他救了的弟子都会感激他,甚至我也会对他特别一些,这对他往后的发展可有利的很,比起被兄长责骂几句,孰重孰轻,个中利益牵扯,他比谁都清楚。

    虽然我的武功比之兄长和大护法俞宣沉还是差了不少,但勉强也算拿得出手,所以还算应付得来,我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脱身。

    就在我们敲定了应对之策时,先前与我说话的那个男人道:“护法大人不会真以为我们就这么蠢的送上门来给你们欺负吧?”

    我甩了他一记眼刀,嘲讽道:“你们这若是跟寻常一般,一时兴起找几个新收的弟子去踢别人家的堂口取乐,互相切磋切磋也就罢了,我的人打不过,认栽,我也不说什么。

    可你们踢个新堂口,带的却都是旗下精锐,怎么着,是你们冥天盟的新人已经胆小到这种地步了是么,踢个堂口都要整的这么大张旗鼓,还是说,你们这是在向弑神殿宣战?”

    男人呵呵笑道:“好一张伶牙利嘴啊。诶,邢放,我听说你跟竖子朔寒的关系还不错,你说,今天我要是杀了你,把你的人头挂在这破堂口的大门上,他会不会生气?

    若是生气的话最好,到时候朔寒一怒之下派兵攻打冥天盟,率先挑起事端,这样一来,我们也就有借口发兵剿灭你们了。这些时日,你们明里暗里吞了我们冥天盟多少势力,你们自己清楚!

    先前盟主念在你们是新起之秀,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们到好,变本加厉,真当我们是纸糊的不成!如今我们不过打了你们一个堂口而已,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没想到他们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虽然明面上我与兄长的关系只是尊主和护法,可他自小把我当亲弟弟对待,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以兄长的脾性,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如他所说,到时候,弑神殿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彻底从江湖上被抹去。

    冥天盟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宗,但也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宗派了,曾经盛极一时,疆域十分广大,在江湖上还有鬼域之称,如今却要用这么阴险的招数来对付我们这样一个兴起的帮派,还真是玩不起。

    虽说兄长确实夺了他们几处地方,可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说出个是非对错来?势力这种东西,守得住就是你的,守不住,那别人夺了去自然也也无可厚非。就算我们不动手,也会有别人惦记着,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十恶不赦,谋权篡位了?

    我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唾了一口,骂道:“你们休想!自己守不住的东西,就怪别人来抢?今日,是谁死还不一定呢!”

    “呦,还是个硬骨头?”男人又笑了两声,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更是带了几分嗜血和不屑,“给我上,一个都不要留。”

    随着他一声令下,围在外面的那些人开始朝我们发起进攻,疯狂的屠杀场内弑神殿的弟子,我和赵泉拾也竭力应对着,奈何对方人多,下手又狠,很快,我们就都负了伤,弟子也死伤过半。

    那男人并不出手,就那么远远的看着我们厮杀,神色高高在上,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感觉,仿佛在看戏一般。

    “邢放,你若是现在跪下来求我的话,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可你若是冥顽不灵,还要负隅顽抗,那我可就不会留情面了。”

    “你做梦!”我咬牙避开刺向胸口的一柄利剑,抬脚踹开那人,嘴上却是不肯吃亏,“你这无耻小人,竟然还妄想我对你下跪?你连给爷提鞋都不配,哪来的自信让爷给你下跪!”

    “说得好。”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看见他从属下的手里接过了刀,一身浑厚的内力也铺散开来,让人心悸。

    我顿觉不好,他对我动了杀心。

    此人内力武功在我之上,真要打起来,我的胜算并不大。

    就在我打算背水一战,死命抵抗之时,一个矮小的身影忽然窜到了他的背后,手起刀落间,寒芒一闪,那男人的脑袋便滚落在地,殷红的血洒了一地。

    不管是弑神殿的人还是冥天盟的人,全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我朝那道身影看去,发现他身上竟然穿着冥天盟的衣裳,那就说明他其实是冥天盟的弟子,可若是如此,他为什么忽然反水,要对这个男人痛下杀手呢?

    不管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帮了我们,是我们的机会!见那些冥天盟的人还在手忙脚乱的查看那男人的情况,没工夫顾上我们,我立刻朝赵泉拾道:“带人撤离,快,不要管我。”

    “是!”赵泉拾闻言,立刻挑了一半的人迅速撤走。

    见他们跑了,冥天盟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朝那个矮个子的人骂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柴大人!”

    “甭管他是什么人,反正杀了柴大人,那就是我们的敌人,先把他拿下押回去,让阁主亲自审问他!”

    只见那男子朝说话的人挥了挥手,下一刻,那两个方才还出言不逊的人便倒地身亡了。

    在那些冥天盟弟子惊怒的眼神中,男子却是转头朝我淡淡一笑,“看够了么?”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问了他一句,“你为何要帮我?”

    不是我自作多情,而是方才那男子本来就是要冲我来的,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现在躺在地上的,肯定是我。而他抢先出手杀了那个男子,也就是说,他救了我一命。

    男子微微一笑,笑意浅淡轻柔,却并不掺杂恶意,“看你长得好看,舍不得你就这么被他杀死,所以就帮喽。”

    ……我,这算是被调戏了吗?被一个男子当众调戏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朔诚的葬礼

    沐秋疑惑道:“少主为何这么肯定?难道您跟那燕诀有什么交情不成?”

    我摇摇头,“没有。燕诀这人虽然嫉恶如仇,但当初他既然肯答应我保护阿娆,那就说明他还算信守承诺,并不是个刻板的家伙,且我也早与他说过,若是他要带阿娆回去审讯,他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如今剑宗宗主多半是没了,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不择手段的抓七巧。这个关头,他不会再招惹炎华宫。”

    沐秋道,“少主思虑周全,属下佩服。”

    听她这么说,我只觉得有些可笑。若我真是思虑周全,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若真是思虑周全,阿娆又怎会失踪,朔诚又怎会因我而死?

    可这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挽回,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只能咬着牙继续走下去,不管有多难。

    马车在别宫门口停下,我隐约听见有很多人说话、哭丧的声音,还有布条被风吹得哗哗响的声音,甚至闻到了烧纸的味道。

    看来,朔诚的灵堂,是真的搭成了,他也是真的去了。

    “少主,属下扶您下去吧。”沐秋站起身来,掀开了帘子,然后搭着我的手,把我带下马车。

    想是先前她便与青筠知会过,又或许是青筠太过伤心,无心再管事,我们一路进去,畅通无阻,甚至还遇上了几个前来吊唁的人。

    沐秋知道我看不见,便细细给我描述着眼前的景象:“少主,朔公子的灵堂就设在前院,进门后的石板路上被洒满了白色的纸钱,还支起了灵棚,门口已经立好了下马幡、整仪幡和落泪幡三幡,不过您放心,今日属下未给您搭多余的配饰,不必管的。只是您既然是来吊唁的,又是女客,待会儿还是少要走个过场,至少得在落泪幡前哭几声。”

    我点点头,听着耳边震天的哭号声,只觉得手脚都有些麻木。那一声声哭喊,就如同割在我心头的钝刀,不致命,却疼极了。那样一个鲜活的少年,如今我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走进院内后,闻得一女子道:“这位姑娘也是来吊唁的?可是公子的旧友?”

    这声音我熟悉得很,正是灼红。虽然她的声音比之先前跟在我身边时沉重了不少,但我还是立刻就分辨出来了。

    我捏了捏喉咙,道:“小女曾蒙公子恩德,今闻此事,悲痛欲绝,特来……”

    话未说完,我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随即手腕便被人扣住,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那人便拉着我往一旁快步走去。我看不见,走得跌跌撞撞的,十分狼狈,几乎就是被他拖着走。

    “王爷!”身后传来灼红的惊呼声。

    青筠沉声道:“你不必管,接待好宾客便是。”

    我没反抗,因为我太熟悉青筠的脚步声,以及他身上的味道了。哪怕院子里满是焚烧纸钱香烛的气息,他靠近时,我也立刻就辨认了出来。沐秋没拦,也没追上来,她知道我对青筠心中有愧,而且暗处还有炎卫跟着,出不了事。

    青筠拖着我一直在走,我想,就算是他现在要杀了我,让我给朔诚陪葬,或许也是应该的吧。假如是青筠害死了阿娆,我也会气恼至极,忍不住对他下手的。

    青筠终于停了下来,我堪堪站稳,正战战兢兢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质问,甚至是呵斥或者刀剑相向,可却忽然觉得腰间一紧,随即嘴唇被人狠狠堵住,接着便是青筠发狠的啃咬。

    仿佛在惩罚我似的,他一遍遍的凌虐着我的双唇,毫不怜惜,连舌尖都险些被他吞入腹中,扯的生疼,完全没有半分柔情。

    若放在平时,我一定会将他推开,甚至想杀了他,可如今,我却心虚了,我却没有。他现在,肯定恨极了我吧。

    吻罢,青筠发狠似的在我唇上一咬,恨声道:“你为什么还敢来?!”

    我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任何话来为自己辩驳,最终只道:“对不起。”

    青筠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你好狠的心啊,让我在短短几日内痛失爱妻,又让我没了兄弟,华幽,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闭上了眼睛,虽然闭不闭眼我都看不见,沉声道:“我知道,若不是因为我,朔诚也不会这样,你要怎样,我都能理解,只是,我的命如今尚不能给你,我还没有寻到阿娆,你且让我找到她,等她继任了宫主之位,要杀要剐,都随你喜欢。如何?”

    “你说的,可是真的。”青筠的声音冷了下来,似乎还压着几分怒意,想必是恨极了我。

    “是。”反正我也是个将死之人,等到阿娆上位,我便没什么牵挂了。赤溪和银叶会尽心扶持她的,便是没有我,我相信,阿娆也能掌管好整个炎华宫。

    “我知道你把朔诚当做亲弟弟一样看待,是我害了他,你恨我也是应当的。你若是要我的命,尽管拿去便是,不过,不是现在。”

    “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青筠沉声道:“你的命,是朔诚救的,我怎么会杀你?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华幽,你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他这么说,我微微一愣,“难道你不恨我吗?”

    “恨。”青筠道:“如何不恨,昨天早上出门时,阿敏还活蹦乱跳的,次日再见,却已没了生息,让我如何不痛,又如何能不恨?可我喜欢你我爱你,你知道的,连我的命我都愿意给你,我又怎么可能舍得杀你!

    更何况,就算我想杀你,阿敏也一定不会答应的。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愿意对你以命相护,我若是杀了你,岂不是让他白死了。”

    “……对不起。”我微微一叹,只觉得心中的歉疚更深了。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情绪。因为在过去,我不管杀了多少人,杀了什么人,都不会有半分负罪感,更别说是歉疚之情,可这一次却不同。

    朔诚心性单纯,我对他却从来没有几分好脸色,直到他故去前,我还在冷言冷语的待他。可他也确实为我做了很多,对我很好,再加上我跟青筠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些纠葛,以及朔诚和青筠的关系,此事又是因我而起……我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青筠。

    青筠若真对我动了真情的话,那我还真是往他心口上狠狠捅了两刀啊。

    见青筠没说话,我也察觉不到他的呼吸。过了许久,还是没动静,我便以为他是离开了,于是试探着唤道:“青筠?”

    无人应我,那应该是离开了吧。也是,被我气成那个样子还不走,也不是他的性格。

    这么想着,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往前探了探,没碰到任何东西,然后试探便着往前走去。

    此刻,我只恨自己方才被青筠拖过来时,心中一直盘算着他想要做什么,所以未记此处是何处,大门又在什么方向,现在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只能靠我自己摸索了。

    就在我觉得快要走到门口时,却忽然撞上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闻到熟悉的龙脑香后,我皱了皱眉,连忙推开他,却被压着再次扣入怀中,“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敛了敛情绪,平静地道:“无事。你不是离开了么?”

    青筠冷声道:“还想瞒我,你现在根本就看不见,是不是?我方才根本就没走,可你却看不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抿了抿唇,并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更何况他又是弑神殿尊主,就算他不会趁机对炎华宫下手,难保他手底下的人就没有这个心思。

    我伸手推开他,想要转头离开,熟料刚走了两步便磕在了墙壁上,整个脑仁撞的生疼。

    “还不承认,都自己往墙上撞了,这又怎么解释?”青筠轻哼一声,掰我我的身子转向他,问道:“疼不疼?”

    青筠似乎用手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

    我摇摇头,“不疼。”虽然磕的用力,但这点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时,我只觉得额头上感受到一阵暖风,还带着……些许花茶的味道?

    “走吧,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眼睛看不见了,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我。”青筠拉着我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声音似乎带了几分无奈,“小心脚下,有门槛和台阶。”

    依着他的话抬腿下台阶,一路顺畅。

    青筠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去送阿敏最后一程吧,如今天气炎热,尸身久放会腐,带不回北疆了,我准备待会儿便给他封棺,今晚行火葬。他若是在天有灵,看见你好好的,走得也放心些。”

    “好。”本来我今日也就是想来看看他,能参加葬礼,最好不过。

    跟着青筠回到灵堂后,沐秋立刻走到我身边,低声询问道:“少主,你没事吧?青阳王方才对你动手了?”

    想必是额头上的红印子被她看见了,我解释道:“不小心磕的,你替我看着点路。”

    说完,我把手从青筠手心挣脱出来,把右手搭在沐秋手臂上,问道:“让你带来的东西都交给灼红了吧?”

    沐秋点点头:“少主放心,都已经办妥了。那我们现在是回去了吗?”

    我道:“不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一刻。”青筠答道:“等这一轮哭完,便会合棺出殡,到城门外的祭坛举行火葬。我还要去看看祭坛那边准备得如何,你且在别宫稍等片刻罢。”

    我应道:“妥。”

    “少主,你该不会要参加完火葬再离开吧?”沐秋闻言,急忙道:“您都昏迷一天了,粒米未食,身上又还有伤,怎么能如此劳神呢?”

    “无妨。”我道:“先领我进去烧点纸钱吧,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一尽的。”

    “……是。”沐秋只得扶着我往内走去。

5 “获刑”CP-定情信物

    好在由于情况特殊,还来不及让我表现些羞涩或是恼怒之类的情绪来,冥天盟的人已经再度发起进攻了,我只好撇开这些不去想,专心应付他们。

    虽然没了指挥的人,但这一次他们的势头反而更猛,像是下定决定要把我们剁成肉泥似的,几个人轮番上阵围攻一个。我接了一个冥天盟弟子几招,觉得有些扛不住,刚想退开,却不慎被身后之人偷袭伤了手臂,要不是我反应快,躲得还算及时,只怕现在整只手都被砍掉了。

    我抱着受伤的手臂连退几步,那人却继续朝我攻来,剑招绵密,完全不给我半点喘息的机会。

    “连他都打不过,你可真是够菜的。”

    先前反水的那个男子嘲讽了我一句,随即长刀一挑,轻轻松松便把那人砍向我的剑格挡下来,竟是三招之内,便取了他的项上人头,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看这人的年纪似乎也不大,也就与我相仿,本事却比我高了不知多少,想必不在俞宣沉之下,且不是什么纯良之辈。单从他砍别人脖子时那干脆利落的动作来看,便知他手上人命定是不少,否则也不会杀个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不过,有他挡这一阵,我得了空闲,连忙从衣裳内衬上撕下一块布,将伤口包扎好,然后立即持剑迎战。可冥天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赵泉拾又带走了近半的手下,我们完全应付不来。

    男子一边在我身侧帮衬着我,一边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道:“喂,你带来的这些人太差劲了,不可能打得过他们的,还是跑吧,再继续打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这怎么行!”我瞪大了眼睛,拒绝道:“此处的堂口可是新建的,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怎么能说丢下就丢下?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别的且不说,我可是弑神殿护法,若是自己带人来平乱,却反倒被人包了饺子,最后连堂口都保不住,岂不是要沦为整个江湖的笑柄?反正赵泉拾已经撤走了,也传讯回去派兵支援了,只要我再坚持坚持,一定可以拖到他们来的,到时候便能反败为胜,将他们擒住,何必这么早就败退?

