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三章 承露宴美食
午宴设在湖心亭旁边的芙蓉轩。
芙蓉轩紧靠着莲池,场地很是宽阔,四面并没有厚实的墙体,设的都是些轻纱薄帐,就像一个巨大的凉亭一般。
轩内摆放了不少冰鉴,丝丝凉意随着从莲池上飘来的香风漫过每一个角落,让先前投针验巧时被晒得有些浮躁的众人心旷神怡,能安然的享用午食。
席面分得很散,大家也都散乱地坐着,并没有什么规矩,用餐顺序和礼仪也并不同正席一般讲究,我们到时,已经有不少公子小姐开始用午食了。
我四下看了看,发现皇上和一众后妃都未曾出席,首席上只有皇后和武安郡主以及落落她们,想必这么安排便是为了给各家公子小姐们提供接触的机会吧。
我与青筠寻了个邻着莲池的位置,刚一坐下,安晚便寻了过来。我只当做没看见,在宫女的伺候下净了手,然后等着宫女和内侍上菜。
只见安晚走到青筠面前,含羞带怯地递过来一个紫色的香囊:“青哥哥,这是我绣的香囊,送给你!”
青筠扫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公主这是何意?本王已然婚配,公主的好意,恕难接受。”
青筠的态度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安晚却还是不死心,她绕过席面,走到青筠身侧蹲下了身子,再次将香囊递了过来,“青哥哥,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啊,我特地为你绣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青筠站起身来,神色严肃地道:“青筠此生只会喜欢黎儿一人,公主的心意,青筠受不起。”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了我绣的那个香囊,佩在腰间,“本王只会收黎儿的香囊,公主请回吧。”
安晚看着青筠的动作,沉默着没说话,僵硬地收回了捧着香囊的手,半晌,这才喃喃道:“青哥哥答应安晚的话是都不做数了么?青哥哥,安晚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说完,她攥紧手里的香囊,转身跑开了。
想是我们这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了,不少人都在悄悄看着我们,见安晚赠香囊被当场拒绝,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皇后身边的宫女高声喝道:“还请各位小姐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
那些交头接耳的女子们被提点了一番,不敢再说话,连忙低着头继续用午食。
我将青筠扯着坐下,瞥见他腰间的香囊,忍不住道:“你把我做的香囊挂在腰间做什么?太丢人了,快摘下来。”
青筠挑了挑眉:“怎么了?今日七夕,本就该佩戴心上人送的香囊。”
我不禁扶额,伸手想去扯,“这是我随便绣着玩的,拿不出台面来,你快收了吧!”
青筠截住了我的手,笑道:“只要是黎儿绣的,我都喜欢,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
见他执意如此,我收回了自己的手,叹道:“……随便你吧,反正也不是我戴着。”
不多时,宫女已经上了头菜,是四道小点心:糯米凉糕、芸豆卷、鸽子水晶糕、和木樨糕。
我随手拈了一块木樨糕放进嘴里,道:“话说,安晚做那个香囊是真的花了心思的,虽然我只看了一眼,但上面的竹石图案当真是绣的极好,针针脚疏密有度,荷包上缀的穗子也剪裁整齐,要做完可不容易呢。人家的一番心意,就这么被你白白的糟蹋了。”
青筠皱眉道:“那又如何,我心里既然已经有了你,就不该再看旁的人一眼。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若是她能因此明白我不是她的良人,早日放弃这个念头,最好不过。”
我将所有的小点心各尝了一遍,还是觉得木樨糕做得最好吃,“喜欢一个人久了,就成了习惯,得不到,就成了执念,我看她那个样子,倒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
对了,她刚才说你对她说的话都不做数了,那你到底是说了什么话,才让这个小姑娘对你如此痴迷,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身段对你示爱?”
青筠想了想,道:“记不清了,约摸是儿时她缠我缠得狠了,哄她的罢。不过黎儿放心,我会找个机会与她说清楚的。”
我道:“左右是你跟她之间的事,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我觉得你最近说话的语气跟朔诚有些像。”
青筠被我冷漠的态度噎了噎,道:“或许喜欢上一个人的话,就会忍不住在心底把她当孩子看,忍不住想哄着宠着她吧。”
我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将盘子里为数不多的木樨糕吃了个精光,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这个糕点做得真不错,得回去让阿娆做给我吃。”
青筠笑道:“后面还有许多吃食,你若是得、太吃饱了,可就吃不下了。”
说完,他挥挥手让人把糕点撤了下去,开始上第二轮菜。
不过,第二轮也不是面食或者肉类,而是四盘冰镇的水果,有寒瓜、葡萄、桃子和杨梅。
寒瓜被冰镇后脆生生甜滋滋的,我忍不住多吃了几块。青筠却拦下了我还待要拿的手,皱眉道:“少吃一些冰的,过几日你的葵水便要到了,到时候又会难受。”
我算了算时间,上次是十三来的,还差个五六天,便道:“无妨,还有还好几天呢。”
任由我好说歹说青筠都不肯让步,我心念一动,低垂着眉眼,扯着他的袖子委屈道,“二哥哥,我想吃葡萄,你给人家剥嘛~”
青筠愣了愣,“你叫我什么?”
我将声音捏的又低柔又委屈:“王爷在族里不是排行第二么,安晚公主叫你青哥哥便可以,我叫二哥哥便不可以么……”
青筠眯了眯眼,一双凤眸中透着点点笑意,当真剥了颗葡萄喂给我,我刚将葡萄含进嘴里,便听见他道:“自然可以,今晚黎儿慢慢叫给我听。”
“……”
有种被威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要不今晚我还是继续练刀吧,别睡了……
又吃了些寒瓜,青筠让人撤了下去,主菜这才露面。不过,许是承露宴本就与寻常宴席不同,今日的也主菜都是些清凉的吃食,有绿荷包子、绿豆汤、鳝羹、银苗菜、鲜藕、鲜菱和鲜莲子,以及我心心念念了好久的酥山和糖酪樱桃。
酥山是用奶和酥油融化后浇成山峦的形状,然后冰镇所制,面前这两份酥山一份是白色,一份是眉黛青,上面都点缀着可以食用的糖花和紫苏叶,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而糖酪樱桃则是在去核的樱桃表面浇上一层蔗浆和乳酪,盘中颜色红白相间,配着花朵和绿叶,宛如一副画卷。我取了一只小银勺在浇了乳酪的那一盘舀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乳酪香醇,樱桃带着微酸,合在一起后,口感肥而不腻,甜而细滑,十分好吃。
我感叹道:“早过了吃樱桃的时节,怎的还有这么新鲜的樱桃?”
青筠道:“自是放在冰窖里留着的。”
自上次灼红告诉我承露宴有很多吃食,又没吃到青筠为我准备的承露宴后,我便一直惦记着,奈何后来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总算是吃到了。
我正吃得满足,青筠捏了方帕子拭去我唇角不小心沾上的乳酪,轻笑:“吃慢些,没人跟你抢。”
我扬起手里的勺子,问道:“你不吃吗?很好吃的。”
青筠摇摇头,“我看着你吃就好。”
想了想,我另外拿了个勺子舀了一勺酥山递给青筠,道:“那你先替我尝尝这个吧。”
“……好。”青筠微微低头将勺子里的酥山含进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
我期待的地问道:“好吃吗?”
青筠颔首,浅笑着答道:“好吃。”
我看了看眉黛青的那份,又看了看白色的那份,“那你尝尝看哪一份好吃。”
说着,我又舀了一勺递给他。
青筠吃完,道:“眉黛青这份吧,白色的里面是冰,乳酪和酥油,有些甜腻,眉黛青的里面搀了桑葚汁,酸甜可口,味道更胜。”
我将浇了蔗浆的那盘樱桃推给他,然后将白色的酥山也推给他,“喏,都是你的啦。”
青筠不由失笑:“黎儿可真是大方。”
我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道:“王爷不必客气。”
将乳酪樱桃吃完,我这才开始吃酥山,眉黛青的那份果然更好吃一些呢。
第两百七十四章 共制莲花灯
午宴用了一个时辰,上的都是凌云夏季的特色小吃,我吃得十分满足,倒是有些撑了。
下午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活动,皇后只说让我们自己随便走走,想做花灯的可以自己去找掌事取材料。其中用意再明显不过,那些刚认识的公子小姐可不正需要时间互相了解一下么!
每日这个时候我都该是在练字的,可今日这样子,晚上也定会很晚才会回去,这字是肯定练不成了。
我扒在亭子里看荷花,有些闲的无聊,想起青筠的五生盆还没做完,便问道:“你那五生盆还做不做了?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做。”
青筠应道:“好。”
奈何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昨晚一夜未眠,如今吃饱喝足,我很快便开始犯困了,最后直接扒在石桌上睡了过去,青筠无奈,只得把我带到附近的宫殿里去休息。
不知是不是青筠在身边的缘故,我竟没留警惕的心思,一沾榻便睡了,再睁眼,已是酉初,而青筠正坐在我床头摆弄着几只花灯。
“醒了?”听见动静,青筠抬眸头朝我看来,眸中蓄着几分柔和,凤眼微挑,勾人得很。
我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青筠将一只花灯递给我,道:“做花灯,祈福用的,听说自己亲自做的更有诚意,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做了。”
我看了看手里略显粗糙的花灯,忍不住笑道:“你还信这个?”
青筠十分熟练地将几根细竹篾缠在一处,弯成花瓣的模样,道:“原本是不信的,可遇到你以后却觉得,心里好像有了依托,便希望它有用了。”
这话说得太容易让人心软,我忍不住弯了弯唇,下床朝他走去。
我轻声唤他,“青筠。”
“嗯?”
“……”
我真想说:倘若你只是青筠,我只是慕黎,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见我不语,他停了手上的动作,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看着青筠几近完美的眉眼,我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来,在他面前蹲下,淡笑道:“你还会做花灯?”