    “那行,你不走,我走了啊。”男子拍拍我的肩膀,竟是干脆的抬脚就走,几个闪身便出了冥天盟那些弟子的包围圈,不见踪影了。

    我完全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竟然说走就走。也是,他本就没有义务要帮我。

    没了他的帮衬,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别说是我,就是剩下的那些人也顶不住了,很快又折损了不少,只剩下十来个人还在苦苦坚守,我只能一边强撑着,一边祈祷着援兵快一些来。

    这时,一个属下劝道:“护法大人,我们实在是顶不住了,要不,我们还是撤吧,此时并尽全力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再这么打下去,我们这些人怕是都要葬身于此了!”

    有了他起头,剩下的人也纷纷劝道:“就是啊护法,他们人这么多,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完全打不过啊!”

    “虽说是有些丢人,可您的安全为重,还是撤吧,属下们一定会保护好您安全撤离此地的!到时候咱们再带领精兵反攻,自然可以夺回这个堂口,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护法大人,咱们就撤吧!”

    见他们都这么说,且形势对我们确实不利,无奈之下,我只得答应,吩咐道:“撤退!”

    众人领命后,立刻聚在一起,朝同一个方向进攻,总算是把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可冥天盟的人却紧追不舍,我实在脱不了身,便只能便应付他们的攻势一边撤退。

    这时,一道身影挡在我我面前,挥手洒出一把淡黄色的粉末,随即拉着我的手飞奔起来:“你是傻子吗?别人这是要杀你,能不能跑快些?亏你还是弑神殿的护法,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看着两人牵在一起得手,微微一怔,问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白了我一眼,嫌弃道:“我若是不来,你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白瞎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真是蠢笨如猪!”

    “你!”

    我简直快被他气死了,这好好的救个人,本来是桩善事,怎么说话竟然这么难听?似乎从一开始他说话就高高在上的,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道:“虽然你救了我,对我有恩,可也不能如此折辱我!同为男子,你应该知道男人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为何还要出言中伤!”

    “尊严?尊严能拿来干嘛?”

    男子冷笑一声,道:“我告诉你,这个江湖上讲的可不是什么尊严不尊严的,讲得是拳头!只要你武功高强能打得过别人,自己有真本事,那才叫做有尊严。

    尊严是自己挣的,而不是别人给你的,你这样有什么意思?死拼着自己这条贱命守着这点可怜的尊严,难不成今日还想死得其所,被江湖称颂,传为千古佳话?”

    “你、你……”我觉得自己简直快被他气死了,“你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行了,别跟我在这吵吵,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连逃命都不专心,还能干成什么事?还真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男子说完,便不再开口了,我自个儿气了一会儿,想着反正我也吵不过他,倒不如就这么两个人都安分些,等晚些时候脱了身,给他道个谢,便就此分别,永不再见。

    他的轻功很是厉害,原本我为了拖住那些冥天盟的人走在了最后,可他拖着我还脚下生风,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赶超了所有的弑神殿弟子,走到了最前面,领着我们藏身到了郊外的一片密林之中。

    这片林子草木茂盛,隐藏踪迹最好不过。

    折腾了这么一趟,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个别伤的重的,也就剩一口气在了,这时候要是再接着赶路回总殿,只怕就算是跑回去了,小命也没了。我只好让他们在此地休整休整,先把伤口处理好再回总殿。因为出门匆忙,并未携带伤药,我只能草草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见那男子还未离开,想着他毕竟救过我的命,我便走到他身边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他看了我一眼,许久才道:“霍,卿。”

    我点点头,朝他躬身一拜,“在下邢放,多谢霍公子救命之恩。只是……”我疑惑道:“您为何会愿意为了在下背叛冥天盟,不惜与昔日旧友为敌,也要对在下出手相助?莫非,霍公子……”与兄长有旧?

    霍卿神色倨傲地打断了我的话,“得了,闲话免说,你也不必谢我。首先,我本来就不是冥天盟的人,自然没有背叛这一说,再者,我此来也不是为了救你,单纯就是觉得好玩罢了。而且,我本来也是不想救你的。此次他们的计划我早已得知,若真是为了救你又总会等你受伤时才出手。

    弑神殿这些年的势力已经渐渐壮大,从现在的局面来看,正邪两道维持了一定平衡,新起的势力对整个江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可能还会引起江湖大乱,我不过是听说冥天盟有意对你们动手,想凑个趣罢了。方才也只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姿色,容貌俊朗,不忍心你小小年纪便被他们残杀,红颜薄命,所以顺道出手救了你而已。”

    “……”还真是说话直白又戳心窝子且居高临下眼高于顶!

    在我愣神之际,霍卿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道:“喂,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救了你,难道你就不想想要怎么报恩么?”

    虽然这霍卿说话不讨喜,性格高傲又目中无人……可他说的没错,方才确实是他救了我,若是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这么想着,我敛了情绪,沉声回道:“公子的救命之恩,自当……”

    霍卿再次抢了话头:“以身相许?”

    什么以身相许?他这分明就是在说我连女人都不如!

    我咬了咬牙,勉强笑了笑:“你我同为男子,何来以身相许一说?霍公子还是莫要取笑我了。”

    霍卿淡笑:“男子又如何,如今断袖之癖早已不是什么新奇之事,你若是真有此意,我将你带走,做我一位红颜知己也无不可。至少,以我的本事还是能将你保护好的,定不会让你如同在这弑神殿一般日日担惊受怕,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简直荒唐!”

    我被他一番话羞红了脸,他怎么可以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起这种事情,难道他早就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我愤然道:“吾乃弑神殿护法,便是再不堪回首也不容你如此羞辱!”

    “什么弑神殿护法?你连我都打不过我算什么护法?”霍卿白了我一眼,嘲讽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武功竟如此差劲?真不知道你们弑神殿是怎么挑选护法的,连你这种水平的人都能当上护法。我瞧着,弑神殿的四大护法中,也就只有那俞宣沉勉强能看。

    哦对了,听说最近还是你执掌弑神殿的政务,那朔寒也真是够放心的,他就不怕你半夜批折子时被人宰了?”

    听了他这一番话,我觉得自己若是再继续与他交谈下去,只怕这些年所有的涵养都要毁于一旦,于是便朝他抬手告退,直接离开了。

    就在我刚准备带人回总殿时,周围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几个放哨的属下很快回来禀报道:“护法大人,冥天盟的人追过来了!”

    众人一听,有些慌神,纷纷看向了我,“护法大人,您快拿个主意吧!咱们又打不过他们,如今逃也逃不掉了,总不能就在这里乖乖等死吧?”

    “护法大人,咱们的援兵还没到吗?”

    “护法大人放心,若是他们真的杀过来,属下们一定拼尽全力,保护护法大人全身而退!”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确实如霍卿所说,是都是因为我太过没用,武功太差,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害得这些人也跟我一样,白白送了性命。

    我下意识就看向了霍卿,我们这里功夫最好的就是他了。

    霍卿此刻正靠在一棵树上,悠闲的叼着一片草叶,一脸傲然。对上我的目光后,他朝我挑眉一笑:“想要我帮忙也可以,只要你陪我一晚,什么都好说。”

    “你太过分了!”我还以为他会要钱财权势,却没想到他先前的那番话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且竟有这般龌龊的心思,看来,这男人真就是看中了我的脸才会出手救人的,真是教人恶心!

    想想我竟然被一个这么矮的男人惦记了身子,我就觉得浑身发毛,有些想吐。

    霍卿懒懒道:“护法大人可要想好了,你不过是陪我一晚,便能换他们这么多人的性命,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吗?如果你不答应,那就是不肯牺牲自己来救他们,你想想你可是是神殿的护法,他们以你为尊,为你卖命,可你却连他们的命都保不住,往后谁还会替你效力?”

    听着已经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我咬紧了牙冠,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可无论如何我还是没办法答应他的条件。

    就在我百般纠结之时,霍卿附身在我耳畔轻轻道:“你呀,为了自己这点所谓的尊严,连这么多手下的性命都不顾,怎么有资格坐这护法之位?我若是你,便是自己吃点亏能救他们也没什么,要知道,身处高位,收服人心才是最重要的。还有很多我劝你一句,往后好好练功,否则日后你还有求人的时候,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说完,不等我的回答,霍卿双刀出鞘,直接提刀往外走去。

    很快,他离开的那个方向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战事似乎异常猛烈,可我们却都不敢轻易去支援他。

    很快,打斗的声音停歇下来,那些冥天盟的人也没再继续靠近,我担心霍卿的生死,连忙朝他离开的方向跑去。

    走了一段路,便见那一片的草木都被刀锋剑芒毁了,地上摆满了尸体,血流成河,霍卿就盘腿坐在一颗树下,擦拭着自己的长刀,身上还带着几条血淋淋的口子,正往外渗着鲜血。

    我愣愣地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是都走了吗?”

    霍卿扫了我一眼,道:“那些人现在是退了,难保不会再来,你们还是早些走吧。”

    我有些怀疑,“你会这么好心?”

    “哈哈哈……”霍卿站起身来跑给我一个红色的事物,身影一晃眼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他清脆的声音在林中回荡:“这是定情信物,你可要收好了,欠我的,三年之后,我自会来讨,可千万别把自己玩死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王妃的密事

    在沐秋的各种提点下,我总算是顺利烧完了一叠纸钱,并没有被烧到手或者烧到衣摆裙衬。

    又燃了三炷香,由沐秋替我奉到香案上后,灼红上前来道:“这位姑娘,方才青阳王吩咐了,等您烧完纸钱,让奴婢先带您到偏间进些食水,晚些时候再参加合棺仪式。”

    “好。”正好我现在也感觉有些饿了,吃些也好,免得到时候身体扛不住。

    沐秋搀着我跟上灼红的步子,到了偏间后,未免他们看出来我现在看不见,沐秋便把所有人撤下去,亲自为我布食。

    “少主,属下实在不明白,如今护法不知所踪,我们的人伤亡逾半,您的身体又成了这个样子,您怎么还要坚持参加朔公子的丧礼?”

    我道:“朔诚的死,毕竟与我有关,我如今也不能为他做什么,来送一送他也好。”

    沐秋道:“少主,您素来杀伐果断,何时变得如此多情了?往日别说是您你而死的人,就是直接死于您刀下的都不知有多少,何时见您这般为难过?

    再说了,也不是您非要朔公子挡在您面前的,不管怎么样,结果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您自责个什么劲儿?生死有命,只要活在这江湖上,那就是把脑袋挂在刀尖上,谁都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遭遇不测,您何苦为了一个朔公子的这么为难自己?”

    我皱了皱眉,沉声问道:“沐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管怎么样,我是主子,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属下来教训我了?不管我的决定是对是错,她能做的、该做的都只有服从,否则,要她来干什么?是不是最近对她们太好了,所以才让她们生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属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恐怕是少主吧!”

    沐秋接着道:“我们如今,伤亡惨重,炎华宫那边的情况亦是不容乐观,自华陌下台以后,您掌了权,肃清炎华宫,可至今为止您还未回去过。要知道,能来炎华宫的日,都不是想混日子,您不在,他们表面上安安分分,背地里却指不定在搞什么小动作,当初华陌掌权这么久,素来出宫时间绝对不超过一个月,就是怕底下的人生乱,在背后给她下套!

    而且,此次陌尘殿的人打您的主意,那是江湖上个个都知道的,此刻您若是再不回去操持局面,怕是底下人乱起来,再又那些其他的门派施压,乐林就要坐镇不住了。

    再说了,您掌权这么久,却为何迟迟不登宫主之位?虽说当初您许过承诺,只要华陌在世一日,您就只是炎华宫少主,可她现在都已经死了,您也是时候回去了。哪怕当不当宫主,都是您掌权,可这宫主之位就是一颗定心丸,只有您坐稳了位置,我们这些办事的,才能安心啊。如今也您真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听完她的话,我淡淡道:“你说完了吗?”

    在一片衣料摩挲声中,沐秋跪在了地上:“属下说完了。”

    “说完了,那就去看看合棺仪式什么时候开始。”我冷冷道,“跟在我身边的人,话不必太多,也不用指责我,教我如何做事,我只需要听话就够了,若是你觉得自己有别的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一定满足你。别出来太久,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沐秋沉声应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其实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也都是事实,如若放在以前,便是死十个朔诚,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现在呢?我竟然愿意为了朔诚的把自己的性命都许出去?我到底在做什么,都做了些什么?

    明明当初的我,是那样杀伐果断,做事雷厉风行,到底是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的?沐秋说得没错,是我变了,我沉溺在了青筠这场梦里,迷失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我失去了自己的武器,失去了自己的防备和盔甲,所以,梦醒的时候,便会遍体鳞伤。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闭上了眼睛,回想了一遍自从进入青阳王府以后,自己的所言所行,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不像开始的模样了,我竟然险些就动了情,把自己的身心交给青筠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哪怕他对我表现出来的是满满的算计和试探,我也会傻傻的被一次用性命“证明”的表白而被蒙蔽了双眼。

    可真是出息。

    朔诚会有今日,也都是因为我的愚蠢,害死了他。

    “来人。”我沉声开口,唤出一名炎卫,“传讯回去,集结人马,今晚等朔公子火葬结束之后,立刻开拔青台山,命莲城三个堂口所有能出战的弟子,集结于青台山下的浓雾坡与我会合,不得有误。

    另,发布江湖追杀令,宣告天下,任何炎华宫弟子,但凡除去陌尘殿第一杀手君莲叶,赏黄金万两,以及除宫主外的任意职位。江湖人士,但凡除去君莲叶,提其头来见,可以对炎华宫提出两个条件,内容,不限。”

    “是。”那炎卫领命后,立刻离开了。

    我此刻,已没了吃东西的心思,再加上自己本来就看不见,也没法吃,干脆就靠在椅子上,盘算着阿娆的下落。手却不自主地放在了腕间的琉璃手串上。

    如今我的身子已经扛不住了,不管她到底在哪里,只要寻到她,我便会让她继任宫主,不管她答不答应,此事,都必须尽快确定下来。

    这时,沐秋的脚步声靠近,“少主,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带您过去吧。”

    “嗯。”我站起身来,由沐秋引着往灵堂走去。

    因为太过仓促,又是在晚上,所以来的人不多,我只听到许多和尚念经的声音,还有便是礼官念颂词,工匠搬动棺材板的声音。

    合棺的过程很快,在一遍遍的经文中,一颗颗铆钉被钉紧,接着,便是抬棺前往祭坛。我并非死者亲人,青筠也没有要带我在身边观礼的意思,所以我只戴了朵白娟花,跟在了送葬的队伍中。

    这些前来送葬的人都是京城各大世家派过来的管家或公子,只是前来露个脸表表心意,在青筠面前做做样子的而已,就连那些哭喊声也是来自专门请的哭丧女,所以他们他们不禁没有表现出伤感的情绪,反而还在谈天说笑。

    我正被沐秋扶着混在人群中,便听得一人道:“你说,这青阳王年纪轻轻的,今年不过二十又二,来一趟帝都,怎么妻子没了,如今弟弟又没了?可真是惨啊。虽说权势地位长了不少,可这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活生生的人啊!”

    这倒是,他这一趟原本只是为了做戏,却没想到变故这么多,喜气洋洋来,到时候回去,却……

    这时,又有另一个人搭了腔:“可不是吗,我听说,这青阳王对青阳王妃那是用情至深,追了她三年,这才抱得美人归,而且,似乎王妃走之前,还怀孕了!这一尸两命的,啧啧。”

    ???

    我什么时候怀孕了!连圆房都没圆,从哪里蹦出来的孩子?简直胡说八道!

    有人质疑道:“你这打哪来的小道消息,直到青阳王妃故去,我们也没听说王妃怀孕了啊!”

    我暗自点点头,就是,根本就是小道消息,别人胡说的。

    “你们还别说,这还真不是我胡说的,再说了,那青阳王妃都去了,还告诉大家有身孕,除了徒增悲伤,还能干啥?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人道:“你们都知道在安晚公主的承露宴上,青阳王为青阳王妃挡酒的事吧?这青阳王妃可是走江湖的女豪杰,怎么可能不会喝酒?唯一的可能,就是青阳王妃怀孕了!只有怀孕的人才不能喝酒嘛!”

    当时真就只是青筠为了表现出对我的宠爱,所以挡了酒,绝对不是怀孕!真是说话都不打草稿。

    又有人质疑道:“切,要是照你这么说,不喝酒的,那都是怀孕了!”

    我心道:可不是么,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诸位别着急反驳,且听我说完。”那人慢悠悠地接着道:“我有个亲戚在公主府当差,他说当日青阳王醉酒后,与安晚公主厮混,你想想,这青阳王与青阳王妃新婚燕尔的,王妃又生的那么好看,青阳王怎么可能会在外面偷腥,甚至闹出要娶安晚公主为平妻的事?最有可能的解释,还不就是青阳王妃怀孕了,青阳王不甘寂寞,所以才……你们都知道的嘛,这怀孕期间,丈夫找别的女人是很正常的事!

    且当日,那青阳王妃会在宴会上暴怒,热闹京城大半的命妇,保不齐就是知道了此事。可她后来被罚,青阳王一求情就带回去了,为啥?惹怒那么多朝臣之妻还能全身而退,这青阳王妃可是第一人,还不是因为有孕在身,青阳王的第一个嫡子,那是何等尊贵?便是皇上和皇后都不敢轻易动的啊!

    你们再想想,为何原本要作为安晚公主的嫁妆给青阳王的南疆封地,最后会变成青阳王妃过世时的抚恤?还不就是母凭子贵,孩子重要呗!重点是,我告诉大家啊,这青阳王妃,保不齐就是安晚公主给害了的,不然好端端的,安晚公主为何去了宗祠?啧啧,这其中的道道,可多着呢!”

    这些人也都是混迹在个大世家中的人精,怎么会不知后面的话都是真正不该听的东西,于是都没有追问下去。可这人的话不仅说得煞有其事,还能圆了头尾,这下,很多人都已经信了他的话了,纷纷小声议论道:“诶,好像还有点道理啊!这些大人物之间的故事啊,就是曲折离奇,比折子戏还精彩。”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暗吐槽:真是精彩,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怀孕了!

6 “获刑”CP-三年之约

    我愣愣地看着手里殷红的穗子,想着他方才说的话,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说三年后来找我要我欠他的东西,我欠他什……我的天,该不会他说的是让陪他一晚这件事吧?刚才可我没答应啊,是他自己主动出手要帮我的,这难道也算吗?简直就是强买强卖!

    还有这穗子什么意思啊,什么定情信物,难不成,他是真的有断袖之癖,喜欢上我了,所以要、要与我……啊啊啊,我可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怎么能受此折辱!简直欺人太甚!

    我越想越气,羞愤地将手里的红穗子狠狠扔了出去,只希望霍卿永远都不要来找我才好!

    “护法大人,你……没事吧?”

    孰料,那红穗子竟是不偏不倚地掉在了一个前来寻我的属下面前。他一脸疑惑地弯腰拾起了那红穗子,问道:“这……是您的么?”

    见他手上拿着那枚红穗,我觉得有些不舒服,连忙上前一把夺过,道:“是我的,现在冥天盟的人已经退了,我们立刻撤回总殿,此间之事,晚些时候再来处理便是。”

    “是。”那属下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应了,回去集结人马。

    我四下看了看,想检查一下有没有装死或是重伤未气绝的人,却是发现所有人都几乎是一击毙命,霍卿下手十分简洁,目的也很明确,这些人身上除了脖子和心脏处,其他地方的伤口极少,一旦被他伤到,便是一击毙命,根本没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见此,我不禁捏紧了手里的红穗,暗暗心惊。若是刚刚他帮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些人又或者他没有出手,此刻我恐怕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就在这时,我忽然在地上看见了一个个精致的手串。只可惜,手串上的银丝都已经断了,上面串的琉璃珠也撒了一地,已是毁了。

    这东西,似乎是先前霍卿手上戴着的,他挥刀替我挡那首领的剑的时候,手上就带着这个手串。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我竟然俯身将所有的珠子全都捡起来,放进了怀里。

    回到弑神殿后,医师给我处理了伤口,这次我伤得不轻,那些跟我同去的弟子们也伤得不轻,好在穿风堂算是保住了,冥天盟的人也击退了,我总算是没有太过丢脸。

    不幸的是,因为我去了这一趟,耽搁了处理政务,被逼着在床上批了三天折子,然后如愿以偿地发了高热,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兄长听闻此事后,只能尽快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回弑神殿处理我丢下的烂摊子。

    “阿敏,你都十五了,女子十五及笄年华都能出嫁生子了,可你看看自己,还跟个半大孩子似的,做点什么你都做不好。让你替我处理一段时间政务,看着弑神殿你都看不住,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要我怎么放心?”

    兄长搬了个书桌在我床前明月光一边教我如何挑选弟子,一边训我:“你说说你,弑神殿那么多人你不使唤,非要自己带人去带人去,去就算了,逞逞威风也没什么,可那么多精锐你不用,还非得带几个刚训练出来的新兵,这下好了,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自己拖着一身伤回来,那些弟子也折损近半,你高兴了?

    你知不知道训练一批弟子出来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心血,就这么被你毁了一半。若是换成俞宣沉,他定能处理的比你好。”

    听兄长这么说,我忽然想起了霍卿说过的话,他当时也说,弑神殿的死四大护法,只有俞宣沉勉强能看,那意思就是,我不如他呗?

    我忍不住反驳:“我哪点不如他了?”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好,都看不起我。

    兄长看了我一眼,道:“哪点不如他?你哪一点都不如他!不是我打击你,就凭你现在的能耐,做个堂主都是高看你了。我看,这护法之位你就别坐了,反正你也不喜欢待在弑神殿,不喜欢待在半夏城,那你回北疆去吧,去做你的朔公子,无忧无虑,等到了二十岁,老老实实娶妻生子,虚度此生!”

    “不。”我咬了咬牙,拒绝道:“我要做,而且,我一定会做好的。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我比他强,我能凭自己的本事坐稳这护法之位,而不是靠你给我走裙带关系!”

    说完,我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去训练,谁知刚站起来便是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黑曚,险些栽倒在地。

    兄长叹了口气,“你有这份心,有这个想法自然是好,不过,你还是老老实实休息,等病好了再去练功吧!这也不急于一时,你武功底子本来就好,不必跟着他们那些人去练功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后每日卯时起床了跟我一起练功,我亲自教你。”

    我只得乖乖躺会床上,“谢兄长。”

    手悄悄探入枕下,触及那串红穗,我暗暗,下定了决心:霍卿,让你瞧不起我,我一定会努力练功习武,等到三年以后你来寻我时,我一定比你还要厉害,看你怎么嘲笑我。到时候,你打不过我了,便是我说了算,我们之间的那个破约定,也就算不得数了。

    这么想着,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都是霍卿嘲笑我的场景,以及我变厉害了以后,反过来嘲讽她的样子。

    又过了两天,我的身子总算是好了很多,身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痂了,好了个七七八八,兄长便开始每日带着我练功。

    我从小习武,正如兄长所说,基本功很是扎实,但他还是坚持每天让我练一遍基本功,然后再教我剑法,但兄长平日事务繁忙,没办法日日教导我,所以又特地为我请了武师教授拳法掌法和轻功之类的,虽然很累,几乎每天我都要累到虚脱,但我进步很快,过得也很充实。

    自从我跟兄长表明过,愿意继续留在弑神殿当护法后,兄长便开始把我真正地当做弑神殿的一员使唤。他知道我如今能力不足,做不好一些复杂的事,便只是将一些小事交给我,让我先学着上手和立威。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我已经基本上能独自处理很多事情了,虽然还是比不上俞宣沉,但比之以前,我已经进步了很多,就连兄长都说我变化很大。

    可我知道,这远远不够,我如今连当初的霍卿都打不过,这一年过去了,他一定也变得更加厉害了,我只能加倍努力,才能够追上他,超过他,一雪前耻!

    于是,我更加拼命地练功,遇到不懂的地方,我甚至会找俞宣沉请教,当然,在政务上,兄长交给我的任何事我都没有落下,桩桩件件不管是大事小事都做得很好。

    正如赵泉拾所说,我当初只是不明白权势的重要性,不明白人活在世的意义。虽然我并不看重这些,可这恰恰证明了我的能力,证明了世人对我的看法,我只能让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人踩在脚下。

    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也开始去争夺属于自己的权利,有了自己的亲信,有了自己的势力和拥护者。赵泉拾和当初那些新兵,正是其中之一。

    三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春去秋来,转眼间,便到了第三年。我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护法了,真正的弑神殿护法,这三年中,我在武功上也进步神速,几乎能跟俞宣沉打成平手。

    我和霍卿相见的那日,是四月初四。

    今日,已是初三了。霍卿此刻,说不定正在赶来半夏城的路上吧?又或许她到的早,今日就到了也说不定。

    我想了想,吩咐赵泉拾:“知会穿风堂那边一声,近几日若是有人说来找我的,一定要好生款待,并且立刻传讯于我,不得有误!”

    “是,护法。”赵泉拾点点头,出去吩咐了几句,很快便端了一个盒子进来,“这是刚刚送来的新衣裳。”

    我点点头,接了过来,开始期待霍卿见到我的样子了。

    赵泉拾道:“护法,容属下冒昧地问一句,近日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您这又让人置备新衣,又让人搜罗好酒的,属下觉着,您这几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啊,跟那怀春的小媳妇似的,怎么看怎么怪。”

    什么小媳妇?我板起脸,严肃地质问:“我的事,什么时候要向你汇报了?”

    赵泉拾忙道:“是属下僭越了,还请护法息怒。”

    我想了想,当初去穿风堂遇见霍卿,赵泉拾也是在场的,只怕他对霍卿也还有印象,万一同那群人知道了霍卿与我说的话,那岂不是坐实了我和霍卿之间的关系……

    我当机立断,道:“听闻近日断空山那边有些不太平,你带人去看看好了,这密宗若是个顶用的,便收入麾下,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就清缴了再回来,哪怕我们用不着,也不能给冥天盟留半点好处。”

    赵泉拾有些为难:“可是护法,这断空山离总殿路途遥远,您吩咐一声便有人会去做,为何偏偏要属下去走这一趟……”

    我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想去?那行,我看你近日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这次的武林大会,就不用跟我一起去了。”

    赵泉拾一听,哭丧着脸道:“不不不,护法大人,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这赵泉拾已经惦记武林大会很久了,可惜一直没能如愿参加一回,我想着再过小半月就到了该去赴会的日子,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和霍卿一起上台比试呢。

    这么想着,心情都变好了呢。

    就在我喜滋滋的想要换身衣服,准备即刻去穿风堂时,兄长急匆匆地走进来,朝我道:“阿敏,你准备准备,明天跟我出去一趟。莫城那边来信说,有人打着我们的旗号对炎华宫的宫主下手,虽然没有得手,但是伤着了炎华宫的少主。

    虽说我们与炎华宫算是一路人,但因为都走情报这一路,多少有些互相看不对眼,现在,他们已经借题发挥,吞了我们几个堂口了,此事必须要由我们出面解决,跟炎华宫商谈一番,否则便会引起弑神殿与炎华宫之间的争斗,到时候鹬蚌相争,真正得利的却是渔翁。”

    我有些为难,“可是……”我明天还要等霍卿来找我啊喂

    “可是什么?”兄长皱了皱眉,拿出一份名单给我,道:“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们跟冥天盟这会儿正在争玉林那边的那片地方,这个关头,炎华宫那边不能出事。这是莫城那边拟定的名单,你看一看,到时候把人抓住,直接送到炎华宫那边去,以免横生枝节。”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那份名单,“我知道了。”

    我努力了那么久,才让自己坐稳弑神殿护法的位置,如今正是弑神殿扩充势力的紧要关头,我这里,绝对不能出错。

    至于霍卿……我只能暂且搁下,到时候再给他赔罪了。

    于是,我书信一封,解释了事情原委,又承诺一定会早些回来,让人递了穿风堂那边,并且吩咐若是霍卿来了,一定要把信交给他,这才跟兄长一起去了莫城。

    此行不算顺利,跟炎华宫宫主华陌周旋了好一番,双方这才交涉完,一切都谈妥回到半夏城,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距离我和霍卿约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四天。他那么高傲的人,就算来了,看到了那封信,应该也不可能会在穿风堂等我的吧。

    尽管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到穿风堂一问才知,这半个月都没有人来找过我更没有外人来过穿风堂,我当时心就凉了半截。

    哪怕这半个月来我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可心中依然是惦记着霍卿这点事的。

    当初,他虽然对我的态度不算好,总是嘲讽我,说我差劲了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都是从对我好的方向出发的,不得不说,这三年我能有这么大的进步,他功不可没。

    在我练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到霍卿的样子,想起他挡在我面前手起刀落,英姿飒爽的模样,就仿佛有了动力,有了继续努力的勇气,所以,可以说,这三年我是把他当做一个目标,也把三年之约,看成证明自己的一次机会。

    可他却没有来,他却爽约了。

    不管是当初调戏我也好,想借机与我比试也好,甚至是来找我履行当初的承诺也罢,能见到他,我都愿意,可是他却没来。

    从头到尾,记得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就像个傻子,把别人随口一说,当成了金条玉律,坚信他会出现,说不定,他此刻正在和谁喝着酒,欢乐得很呢。

    我捏紧了那封信,觉得自己这所有的努力,所有想证明自己的心意,仿佛就是一场笑话。

第三百三十五章 护法的下落

    那人道:“什么叫有点道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要不是我人脉广,消息通达,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密辛。不过,现在人都不在了,这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若不说给你们听听,只怕这些事情,这辈子都要烂在肚子里。”

    听到这里,我皱了皱眉,正要让沐秋晚些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做了他,却听见他话锋一转,道:“只可惜了,我听说青阳王妃是个贤良淑德,有勇有谋的好王妃,在北疆声望极好,曾以一己之力,在叛军面前保下北疆近百人,这等壮举,实在令人钦佩啊。没想到竟也难逃红颜薄命的下场,希望来生,她能投个好人家,至少一生安乐,别再卷入权势斗争,成为牺牲品了。”

    “谁说不是呢?别看我们这些人表面风光,走出去那都是门面,巴结奉承的人数不胜数,可在上位者眼中,不过是蝼蚁、走狗罢了。这青阳王妃也是个命苦的人,无非就是介入了青阳王和皇上的斗法里,成了权势的牺牲品罢了。”

    我这还有些听不明白,不知道我怎么就成了牺牲品了,死遁这件事,分明就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原本青筠是并不同意的,又何来牺牲一说?不过,不用我说,很快便有人问出了我的疑惑。

    “哎诸位,不是我挑刺啊,这青阳王妃说是病逝,虽然咱们都猜测跟安晚公主有些瓜葛,可那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又跟皇上和青阳王有什么关系啊?他们都不可能会害死青阳王妃吧?”

    就是,我若是要继续用这青阳王妃的身份也无不可,凌云帝顶多追究追究责任罢了,怎么着也不至于杀了我吧?

    “你这人好糊涂,连这都不知道,还怎么在这咱们这一行里混下去?”旁人嘲笑了他两句,这才解释道:“方才那位仁兄也说了,这南疆的管辖权原本是要被当做安晚公主的嫁妆,一同许给青阳王的,可是好巧不巧的,这旨意还没定下来,青阳王却抢先娶了这位王妃,可谓是直接拂了皇上的面子,虽说此事未明说,可有眼睛的,那都看得出来,尤其是朝堂上那帮人,个个人精似的人物,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捕捉到的就是他们。

    这么大一桩事情处理,就这么被青阳王妃搅合了,你们说,咱皇上能乐意吗?从这时候开始啊,这青阳王和皇上的关系,那就已经出现裂缝了。再说啊,这青阳王还是异姓封王,咱们皇上当初连自家兄弟都信不过,能信的过青阳王?这些年,明里暗里派去北疆的官员那还少吗?