青筠道:“方才你睡了,我做完五生盆后没什么事做,便跟一个小太监学的。”
“做得真难看,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说完,我伸手取了十根竹篾,将它们扭在一起,下方编织成花篮状,上方则弯成花瓣的样子,又在底部中心留出了一个空处,放上烛台,然后依次糊上红色的彩纸,再把剪裁成荷叶状的油纸粘在底部,做成花托,缝隙粘连好以后,放上蜡烛,便算是完成了。
我将花灯递给青筠,扬眉问道:“如何?”
青筠接过看了看,由衷地赞道:“做得不错。”
“那可不。”我得意道,“别的不敢说,本少主当初游走江湖,可把这些技艺学了个遍,我还会扎灯笼,会捏面人会做糖人……会的多了去了。”
青筠疑惑道:“为何要学这么多东西。”
“自然是为了方便隐藏身份啊,”我退后几步席地而坐,懒懒靠在床边,“倘若我扮个卖灯的小贩,却连灯都不会做,岂不是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原来如此。”
青筠做完了最后一个花灯,我数了数,一共是九盏。
“待会儿先去参加晚宴,晚宴结束后还要祭牛郎星和放花灯祈福,若是出宫早的话,我们还能赶上七夕的夜市,今日集市上会有猜灯谜和皮影戏,还会有很多人斗香和表演杂耍,热闹非凡。”
我点点头,“可以叫上阿娆,她最喜欢热闹了,再叫上朔诚,他像个孩子似的,应该也喜欢热闹,还有灼红她们也该出门逛逛了,赤溪还没有心仪之人,若是今日带着他在街上走走,说不定能收到几个姑娘的香囊。”
“好。”青筠唤来几个宫女把花灯收拾了下去,然后与我一同去赴晚宴。
相比午宴来说,晚宴便规矩了很多,地点设在了御花园,男女分席而坐,不过,我和青筠的席位依旧设在一起。
见皇上和皇后一起坐在首席,一副恩爱的模样,我低声问道:“青筠,你觉得皇后幸福么。”
青筠凝眸望着我,道:“为何这么问。”
“只是觉得,深宫后院就像个牢笼罢了,你看这些花草,被修理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虽然美,可却没有灵魂,就像这后宫的人一样,俨然是一副躯壳。”
青筠道:“你不是世家女子,自然会有这种想法。或许在她们看来,皇宫是荣华富贵和权势的中心,能在这里面生活是一件很快乐的事,而江湖于她们而言,那才是豺狼虎豹,避之不及。”
我轻笑:“虽说江湖上的危险不比后宫少,可那都是靠本事说话的,好歹快意恩仇,不必委屈自己,这后宫的方寸之地,处处充满阴谋算计,她们手上的人命和罪孽,未必就比我少。”
这时,我看见了不远处正盯着这边看的安晚,不禁心生歹意,朝青筠贴了过去,开始撒娇:“二哥哥,我想吃螃蟹,你给我剥~”
“……好。”
见安晚脸色开始难看起来,我悄悄地勾起了唇,将青筠剥出来的蟹肉用小银匙盛着放进嘴里,然后一脸满足:“二哥哥对黎儿真好~”
那边,安晚摔碎了一只杯子。
在青筠给我剥了四只螃蟹一盘虾,安晚打翻了一堆杯子盘子以后,晚宴终于结束了,然后由皇上亲自带头,在清宫祭拜牛郎星。
因为主祭需是男子,女子们便未曾上香,跟着皇后在河边放花灯。
宫内有一条河叫做简子河,是与宫墙外的护城河相连的,把花灯放在河里,花灯便会缓缓地随着流水往外飘。
夜色沉沉,疏星点点,一轮弯月倚着半片云彩挂在枝头,撒下一片轻烟。微寒的夜色在盏盏宫灯的光芒里被点亮,檐下一串串灯笼将宫墙内院照得恍如白昼。
皇后率先放了两盏莲花灯后,其他人便也跟着开始放灯。各式各样的花灯载着满满的期许随着流水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有人发现我未动,疑惑道:“青阳王妃,您不放灯吗?”
我轻轻一笑,“再等一等吧。”
先前替我们收着花灯的那个宫女笑道:“这些花灯都是青阳王亲手做的,青阳王妃定是等着王爷来一起放呢。”
那可真不是,我就是单纯地不想放而已,这种无聊的事我才没有兴趣!
旁人听了,纷纷打趣:“呀,青阳王妃跟青阳王感情真好,如今肯亲自动手做花灯的男子可不多了。”
“是呀,看这花灯做的不算精致,但也中规中矩,想必青阳王还是第一次做吧。”
“王妃娘娘,王爷生的那么俊俏,今晚您可要看紧了,别让旁的女子惦记了去!”
见她们不依不饶,我羞赧道:“诸位姐妹取笑……”
话还没说完,我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横,揽住了我的腰,淡淡的龙脑香从身后传来,“黎儿这是在等着本王一起放灯么?”
青筠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勾人的味道。想着周围还有旁的人,我推了推他,道:“王爷,有人在呢。”
青筠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淡淡扫了周围一眼,那些女子很快便识趣地退散开,将这一块地方留给了我和青筠。
“现在没有了。”
看着方才还一个个兴致勃勃地放灯现在却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女子,我心道:其实你们可以不用走得这么快的……
我从青筠怀里挣脱出来,蹲下了身,把那个宫女放在地上的花灯拿了起来,递给青筠一只,道:“那我们快点放灯吧,放完灯好出宫。对了,你准备好马车接应了么?”
“都准备好了。”
青筠接了花灯,与我一起蹲下身来,用火折子点燃灯芯后,将花灯放在了水里。
我刚要再放第二只,青筠却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道:“许个愿。”
“……”许愿就许愿,你捂我的眼睛干嘛。
那就……许个愿希望我能继续活着吧,别死那么早。
九盏灯都点燃放完了,我站起身来,拍拍手道:“那我们走吧,这会儿应该还是戌初,正是热闹的时候。”
青筠点点头,我们朝皇后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皇宫。
第两百七十五章 出宫游市集
蔺若衍和灼红早已在宫门前等着了,见我们出来,二人连忙迎上前来,行礼道:“参见王爷,王妃娘娘。”
见他们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我不禁怀疑,“你们该不会在这里待了一天罢?”
灼红笑道:“王妃娘娘说笑了,便是奴才们想,宫里的贵人也不让呀,每家留几个丫鬟小厮在这里,这宫门前岂不是要挤满了人?奴才们是刚刚得了王爷的消息,这才从别宫赶过来的。”
“也是。”我颔首,“那阿娆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灼红道:“阿娆姑娘说她在街上等您。”
这时青筠已经上了马车,回头朝我道:“走吧。”
我点点头,跟着他上了马车,“来了。”
皇宫周围自然是不允许喧哗的,走了约摸三条街,周围的景象才渐渐热闹起来,人们的喧闹声也渐渐响了起来。
见马车一直在往前走,我问道:“他们在何处与我们会面?”
“西市,离别宫最近。”青筠掀开帘子看了看,道:“很快就到了。”
我想了想,问道:“今天的承露宴上,你可看见元明霁了?”
青筠摇了摇头,“没有。问这个做什么?”
我皱了皱眉,只道:“无事。”
这元明霁是四品官员,家世也很不错,应该是有资格赴宴的,只怕他未赴宴是因为阿娆。阿娆是我名义上的丫鬟,定是没有资格出席承露宴的,元明霁若想与阿娆在今日见面,便不会去赴宴……看来,还是得让赤溪盯着点元明霁的好,免得他就这么把我家阿娆拐走了。
不多时,马车在西市一家酒楼前停下,我与青筠刚下马车,阿娆和沐秋便迎了出来。
“少主。”
“少主!”
我点头应了,却发现阿娆今日竟然没有易容!
“阿娆,你这是?”
阿娆朝我挑眉一笑,“少主,好不好看?”她这一挑眉,烟波流转间风情万种,活脱脱的就是个勾人的妖精。
灼红笑道:“素日都没见过阿娆姑娘打扮,未曾想竟是这般仙姿玉貌。”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把她藏起来的冲动,咬牙应道:“好看。”
阿娆弯了弯眉眼,“那就好。”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却不见朔诚和赤溪等人,疑惑道:“朔诚和赤溪他们人呢,没跟着一起出来么?”
“啊,赤溪手头上有些事情,晚些才能到,至于朔公子嘛,”阿娆乐道:“他去跟人比武去了。”
“比武?”我皱了皱眉头,回头看向青筠,“正逢七夕佳节,比什么武?”
青筠摇摇头,“今日我并没有交待事情给他。”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是去跟人家打擂台啦。”阿娆掩唇笑道,“前方的鸿蒙武馆摆了擂台赛,说是魁首能得到一件宝贝,朔公子说要赢来送给你,所以就去打擂台啦。”
我需要他送什么东西?炎华宫要什么没有,简直就是胡闹。
我皱眉道:“那个擂台在哪?”
阿娆指了指前方的热闹的集市,“喏,就在前面人最多那里,少主,我们去看看吧,听说参赛的人挺多的,也不知道朔公子行不行,别到时候擂主没打倒,却被人揍了才好。”
“嗯。”
我点点头,看着阿娆美艳绝伦的脸庞,心下却早已止不住的沸腾起来:元明霁那个该死的家伙不会也看到阿娆这幅样子了吧!
我越想越不高兴,淡声问道:“阿娆怎么想起以真容示人了?”
阿娆将半个身子挂在我身上,嘟着小嘴开始撒娇,“这般热闹的日子,就想打扮得漂亮一些嘛,怎么啦?”
嘶——果然阿娆撒起娇来最要命,这几句话下来,我的魂自己就飘过去了呀,不行,得绷住!
阿娆见我神色不变,委屈道:“难道少主不希望我以真容示人吗……”
我的心顿时软了下来,连忙柔声哄道:“正是因为阿娆太漂亮了,我才舍不得让别人看见,今晚我陪着你,有我在身边,没人能欺负你。”
阿娆听完,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那我今晚做什么都行吗?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了?”