    偏偏这位青阳王妃还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人家有本事啊,一上来就把青阳王的心抓得牢牢的,更是让民心归顺,皇上和安晚公主不高兴了,婚事黄了,这加封的事自然也就告吹了。可就在前不久,这位青阳王却是在让人跑上跑下地打点,又是给这个设套又是拉拢那个的,算计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争夺南疆的管辖权!

    咱们皇上一看,定是不高兴的呀!异姓王本就是祸患,要是青阳王安分守己些也就罢了,偏偏青阳王却是开始插手朝中之事了,难免让皇上生疑,这就有了后续的故事了。不然的话,这安晚公主就算是再受宠,又哪来那么大胆子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跟青阳王妃作对?

    那人家再不济,也是青阳王明媒正娶的妻子,从二品诰命夫人,岂是一个公主就能随意欺辱的?我看这其中,必定有皇上的意思。再说了,其实王妃当日也不是不能参加中元节的祭扫仪式,只是上香那些没资格做而已,可当日皇上却独独带走了青阳王,然后王妃就病逝了,这其中的道道,诸位还看不懂吗?

    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旁的能耐可以没有,但这心灵活泛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不能少的,否则哪日掉了脑袋,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这一番话洋洋洒洒,虽然揣测的部分居多,可还是含了不少实料在里头的,我身为局内人,如何能听不懂?当初朔诚可不就是为了此事整日整日忙得不见人影么,还是在诗会上才偶然遇见一次。只是……

    有人怀疑道:“只是,你这话说得可又跟先前那人说得不同了,真如你所说的话,那先前那位仁兄说的,皇上是因为青阳王妃腹中的孩子才会把南疆作为补偿给青阳王的,这一说法岂不是说不通了?既然皇上都知道青阳王在盘算南疆了,又怎么会主动奉上?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不矛盾不矛盾,且不说安抚,这南疆可不是那么好管的地方,就是给了青阳王的他也未必吞得下!”

    “怎么说?”

    “这南疆被郡县制管制惯了,所有的官员那都是直接接朝廷的命令行事的,如今跟他们说要划给青阳王管,你觉得他们会乖乖听话吗?我看这次青阳王想要收服南疆可不容易。”

    谈了一路,想必众人终于是累了,纷纷道:“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问题啦,就等着火葬完了回家睡觉去呢。”

    “说多了也没用,咱们就是跑跑腿的奴才罢了。”

    这时,一人叹道:“我那家可回不去了,近日我家少爷不知抽什么风,日日紧闭院门,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我家老爷夫人都快急死了,不过,我听说少爷是带回了一个姑娘藏着呢!”

    一人笑道:“你家少爷也老大不小的了,带个姑娘回家遮遮掩掩的做什么,要喜欢就娶了,要不喜欢,就弃了呗!大惊小怪!”

    那人道:“这,我也想啊,可我们连人都见不着,连我家老爷都没辙,这谁弄得清楚。”

    “你哪家的呀,也没听说这一茬呢。”

    “元家,就是旧龙吟国迁过来的那个元家。”

    “原来是元家啊,就是不知道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头……”

    ……

    众人谈论的声音渐渐小了,我耳中只回荡着那一句“带回一个姑娘”,旧朝龙吟的元家,那不就是元明霁?这么说来,那个姑娘很有可能就是阿娆了?

    我想了想,低声吩咐道:“沐秋,速带人去元家一趟,查查那个姑娘的身份!”

    “是,少主。”沐秋脱身片刻,很快就回来了,想必事情已经吩咐了下去,很快就能办妥。

    若阿娆真是被燕诀送到了元家,那她为什么不联系我?明知道我担心她,为何不联系我?

    沐秋看出我的着急,解释道:“少主还请稍安勿躁,很有可能元明霁只是带了个青楼女子回府,但是因为家教甚严,怕被父母知道也说不定,若真是护法,她一定会主动找我们的。”

    我也安慰着自己,道:“是啊,我寻了阿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心思,就连朔诚也因此丧命,若那姑娘真是阿娆,肯定会主动联系我,绝对不会让我担心的。”

    与其说是我相信那人不是阿娆,更不如说是我希望她不是阿娆。可我也明白,元明霁不是个轻浮浪荡的人,先前调查他的时候属下就说了,此人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又与阿娆感情颇深,想必是不会轻易带什么风尘女子回府的……

    就在我盘算着此事时,已经到了祭坛。沐秋扶着我在台下站定,我听见一片沉重的脚步声朝祭坛上面去了,应该是抬着朔诚棺椁的那些人吧。

    沐秋低声描述着祭坛上的情况:“现在朔公子的棺椁已经放在祭坛中间了,下面铺满了薪柴,周围还插着白幡,青阳王就站在台前,正在焚香祝祷。”

    少顷,一个礼官开始诵读祭词。很快,我便听见了唢呐和锣鼓的声音,以及哭丧女们虚伪而响亮的哭声,还有礼官下令点火的声音。

    灼灼热浪伴着柴薪烧燃时噼里啪啦的声音渐渐荡开,素来怕热的我,却半分热意也察觉不到,甚至还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此刻,我多么庆幸自己看不见。因为看不见,所以我便不会眼睁睁看着朔诚一点点被火舌吞没,化成尘灰的样子。

    如今正值盛夏,天干物燥,夜风习习,柴薪易燃,很快,一切便都焚尽了。由礼官念了一篇悼文后,众人行礼焚香,纷纷散去。

    青筠走近,道:“你也先回吧,我留下来便是,要等这些灰烬都冷了,才能收入盒中的。”

    我知道,我便是在这里也帮不了他什么,只会让他想起朔诚的死跟我有关,于是我朝他躬身一拜,沉声道:“抱歉,节哀,来日有缘再见。”

    说完,沐秋便上前搀着我一同离开了。我知道,这或许就是我与青筠最后的交集了。他能忍着不杀我,已是十分不易,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炎华宫与弑神殿也只怕是要成为死对头了。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开口:“马备好了么?”

    沐秋道:“已经备好了。少主,难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青台山吗?”

    “不然呢?”我皱了皱眉,“此时与燕诀脱不了干系,我得去问个清楚。”

    沐秋松开了扶着我的手,跪在地上,“少主,您还是先去元府看一看吧,只怕您去了元府,就不用去青台山了。方才您跟青阳王说话时,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信了,说是,元府那个姑娘,确实是护法大人。”

    闻言,我心下一冷,“你确定?若真是阿娆,我们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沐秋道:“属下愿以性命担保,此消息不会有假。更何况,我们巡查的重点都是城门口,对于内院家宅确实极少查探,没能发现也很正常。”

    “呵,好。”我冷冷一笑,“那就去元府,看看那个到底是不是我们的护法大人。”

7 “获刑”CP-少年心事

    “护法大人,你走那么急做什么去?您的剑忘了!”我刚转身离开,身后穿风堂的一个弟子便追了出来。

    先前为了让霍卿放心,我特地把佩了他给的那个红穗的剑跟那封信一起留在了穿风堂。我转过身去接,谁知那个弟子跑的太快,脚下一个趔趄,竟是摔倒在地,整个人扑在了剑上。

    “哎呦!”

    这段时间下了些小雨,地还湿着,眼看那红穗被他摔在地上,沾满了泥水,变得污秽不堪,我霎时间怒上心头,所有的怒意和委屈以及怨恨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放肆!”

    我气红了眼,弯腰捡起来那把剑,直接拔剑杀了他。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喷薄而出,染红了地上一片的积水,腥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混着雨水的清冷,竟让我有了几分快感。

    我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绢帕,细细地擦拭着那串鲜红的剑穗,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霍卿可是冥天盟的叛徒,就算他武功高强,可对方是冥天盟,他不仅反叛,而且残杀了那么多弟子,冥天盟的人又怎会放过他?说不定是他早就被冥天盟的人给弄死了,所以,才没能来找我。

    这三年来我跟冥天盟打的交道也不少,就他们那行事风格,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越想就越觉得心惊,这三年来,我只顾着自己埋头苦练,却是不曾特别关注过冥天盟的动静,万一在此期间,霍卿其实就已经遇到危险来找过我了,只是我没有上心,所以害死了他呢?

    说到底,霍卿虽然行事放荡,但也有恩与我,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

    这么想着,我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时,穿风堂几名属下前来问道:“护法,这里方才是发生了何事?此人可是要刺杀您吗?”

    我扫了一眼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弟子,然后缓缓把目光转向那几人,似笑非笑道:“不是自杀我,只不过是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所以得了应得的下场罢了,若是往后你们再不长眼,敢动本护法的东西,那么,下场就会跟他一样。可听明白了?”

    说话时,我还在慢吞吞地擦拭着那串殷红的剑穗,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几名弟子倒也不傻,连忙跪在地上拼命点头:“属下明白,属下知道了,日后属下们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还请护法大人息怒!”

    见他们如此上道,我点点头,“那行,你们下去吧。对了,日后若是有人来此寻我的话,便知会我一声,无论何时。”

    几人连忙应道:“谨遵护法旨意。”

    我这才收了剑,朝总殿赶去。

    是夜

    “你说的可是真的?”兄长坐在书案前,一脸审视地望着我。

    “是。”我点点头,“我愿意去玉林,冥天盟那边一直不肯松口,也是时候加快进度了。”

    兄长质疑道:“先前一直让你去,你都百般推脱,怎么这会儿反倒主动要求千万玉林了?是不是此次莫城一行,你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又想胡闹?”

    “兄长,”我目光炯炯地看着兄长,真诚道:“这次,是我自己愿意去的,莫城一行,只不过是让我知道了一个道理——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看别人的脸色。如今炎华宫压我们一头,所以我们才要处处向他们示弱,主动解释、求和,若是我们能够拿下玉林,那一片地方,势力一定会再次拓展,到时候,便不用怕他们了,兄长也就不必对他们示弱了。”

    当然,我要去玉林最重要的一个目的便是,能够光明正大地对冥天盟下手,也就能从他们口中得知霍卿的下落了。

    当初那件事的动静虽然不算大,但霍卿的武功不算弱,那就说明在冥天盟中,她的地位不低。那么她的叛变,应该还是有些影响的。只要我能够抓了到冥天盟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来审讯,一定可以知道些什么。

    不过,此事我自然是不能与兄长直说,否则兄长一定不会让我前去。所以我才找了这番说辞来应付兄长,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一定会答应的。

    前几个月,弑神殿因为正在发展情报网,动作比较密集,不小心与冥天盟的人起了冲突,双方本就积怨已久,弑神殿大部分地盘又都是从冥天盟的手里夺下来的,所以,战事一触即发。而在两方势力交界处的玉林,便是这次的主战场。

    玉林一带土壤肥沃,林木丰茂,商贸也十分发达,那一带大城有三座,且都十分繁华,只不过冥天盟这些年渐渐衰败,势力大不如前,哪怕土地再多,堂口再多,他也没有那个能力管控,所以,这一片原本应该富庶的地方反而不被重视,已经颓败了不少,白白浪费了那些好资源。

    兄长听完,沉思了片刻,果然答应了下来,“你去可以,这几年你进步很大,也该是自己出去做一番事业了,若是此次你能凭自己的本事把玉林一带拿下,那那一片地方,便交给你打理,往后你可以在那里训练私兵,发展势力,我不会干涉。”

    我乐道:“兄长,看你这意思,是要开始放养我了?这又是封地又是放权的,终于也肯让我自己打拼了啊。”

    这些年,兄长把我看得很紧,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三位护法,尤其是俞宣沉,那都是有了自己的管辖之地,养了自己的私兵的,也就是我整日被他拘着,这不能干那不能干,还得隔三差五地跟着他半夏城和须臾城两头跑。

    我与他提了好几次,可兄长就是不肯放我出去如今,他却是自己主动提起了,要将玉林给我管,实在是稀奇啊。

    兄长从一堆折子中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若是不想要这片地方那就罢了,打完回来继续跟着我批批折子练练功的也挺好。若是想要,那就好好干,冥天盟这些年渐渐衰弱下来,很多地方都已经是有心无力,根本就管不住了,若是这次玉林都能被我们拿下,那么吞其他的地方就简单多了。所以,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自信道:“兄长放心,我一定能得胜归来。只是,那今年的武林大会……我可还要与你一同参加?”

    “去吧,毕竟三年才有一回,如今我们弑神殿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该是去露露脸,让他们见识见识的时候了。”“兄长笑了笑,所以,你更要早些处理完玉林那边的事,不然的话,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你只怕就赶不上了。”

    “得嘞,不会给你丢人的,那我稍后就带人去玉林。”说完,我便走出了兄长的书房。

    只是我并不知道,在我离开以后,兄长却并未继续处理政务,而是盯着我离开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赵泉拾一落脚,便听闻我要带人开拔玉林,问道:“护法大人,咱们这就出发吗?别说是我,您和弟兄们不也才从莫城赶回来吗,赶路辛苦,不若先歇一晚,让大家恢复恢复元气再出发,如何?”

    我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他们的主意?又或者,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赵泉拾闻言,忙道:“是属下一个人的主意,属下只是担心护法的身体,别无私心,还请护法恕罪!”

    “恕罪就不必了。”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忘了你最开始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次前往玉林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吧,若是此行顺利的话,我将会拥有自己的领地和人马,身份地位便会更高。再说了,你不是一开始就想让我争权夺势扩充自己吗?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你可千万不要给我掉链子,否则的话,我身边可不留没用的人。”

    赵泉拾笑了笑:“是,属下明白了。”

    兄长给我拨了五百人,快马轻骑,午时出发,酉时便到了玉林。

    说是让我来处理处理这边的情况,其实就是来打架的,争夺地盘这种事,那就要看谁的人厉害,谁能打,那就是谁的。

    玉林附近我们又三个大堂口,能调集的兵马上千,又有充足的资源补给,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只不过,我并不想跟往常一样,与他们硬拼一记,打得死去活来。

    因为,若是动用武力的话,双方打下来需要不少时间,战损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我还要花费时间打理和恢复玉林的秩序,只怕两个月的时间远远不够。

    “那护法准备怎么做?”赵泉拾听完我的话,有些疑惑:“冥天盟的人这一次势必不会那么轻易地交出玉林这一块地方,若是我们不打,怎么能拿下玉林?”

    我摇摇头,道:“不是不打,只是要讲究方法。制敌之术,要一招必胜,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而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赵泉拾恭声问道:“那,护法有何妙计?”

    我道:“玉林三城,原本是十分繁华的城镇,只是这些年早就衰败了,城内的人大部分都离开了此地,另谋出路去了。所以,冥天盟的人不会在这三座城池里开战,因为一旦他们在城内开战,就势必会伤到无辜百姓,最后,即便是打赢了,那三座城池也成了空城,玉林也就废了。”

    在地图上点出了一个位置,“你们难道没发现,这几次双方的冲突虽然愈演愈烈,但一直没有打起来,冥天盟的人虽然嘴上叫嚣得厉害,但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而且可以说有些消极应战吗?那是因为他们的主要势力驻扎在此处,而不在城内,无法及时赶往支援,所以他们不敢打,只好躲。

    那么,这就是我们的优势了。只要我们悄悄派人进入城内,将全城封锁戒严,不让任何消息传出去,然后迅速清除城内冥天盟的势力,那么,这座城池就算是被我们拿下来了。”

    赵泉拾问道:“护法如何确定,他们此次从他处调派的势力不在城内,而在这里?这三座城池都是冥天盟的势力,城中自然有他们的堂口,从其他地方前来支援的势力进驻堂口,难道不是更有可能,也更方便吗?”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有一点,你没有考虑到。”我道:“冥天盟跟我们不一样,冥天盟冥天盟,那就是联盟嘛,便是冥天盟最强盛的时期,他们也是由一个个联盟组合起来的,跟我们弑神殿只有一个尊主不一样,他们虽然是盟主最大,可其他的人也是有相当的权利的。

    这么跟你说吧,就好像是两户有钱人家,弑神殿呢是独苗传承,没有争议没有威胁,所有的家产都是一个人的。而冥天盟就是那种家里有三四个儿子分权的,虽然他们家大业大,但是分到每个人手里的钱和生意却并不多,家主虽然最大,但是每个人都能自由地管理自己手上的产业,所以,就有了一定的矛盾。

    这些年来,有的人经营得好,手上势力越来越强,有的人不会经营,势力越来越弱,那些强的,自然就想打弱的的主意,甚至想吞并他们,内部的矛盾就这么出现了。管玉林的这位就是弱的那个,前来支援的,就是强的那个,你说,他会不会尽心尽力地帮忙?”