见她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我心软得一塌糊涂,“嗯。”
从小到大,阿娆的美都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炎华宫的女子因为嫉妒,会对她百般刁难,那些男人垂涎她的美色,手段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年,因为阿娆被我明里暗里除掉的炎华宫弟子少说也有一百多个。
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都会出事,那我自然不敢放她出去晃悠,所以,细究下来,这还是阿娆第一次“出远门”。
“真的?”阿娆展颜一笑,“还是少主对我最好了!”
灼红亦笑道:“王妃娘娘跟阿娆姑娘感情真好。”
阿娆回身,朝灼红骄傲道:“那是自然,少主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了。”
见她一脸嘚瑟,我有些忍俊不禁,伸手将她扯到身边,柔声道:“看路。”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那个擂台附近,许是噱头足,围观的人特别多,将台子围得密不透风,且个个都疯了似的在为台上的人呐喊助威,浑然忘我。我们这几个人根本就挤不进去,便是挤得进,我也不想带着阿娆去跟那些人挤。
阿娆望着前方的人群,叹道:“看不成啦,人也太多了。”
青筠道:“我们去旁边的茶楼吧,那个雅间就邻着这边,可以看得清楚。我已经让蔺若衍去安排了。”
我打量了一下青筠说的茶楼,觉得还算不错,点了点头,顺口道:“多谢。”
青筠轻笑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灼红附和道:“就是呀,王妃娘娘,王爷这是……”
“好了。”我打断她的话,道:“出门在外,不必唤王爷王妃,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灼红连忙应了,改口道:“少爷,少夫人。”
我颔首,带着阿娆往茶楼上走去。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台上的情况,赤溪便到了。见他神色严肃,我心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便离开了雅间,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赤溪道:“属下今日照例巡视别宫时发现了有人探过的痕迹,今日带着赤云在周围蹲守了半日,发现了几名剑宗弟子的踪迹。”
我挑眉道:“剑宗?他们不是名门正派么,好端端的,怎会来打探别宫,可是我们的身份暴露了?”
“不是。”赤溪摇摇头,“打探别宫的并非剑宗弟子,属下未曾查到,不过应该是陌尘殿的人。”
“那又如何?”我被他这话说得有些糊涂了,反问道:“陌尘殿的人会盯着我们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赤溪道:“可据属下得知那几个剑宗弟子似乎是追着七巧来的,近来江湖上盛传剑宗宗主遇袭之事,只是消息一直未曾坐实,我们的探子也没有探得的消息的真假,属下怀疑……”
我道:“你的意思是,是七巧杀了剑宗的宗主,为了躲避追杀所以逃窜至此?”
赤溪道:“是。”
我淡笑:“剑宗是百年宗门,门下小派系数不胜数,根基稳固,要杀他们的宗主,比登天还难,就算七巧再有能耐,也无法靠近剑宗核心。更何况,秦青松那个老狐狸最是怕死,怎么可能让七巧有机可乘?”
“不无可能。”赤溪道:“属下还得知了一个消息。”
见他话说一半,我没耐烦道:“你今日为何说话如此颠三倒四,吞吞吐吐?有事直说便是!”
赤溪顿了顿,道:“自少主清查炎华宫势力时,属下便发现华陌与剑宗关系匪浅,后来少主放过了华陌,属下深以为不妥,便私自命人去查了华陌的底子。
经过多方查证才知,这华陌原是个剑宗弟子,与自己的师兄也就是如今的剑宗一堂堂主席岳私定了终身,二人当时为了在一起,离开剑宗,可最后席岳却背弃她,娶了剑宗大长老之女季离,华陌得知这个消息,在婚宴上连杀剑宗二十六人,后来,便创立了炎华宫。
可没想到,华陌当时已有身孕,而那个孩子,便是七巧。”
第两百七十六章 少主打擂台
先前我只猜测七巧是华陌和竹晚风的孩子,却没想到,会是席岳的。想必,这才是华陌为何一直对七巧不冷不热,仍旧把她当做普通孩童来使唤的缘故吧。
顺着赤溪的思路,我细细回想了一下当日在巷子里遇到七巧的情形,她的武功比我差不了多少,当时不可能没有发现我和赤云等人的存在,更何况我们当时还骑了马。
可她当时不仅没有出面,反而在解决完那几个男人后便快速离开了,这就说明,她不敢与我们碰面,所以,她是受伤了。
而后来我向青筠提起此事时,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就说明他并不想让我知道七巧的情况,或许怕我知道七巧受伤,趁机要了她的命,又或许是担心我知道七巧所行之事。
我眯了眯眼,掩去心头的不快,“所以,你觉得七巧是借了席岳的力,对秦青松下的手。”
赤溪点头应道:“剑宗宗门的总坛就在离凌云帝都不过三百余里的青台山,而那几名剑宗弟子也是在七巧之后到的凌云帝都的,属下以为,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我道:“那你方才一直在忙什么,为何这么久才露面?”
话音刚落,雅间那边忽然传来阿娆的惊呼:“少主!”
我看了赤溪一眼,他自觉地收了话头,跟着我往雅间走去。
见阿娆还好生生地坐在位置上,我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娆指着下方擂台上的朔诚,道:“朔公子被人伤着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朔诚身上已经被人砍了两剑,其中一剑在后背,伤得很深,倘若再入一寸,只怕便要将朔诚整个脊背劈开了。
“怎么回事?”我回头望去,这才发现青筠和蔺若衍以及灼红等人都不见了,不由疑惑道:“他们人呢,朔诚被伤成这样,青筠这个做哥哥的就如此不闻不问么?”
“不是的。”阿娆解释道,“发现事情不对以后,青阳王便支开了灼红和蔺若衍他们,让他们先回府了,自己则带人离开去帮朔公子,想必是有人拖住了他,所以一直没有露面。
可是朔公子先前打了那么多场,如今体力不支,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偏要与朔公子比剑,还将朔公子伤成了这样,眼看再这么打下去,朔公子就顶不住了,我这才叫你的。”
我盯着与朔诚过招的那个青衣人看了一眼,觉得他的招式似乎有些熟悉。
赤溪道:“少主,是剑宗的人。”
沐秋补充道:“弑神殿的功法自成一派,方才朔公子急于求成,展露了弑神殿的招数,想必是被这人认了出来,所以他才会上台比试,看这个样子,他今日是执意要将朔公子斩杀在这台子上了。”
我道:“这种比武,不是点到即止么?”
阿娆道:“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刚刚交手不久,朔公子就疯了似的出杀招,举办擂台的人劝说无果,便让二人签了生死状,所以,现在他们已经不管二人的死活了。”
我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头疼:“朔诚这傻子难道就不知道认输么?”
眼看朔诚节节败退,只能勉强回防,我忍不住让炎卫递上了破月。
赤溪拦在我身前:“少主,让属下去吧。”
“不。”我将赤溪推开,道:“你在这里保护阿娆,本少主亲自去,这礼物既然朔诚拿不到,那本少主就亲自去取。”
此事既然因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来摆平。
赤溪提醒道:“那少主换身衣服,戴个面具罢,此种装扮,未免太过突兀。”
“……好。”倒是忘了我还穿着一身华服了。
几人里,我与阿娆身量最相近,于是我便与阿娆换了一身衣裳,又让炎卫随便在街上买了个面具戴上,这才准备去擂台上。
“少主。”阿娆扯住我的袖子,道:“你如今没有内力,万事小心,切不可逞强。”
我点点头,“放心,此人招数不如我,我能应付。”
说完,我下了茶楼,朝擂台走去。
因为台上的比试从切磋变成了拼命,这般佳节闹出这样的事来,还见了红,不少围观的人都已经散了,只剩下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或者也会一点武,大着胆子围观的,台前已没了几个人。
我很快走到了擂台边,近看,朔诚的情况就更糟糕了,倘若再这么拖下去,定是要被那个青衣男子一剑封喉不可。
我捏了捏嗓子,让声音凌厉一些,这才朝台上道:“这位公子好本事,不知,可敢与在下切磋切磋?”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了过来,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身边一个人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提醒道:“这位姑娘,您可不要看着好玩便上去掺合一手啊,他们这哪是比武,这是玩命啊!”
我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他手里扯出来,道:“无妨,本姑娘觉得,这位公子未必就是我的对手。”见台上那个青衣公子被我的话吸引着看了过来,我扬声道:“如何,公子可敢应战?”
青衣公子道:“这位姑娘,今日乃是在下与这位公子的生死局,签了生死状的,还请姑娘莫要插手。”
也不知朔诚认出我来没有,他拄剑而立,朝我道:“姑娘还请不要插手,今日,我定要斩杀此人!”
听完,我真是想跳起来给他一巴掌,把他打清醒。自己都要被人家打死了,这还硬扛着做什么?
我直接上了擂台,朝举办今日比试的鸿蒙武馆之人道:“本姑娘也要签生死状,今日贵馆的奖品,本姑娘是非得不可了!”
“这……”
上席那几人面面相觑,想是没有料到今晚会来这么多不要命的,可抵不过我执意要签,他们无法,也只得允了,让人将浑身是伤的朔诚搀了下去。
青衣公子望着我,沉声问道:“这位姑娘为何要帮他?你可知他……”
我心知他要说朔诚是邪教之人,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这位公子,在下与他并不熟悉,只是想得个彩头罢了,怎么,难道公子不敢与我交手?”
青衣公子瞥了我一眼,道:“在下不欺负女人,那个彩头,姑娘想要,去拿便是,在下认……”
“想认输?那可由不得你!”我拔刀出鞘,直接朝他劈去。
这人内力修为比阿娆稍好一些,剑招也使得极好,朔诚在与不少人交过手的情况下输给他,是很正常的。
不过,他坏就坏在招数使得太好了,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刻在模子里似的,计较好了出剑时间、力度和角度,朔诚力竭之际,招式钝慢,才会被他压制。
而我,恰恰相反。
虽然我杂糅了不少功法到我的招式里,可我从不规规矩矩用那些招法,都是随心所欲地出招,追求一击毙命,只要能割断对方的咽喉,我可以不择手段。
青衣公子见自己已经脱不开身,只好回身相迎,刀剑碰撞,第一击,平手,我与他各退三步。
他讶然道:“你竟然没有内力?”
我不屑道:“那又如何,对付你,足够了。”要是本少主内力有傍身,你早死了,还留的你在这里喘气?
被我贬低了一番,青衣公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主动持剑朝我攻来,使了一招标准得如同剑谱上的图示一般的一字剑斩。
我凉凉一笑,横刀一挡,刀锋与剑锋刚撞在一起,我便立刻将手腕一翻,足尖轻点,朝他身后侧去,反手拖着刀,砍向他左肩处。
青衣公子虽然侧身躲避,却还是被我大力砍伤了后背。那个伤口,与朔诚背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深一寸,一刀下去,直接把他的皮肉都翻了出来。
“啊!这位公子这么快就受伤了!”
“没想到啊,这位姑娘居然本事如此厉害!”
“先前那个公子不就是被他砍伤了后背么,你说这个姑娘是不是故意的?”
……
台下之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那青衣公子转头看了看背上的伤口,道:“姑娘果真与那邪道之人认识,否则也不会如此羞辱在下!”
我冷笑道:“是又如何,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那青衣公子闻言,目眦欲裂,正欲朝我攻来,台下忽然传来一道威严凌冽的男声:“够了,庆云,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第两百七十七章 天罡阁燕诀
我循声望去,看见来人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来了?
好在我带着面具,面上的表情别人看不见。
台下那男子看起来约摸二十来岁,眉宇间气势凌厉,步子沉稳,一身蓝边白袍,上绣一大片麒麟纹,正是剑宗最令人畏惧的天罡阁阁主,燕诀。
此人手段很是高明,当上阁主后,率领天罡阁从剑宗一众势力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剑宗派系第一分阁,当然,他个人的实力亦是不容小觑。
被唤作庆云的青衣男子不满地朝燕诀道:“师兄,你为何阻我!他们是一伙儿的,我今日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胡闹!”
燕诀走上擂台,站在青衣男子身侧,朝我拱手道:“还请姑娘恕罪,在下剑宗天罡阁阁主,燕诀,这是我的师弟戚庆云,方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此话一出,台下沸腾起来。
“燕诀?就是剑宗天罡阁的那个燕诀?没想到今日我们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就是就是,你看这燕诀竟然如此年轻,真是没想到啊!不过,看他这架势该不会要替自家师弟出头吧?”
“这下那个姑娘可要吃苦头了,燕诀是什么人,哪里是她能抗衡的……”
鸿蒙武馆的人也坐不住了,主事人连忙朝燕诀走过去,“您就是燕阁主?”
燕诀也不遮掩,微微拱手,道:“是,在下燕诀。”
武馆主事人立刻拱手回礼:“没想到这位公子是燕阁主的师弟,是我们行事不周,害的这位公子受了伤,还请阁主莫怪!”
看来,这剑宗的名号在朝廷的地界也一样管用么。燕诀的天罡阁近年已经成为不少习武之人的追求,江湖上,想进入天罡阁的人一抓一大把,想必这鸿蒙武馆也听说了过这位年轻阁主的事迹。
燕诀倒是没说什么,毕竟是戚庆云自己要签的生死状,却又打不过我受了伤,也怪不得旁人。
二人攀谈了几句,燕诀转身朝我道:“这位姑娘,今日的比试,我们认输了。”
“师兄!”戚庆云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还要说话,却被燕诀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我心知自己如今不是燕诀的对手,对方已然给足了我面子,若不接着,只怕惹得双方都不愉快,便抬手回了一礼,道:“如此甚好。”
说完,我朝鸿蒙武馆的人道:“既然高下已分,那这奖品,便是我的了。”
今日鸿蒙武馆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好好的比武成了搏斗,台下没有人去告发他,已是不易,见当下事情了了,也没有闹出人命,也没惹燕诀这个大爷生气,他们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主事人连忙道:“是是是,快,把东西拿过来给这位姑娘!”
很快便有人碰捧个盒子上来递给我,我伸手接了,道:“多谢。”说完,我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径自离开了。
身后传来戚庆云的愤愤不平的声音:“师兄,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吗?她肯定打不过你,若是师兄出马,定能取胜!”
燕诀喝道:“够了,还嫌不够丢人?背上被人砍成这样,再拖下去,流血都要流死你,跟我回去!”
“嘶……师兄不说,我还真没觉得疼。哎,师兄你等等我!”
见他们二人已经离开了,我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人尾随或是在附近盯着,又绕了两圈,这才返回茶楼。
一进雅间,阿娆便扑了过来,“少主,你没事吧?”
“无事。”我将盒子递给沐秋,见朔诚并不在此处,问道:“朔诚人呢?”
阿娆递给我一套红色的衣裳,道:“少主放心吧,赤云已经带他去处理伤口了,你先把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先前的动静闹得太大,只怕待会儿这身衣裳会被人认出来。对了,之前你那身华服我已经让他们收起来了,穿着出门也不怎么舒服。”
我点点头,问赤溪:“为何燕诀会出现在此处?这么大的事情,你难道不知么?”
赤溪躬身道:“是属下失职,还请少主责罚。”
不等我开口,阿娆直接把我推进了雅间的小隔间里,道:“先前赤溪不是没来得及说嘛。方才我已经问过他了,本来收到少主的消息后他就应该赶过来,却得知了燕诀或许在此,所以才急忙带人去查证,因此来迟了。而刚刚少主又因为朔公子的事急急忙忙去打擂台,哪里有时间告诉你?你也别怪赤溪了。”
见阿娆一副担心我责罚赤溪的样子,我不由叹道:“本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问一问罢了。”
阿娆疑惑道:“按理说,燕诀这样身份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是,难道是帝都有什么事发生?”
被阿娆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了赤溪说的剑宗宗主被刺一事,如今燕诀的出现,岂不是正好应验了先前的猜测?
阿娆道:“少主还愣着做什么?快把面具摘了,换身衣服。本想给你寻一寻有没有软烟罗,奈何没能找到,你且将就将就吧。”
“嗯。”我取下面具,顺从地换下外衫,又随意挽了个头发,这才重新走出去。
这会儿阿娆正兴冲冲地看着沐秋手里的盒子,“少主,那盒子里是什么你看过了么?朔诚那么拼命地想要得到它,应该是什么珍稀的宝贝吧?”
我摇摇头:“没有,你想知道的话,打开看看便是。”
“沐秋,快看看是什么!”阿娆听了,连忙与沐秋两个开始捣鼓那个盒子。
“……就这!”
阿娆一脸失望,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对打着同心结玉佩,“你们那么拼命的就为了这个东西?这玉质虽然属上乘,可便是我们随便一直簪子都比它用料好,做工细,这……嘿呀。”
见阿娆一脸难过失落,我忍不住笑道:“你还真以为他们这样的武馆能拿出什么奇世珍宝来?就是他们真有,又怎么可能拿出来做彩头。不过,这样的两块玉对普通人家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件宝贝了。”
阿娆把玩了一番,笑嘻嘻地递给我:“那少主就好好收着吧,毕竟是朔公子拼了命想要的东西呢。”
“行,揣着。”我随意地塞在怀里,拉着阿娆往楼下走去,“不管他们了,糟心,咱们自己去玩去。”
“嗯!”阿娆点头应了,与我一起下楼。
耽误了那么久的时间,如今已是亥时,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并不如之前热闹。好在一些小摊贩都还在做生意,阿娆喜滋滋地扯着我到处跑,什么扇子、灯笼、糖人、面人、酥皮儿、冰糖葫芦的买了一大堆,沐秋和赤溪以及赤翼三人的手上都提的满满的。
这时,一个炎卫忽然出现,朝我道:“少主,不好了,朔公子那边出事了!”
我脚步一顿,问道:“怎么了?”
“朔公子刚刚处理完伤口,剑宗的人就找上门来了,对方人数过多,又来势汹汹,我们的人挡不住了!”
听完,我思虑片刻,道:“沐秋,赤翼,你们带人护着护法先回别宫,赤溪,你跟我前去看看。”
“是!”赤溪和赤翼、沐秋应得十分干脆。
阿娆看了我一眼,也乖乖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少主也要早些回来,万事小心。”
“知道了,去吧。”我伸手在阿娆头上揉了一把,等他们离开,我这才冷声问道:“来了多少人,情况究竟如何,人在何处?”
那炎卫忙道:“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医堂,朔公子的属下和我们的人都已经尽力在抵挡了,只是对方人数太多,武功又好,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在炎卫的带领下,我们开始往那边走去,我想了想,问道:“可有一个穿着蓝衣的公子?”麒麟纹尊贵,素来只有阁主能用。
炎卫道:“有,为首的人就是蓝衣!”
燕诀!
我顿住脚步,“赤溪,让人去报官,直接去找京兆尹,速去!”
既然燕诀敢在帝都乱来,那就让官府的人来应付吧,我就不信,他还敢在帝都屠杀官兵不成。
“是!”赤溪也明白,我们如今在帝都与剑宗硬碰硬,实在不利,借力官府脱身才是最好的办法,连忙让人去了,又发信号召集更多人手过来。
第两百七十八章 少主救朔诚
我们到时,医堂后院里打得正热火朝天。
粗略一数,在场的剑宗弟子足有三十多人,个个武功不俗,而为首的正是燕诀。
朔诚此刻被属下护着半坐在角落里,狼狈得很,燕诀则带人朝朔诚所在之处发起猛烈的进攻,一副要将朔诚当众斩杀的样子。
这样下去,炎卫和朔诚的属下根本顶不了多久。
未免燕诀认出来,我与赤溪都戴上了面具。从炎卫手里随意拔了把剑,我道:“只需保全朔诚便可,速战速决,切不可恋战!”