    “我看不会。”赵泉拾明白过来,道:“这种事情下,没有趁火打劫已经很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出手相助?若是他们关系好到可以无偿帮忙的话,玉林这一带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可是护法,属下还有一个疑问。就算那人支援不尽心,也不能说明咱们就能拿下这片地方啊,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万一这只是做出来迷惑我们的表象怎么办?会不会等我们入了城,他们就里来个里应外合,把我们包了饺子!”

    “不会。”我摇摇头,道:“你可知前来支援的是何人?那可是冥天盟势力排第二,仅此于盟主的萧汝越,他手底下的地盘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比玉林好不知道多少倍,那他又怎么可能为了玉林这么个破地方与我们为敌,白白折损自己的人马为他人驱逐敌人?难道他那些人培训出来花的钱财不比一个玉林多?”

    “护法明鉴。”赵泉拾道:“那属下现在就带领一队弟子先入城探探情况?”

    “不着急,”我摆摆手,“再等等,如今还不是机会。不过是我倒是有件事要你现在去做,等时机到了,这玉林自然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赵泉拾抱拳:“任凭护法差遣。”

    我细细嘱咐了他一番,赵泉拾便立刻去安排了。望着窗外葱郁的新绿,我心中的信念越发坚定。

    霍卿,不管你在哪里,只要还活着,我就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到时候,我要向你证明,我才不是一个没用的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与阿娆诀别

    我与沐秋当即赶上马前往元府。

    我寻了阿娆这么久,耗费了那么多功夫,到头来却是告诉我,她不仅没有危险,而且就在元府和元明霁在一起?我有些不敢相信,可属下们却不会骗我,他们更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可若那人真是阿娆,我又该怎么办呢?

    于公,她是炎华宫护法,一声不吭的失踪,然后在别人府上待着,任由我找翻了天都不传讯给我,知会一声自己平安,这已经是大罪了,说得直接一些,倘若我与阿娆没有这许多年的情分,只怕现在我就不是带人去找她,而是直接带上人马去抓她了,更别谈什么原不原谅的,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可于私,我把阿娆当场自己的亲妹妹,甚至把她看得比我的性命还重,我毫不怀疑,若是当日君莲叶直接抓了阿娆来威胁我,我定会选择自杀来保全她。所以,就算阿娆真的在元府,我也相信,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她也一定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的。

    一路上,我思绪纷杂,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虽然我看不见,但好在马匹很听话,前后又有沐秋等人护着,这一路倒也平安无事,很快就到了元府。可元府毕竟是官家宅邸,若是我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带人冲进去,只怕下一刻那些什么龙城卫就要把我们围起来,当匪寇给抓了。

    我想了想,便让其他人留在外面,与沐秋一同翻进了内院,摸到了元明霁的院中子里,私下去找阿娆谈一谈。

    据沐秋的描述,大致是这样的:今晚的夜色很美,夜幕低垂,月光皎皎,还吹了几阵微风,端的是个静谧凉爽又美好的夜晚。那宽阔的院中点着几盏灯,朦胧灯火中,一双人影互相依偎着坐在一架秋千上,十分亲密,情人间的温侬软语在夜色中显得那么美妙,充满了旖旎,就像是一幅画卷,让人不舍破坏。

    可听了听这些话,我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凉,怨自己看不见,恨也怨自己没有武功,不能当场打死元明霁这个打阿娆主意的臭男人!一定是他有私心想要留住阿娆,所以才不让阿娆离开的,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不联系我,丢下我不管?

    我想了想,就这么出现只怕会吓着他们两个,惊动府内的护院,于是与沐秋一同放弃了屏息,大大方方的站在了院中,让阿娆自己来发现我。

    阿娆虽然在和元明霁说着悄悄话,可她还是很快就发现了我们。她朝我们所在的方向道:“你们是什么人!”

    哦,对,我和沐秋都易了容,这又是晚上,可能会认不出来。我便让沐秋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沐秋?”阿娆认出她来,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那这位是……”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知道能在沐秋身边这样站着且的,只会是我。

    “阿娆姑娘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的。”元明霁的声音响起::“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擅闯官员宅邸,究竟想干什么!”

    我与沐秋都没搭理他,沐秋便道:“护法大人,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阿娆淡淡道:“别宫?还是青阳王府?”她的语气有些奇怪,让我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沐秋道:“自然是回炎华宫。护法大人,你可知你消失的这几日,少主为了寻你,花了多少心力吗?”

    阿娆冷漠地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不会跟你们回炎华宫。这里是元府,是朝廷命官的宅邸,你们来做什么?”

    “哦?”我冷笑一声,“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吧?阿娆,我劝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别逼我动手,你知道的,我虽疼惜你,可却也是炎华宫少主,想要把你带回去,方法多的是。”

    “我不回去。”阿娆拒绝得干脆,“少主,我喜欢元公子,我已经答应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了。你不是说,只要我喜欢,任何事你都会答应我吗?现在,我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嫁给元明霁,你就成全我们,让我留在这儿吧,我不想再回炎华宫去了。”

    我觉得可笑极了,“过一辈子?阿娆,一辈子这样被他藏在后院,一辈子不见人不出去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我是说过你喜欢的我都会给你,可没说过让你如此自暴自弃,随随便便就把自己许给别人!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的性格脾气,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对你好,会不会三妻四妾吗?你凭什么就这么草率的定下了自己的婚事,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元明霁威胁你,让你嫁给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替你杀了他,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顾虑了,你不用害怕的也不用担心的。”

    阿娆连忙道:“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我会被他藏在院中不见人,是因为我受了伤,元公子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我而已,没有恶意的!等我的伤好了,他自然就不会再这样了。少主,你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要杀人,总是要把别人往坏处想呢?我心意已决,你走吧,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嫁给他!”

    听出她声音里的坚持和对我的抵触,我有些奇怪,但更多的还是气愤,“你当日,到底去了哪里?赤溪说,他是派了人送你离开的,那就说明,在你脱身后是有机会能传讯给我的,那你后来为何不给我递个消息,哪怕你说一句你在元府也好!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又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一次的任性,造成了怎样不可挽回的后果。

    阿娆道:“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所以,我请求辞去炎华宫护法一职,还请少主批准。日后,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我也想给她找个借口,找个待在元家却不给我传讯的借口,可我想不到。她只要往别宫或者是我们的落脚点滴个消息,就可以让我找到她,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也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么多事,朔诚更不会死了!可是她没有,这一切,也都没办法挽回了。

    “好。”我冷冷道:“阿娆,你身为炎华宫护法,却行事如此荒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今日到底跟不跟我走!我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你现在就跟我走,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还有这件事我都可以不追究,你以后还是炎华宫护法,我也会如同先前说的一样,让你成为炎华宫的宫主。

    可若是你执意要留下来,那我就会下令,把你逐出炎华宫,这辈子,都不许你再踏入霞云山半步!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沐秋连忙劝道:“少主,护法她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您千万不要……”

    “滚!”我冷声呵斥,“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平日她要怎么胡闹我都依着她,可是这一次,你应该也清楚,她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我能包庇她,可青筠呢?朔诚呢?所有那些死去的炎华宫弟子呢,他们会吗?”

    若是大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阿娆而起,只怕,那些堂主殿主就更不可能支持阿娆了,而青筠只怕也不会放过她。我只能逼她做出决断,若是她依了我,做了炎华宫少主,就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逼她答应我。

    元明霁却是抢先开了口:“虽然在下不知道现在该称呼你您为青阳王妃还是华姑娘,可在下却想告诉你一句话,我与阿娆姑娘是真心相爱的,我一定会好好对她,当初您说过的那些话,我全都记在了心里,并且一定会做到的。您放心,我一定会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地娶她阿娆做我的夫人,今生今世,只她一人,还请您同意,不要再逼她了!”

    阿娆接着道:“少主,你也听见了,元公子说了会对我好的。我知道,你也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会这样做,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他,愿意和他在一起,少主,你就成全我们吧!我不喜欢炎华宫,更不像当炎华宫宫主,也不想再回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我就只是想留下来,就做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呵,可真是郎情妾意,好个真心相爱,这样看来,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我这个恶人,正要拆散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呢。

    我轻笑一声,再一次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要为了他,放弃我,放弃整个炎华宫了?”

    “……是。”本以为阿娆会犹豫一下,可她竟然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少主既然非要如此的话,那我选择留下来,哪怕是被逐出炎华宫、一辈子都不踏入霞云山,我也愿意。”

    我看不见阿娆此刻的表情,可她的声音却让我觉得陌生,若是我能看见的话,一定可以看见她此刻说这番话时冷漠的神情吧。

    “如此甚好,阿娆,从今往后你便再也不是炎华宫的护法了,你我恩断义绝,此后再无瓜葛。”

    说完,我咬了咬牙,忍住心中的苦涩转过了身,一步步朝围墙出走去。

    我走的很慢。

    我想,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冲上前来与以前一样朝我撒个娇,那我便把先前说过的话都收回,哪怕她还是要选择留下来,我也会答应她,炎华宫依旧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可是她没有。

    我苦笑一声,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个笑话。到头来,我与阿娆之间,虽然看起来似乎是我一昧在付出,可我从未想过她要不要,原来,在她眼里,我甚至连只认识了几个月的元明霁都比不过。

    沐秋道:“少主,您真的就这么走了吗?护法她……”

    我道:“走吧,往后,再也没有阿娆这个人了,炎华宫,也不会再有护法。”

8 “获刑”CP-年少有成

    我知道冥天盟势力分散,人心不齐,所以这件事情不会太难,却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拿下玉林竟然仅仅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而且,伤亡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连兄长都夸我干的漂亮。

    当然,功劳最大的并不是我,而是赵泉拾,又或者说,是萧汝越。

    先前我吩咐他带几个人去萧汝越面前嚼舌根子,挑拨一下他跟掌管玉林这位的关系,本想着只是让他在我们进攻玉林时别那么尽心尽力的帮忙,结果,我们挑拨完了以后,玉林那位自己还去招惹萧汝越去了,而且两人还闹翻了,气的萧汝越把自己的人全部撤走,于是我们便趁机出手,开始攻打玉林。

    没了萧汝越坐镇,那些人自是不堪一击,很快,整个玉林便被我收入了囊中。从今年开春开始,我们和冥天盟就越来越不对付,玉林一带更是小打小闹不断,如今,这场坚持不下的战事总算是落下了帷幕,我也完完全全得到了玉林这么一块算是比较好的地盘。

    赵泉拾一边与我一同批阅折子,一边问道:“护法大人,这次抓到的那些俘虏我们该怎么处置?”

    我道:“先关押起来,好好看着,不要把人折腾死了,晚些时候我还有话要问他们。”

    “是。”赵泉拾点点头,朝我笑了笑,“先前属下还在担心护法性子温软,会对他们下不了手,没想到护法会做得如此出色。”

    我把笔搁在笔架上,道:“你的担忧其实也不无道理,若是放在以前,我或许还会留些情面,这场战也就难打一些,只是,如今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自然就不同了。”

    赵泉拾试探着问道:“那么护法的目标是……”

    “我要寻一人。”我淡淡开口,打断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名霍卿,曾是冥天盟的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可能都要跟冥天盟的人杠上了,希望你也有个心理准备。”

    这件事,我不准备瞒他,也没必要瞒他,他知道了或许还能帮着一起找。

    而他也明白,想要找到霍卿,我就只能扩充自己的势力,只有我有了足够的能力才能找他,才能知道他当初到底去了哪里,所以他会明白,我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将来我将会针对冥天盟,夺取更多的地盘,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哪怕我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利,但权利却是必不可少的。

    赵泉拾心思通透,很快明白过来,“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会尽心辅佐护法。”

    我点点头,心里却是还有些不安,霍卿失约了,有可能是他忘了这件事,但更有可能的是他来不了。

    “你可知道,冥天盟的人会怎么处理叛徒?”

    赵泉拾想了想,道:“属下不太清楚,可是这种事情很简单吧,像咱们弑神殿,那些反叛的、进来卧底的一旦被抓,还不就是直接杀了,你想,他们知道了那么多的消息,怎么可能还会让他们继续活下去?不过,这也得看他的身份地位。

    打个蠢比方,若是像我这样日日跟在护法身边办事的,若有一日背叛了弑神殿,那一定是必死无疑的,因为我知道了太多东西,只要我活着,就有泄露消息的可能,对弑神殿来说便是一种威胁。若叛出的是一个无名小卒,什么也不知道的,那也就无所谓了。”

    我想了想,道:“他本事虽然不错,但既然会跟着其他人一起踢堂口,那应该就是品阶不算高的弟子吧?只不过他武功极好,远胜于我,看样子,应该跟俞宣沉差不多,所以我又不敢确定了。”

    赵泉拾摸了摸下巴,“或许此人是冥天盟中比较厉害的人,只是暗中跟着他们呢?又或者他跟那群人不是一个首领底下的人,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对那些人下手。这样一来,那就是几个首领之间的战争,多半不至于被认为是反叛。”

    我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么你觉得,霍卿最有可能是谁手底下的人?”

    赵泉拾道:“既然他本事几乎与俞宣沉差不多,那么现在冥天盟还有这等势力的,除了冥天盟盟主就是萧汝越了。只是这两位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冥天盟毕竟是旧时几大宗派之一,就算他们现在没落了,也不是我们能够抗衡了,更何况您现在……”

    他剩下的话没说完,但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冥天盟毕竟底蕴深厚,势力庞大,就算是集结整个弑神殿的势力与冥天盟正面对决,胜算也并不大,更何况是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罢了,凡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总要慢慢来,我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成了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势力和地盘都是慢慢积攒起来的。”我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一些,多陪我在玉林这边跑一跑,尽量在一个月内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就能准备去参加武林大会的事了。先前我已经与尊上约好直接在聚龙城碰头,不过我们这里更远,需得早些出发。”

    赵泉拾道:“能为护法效力是属下的福气,何谈辛苦?这些年,属下也算是跟护法大人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能见到护法如此努力拼搏的一面,属下其实很欣慰。”

    可不就是很欣慰么,他跟着我这三年来,每天不是处理杂务、跑腿、处理各种突发情况,就是跟我一起训练,没日没夜的训练,他也不止一次的暗示过我让我主动去争取那些表现的机会,只是我并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在不断提升自己。赵泉拾每日跟着我训练,也算是受益不小,所以,渐渐的也就不再劝了。如今我想明白过来,学着主动揽权势,拓展势力了,他自然高兴。

    我道:“我其实很疑惑,为什么你对权势的渴望其实并不深,可你还是逼着自己往上爬呢?”