“是!”众人应了,随我一同攻了进去。
炎卫挡开旁边的剑宗弟子后,我与赤溪便朝燕诀的方向靠近。
见燕诀手起剑落,一连斩杀炎华宫两名弟子,还欲对面前的炎卫下杀手,我忍不住沉了脸:“燕阁主好生厉害啊,欺负这些手下,为难一个伤患,算什么本事?”
燕诀闻言,分神朝我看来,“你认识我?”
我轻笑,眸中闪过一抹嗜血,“大名鼎鼎的天罡阁阁主,岂敢不识。只是今日阁主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
说完,我与赤溪一左一右朝他攻去,刀剑合击,将燕诀一柄长剑困住,无暇再应付其他人。
我抽空朝那几个受伤的炎卫喊道:“愣着做什么,速速退下!”
“是!”那几几个炎卫闻言,连忙抽身退开。
“卿卿!”
角落里,朔诚认出我以后,兴奋地大喊,似乎还想跑过来,却因为动作太大了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与赤溪合力压了燕诀三招后,我这才抽身朝朔诚跑去,见他方才那么一折腾,身上的白色纱布又渗出血来,忍不住骂道:“不想死就给我老实一些!”
朔诚朝我笑得眉眼弯弯,全然没有一点身处险境的自觉。
我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口,发现除了背上那一刀,腹部的伤口也不浅。
朔诚这时候还不忘贫嘴:“卿卿,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你还好意思笑?”
见他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我忍不住骂道:“若非你要参加那破比武,今日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若有下回,本少主定然任由你被人乱剑砍死!”
朔诚哼笑,“卿卿才舍不得呢!”“
我把从属下手里拿来的止血药粗暴地塞了两颗进他嘴里,喝道:“老实一点,我带你走!”
朔诚被药丸噎得头脸红红,说不出话了。
燕诀见状,朝我喊道:“既然阁下知道我的身份,就该明白燕诀是什么性子,今日,此人我要定了!”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凉凉一笑,带着朔诚在炎卫的掩护下开始撤退,燕诀想要脱身来追,却被赤溪带人缠住,分身乏术。
朔诚一边跟着我往外撤,一边道:卿卿又救了我一次,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卿卿了……”
我冷冷道:“那你就闭上嘴巴!”
见退得差不多了,我便把人推给赤云,“立刻带他走!”
说完,我又带人折返回去,迎上身后追出来的剑宗弟子,吩咐道:“拖住这些人,让赤溪有时间带人撤退!”
“是!”属下们应了,赶紧跟着我一起对付这些人,赤云则扛着朔诚就跑,连半点拒绝机会都没给他。
“卿~卿~你要小心啊——”
朔诚支离破碎的声音远远传来,听的我一阵发毛,手一抖,砍断了面前一人的脖子。
赤溪且战且退,一把迷香撒出,总算是撤了。奈何官兵迟迟未到,我如今又没有内力,轻功使不出来,要在燕诀手下逃跑,着实有些为难。
赤溪看出我的为难,近身后,低声道:“少主,属下得罪了。”
说完,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足尖一点,带着我与炎卫一起越过了街巷墙头,逃之夭夭。
这燕诀也是个狠人,哪怕手下弟子折损半数,也还是带人在后面远远跟着。跑了近半个皇城,见后面终于没人跟着了,我们又连忙寻了家店,买了几身衣裳换好,易了容,这才在河边寻了个花楼歇歇脚,喘口气。
为什么偏偏选花楼?
因为越是这种时候,花楼的生意就越好,各种各样的客人都有,燕诀也不可能找上门——他们那样的名门正道,规矩多得很,轻易不会踏足这等烟花之地。
说起来,我堂堂炎华宫少主,还从未如此丢脸过,竟然被剑宗的人撵着追了一晚上,还是被自己的属下带着跑!都怪朔诚那个缺心眼的家伙,回头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炎卫们休整好后,留了轮值的人,便尽数退下了。
方才跑了近一刻钟,且都是被赤溪抱着,一路折腾下来,我腰都快断了,此刻不免有些难受。
赤溪见我一直捏着腰,跪在我面前,道:“当时情况紧急,属下唐突,还请少主责罚。”
“行了。”我叹道:“你也别跪着了,让人去探一探情况如何,燕诀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把官兵往他那引一引,别再让他们再找上门来。
这次朔诚会被他们盯上,多半是因为七巧,如今我既然出了手,便难免牵扯到青筠和炎华宫,你且传信给青筠,告知他燕诀的事,也好早做准备,炎华宫那边也知会一声,提防这剑宗对门下堂口发难。”
“是。”赤溪出去传了消息,很快折返回来,“少主,今晚我们还回别宫么?”
“回。”我站起身来,往外走去,道:“朔诚没有易容,燕诀那么聪明的人很快就会查到别宫去,他是剑宗之人,登门拜访不会有人起疑。虽然青筠的身份无人知晓,可我的身份先前却被连月发现过。倘若我不在,他定会把事情联系起来,查到炎华宫头上。若真如此,炎华宫和弑神殿在世人眼里便绑在了一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炎华宫与弑神殿都是邪道一大势力,稍一动作,都会在江湖上引起一阵血雨腥风,而且,就算要联手,那也不该是这样被动的局面。
“是。”赤溪应了,随我一同往外走。
出门时,花楼鸨母还十分高兴地让我们下次再来。
再次让赤溪用轻功带着我回去那是不可能的,现下又没有车马,便只好步行。
赤溪见我扶着腰走得艰难,忍不住道:“少主,不如属下去让人备一辆马车。”
我想了想,道:“不必,马车太惹眼了,若别宫附近有他们的人盯着,我们堂而皇之的坐马车回去,岂不是自己把把柄送给他们?”
“可是少主……”赤溪看了我一眼,快步走到我身前蹲下,“少主,让属下背你吧。”
我摇摇头,道:“不必了,走一走松松筋骨也好,你奔波一日,想也累了。”
“……是。”赤溪的身形似乎顿了顿,然后站起身来,跟在我身后。
已至子时,夜风终于不再让人燥热难安,反而带了几丝微微的凉意。夜已深了,集市散去,百姓大都回了家,几个小贩在灯火阑珊的街头收拾着摊子。
零零散散几个人在街上走着,未尽兴的顽童还在闹着要父母买零嘴儿,柜台前的夫妻则在盘点今日的账目,偶尔的争吵和话语都带着几分平淡的欢喜。
看着眼前繁华尽散的街头,我忽然有些感慨,“赤溪,你想过做一个普通人吗?”
赤溪与我并肩而行,答道:“少主这是何意?”
我道:“普通人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只需惦记家中的柴米油盐,想着如何维持生计,不必日日把性命放在刀尖上,时时刻刻警惕着所有人,平凡,却幸福。”
赤溪沉默着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他低声道:“少主,如今这样很好,赤溪很知足。”
知足。
也是,若赤溪和银叶没有被我带回炎华宫,此时是否活着,尚未可知。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上沾染了数不清的人命,而今晚的一切也在不断地提醒我,无论如何,我都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不可能摆脱自己的身份。
是啊,本就是痴心妄想,我与青筠,从来都是一路人,我们太像了,同样的冷血无情,同样的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同样的肩负着成百上千人的性身家性命……
这样相似的两个人,从人世间的冷暖中摸爬滚打出来,早已是冷心冷性,根本没办法卸下身上的盔甲,坦诚相待。
哪怕青筠把性命交付,我也不敢信,不能信。
我轻叹,却是道:“赤溪。我走不动了。”
第两百七十九章 元明霁订婚
赤溪背着我回到别宫时已经很晚了,他累得不轻,我也困的不行,只是,青筠竟然不在别宫。
我虽然奇怪,但也不好大肆询问青筠的动向,叮嘱完灼红等人,让她们不许宣扬出去后便歇下了。
次日一早,没等来燕诀上门试探,却是等来了另一个坏消息。
我拧眉看着眼前的炎卫,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炎卫见我发怒,“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道:“回少主,是真的……”
我捏了捏眉心,压下心头的躁郁,“阿娆可知道这件事?”
炎卫摇摇头,“尚未。”
我叹道:“此事先不要让她知道,你下去吧。”
“是。”炎卫连忙退下了。
我越想越气,在屋里焦躁地走了两圈,还是忍不住唤了赤云出来,“你再带人去查查此事是真是假,倘若元明霁真要娶章元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了事!”
“……是,少主。”赤云顿了顿,还是应了。
这元明霁真该千刀万剐,前几日还与阿娆待在一起,七夕一过,却要跟章元英订亲!枉我那般看好他,以为他当真会对阿娆好,不曾想,却也是个该死的臭男人。
这时,门口传来阿娆的声音,惊得我心头一跳。
“少主,发生什么事了了?为何如此生气?”
阿娆最是了解我,若是我表现出什么,她一定会发现,此事事发突然,又没有得到证实,倘若元明霁没跟章元英订婚,我岂不是害的阿娆白白难过了一场?
他喜欢阿娆念着阿娆时我不高兴,如今得知他或许有了别的心思我却又更不高兴了。
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快,我换上一副冷脸,道:“不过是因着朔诚那个不省心的东西伤神罢了。”
阿娆闻言,劝道:“少主也别怪他了,如今朔公子伤得不轻,只怕又要修养不少时日,你想想,他先前伤得那般重,可伤势转好,便迫不及待找过来了,这一回受伤也是因为你,毕竟情有可原,你别再怪他了。”
见她并未起疑,反而一心宽慰我,我不禁松了口气,故作生气道:“情有可原?你不是不知道炎华宫如今的处境,昨晚那般闹了一场,倘若再被剑宗盯上,以我如今的情况能讨着什么好处?旁门打压炎华宫的探子越发厉害,再加上个剑宗,我们还怎么经营下去!”
阿娆柔声道:“燕诀也未必就会查到炎华宫头上啊,我已经让他们小心行事了,这两天的情况好了不少,不会发生少主所担心的事的。对了,少主,你还没有去看过朔公子吧?不如我陪你去看看他?”