    我看的出来,赵泉拾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权势地位,可自从跟了我以后,见我没那个心,他也就老老实实的,并不会偷偷摸摸去作妖,背着我去攀附他人。若他真那么想要权利,只怕早就想方设法地除掉我,然后取而代之了。毕竟是护法的地位仅次大护法和尊上,也算得上是有权有势了。可他并没有,我也试探过他几次,他都是规规矩矩的。

    就连兄长都说,他其实是个可造之材,并非那种真正被权势蒙蔽双眼的人,他所谓的权势,不过是嘴上说说。

    赵泉拾道:“既然护法今日问起了,那属下也就不瞒着了。虽然属下不知道您和尊上私下的交情,可您在弑神殿建立之初就是个护法,何其尊贵,想必自小也是活在富裕的家庭中,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担心被人欺辱。

    可属下不一样。属下在进入弑神殿前只是个普通且平庸的人,有着自己的小家,有着喜欢的姑娘,并且正准备成亲。可是,就在大婚前夕,我的心上人被一户有权有势的人抢了去,原因就是他那户人家的少爷看上了她,可她不从,所以,直接来硬的。

    对方有权有势,可我能?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被人霸占、被人凌辱,看着她的家人和我的家人被殴打致死,可当地的官员却因为那户人家的权势滔天,所以不敢动他们,反而定了受害者的罪。护法大人,你说,如果经历这一切的人是您的话,您还会觉得权势无用吗?

    您能看淡这一切,不过是您从小就有,所以你习以为常。就像每日穿金戴银的人,不会觉得金银可贵一样,可要是换作一个叫花子呢?他还会觉得金银是普通的东西吗?这其实,是一个道理的。您没有经历过那种绝望,所以不会懂。”

    我确实不懂。

    正如他所说,我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哪怕并不受宠,父亲也没有太过苛待我,又有兄长和叔父教我育我护我,所以,我小时候过得其实还算安乐,长大以后,兄长成了青阳王,更是待我极好,可以说整个北疆都没人敢招惹我,我又怎么可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呢?

    哪怕是在弑神殿也好,一开始兄长便给我走了后门,让我直接做了护法,虽然我当时的能力并不能够坐稳这个位置,但兄长十分支持我,甚至派了自己的亲兵给我,所以那些人便是再不服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在江湖上也并没有受到那些所谓的挑衅和侮辱,可以说是一生顺风顺水了。

    当然,被霍卿救得那一次不算,那确实是我从小到大这十八年来最狼狈最无力的时刻,可尽管如此,当时我还是遇到了霍卿,并不是一个人面对的,那些苦难也有他和我分担。

    我何其幸运。

    在我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赵泉拾已经再次投入到了那些政务中,递了一本名册给我:“这是一批新弟子的名单,刚训练出来还未收编入任何地方的,大护法说咱们这边新开设了堂口,但是人手不够,就先给我们拨过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不必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既然是新弟子,那大差不差的也就那样,你自己看着安排,人呐就是要时间才能看得清楚,放他们在这里养一段时间,到时候是什么货色也就露出来了。”

    我道:“对了,这次我们去参加武林大会一定要小心冥天盟的人趁机反扑,对我们的堂口下手,这毕竟是我们第一次开设堂口,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否则以后再想发展自己的势力可就难了,尊上也只怕不会再支持我们。”

    赵泉拾点头:“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会尽快把这边的势力吃透,让冥天盟的人,就是想扑,也扑不着。”

第三百三十七章 回到炎华宫

    北疆之行就此惨淡收尾,我觉得,自己这一趟仿佛就是在开玩笑。

    原本我会想着来北疆,不过是因为担心符火咒会让我英年早逝,想着或许能在天赐城的祭师宫寻到解决之法,可结果呢?

    结果是,我不仅没有把咒术解决,还失了一身的内力,弄丢了阿娆,害死了朔诚,就连眼睛也看不见了,甚至自己都险些溺死在这场虚假的梦里。我开始有些怀疑这次来得是否值得了。

    从大局的利益来看,炎华宫虽然获得了鹤堂这么个赚钱的路子,可从鹿林一事到现在,炎华宫折损的弟子已经到了数千之多,可以说,我损失的远远比一个鹤堂要值钱得多!

    毕竟钱可以赚,可人却回不来了。那些可都是青叶阁的精锐弟子,训练一个出来要耗费的物力财力且不算,可时间呢?炎华宫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就用钱堆出一批精锐弟子的,我也等不起了。

    “少主,我们不回去一趟了吗?”沐秋问道,“那顾先生他还在……”

    我道:“顾清风要在哪里是他的事,与我何干?上次事态紧急,你们让顾清风进了宅院也就罢了,往后顾清风若是要进炎华宫,不管有什么理由都给我拦下来,只要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随便便放外人进去。”

    当初要走的是他,现在一声不吭又出现的也是他,真当我没有半分脾气,任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炎华宫怎么说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宗门,岂容他如此放肆!

    再说了,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若是他要对我下手,我还傻乎乎的带上他,岂不是自己送上去让人杀么?

    从头到尾,顾清风对我表现出来的善意和关心都是莫名其妙的,便是那些温存的场面也完全没有感情基础,我承认开始是我图他的美貌,可后来呢?我已经明确过不再主动对他做什么,就不会再动手。若不是他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甚至扮成雨休,又怎么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

    总而言之,有了青筠的教训,往后我不会再轻易信任别人了。

    “是。”沐秋见状,自知多言,连忙闭了嘴。

    “我如今骑马赶路不太方便,你让他们备个马车,明日一早出城,在东城门汇合。还有,莲城那边,告诉他们散了,不必再去青台山了,至于阿娆这里……还是派两个人留下来看着吧,方才我们进去,她身边没有一个人护着,那些炎卫和护法亲卫都不知所踪了,到时候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好早些知道。”

    我总觉得,阿娆对我的态度忽然转变,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当日之事已不可考,我并不知道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只能慢慢来,等她自己想明白了。

    沐秋道:“少主还是关心护法的,那您方才那般生气,只是为了让护法安心留下来吗?”

    我叹了口气,“算是吧。多留几个人帮衬着一些,不过,别让她知道了。”

    原本我是打算找到阿娆以后便告诉她,我的真实情况,然后让她坐上宫主之位的,可是如今她这样,我又怎么狠的下心来?阿娆喜欢元明霁,我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她看元明霁的眼神我就知道,阿娆对他不同。

    如今,阿娆真的愿意为了元明霁放弃一切,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与其拿那些事情来威胁她、绑架她,倒不如就让她这么开开心心的在这里生活下去,做一个普通人也好。一辈子都别在踏入炎华宫,不再参与江湖纷争,这就够了。

    次日,一早,城门打开后我们便直接离开了。因为没了旁的事情,我们便日夜兼程地赶路,而我则在马车上待了半个多月,终于回到了炎华宫。

    只是,我的眼睛并没有好,一路上寻遍所有的药,用尽各种办法,都没有任何起色,我十分怀疑,接下来我就会慢慢失去听觉、失去嗅觉然后成为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乐林亲自带人在漫云城门口接的我,然后在回炎华宫的一路上都汇报着近几个月所有的情况,虽然一些紧急的事情都会直接送到我们手上,等处理完以后立刻递回来,但还是积压了不少宫务留着让我处理。

    奈何我又看不见,没办法批阅,实在是为难,于是我只得撇下这一大堆的事情,先去找了雨休,看看他有没有办法解决我当下的问题。

    “参见少主。”雨休一袭蓝袍,躬身朝我行了一礼,“不知少主一回来就直奔拈花阁是为何事,可是属下有何处做得不妥,还请少主明示。”

    我身上有咒术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先前要瞒着阿娆我的真实情况,也是他在替我遮掩,所以我也没什么好避讳他的,将自己当下的情况一一明说了。

    雨休亦是十分惊讶,“按理说应当不会如此才是,断空山那药是……是我精心调配过的,少主初服已见成效,说明情况控制得很好,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失明?”

    我捏了捏眉心,“自然是我不知,否则还来问你做什么?”

    雨休道:“少主,且让属下为您把把脉,先看看情况如何吧。”

    先前顾清风看了许久都没找出原因,想必雨休也多半找不到。果不其然,浑身上下都快被他检查完了,愣是半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我道:“若实在不行,那就这样吧,大不了让赤溪帮着看折子便是了。”

    “等等!”雨休忽然一拍脑袋,冲进自己的药阁里翻箱倒柜了许久,然后取了一个小瓷瓶过来,里面赫然是少许冰蚕幼虫。

    我不解:“这是何意?”

    雨休道:“少主不妨取些血试试,我怀疑少主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体内的毒性增加了,导致符火咒压不住,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听完他的话,我眯了眯眼,质问道:“我应该只告诉过你我身上有符火咒的事吧,你是如何得知我还身带毒性的。”

    雨休也不遮掩,“是顾先生与属下说的,就在属下为您取血送到断空山制药人之时,他便已经将您的情况悉数告知属下了。我开始还不信,亦是用冰蚕幼虫试过方知,顾先生也是为了少主的安危着想,还请少主息怒。”

    听完他的话,我冷冷道:“此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这顾清风倒是会做事,答应了我不会说出去,却还是告诉了雨休。他怎么不想想,若雨休对我生了反意,那我如今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雨休抬手行礼,恭声道:“少主放心,属下守口如瓶,从未对旁人透露半分,今日少主所言的任何一个字,属下也绝不会宣扬出去。”

    “还算乖觉。”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依他所言用薄刃划破在指尖上划破了一道小口子,滴了一滴血进那个小瓷瓶里。

    很快那些细银丝般的幼虫便翻滚起来,少顷,便归于平静了,比前两次我看到的都要快。

    “果然如此。”雨休道:“应该是您身上的毒性增加了,所以才会导致失明,属下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便是解除顾先生的金针刺穴手法,恢复内力,这样一来,才能增强符火咒的影响,它才能与您体内的毒性持平,让您的眼睛恢复健康,但这也十分冒险,因为符火咒一旦发作……”

    “无妨,符火咒发作的事你不用担心。”我道:“只是,这金针刺穴的手法你能解么?我记得,顾清风的手法十分特殊,他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医,你能破解得了他这个手法不成?”

    雨休跪在地上,道:“实不相瞒,顾先生早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情况,在很久以前便将解除的手法告诉属下了,虽然有些复杂,可为了以防万一,少主非要急着解开恢复内力,属下已经练习过无数次了。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你二人背着我往来倒是颇多。”我淡淡道,“既然如此,便开始吧。”不管还能活多久,恢复了内力以后,我至少有了自保的能力,没那么容易再被人算计。

    “这套针法很是复杂,整个过程可能会有些难受,还请少主忍耐一二。”雨休说完,展开了一卷金针,然后便开始在我身上扎针。

    从头顶开始,到脖子,肩膀后背和手臂,几乎那些重要的穴位都被扎了一针,每下一针,我就觉得身子软一分,足足六十四针下去,我整个半身都快成为刺猬了。

    他不疾不徐地翻过一个沙漏,道:“由于少主内力比较深厚,只怕恢复后经脉一时承受不住,会导致浑身酸胀,至于眼睛,属下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恢复,若是少主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知属下。”

    等那沙漏中的沙流尽后,他这才按照顺序,一一取下了我身上所有的针。最后一针拔出来时,我觉得自己的身子绵软得就像是中了软骨散一般,但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内力一点一点活络起来,原本空荡荡如同一汪死水的丹田处也开始有了内力运转的感觉。

    我试着调动自己的内息,然后慢慢催动着内力在经脉中运转,总算是找到了当初的感觉。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饱受没有内力傍身的痛苦,实在是惨。接下来的时光里,就让我好好教训教训那些不老实的人吧,哪怕最后接手炎华宫的不是阿娆,至少,也得把炎华宫保下来才行。

    次日,我果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又酸又涨,十分难受,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恢复了。

    为了舒缓一下身上的痛处,我直接提了破月在后山练了三个时辰刀法,将筋骨彻底活络开,又让赤云和沐秋、孟青等人轮番与陪我练了一回,打了个酣畅淋漓。

    原来的那个华幽,总算是彻彻底底的回来了。

9 “获刑”CP-念一人

    我和赵泉拾扎扎实实忙了一个月,在三座城池中来回折腾,总算是把这片地方都给安排好了,那些弟子也都被分别安排到了各处堂口任职,一切都已经步入了正轨,而我们也准备出发前往聚龙城。

    赵泉拾道:“护法,不是我说,您找那人真个叫霍卿么?抓到的那些冥天盟的人属下都审遍了,也没一个人知道这霍卿是谁啊?”

    我道:“难道他们不知道就意味着没有霍卿这个人吗?霍卿不可能会骗我的,找不到那也是你们的能力问题,告诉手底下的人给我继续找,对了,你准备准备,明日带一队人马准备跟我去聚龙城。”

    赵泉拾一阵沉默,无奈的应道:“知道了,护法。”

    转身欲走时,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不过,护法大人,您这一口一个霍卿,护得跟自家小媳妇一样,咋,该不会您跟这位之间有啥故事吧?”

    “什么小媳妇?”我心头一跳,忽然想起当初霍卿调戏我的样子,生出了几分不自在,“你别多想,我与霍卿同是男子,能有什么故事?”

    赵泉拾小小声道:“呐,您这一副怀春的样子,该不会真有这打算吧?再说了谁说男子和男子之间就不能有故事了,那些有龙阳之好的人可不少,我听说萧汝越就好这口,万一您哪位霍卿霍公子早就已经被他霍霍了呢?”

    我笑眯眯地拔出佩剑,“老赵,你刚刚说什么,大声点,来,说出来我也听听。”

    赵泉拾老脸一板,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护法大人,这是总殿那边递过来的,您请看!”

    我咬了咬牙,接过那封信,眼睁睁看着赵泉拾跑没了影,恨恨道:“这次就放过你,下回再敢编排霍卿的话题要你好看。”

    不过,赵泉拾说得也不无道理,万一这霍卿就是萧汝越的**之一的话……好像我也不是特别反感哈,我与霍卿也就见过一次要说有什么情意么,不过是他救了我两回而已,我对他又无那个心思,何必在意他是什么身份?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救我,我有什么可挑的?这就跟身世一样,你难不成还能挑自己的出身、挑自己的父母不成?那我没资格挑救命恩人,自然也就没资格介意霍卿的身份了。

    只是,要真这样的话,那我可得趁这次武林大会的时间好好到萧汝越那儿寻一寻霍卿,万一他是被强迫的,以至于不能来赴约,那我一定要助他脱困,以报救命之恩!

    半月后,聚龙城,弑神殿分堂

    我道:“兄长,既然武林大会要三日后才开始,那我这三日先出去转转,打探打探消息。”

    兄长瞥了我一眼,一副看透了我的模样,“听说你近日在找什么人,这次跟我来参加武林大会,该不会也是为了找他吧?”

    我讪讪一笑,略显无力地道:“怎么可能?我单纯就是想跟兄长一起来见识见识世面,你说这武林盟也是挺可笑的,分明不待见我们,还要邀请我们参加武林大会,真不知道他们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想借着武林大会集结群英对我们下杀手不成?”

    兄长懒懒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且我听说很多人都有奇怪的癖好,就你这样的,少出去闹腾,万一要是被哪个人掳走了,我可懒得理会你。”

    “你开什么玩笑?”我一脸不相信,兄长为了不让我出门,居然也会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那等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掳走了!”

    我并没有把兄长的话放在心上,当即便带了两个人摸去了冥天盟的堂口。

    聚龙城是武林盟主坐镇的地方,也是武林盟盟会所在地,所以,但凡是有资格参加武林大会的宗派都能受邀在这里兴建堂口用来居住,但不允许发展自己的势力。

    而这还是弑神殿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会不会被那些大宗门打压欺负暂且不论,我觉得,现在我估计是要被人打压,不,是被人打了。

    因为我一出门就撞上了一队白衣蓝袍的人,不仅如此,我还……

    “啪!”

    面前女子又羞又怒,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我脸上,力道之大,让我觉得自己的脑瓜子都在嗡嗡响。

    见她还要再打,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喝道:“你干嘛,能不能讲点道理,明明是你自己要冲上来的!”

    女子红着眼睛瞪着我,看起来十分委屈,半晌才挤出一句:“登徒子!”

    此话一出,她身后那群白色衣裳的人一拥而上,直接拔了剑把我和身边的两个属下围了起来。看他们衣服上的纹饰,似乎是剑宗的人。

    “护法,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二人忙一前一后护在我身前。他们这架势,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我叹了口气,“谁知道那姑娘会突然冲出来还扑在我身上啊,简直莫名其妙!”我不就是下意识挡了一下,谁知道那么巧,就……说多了都是我倒霉。

    这时,一个蓝衣男子走了过来,语气严肃:“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如此无礼之事!”