也是,朔诚昨晚被送回来以后,我还未曾去看过,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可未免阿娆发现我前后态度不一致,我还是绷着脸道:“有什么好看的,看他浑身是血在我面前哭诉么。”
阿娆失笑:“刀子嘴豆腐心,快走吧,人家伤口早就包扎好了,怎么可能浑身是血?”
说完,阿娆拉着我往朔诚所在的东厢房而去。她不仅周全地让人准备了一些药膳带着,还不忘捎上昨日那对玉佩。
厢房里,朔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瘫在床上,脸色煞白,屋内泛着一股药香,想必是刚刚喝完药不久。
我与阿娆推门而入,朔诚转头见是我,高兴道:“卿卿,你终于来看我了!”
这一动,想必又扯着了伤口,还没下床,便恹恹地躺了回去。
“朔公子还是想想怎么哄少主开心吧,方才因为朔公子的事,少主可在属下面前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朔诚有些委屈,“难道卿卿生我的气了?”
阿娆将药膳摆在桌子上,笑道:“朔公子别看少主表面上冷冰冰的,实际上,少主的心比谁都软,嘴上说着狠话要教训你,心里可早就舍不得了。”
朔诚闻言,乐道:“我知道,卿卿一直都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见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半点威严不给我留,我无奈道:“好歹我也是一宫少主,你们全我些面子,炎卫还在听着呢。”
阿娆俏皮一笑,朝我吐了吐舌头,“既然朔公子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啦,少主你陪朔公子聊聊天吧。”
说完,她当真转身出去了。
既然已经来了,有些事我便问个清楚的好,可朔诚如今这幅惨兮兮的模样,若我直接审问他,倒有些不妥了。
朔诚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拉开一把椅子,道:“卿卿,你快坐呀,别站着。”
我拦下他的动作,“你还有伤,别乱动,去床上躺着便是。”
朔诚闻言,嘻嘻笑道:“卿卿果然是关心我的,对不对?”见我眸色一凝,他识趣地坐回了床上,又开始撒娇:“卿卿最好了,我听话些,卿卿陪陪我嘛。”
他如今还这般油嘴滑舌,有精力折腾,想必也是伤得不重,于是我直接问道:“青筠昨晚一夜未归,连你被人围杀都没有出面,你可知是为何?”
朔诚眸子闪了闪,讨好地笑道:“我不知道呀卿卿,昨晚我也没见到兄长。”
见他有意隐瞒,我皱起了眉头,道:“是么,你若执意要瞒着我,往后便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说到做到。”
朔诚面色有些为难,“可是卿卿,我……”
见他仍旧不松口,我直接站起身来欲往外走。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朔诚服了软:“好啦卿卿,我告诉你就是了,虽然这件事关系重大,可既然我与兄长都相信卿卿,那么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不知卿卿可还记得我几日前参加诗会的事?”
我顿住脚步,点点头,道:“记得。”
当时在茶楼遇见他我还在疑惑,朔诚为什么来了帝都会有那般闲情雅致,竟喜欢上了参加诗会,虽直觉有什么不对,却没细究。后来提及,青筠也并未告知我,如今看来,朔诚果然是带着什么目的去的。
朔诚道:“那是兄长让我去的,为的便是接近几个言官之子,然后以此下手,抓住他们的把柄,用来要挟他们,改变朝廷风向。”
我不耐烦地道,“说重点。”
朔诚乖乖道:“重点就是,昨日突生变故,那些派出去的暗卫不知被什么人除去了,忽然失了联系,事关重大,兄长就只能自己去处理了。”
这么说来,青筠是想要通过自己的手段执掌南疆疆土了。言官是此事最大的阻碍,只要解决他们,便会顺利的多。
朔诚委屈道:“卿卿,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的吗?都不关心我的伤势,我伤口疼。”
看朔诚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没好气道:“你还知道疼?那你昨晚为何要与戚庆云在擂台上签什么生死状?”
朔诚忽然神色严肃起来,稚气未脱的脸上难得地现出几分怒意,“戚庆云,他不仅想阻拦我拿到那个宝贝,还把卿卿送给我的剑穗毁坏了!”
见他如此,我这才想起当时阿娆的描述,好端端的,朔诚便开始疯了似的对戚庆云出杀招,想必就是在当时,戚庆云毁了他的剑穗吧。
真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笑他。
好一会儿,我轻轻一叹,“不过是一个剑穗而已,为了它,难道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朔诚不满道:“那是卿卿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怎么能一样!”
“……”
我忍住揍他的冲动,摸出那对打着同心结的玉佩丢给他,“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可是我给你夺到的彩头,收好了!”
朔诚下意识伸手接了,捧着玉佩看了看,有些失望又有些感动。
我挑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不喜欢的话丢了便是,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朔诚摇摇头,宝贝似的捧着,却是道:“我叹它普通,就这么个东西,害得我险些丧了性命,也叹它的巧,七夕双结佩,真是刚刚好……”
“不过,”朔诚扬了扬玉佩,笑吟吟地问道:“这算是卿卿送我的礼物吗?”
“你说是就是吧。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药膳记得吃完。”说完,我便离开了朔诚的屋子。
许是平日被阿娆惹惯了,我完全看不得朔诚那幅可怜巴巴的样子,简直傻乎乎的太惹人心疼了,可我的身份又不容许我对弑神殿的大护法生出恻隐之心,那么,唯有避开,眼不见为净。
第两百八十一章 青阳王生辰
青筠一路将我抱到卧房,见他关了房门,真要把我放到床上去,惊得我连忙挣开他的怀抱,跳到地上,“差不多得了,还跟我来真的啊!”
青筠开始动手脱衣服,语气里带了一份诱惑:“真不一起眯一会儿?”
我定定神,控制住自己的的视线不往他身上瞟,镇定道:“不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你自己休息吧。”
青筠叹了口气,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走到我面前,低声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你便陪我眯一会儿都不肯么?我都累成这样了,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就睡一会儿,到了吃午食的时候就起身,好不好?”
我把视线从他胸口挪开,放到脸上,怀疑道:“今日是你生辰?”
先前我只知道他是七月生的,却不知他究竟是哪一日,那日说拿竹子做赠礼也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青筠点点头,道:“嗯,七夕过后,便是我的生辰。不过,我从来没有过过生辰,今日,你便把这当做我的生辰礼物,好不好?”
见他语气实在可怜,也不像是骗我,我便道:“也罢,就眯一会,你不许胡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其实么,我也不是那么想把青筠推开,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眼前这幅皮囊确实很不错,怎么看都好看,完完全全的符合我的心意。
青筠展颜,露出一个轻柔却勾人的笑来,“嗯。”
于是我便褪下了外衫,跟青筠一起睡回笼觉去了。青筠这厮也当真老实,双手环着我的腰,很快就睡了过去。
我其实不太困,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倒也勉强够了,于是便窝在青筠怀里肆意地打量他。
往常虽然经常同睡一屋,但我们却一直不同床,对彼此都怀着警惕之心,从未同床共枕,更妄论这么细细看他的睡颜。
睡着的青筠并没有显得比平日里和善一些,依旧是那个半冷半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虽俊秀非凡,却也带着十足的危险。
或许是青筠的眉峰太高,又或许是眼角的弧度太妖,又或者,是他这个人给我的压迫感,便是这么睡着,青筠也自带一股凌厉的气势,让人心里发怵。
我贪婪地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似乎不太够,于是我干脆点了青筠的睡穴,怕他没睡着,又试探着唤道:“青筠,你睡了么?”
连唤几声,青筠都呼吸平稳,没一点反应,就连眼帘都没掀一下,睡得很沉。
如此,我可算是放心了,于是便忍不住对他上下其手……咳,不,是开始温柔地抚摸他的面容。
青筠的五官中长得最漂亮的就是眼睛,一双凤眸勾魂摄魄,虽然经常看起来深若寒潭,却依然让人挪不开眼。只可惜现在闭着,否则定能看到他眼里细碎的冷光和似有似无的柔情。
轻轻下滑,是高挺的鼻梁和嘴唇。
青筠的唇略有些薄,听说唇薄之人最是薄情,也最是深情,真想知道青筠会不会为别人神魂颠倒,连他的一切都不顾啊。
不过,应该不会吧,他这样理智深沉的人,从来只有算计别人的份,哪怕当日对我说了那些话,我还是不敢信他……怎么信呢,他可以一边谋篇布局,一边与我谈笑风生,只怕我信了他,便没了命。
也罢,终究是虚妄,不如放下不想,美色当前,思虑那么多作甚。
我心念一动,轻轻在青筠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学着他吻我时的那样轻轻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环着他精瘦的腰身睡去了。
本以为青筠那么累,先醒的会是我,可我没想到,最后我竟然是被青筠叫醒的。
“黎儿,醒醒,该用午食了。”
听见他的声音,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眼便是青筠近在咫尺的俊颜。
他这张脸太有诱惑力,对上那双凤眸,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先前是和他一起躺着的。可眯了那一会儿,我又有点不想起床了。
近来我似乎常常犯懒。
我翻了个个儿,继续趴着,含糊道:“你自己去吃罢,我再睡一会儿。出去时再让人往房里添些冰,我好热。”
青筠捏了捏我的脸,“不许赖床,先吃了饭再睡,你这样哪有身为一宫少主的样子。”
“……你好烦啊。”我被他喋喋不休的话弄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抬手将那张喋喋不休地嘴捂住,皱眉道:“不要吵,我就睡一小会儿。”
青筠当真没再说话,于是我又睡着了。
再睁眼,已是酉时,我睡得脑袋发懵,睁眼,发现青筠枕着软枕半坐在榻上看着什么东西,自己则紧紧抱着他的腰身,脑袋还搁在他胸口身上。
“肯醒了?”青筠见我睡醒,眯着眼睛笑道:“睡了三个多时辰,看来黎儿昨晚也很累啊。”
我揉了揉发睡得昏的脑袋,有些回不过神,干脆就这么窝在他怀里,问道:“什么时候了?”