    我无奈道:“若我说方才种种都是误会,是这位姑娘自己扑上来的,你信么?”

    “可笑。”那男子走到还在小声啜泣的那个小姑娘身边,柔声哄道:“小夏乖,没事了,师兄在这儿呢。”

    这态度与方才跟我说话时简直天差地别啊!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那姑娘本来都快消停下来了,被他这一哄,反倒哭得更厉害了,我十分怀疑他是故意的。

    那男子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朝围着我们的人吩咐道:“把这三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回去!”

    我身边一个属下连忙喊道:“等等!你们是什么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妄下定论,这可是聚龙城,武林盟的总坛,你们胆敢乱来的话,我们就告诉武林盟主,说你们草菅人命,只手遮天!”

    这时,一个白衣男子嘲讽道:“嘁,看看你们这幅不伦不类的样子,还想见武林盟主,做梦呢吧?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凑武林大会的热闹了。我告诉你,我们可是剑宗的人,你们是什么东西?就算你们见到了盟主,那也是你自己有错在先,你觉得,盟主会替谁主持公道?”

    我有些生气了,这人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的剑宗弟子,竟然敢如此瞧不起我!虽说方才的事我确实有不对,可那也不能完全怪我不是,这群人简直蛮横无理。

    奈何方才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我还特地把衣服换了,身上所有跟弑神殿有关的东西也都留在堂口了,倒是真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就在我左右为难之时,一个冷淡的女声响起:“我竟不知,原来大名鼎鼎的剑宗居然是这样蛮不讲理的宗门,真以为自己拿着把破剑穿着剑宗的衣服就了不起了?你们这群人,简直辱没了剑宗的百年声誉,在外乱报家门,只会给剑宗蒙羞。”

    只见那女子一身红衣似火,头上簪着一支流苏金步摇,眉眼间带着慵懒和贵气,姿态散漫,却让人不敢轻视。

    而她身后跟着的,是一群黑红色衣衫的属下,那些人个个气势凌厉,身带杀伐之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你又是谁?”先前说话的那个白衣服男人问道。

    女子冷笑:“本少主的名讳,也是你这种人配知道的?”

    那白衣男子被气红了脸,却是被女子的气势压的说不出话来,“你!”

    蓝衣男子沉声道:“少宫主何出此言,难不成你是想替这三个人开脱不成?方才的事我们在场的众人都看见了,分明是这人调戏了我剑宗弟子,给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红衣女子冷笑:“自己不长眼到处跑,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还好意思怪别人?任谁遇见一个女子扑过来都会下意识抬手去挡吧,你们这些人,真是可笑。”

    不知为何,我竟在这女子身上看到了一点霍卿的影子,或许是他们说话的语气都同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吧?

    此话一出,那群白衣人都有些生气,蓝衣亦是冷了脸,那个被我“非礼”的姑娘更是哭得快要断气了。

    红衣女子轻轻一笑,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媚意,“怎么,你们剑宗了不起了,还不让人说了?赤溪,把这三位公子捞出来,带走,免得被这些正道弟子拿来证道了。”

    “是。”她身边一个男子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带人上前把那些围着我们的剑宗弟子推开,朝我道:“公子,请。”

    蓝衣男子喝道:“华幽,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燕诀,你对炎华宫弟子下杀手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同样是人,他们做错了什么,就要被这样对待?”红衣女子脸上的笑意尽褪,一双美眸微微眯起,“你们这些人自诩正道,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肆意屠杀我们炎华宫弟子,不仅如此,还有弑神殿和其他宗门亦是被你们针对打压,但凡跟你们行事作风不同的就是错的,就该死,是不是?

    今日,本少主亲眼所见,是这个姑娘自己撞到这个公子怀里的,可是你们一来,也不问问情况,这姑娘一哭就妄下定论,要把这三个人带回去教训,可真是威风啊。”

    说完,她看了我一眼,“漂亮小公子,跟我走吧,难不成还等着他们把你武功废了,然后千刀万剐不成?”

    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那声“漂亮小公子”是在叫我,不管她是为什么要帮我,但好歹是承了她的情,我只好朝她拱手行了一礼,“多谢。”

    然后带着两个属下跟着她一同离开。

第三百三十八章 赤溪得重用

    练完武,舒展了身子,我便认命地坐回了书房去处理几个月来堆积的政务,谁叫我自己接手了整个炎华宫却又不回来看着,硬是在外面折腾了小半年呢?

    乐林虽然暂代我处理事物,可那也不过是些杂事,她的品阶连赤溪和阿娆都比不过,如何能处理那些大事,所以紧急的事她都会择出来分别寄给阿娆和赤溪,他们也拿不了决定地才会到我面前来,不紧急的事情就会暂压在炎华宫,等我回来才处理。

    炎华宫的地盘不小,各处堂口和暗线的消息加起来堆了满满一桌子,我本来就不喜欢批阅折子,这会儿更是看得有些头疼。

    才刚翻开第一本,门外守着的紫衣亲侍便道:“少主,赤溪统领求见。”

    赤溪。

    哦,倒是该见见了。自那日在金安寺斥责了他又将他逐回炎华宫后已是半月有余,该与他说道说道了,就是不知他现在来找我,这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翻阅着手里的折子,只淡淡道:“让他进来罢。”

    赤溪仍旧是一身黑衣,许是外面太阳很烈,进来时还带起了一阵微热的风,让我更加烦躁起来,忍不住皱了皱眉。

    赤溪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声音低沉喑哑:“参见少主。”

    我头也不抬,道:“跟了我那么久,以前也没见你一行礼就要跪,到我旁边这里坐下帮我批些折子罢。”

    赤溪不仅没起身,反而整个身子都匍匐在了地上。

    我好气又好笑:“赤溪,你这是做什么?还要本少主亲自去扶你起来不成?坐过去。”

    “不是,属下领命。”赤溪只得站起身来,坐在了往日阿娆常坐的书案前。

    我道:“那些折子都是你能批下来的,你自己看着处理便是。”

    原本那些折子我是让乐林特意留下来要拿给阿娆练手用的,不过,既然她没有要当宫主接手炎华宫的意思,还执意留在帝都的那我也就不逼她了。都是简单的一些事情,赤溪处理起来完全不会有问题。

    “少主……”赤溪没提笔,一双凤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素来行事果决的他脸上竟让我看出了些惶恐和犹豫的意味。

    我耐着性子搁了笔,问道:“怎么了,有事说事,吞吞吐吐做什么。”

    赤溪道:“先前金安寺一事……少主不怪属下了吗?少主还肯信属下吗?”

    我简言意赅道:“不信。”

    赤溪的脸色沉了沉,血色尽褪,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地蜷曲起来。

    我扫了他一眼,将他的小动作尽数收入眼底,淡声道:“可你是我亲自挑选的炎卫统领,当日之事,你自己反思一下你有没有过错,我该不该怀疑你?你若是能再通透些的话,就不会把事情搞成那个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寻了阿娆多久,耗费了多少力气,死了多少人?”

    赤溪沉默不语。

    我接着道:“你回来以后,我没让人责罚、苛待你吧?饭食、药材依旧是按你的身份供给,从未短缺克扣;他们也没人敢说你半句不好吧?一回宫我就解除了你的监禁,今日你来见我,我也没拦,我是怎么想的,你还看不清楚吗?赤溪,炎华宫有二门三宫四殿六阁,如今三宫就只剩下你我了,你可明白了么。”

    赤溪听完,神色严肃起来,镇重地道:“是,属下明白了。”

    说完,他便自己加水磨墨,开始批阅折子了。

    赤溪是个很板正的人,跟沐秋性子差不多,只不过沐秋跟阿娆跟得久了,也就胆子大了些,有时候说话没个轻重,难免显得跳脱些。可赤溪却不同,他从一开始跟着我就是这个样子,如今过了五年了,还是这个样子。

    我开始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了。

    上次金安寺一事,我确实对他起了疑心,当时动了想杀他的念头也是真的,可这几日下来,我细细想过了,若是赤溪要背叛我,完全不用自己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几乎是用命在赌。他当时伤得那么重,若我没带人去挡或者晚到一步,他肯定会死的,所以,赤溪或许只是安排欠妥,而不是背叛了我。

    看着我赤溪英朗俊秀的侧颜,以及他微垂的长睫,我忽然就想起了青筠。

    青筠也是一双凤眼,不过他的凤眼更妖艳勾人一些,而赤溪的凤目却只是让他的五官看起来精致了一些,他浑身的凌厉、杀伐之气半分未变。

    “伤可好了。”我低头继续看折子,却是没头没脑的问了这样一句话。

    赤溪忙道:“劳少主惦念,属下的伤势已近痊愈了。”

    我点点头,刚想与他说一说追杀令的事,可却忽然觉得心头一痛,很快那种痛感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是我熟悉的那种、没个雨夜都会发作的疼痛,只是这次来得十分凶猛,几乎要将我吞噬。

    手里的笔杆不自觉地被我捏碎,细细的竹篾丝扎进了我的手心,可身上的疼痛却早已盖过了手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感觉,我只能拼了命地捏紧拳头,企图熬过这一阵痛楚。

    一旁的赤溪很快察觉到我的异常,连忙起身朝我走来,在我身边蹲下,“少主,您怎么了?可要传雨休过来看看?”

    我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听到他的话,勉强回道:“……传,不要让别人知道……”

    “是,属下这就去,您暂且忍耐片刻!”赤溪匆忙出了书房,怕别人看见我现在的情况,又紧接着关上了门,然后派人找雨休去了。

    我其实很害怕。

    这种痛我最熟悉不过,过去的每一年、每一个月甚至是每一天都会发作,可这一次的痛像是要把我撕裂似的,每一寸筋脉都在绞痛,几乎要让我失去理智了。

    我害怕这是咒术发作的前兆。

    害怕自己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炎华宫将会无主大乱……

    “少主。”赤溪很快就回来了,还递给了我一个小瓷瓶,“这是镇痛的药物。”

    “……拿走。”我整个人都疼得脱了力,忍不住伏在了书案上,可听到他拿了止痛药来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地拒绝了。

    好在雨休很快就赶来了,先是给我诊了脉,又检查了我的内息,竟是没有一点异常!

    我咬牙问道:“还是找不到原因么?”

    雨休点点头,神色凝重,额上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方才赶路太急还是因为找不到病因,“是,就像您之前失明一样,明明一切都正常,可就是……”

    我叹了口气,道:“你退下吧。”

    雨休递给我一个青花瓷瓶:“少主不妨试试这个,这是断空山那边送来的新药,听说成分略微调整了一下,可能药效会好一点。”

    先前服药后却实是有点效果的,反正我都这样了,也不怕中毒什么的,干脆接过来以后就服了两粒下去。

    雨休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那属下就先到隔间候着,若是少主仍然觉得身体不适,疼痛难忍耳边,可唤属下前来施针缓解一下疼痛。”

    我捏着那青花瓷瓶,继续伏在案上疼得死去活来,哪里有功夫管他,只挥了挥手表示听见了。

    雨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赤溪统领,若是您可助少主理顺内息,温一温筋脉的话,或许情况会好一些,少主的身子是老毛病了,如今变本加厉,要根治很难,但缓解一下还是可以的。只是少主从不喜服止痛药,施针又是无奈之举,只能靠统领了。”

    赤溪的身子僵硬了片刻,半晌才讷讷道:“是。”

    雨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道:“我已经习惯了,你先前伤得重,想必身子尚未恢复,不必如此,过一会儿就好了。”

    赤溪这次没应,而是对我行了一礼,道:“少主,属下冒犯了。”

    说完,他便站到了我身后,在我背上几大穴位上点了点,然后左右各并两指抵在我的风门穴处,源源不断地将内力输入了我的体内。

    赤溪的内力很深厚,也很霸道,但却被他刻意控制得很小心,似乎是怕伤到我似的,缓缓流入了我的体内,一点一点与我杂乱一团的内息交杂在一起,将我的内息梳理开,然后运起内力,流转丹田,朝四肢百骸铺散开来……

    “噗!”

    就在他带着我的内力汇入丹田时,我忽然觉得喉头一紧,忙直起了身子,紧接着便是一口血吐了出来,直接从我的红裙上滴到了地上,身子一阵无力,软软朝后倒去。

    “少主!”赤溪慌忙住了手,将我揽进怀里,同时朝隔间喊道:“雨休,快过来看看!”

    我抬手摸去唇边的血迹,道:“无妨,已经好了很多了。”这口血更像是心中的郁结之气,吐完以后反倒好了很多,连疼痛都减轻了很多,只是身子还是发虚,提不起力气而已。

    雨休也早就听见了动静,匆匆赶过来,给我检查了一番后,道:“少主已经无事了,想必是因为少主内力才恢复,早上便与几位大人比试了一番,身子有些吃不消,而赤溪统领方才又操之过急,内力输送过快,一时催发了那两粒药的药性,所以才会导致郁结之血喷涌而出,吐出来就好了。晚些时候我亲自调两副固本培元温养经脉的药过来,喝个两三日便可恢复如初。只是少主还是需要多多注意身体,若有不适,要及时告知属下。”

    我点点头,“你去吧。赤溪,让人把这里清理干净,给我备些水,我去换身衣裳,待会儿你自己在这里批折子便是。”

    “是。”二人齐齐应了,各自散去,很快我便去沐浴更衣了。

    我不习惯有人伺候沐浴,可阿娆却喜欢黏着我,洗澡时也不怎么避讳,有时候要嚷着给我放水加花瓣澡豆之类的东西,我也就依着她,每每她都要一边陪着我一边说各种新奇的事情于我听,如今我真到了身子不适需要有个人照料着沐浴的时候,她反而不在了。

    闻着水中淡淡的刺梅香,我忽然有些想她。不知她此刻可安好?

10 “获刑”CP-寻一人

    “你是什么人,怎的这时候还敢在这聚龙城乱跑,你难道不知道最近正是举办武林大会的时候,各门各派都会来这里,这聚龙城乱得很吗?”

    红衣女子抱着手臂,轻轻地看了我一眼,声音没什么温度,却并不是轻蔑嘲讽的语气,“听说冥天盟那个变态手底下丢了个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听到冥天盟,我赶忙问道:“你说的那个变态该不会是萧汝越吧?”那……那个逃走的人会不会就是霍卿?他逃走,该不会是终于寻到了机会要见我吧?

    红衣女子挑眉:“是啊,怎么,还真被我猜中了,你是他养的的**啊。”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人的,方才听你这么说,那人有可能就是从萧汝越手里逃出来那个**。”

    “为了找个**折腾这么一圈?”红衣女子轻笑,眉眼弯弯,容貌更显张扬娇艳,“能在萧汝越手里逃走的人都有些本事,不过我也告诉你,萧汝越不是个简单的人,按他的性子是不会放过那个**的,你最好还是别去找他了,否则的话,就你这点本事,还不够萧汝越折腾的,小心自己也遭了他的毒手。”

    “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怎能不救!”听她这么说,我开始有些着急了,再次朝她行了一礼,“方才多谢姑娘出手解围,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不过,那个人我是一定要找的,就此别过罢,我得去寻他!”

    红衣女子懒懒道:“随你罢。不过是看你长的好看,死了可惜,所以多说了几句罢了,既然你这么上赶着要去送死,我也不拦你,自求多福吧,赤溪,我们走。”

    说完,红衣女子便带人离开了。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她对我说话时的语气虽然傲慢,但没有那种贬低别人的感觉,并不让人讨厌,甚至……好像还有些亲近?

    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看方才那群人的打扮,一身黑衣,上面是热烈的火焰纹,一看就是炎华宫的弟子,而剑宗的人叫那个女子少宫主,说明此人就是炎华宫的少主,我与她素未谋面,又何来亲近之感?