青筠放下书卷,伸手揽着我的腰,低声道:“已是酉初了,饿不饿,要现在起身吃晚食么?”
“有一点。”我懒懒道:“你先前起身吃过午食了么?”
青筠轻笑:“没有,黎儿抱得这样紧,我怎么走得开。”
我懒得理会他的调戏,支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觉得清醒了一点,这才起身穿衣裳。
晚食十分丰富,菜肴比起平时精致了不少,且多以夏季的凉菜素食为主,我尝了一些凉拌青丝,发现味道和风格跟平日里都有些不同,但还算不赖。
我一边吃,一边问道:“你换厨子了?”
青筠还没回答,一旁伺候的灼红嘴快道:“王妃娘娘忘了?今日是王爷的生辰,这些酒菜可是皇上特意吩咐了宫里的御厨来做的呢,自是比别宫的厨子手艺要好。”
我点点头,“难怪味道有些差别。不过,既然是你的生辰,那为何无人登门拜访送礼?你们这些达官显贵,不是最喜欢送礼了么,我听说凌云有个官员的母亲六十大寿,可庆了三日呢。”
当然,来找茬的燕诀不算。
青筠道:“小时候就没过过生辰,如今也懒得再折腾了,反正都已经习惯了。在北疆我便从不庆生,他们都知道我的脾性,自然不敢上门。不过,这一桌子菜算是皇上的恩赐,只得收着了。”
我惊讶道:“你二十多年来,一次生辰都没有过过么?”
青筠眸色暗了暗,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一次。过过一次。”
看他这幅表情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赶紧把自己菜碟里的一块肉放进他碗里,道:“今日既然是你生辰,那你就多吃点好吃的。”
灼红小声提醒道:“王妃,王爷不吃别人夹的菜的,而且您方才没用公筷,用了自己的筷子……”
我挑了挑眉,“……忘了,那你还给我吧,我自己吃。”
说完,我刚要去夹,便见青筠已经夹住了那块肉,然后一口给吃掉了。末了,还朝我道:“黎儿夹的,本王不介意,便是黎儿吃过的,本王也不嫌弃。”
我被他这话恶心了一下,没好气道:“变态吧青筠?”还想吃我吃剩的,不怕有口水、有毒么!
青筠幽幽看了我一眼,“亲都亲了,还差这点吃食上的口水?”
???
这是什么逻辑,这怎么能一样呢?
不是,你这时候提亲不亲的干嘛!
余光里,灼红的脸颊上一片绯红,头已经快低到桌子下去了。
我知道她是想岔了,叹道:“灼红,你去用晚食便是,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灼红闻言,如蒙大赦般跑了。
见青筠笑得暧昧,我冷着脸敲了敲桌子,“吃饭。”
笑成这样,跟花似的艳,勾谁呢?
“嗯。”青筠低声应了,然后开始老老实实吃饭。
我琢磨了一下,当时我生辰,青筠确实花了不少心思,礼尚往来,我也应该给他送点什么回礼才行。于是吃完饭,我便去找赤溪问当日那颗竹子的情况了。
那颗竹子是真的好看呀,青筠青筠,不就是竹子么,好看的竹子配好看的人,刚刚好。反正他书房前已经有一小丛了,加一棵进去也不打紧。
第两百八十章 燕诀找上门
一回房便看见青筠一脸疲倦的卧在榻上,带着血迹的外袍被随意地丢在了衣裳架子上,头发乱糟糟的,连梳洗都没有。
这般样子睡觉,床榻都要被他弄脏了,晚上我怎么睡?
我皱着眉头推了推他:“起来,先洗了澡再睡。”
青筠许是累极了,微微挑起眼帘看了我一眼,顺手拉着我往怀里一带,呢喃道:“黎儿别闹,跟我一起睡会儿。”
猝不及防地一扯,我上半身扑到了他怀里。
“……”
虽然青筠身上带着些血腥气,但龙涎香的味道更浓,这样半趴在他胸口,我只需一个抬头,便能看见他精致的眉眼。
青筠生的极好,五官想是被最好的画师一笔一笔勾勒出来的一般,凌厉却不失柔和,一切都刚刚好。嗯,身材也很好,不是那种阴柔的美,也不是那种粗犷的壮硕,而是匀称有度,让人挪不开眼。
我欣赏完,然后抬手捏住了青筠的鼻子。
不一会儿,他便皱着眉头悠悠转醒。
那双勾人的凤眸里映出我带着揶揄的笑脸,“王爷怎么不睡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青筠叹了口气,松开我坐起来,吩咐人打水沐浴。
浴室就在卧房隔壁,我刚让人把青筠的衣裳收走,把床铺整理好,便见青筠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半敞着领子进来了。
沐浴完的青筠肌肤微红,半干的头发随意地铺在肩上,发梢还在滴水,很快便把单薄的中衣打湿,贴在身上,我没出息地挪不开眼了。
青筠勾着一抹慵懒妩媚的笑朝我走来,将我扯进怀里,“黎儿看够了么?”
青筠的胸前敞着,我一贴上去,便能摸到他结实的胸膛,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看当然是看不够的。”青筠这样好看的人,怕是看一辈子都不会腻吧。我顺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觉得手感还不错。
青筠揽着我,低笑:“陪我睡一会?”
“别,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我该办正事儿去了。”我正要推开他,外面却传来了一个侍卫的声音。
“王爷,王妃,有客人来了,来人自称燕诀,说是剑宗之人,想要拜会王爷。”
我看了青筠一眼,低声道:“昨晚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青筠点点头,朝外道:“带客人到大厅稍作片刻,本王换身衣裳就过去。”
“是。”那侍卫立刻领命退下。
我道:“这燕诀来得未免也太凑巧了,你刚回来他就上门了,怎么看,目的都不简单。”
青筠换上一身干净衣裳,道:“无妨,昨日之事我处理得很干净,便是他手眼通天也抓不住什么把柄。此番来多半是想试探试探我们,小心应付便是。”
我颔首,整理了一番仪容,与青筠一同到了客厅。
厅内,下首处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自然是燕诀。
未免燕诀察觉什么,我服了能改变声音的药,又刻意学了灼红的步子,走的又慢又碎,且比平日稍稍踏得沉重一些——习武之人对音容相貌的观察最仔细,修习不同的功法身形和步伐也不一样,倘若我不掩饰一番,燕诀定会根据昨日的两场打斗中认出我来。
走进厅内,燕诀先朝我们见了礼,青筠回礼笑道:“听闻燕阁主登门拜访,本王甚是惊喜,久闻剑宗大名,却一直无缘领教贵派的剑术,未曾想,今日竟能见到燕阁主本人。”
燕诀道:“王爷客气了,燕诀亦久闻青阳王大名,事故今日登门拜会还请王爷,莫怪燕诀唐突。”
“岂会?本王盛情款待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说着,我与青筠在主位坐下,灼红奉了茶便退下了。青筠这才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燕诀笑道:“这位是燕诀的小师妹,唤做席季夏,听闻燕诀要来拜会青阳王,也想同往。”说完,他朝席季夏道:“师妹,还不朝青阳王和青阳王妃行礼?”
席季夏傲然道:“师兄,青阳王虽然是凌云的王爷,可我们又不是凌云人士,为何要朝他行礼?”
看着这姑娘桀骜不驯的模样,我竟然联想起了七巧,等等……席季夏,席岳季离,难不成她是席岳的女儿?难怪她的眉眼看起来与七巧有几分神似,多半都是承袭了父亲。
“师妹怎可如此无礼?”燕诀皱了皱眉,训斥道:“师兄平日教你的那些礼数你都忘了么,快同青阳王赔罪!”
青筠见状,只得出面圆场:“不必了,席姑娘说得对,既然燕阁主和席姑娘都是江湖人士,并非凌云之人,自然不必同本王行礼,也不必拘于礼数。”
席季夏笑道:“就是呀,师兄,你看青阳王多明事理,哪像师兄你这么古板,整日就知道训斥我。”
见席季夏,不仅不听教训,还得寸进尺燕诀颇有些头疼,可面上尽是一片宠溺,无奈之色,没有半点责怪。
传闻燕诀铁面无私,手段很狠辣,对门下弟子严要求十分严苛,今日一见,他对这位姑娘倒是尤其包容,莫非……
又闲谈了片刻青筠与燕诀,这才提到正事。
青筠笑道,“不知燕阁主此次来究竟是为何,莫非真的只是上门拜访本王?”
燕诀道:“实不相瞒,此次前来叨扰王爷确实是有事相商,昨夜,我率领弟子抓捕一名弑神殿的妖人,却在半路被人救走,看方向似乎是逃进了别宫,可听闻青阳王居住再次,是以燕诀不得不冒昧前来打扰。”
一般来说,正邪两道虽然水火不容,但也绝不会在明面上互相诋毁,燕诀这种人素来行得正坐的端,讲究礼数规矩,今日却用上了“妖人”一词,只怕是为了试探我们的态度。
怕青筠因此恼怒,露出破绽,我不动声色地把手搭在了他放在茶盏边的手背上,故作天真地问道:“王爷,他们为什么把弑神殿的人叫做妖人?”
青筠眸色沉沉,眼底怒意横生,看向我时却换上了一副温和宠溺的表情,“黎儿走江湖那么多年,没听说过别人这么称呼弑神殿么?”
我摇摇头,“弑神殿倒是听说过,可我都没机会碰上,身边也无人提起这些。所以,叫妖人是因为他们修习邪道吗?”
燕诀道:“青阳王妃此言差矣,弑神殿的人不是修习邪道,而是杀人如麻,行事狠辣无常,经常荼毒百姓,所以,江湖上人人痛恨,便得了这么个称呼。
倘若那个弑神殿的人真在别宫,只怕青阳王和王妃也会有危险,燕诀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捉拿此人,还望青阳王饶恕燕诀的失礼。”
青筠的眉眼冷了下来,笑意尽褪,“怎么,燕阁主是怀疑本王包庇弑神殿的人,所以今日才会来此的?”