    这时,身侧一个属下问道:“护法大人,属下觉得方才那个姑娘说得很有道理,咱们要是就这样找上门去的话,能行吗?万一被人抓住了,丢的可是弑神殿的名声。”

    我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回去知会一声赵泉拾,让他带人出来打探打探那个从萧汝越手里逃出来的人去了何处,我就先去冥天盟的堂口那边看看有没有消息。”

    “是,护法。”那个属下便赶紧折返回去了。

    我带着另一人悄悄摸摸地爬到了冥天盟堂口的院墙上,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蹲起来,看看萧汝越是否寻到了那人,若是他把人抓回来了,而且确实是霍卿的话,那我就直接跳下去,拉着他就跑,一定不能让霍卿再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打定主意后,我便安安分分地在墙头上蹲着,一动不动。主要是因为冥天盟这堂口围得很是紧密,周围暗卫不少,我们能躲在此处还是悄悄溜上来的,若是随便乱跑惊动了他们,反倒坏事。

    正是六月的天气,太阳仿佛要掉下来似的,哪怕我们尽量躲在树荫下还是觉得很热,我觉得自己都要有些顶不住了,可冥天盟内却一直没人被带回来,想必是还没有寻到。

    属下劝道:“护法,要不咱们走吧,一直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待会儿替换两个人来盯梢,有了消息就通知您岂不是更好吗?”

    我摇了摇头,“我想再等等。”

    万一那人真的是霍卿怎么办?我若是不亲自守着,他被抓回来以后就被萧汝越残害了怎么办?

    属下想了想,道:“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引蛇出同?”

    我不解:“怎么个引蛇出洞法?就算把萧汝越引走了,这冥天盟的堂口不也是守卫重重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要找的又不是萧汝越,引什么蛇啊。”

    “不不,”属下微微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引蛇出洞,而是另一种……”

    属下附在我耳边,细细地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听完我皱起了眉,要不是现在还在冥天盟的墙头上,我简直想一巴掌呼死他,“这怎么能行?我可是个大男人,还是弑神殿护法,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这脸往哪搁!”

    他居然让我扮成**去接近萧汝越,打探霍卿的消息?!疯了吧?

    属下也知道方才自己说的话多有不妥,忙道:“是,是属下失言,还请护法责罚,属下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说错了话。”

    什么叫一时糊涂,这怕不是跟我在这傻蹲着蹲傻了,都开始给我出馊主意,或者说想报复让他受这份罪的我,所以让我去跳火坑?

    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方才的争吵虽然二人都压着声音,但对于就在旁边放哨的暗卫来说,已经足够发现我们闹出的动静了。

    看着周围数柄银光湛湛的长剑,我咬牙对属下道:“你可真是本护法的好手下,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早?”

    那属下脸色一囧,似乎是想解释,一旁的暗卫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们是何人,竟敢在冥天盟的地盘上放肆,给我拿下!”

    我想了想,虽然凭我的本事要逃他们不一定抓得住,但是再想要进来可就麻烦了,不若就以这种方式进去打探一圈,看看霍卿到底是不是萧汝越的人。

    于是我和他二人便被五花大绑地扣着押下了墙头,被带去见他们的主子了。

    好巧不巧,冥天盟盟主带人出去了,在这儿的就只剩下了萧汝越,我们于是便被押到了萧汝越面前。

    萧汝越这会儿正卧在美人榻上,一旁一个生着女相的男侍一颗一颗给他喂着冰镇的葡萄,场面一度让人十分尴尬。

    见我们被押进来,萧汝越只抬眸扫了一眼,不甚在意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做什么?”

    这男人生的还算不错,一身靛青长袍,衣襟微敞开着,风情万种地卧在榻上,那个男侍更是不知收敛的伏在他身上,哪怕看见我们进来,他也没有半分要避讳的意思。

    这一幕看得我有些窝火。

    他们如此不知检点,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都不顾及半分,仍旧是这幅样子,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当众来一场欢愉,那霍卿呢?若霍卿真是他的人,那他是不是也这样对待过霍卿,让霍卿在别人面前这样伺候他?

    我觉得有些不可能,霍卿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啊,说话时的语气和神采都让人无法忽视,那时候的他虽然瘦瘦小小,可仅凭一人之力便击退了那么多人,心中一定也是带了傲气的吧,怎么可能甘愿委身于萧汝越这样的人。

    就在我思绪纷乱之时,没得到回复的萧汝越已经失了耐心了,吩咐道:“既然什么都不肯说的话,那就拖下去砍了吧,省得看着闹心。”他说着,还掐了身上的男侍一把,“你说是不是啊,美人?”

    那男侍身子一扭躲了过去,咯咯笑道:“大人可真坏,您要是不喜欢他们,砍了就是了,什么事也比不上您开心最重要呀。”

    这男侍说话时十分阴柔,简直与女子一般无二,可又恰恰因为他是男人,这样的反差,更让人激起了一股**——当然那是对于萧汝越这种变态而言,我这种正常人是绝对看不下去的,不仅无法欣赏而且还有点想吐。

    只见萧汝越面上露出了一种让人恶心的表情,简直恨不得当场把那男侍压在身下,事实上他也正准备这么做,于是把我们赶走了。

    我们刚被扣着扭过身子,迎面便遇上了一个红衣女子,她身后还带着数个黑衣男子。

    且这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炎华宫少主,华幽。

    这是什么运气,为什么我总是在这样尴尬的境遇遇到她?!我想摸一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奈何却又还被捆着。

    冥天盟的人继续押着我离开,那红衣女子却是伸手拦了下来,朝我眯眼一笑:“呀,漂亮小公子,不是说来寻人的?怎么这么快就被抓了?看来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可却发现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我总不能说是因为我的属下太蠢,我们吵了架才会被人发现的吧?

    华幽见我不回答,只淡淡一笑,“你我也算有缘,怎么,这是要把你砍了?萧汝越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押着我的那个冥天盟弟子道:“少宫主,这是冥天盟的私事,还请勿要插手。”

    华幽冷冷地勾了勾唇,朝一旁的属下递了个眼神。那个被唤作赤溪的属下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那个冥天盟弟子的脸上,将他的脸都打歪了。

    不错,是真的打歪了,因为那人的下颌直接骨脱臼了,疼得连说话都说不出来。

    华幽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一条狗而已,也配跟本少主说话?把这两个人带上,我就不信,他萧汝越这个人情都不卖给我。”她的后两句是对赤溪说的。

    我有些意外,华幽这意思是要替我说话了吗,我与她分明也只是只见过一面而已,值得她这么为我得罪剑宗如今又得罪冥天盟的二把手萧汝越吗?

    可实际上,我不需要她这样做的,我要逃还是能逃出去的,而且他们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的话,也未免就敢对我怎么样,相信兄长发现我不见了,很快就会来找我。

    “是。”赤溪应了,直接拔刀斩断了我和属下身上的绳索,板着脸道:“你们跟我过来。”

    毕竟人家都说出口了,我总不至于拂了他的面子,不然就方才他们那直接动手的架势,只怕是要直接砍死我了,于是我感激地点了点头,朝华幽小声道了句谢,这才跟在了赤溪身后,朝屋内走了进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两道追杀令

    “少主,弑神殿那边也发布追杀令了,与您发布的一模一样,不过,他们还加了一条。”

    刚沐浴完,换了一身衣裳出来,一直候在门口的沐秋便立刻迎上前来,一边为我擦头发一边道,“当时少主说的是,任何炎华宫弟子,但凡除去陌尘殿第一杀手君莲叶,赏黄金万两,以及除宫主外的任意职位。江湖人士,但凡除去君莲叶,提其头来见,可以对炎华宫提出两个条件,内容不限。

    这弑神殿却要更狠一些,他们加的那一条是,任何人砍下君莲叶的一只手臂、一只耳朵或者什么都行,只要能证明是君莲叶身上的,就会给他们相应的报酬。这可比咱们狠多了,只怕现在君莲叶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想要他的性命吧?就算不死,他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我淡淡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朔诚可是他的弟弟,打个蠢比方,若是阿娆出了什么事,我也会这样做的,只怕还要更狠。那这件事有什么进展没有,有人提君莲叶的头来邀功了么?”

    “尚未。”沐秋道:“君莲叶毕竟是陌尘殿的第一杀手,要取他的性命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虽然陌尘殿对此没有做出表示,但他毕竟算得上是陌尘殿的招牌,肯定是会护着些的,一般人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我道:“无妨,让人加一条,若是有人拿君莲叶的头在弑神殿领过赏,亦可在炎华宫再领一份。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人的贪婪不可估量,只要我们给的条件足够诱人,一定会有人心动的。”

    沐秋有些惊讶,“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万一君莲叶真被人杀了,对方又是个贪婪的,狮子大开口,要刮我们一层皮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叹道:“他要什么,给了就是,朔诚是因我而死的,我没有能力复活他,可若是连替他报仇都不尽心,那岂不是更对不起他?对了,陌尘殿接的是谁的单子可查出来了。”

    沐秋摇摇头,“并没有查到,而且奇怪的是,我们的探子都传信回来说,他们翻过了档案,却发现陌尘殿并没有接过关于您的单子。按理说,若是小单子没有入库记载也就罢了,毕竟咱们平日也有很多小事不会上报,可既然是对您动手,那怎么着也是大单子吧?这可是牵连江湖大势的,炎华宫若是出了事,整个江湖也难得安生。竟然会查不到档案,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想不通就别想了。”我淡淡道,“可不是什么事都会记录在册的,说不定是什么腌臜的私下交易。不过,既然我们查不到,那就让他们自己主动上门来告诉我们好了。”

    沐秋已经替我绞干了头发,梳好绾了起来,道:“少主的意思是?”

    我选了支缀着金珠的步摇簪在发间,“我记得陌尘殿有个试炼场在北疆的关外,环境十分恶劣,但很多弟子都会被送去那里,而且那是陌尘殿最大的试炼场。不如知会青筠一声,捣毁了吧,毕竟是关外,乱民流窜生事也是很常见的事。”

    沐秋明白过来,连连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嗯,办的妥帖些。”我用手指沾了些珠粉扑在脸上,“燕诀那边怎么说?”

    沐秋又给我带上几朵珠花和一对红宝石耳环,“燕阁主回信说,当日他带人保护护法离开后确实被君莲叶的人缠住了,对方也提出了想用七巧交换护法,不过燕阁主没有答应,只是允诺他们可以用护法威胁您,但不允许伤害护法,君莲叶不敢开罪剑宗,只得答应,然后取走了护法的耳珰。

    后来七巧被君莲叶派人从别宫劫走交给了燕阁主后,燕阁主便带着护法离开了,燕阁主说,事后他是把护法安全送回帝都才返回青台山的。”

    “所以,阿娆身边那些人都去哪了?她又是怎么到元家的,为什么平安了却不肯来找我?”我站起身来,沉声道:“这些事情都给我查清楚了,阿娆那边也让他们都盯着些,若是她在元家被人欺负了,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是,少主,属下明白。”沐秋点点头,跟着我一同去书房,在书案上拿了一张急报递给我,“这是刚刚才送到的,我们在莫城的一号情报网不知为何竟被人发现,所有暗桩全部拔出来了,那条线上一共一百零三人全部死于非命,若非莫城堂主应对及时,果断舍弃了一号线,只怕现在整个莫城的暗桩都已经被拔光了。”

    我道:“怎么回事?可查到是谁做的了?

    沐秋摇摇头,“我们的人已经彻查过了,寻不到半点证据,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

    我皱了皱眉,“一号线是华陌在位时就埋下了,潜伏了几十年,一直安然无恙,怎么这么突然就被连根拔起了?先前你们就没得到一点风声不成?”

    沐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属下一直陪在少主身边,阁内事务大都交于副阁主暂代,所以属下也不是很清楚事情原委,直到今日早晨才把事情交接清楚,这急报就递过来了。”

    我扫了一眼已经把那些折子看得差不多了的赤溪,道:“你有何看法。”

    赤溪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忽然问他,愣了片刻这才起身行礼,道:“属下以为,莫城是我们驻扎已久的地盘,一号线更可以说是当初华陌创建的第一批情报网,这么多年来,有的人露出了破绽,被炎华宫的对手发现了也不无可能。或许是最近他们听到了一些关于少主的传言,又有陌尘殿的事在先,所以觉得炎华宫不比当初,想要对炎华宫下手了。”

    他难得这么多话,可见对此事十分在意。

    我点点头,道:“只怕这不是最糟糕的,情报网我们多的是,毁了这一条也没什么,怕就怕,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冲锋号,后面还有更多人正准备对我们下手,若是我们不及时应对,很快炎华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沐秋道:“那少主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应对?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恐怕不方便行事。”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扯了扯嘴角,“我们虽然也算是武林盟的成员之一,可那些名门正派素来看不惯咱们炎华宫,那些正道弟子更是恨不得抓住一点机会就要把我们剥皮抽筋,证明我们是邪魔歪道。若此事是他们干的,此刻他们一定已经开始四处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了。

    可偏偏他们并没有这么做,那就说明,对我们动手的人使的手段并不怎么光彩,或者说,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沐秋道:“会不会是冥天盟的人?放眼整个莫城,势力最大的就是冥天盟,而且他们跟我们已经看不对眼多年了,前段时间才在顺义打了一场。若是他们心存报复,倒是解释得通。”

    “不。”

    我摇摇头,“假如此事是冥天盟做的,在别那些名门正派看来,我们就是狗咬狗,所以就算是他们做的他们也不会声张,可我们斗得本就厉害,他们也不至于把事情隐藏得这么好。更何况,这么些年冥天盟和炎华宫看起来势如水火,实际上却没有发生任何大冲突,顶多就是你打我一下,我推你一把,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这次不一样,莫城的一号线虽然不算很重要,代表的却是我炎华宫的脸面,冥天盟绝对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们知道,炎华宫与冥天盟原本算是势均力敌,可我们现在有鹤堂那边的财力加持,还有要与弑神殿结交的意思,同为被正道鄙弃的‘邪道三大派’,他们已经被我们压了一头,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了。”

    赤溪附和道:“少主所言极是。不过,据属下所知,最近冥天盟驻扎在莫城那位可不怎么安分。虽说死个人不算什么稀罕事,可这个月,莫城已经丢了四个少女了,且都是青春貌美,云英未嫁的漂亮姑娘。”

    沐秋不解:“这与此事有何关联?”

    我捏了捏眉心,道:“有没有,且先查一查再说,此事交给赤溪来办,炎华宫的面子是要全着的,否则接下来别人都会以为我们好欺负,更多的麻烦事就会接踵而至。”

    赤溪点头应了,却并未离开,“那这些折子……”

    我挥了挥手,“不急,你且全都看完再去,待会我再选一些出来给你,不然这么多折子我一个人看完还不知道要多久。”

    赤溪只得坐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接着看折子。沐秋正要退下,我随手翻了一本折子,看见了孟青递上来的关于新弟子选拔赛的相关事宜报备,顺口道:“待会儿让孟青来见见我。”

    “是。”

    沐秋离开后,我这才道:“赤溪,往后你劳累一些,阿娆的事也接手管着吧。”

    赤溪没直接应下,有些犹豫地道:“那护法她……”

    想起阿娆,我心情有些低沉,“她或许不会回来了,想必如今我的情况你也知晓一二,若有一日我撒手而去,这炎华宫只能是交到你的手上,这些事情早些接手也好。”

    赤溪听完,手中银毫一扔,直接跪在了地上,“属下对少主绝无二心!”

    “行了,别动不动就学沐秋,跪来跪去的,膝盖不疼么?”我头也不抬,只道,“你跟了我也快六年了,不管你是忠心耿耿也好,存了私心也罢,如今你在炎华宫确实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足够只手遮天了,炎华宫宫主之位,你当得起。”

    赤溪仍旧跪在地上,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重,“少主的恩情,属下铭记在心,属下此生都会忠于少主,绝无异心,还请少主信任属下。”

    我看了他一眼,轻轻笑道:“信的,若是不信又怎会让你来看这些折子?”

    赤溪不语,只是规规矩矩坐好,继续看折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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