燕诀笑道:“王爷莫恼,燕诀这也是为了王爷和王妃的安全着想,倘若此人隐藏在王爷身边是别有所图,燕诀此时替王爷除去他,也就是替王爷除去了一个祸患。”
“不必了。”青筠站起身来,冷冷道:“这是本王的居所,倘若燕阁主执意要搜,便不要怪本王不留情面。”
“既然如此,是燕诀唐突了,还请青阳王恕罪。”燕诀并没有过多纠缠,说完,便当真带着席季夏离开了。
只是,我总觉得周围似乎有人在盯着我,怕是燕诀的人,便准备把戏做全套,朝青筠轻哼一声,抱怨道:“王爷,这个燕诀如此失礼,王爷为何不给他点教训?这般上门,岂不是说我们同与贼子同流合污么,太过分了!”
青筠寒声道:“本以为这剑宗的人寻上门来,是仰慕本王的风采,没想到竟然是怀疑本王!不过,他们毕竟是剑宗弟子,燕诀在江湖上又颇有威望,我虽是王爷,却也不好过多的责罚他。”
我拧起眉头,“怎么不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是一个习武的莽夫,王爷还怕了他不成?”
“不是怕,只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而已。”青筠捏了捏我因为生气而鼓起来的脸颊,调戏道:“黎儿刚刚说陪本王……”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做羞赧状,“王爷,这种事怎么好说出来的!”
青筠哈哈大笑,直接起身将我从椅子上打横抱起,“那咱们回房慢慢说!”
我伏在他胸口,娇声道:“王爷真坏……”
第两百八十二章 少主制竹笛
谁知,我问起时,赤溪却道:“少主,那棵竹子死了。”
我不禁皱了皱眉,“怎么死的?”
赤溪道:“挖的时候根太深,又跟竹林里其他的竹子根系缠在一起,我们费尽功夫,也只带出了一半不到,细根都断了,路上又热,便是带了土也没活成。
到帝都时根系就已经都死了,枝叶也干了。只是少主一直没有问起,属下觉得不是什么要紧事,便也没未曾上报。”
也是,我只想着竹子,倒把天气这回事给忘了,如今这么热,便是我站出去也要被晒焦,那棵竹子被刨出来,还能活着就怪了。
我问道:“那竹子还在么?”
赤溪道:“在,只是已经干枯了,到帝都后我们也用水养了些时日,见它没一点转活的迹象才罢休的,少主可还要。”
我想了想,道:“拿过来吧,我做个竹笛给他好了。我记得那根竹子的成色还不错,应该生了有两三个年头,粗细也适中,且拿过来看看。”
“是。”赤溪应了,不多时便把那根竹子带了过来。
哪怕根系枝叶已经枯死,竹身却依旧是翠绿色的,虽不比先前有光泽,但也鲜亮好看。
我在手里掂了掂,觉得手感也还适中,骨节匀称,内壁厚实却不粗笨,倒还挺适合做竹笛的,便寻了把刀,劈去枝叶,准备截两段下来。
赤溪见我开始劈竹子,道:“少主是要现在做么,天色已渐晚了。”
我劈去多余的竹尾,应到:“嗯,今日青筠生辰,自是今日做好给他比较妥当。”
许久未碰过竹笛了,未免一次不成,我便取了两段靠近根系的地方,仔细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做个普通的竹笛应该是够了。
反正青筠位高权重,想要什么样的笛子没有,这也不过是做着玩玩的而已,他喜不喜欢无所谓,权当是我一片心意。毕竟当初的那些灯他也是费了些心思的。
将竹子劈好,我朝赤溪道:“你让人去准备一些制作笛子的用物送到阿娆院子里,模具刻刀什么的都要有,再支个火堆。”
“是。”赤溪低声应了,正要离开,我又喊住了他。
“尤其是笛膜一定要挑好的,你要是不会挑选,就各种材料厚薄都置办一些回来,我亲自挑选,实在不行,取几段新鲜芦苇我自己来葛也可以。”
“是。”赤溪依旧只应了一声,只是他看起来神色很是清冷,似乎比平日里看起来更严肃沉闷,而且,还有些……不高兴?
我转念一想,也是,昨夜他并不比我轻松,今日又在轮值,约摸是累了,此刻我却还要使唤他做这做那,确实有些不妥。
于是我高声唤道:“赤溪,你若是累了,就让别人去做,好好休息一下,昨晚辛苦你了。”
走那么急,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罢了,若没听见,就等他回来再告诉他吧。
持着那两截竹子到阿娆院中时,属下已经把火烧起来了。
阿娆见我过来,疑惑道:“少主,你让这几个紫衣亲侍在我门口烧火做什么?大热的天,还要吃烤肉不成。”
我扬了扬手里的竹子,道:“做笛子。”
阿娆疑惑道:“炎华宫的笛子那么多,要什么样的没有,犯得着自己做么?且平日也没见你怎么吹笛子啊。”
我道:“青筠生辰,做给他的,这是当日竹林里我一眼相中的竹子,怎么样,好看么。”
阿娆敷衍道:“好看好看,少主挑的东西截就是好看。”
我不理会她的揶揄,在火堆前坐下,用柴支了两个架子出来,把两竹子一起放上去烘烤。
阿娆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院子里的属下都赶走了,坏笑着坐到我身侧,道:“少主,我听说,今天你跟青阳王睡了一整日,还是青阳王亲自抱你回房的,你们是不是……”
见她一副贼兮兮的模样,我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是不是什么,就只是困了,睡觉而已,你这小丫头,想什么呢!青筠昨晚累了一晚上,我也发困,便一起休息了,什么都没做。”
“哦,什么都没做——”阿娆把尾音拉得很长,站起身后才道:“但是一起休息了!少主,你跟青阳王同床共枕,搂搂抱抱了对不对!少主,你对青阳王动心了对不对!”
这时候,真该给阿娆脑门上敲个栗子,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虽然对青筠有些好感,可却谈不上喜欢。
偏生我要寸步不离地看着火,不然竹子烘不好,会直接影响笛子的音色和质量。她根本就是吃准了我这一点,故意这样闹我来着!
见她一个人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我提醒道:“阿娆,你小心些,别摔着。”
“知道啦知道啦,还用你提醒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阿娆跑了两圈,正在兴头上,几个炎卫忽然送过来一堆折子。
我忍不住嘲笑道:“这下没得跑了吧,快批折子去,炎华宫一堆人等着你指挥呢。”
阿娆愤愤道:“少主,你怎么可以幸灾乐祸!明明自己有空在这里倒腾这些东西,却还要让我去批折子。”
我叹了口气,故意道:“啊,那没办法了,谁叫你是炎华宫大护法呢,你看看人家朔诚,弑神殿大护法,一个人就把弑神殿打理得井井有条,青筠都不用操心半分的。”
“朔诚朔诚,他那么好,你带回去做炎华宫的护法吧!”阿娆轻哼一声,恶声恶气道:“我回房批折子了,有事叫我!”
见她一副小孩子赌气的模样,我忍不住笑道:“知道了,快去吧。”
火烧得不算大,但天气炎热,我身上很快就出了一身汗,却也只好慢慢熬着。赤溪带着两个人把所有的东西拿过来时,竹子已经烤的差不多了。
我道:“东西放下吧,你去休息一会儿便是。”
赤溪带着人把东西一一放在院中树下的桌上,却并未离开,“多谢少主体恤,不过,属下不累,属下可以帮少主打下手。”
“那就,随便你吧。”我觉得有些无所谓,反正做笛子也不需要帮忙,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了,赤溪想在这站着,那就让他站着吧。
这两节竹子都很直,但我还是一一用模子校准了一番,烘完,等它自然晾凉,然后用小刀仔细地削去竹节和竹皮,又借住工具把竹节内打穿,然后用砂石把里面的竹膜和细粉都打磨干净,清出来,做好笛腔。
竹子外面也用砂石细细磨了,磨去棱角,让它更光滑,然后按模板标记好气孔和音孔的位置,一一挖出来,再把小孔边缘也磨好,竹笛就基本上成型了。
许久未做,我的手艺竟然没有生疏太多,一上手便做得有模有样,虽然第二支笛子做得还是要精细一些。
赤溪在一旁看着,有时候给我递一递工具,却并不说话,十分安静,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给我打下手而已。
将两支笛子都打磨完,我便开始封笛,在两支竹笛的两头别用玉和银扣紧,扎好,以免因为这是竹笛,所以年岁长了便容易炸开,漏了风,就毁了,吹不出声音了。
弄完以后,便是上漆,雕刻花饰。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根本看不见,赤溪便命人提了几盏素色灯笼到院子里来,白色的冷光在桌边围了个圈,将这一方小小的石桌照得亮堂堂的。
我先用细毫在竹子上描出大致图案,然后挑了一把尖长细薄的刀,根据图案把轮廓刻出来。
竹笛上的图案不必很深,否则容易影响竹笛发音,一个不慎,还有可能让竹笛从雕刻的地方裂开。
“嘶……”
刚雕完一支笛子,准备收尾,刀锋忽然偏了一下,将我的左手食指直接划破。尖刀锋利,割得很深,血立刻涌了出来。
怕弄脏笛子,我连忙把手指转开,暗红的血液便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少主!”
赤溪见状,慌忙掏出一方帕子给我,又开始从怀里翻找伤药放在桌上。
“无事,小伤而已。”
我将帕子在伤口上方扎紧止血,随意糊了些药粉,粗粗裹了,便继续雕刻花纹。
赤溪沉声道:“少主,便是素笛,想必青阳王也会喜欢的,您已经受了伤,何必再继续。”
把最后一片竹叶刻完,我才道:“无妨,不过是划伤一个手指而已,又不是整个手都砍没了,要什么紧。”
第两百八十三章 立宫之根本
这时,阿娆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赤溪,你别管她,她就是这样,说不听的。”
赤溪没回答,却从我身侧的凳子上站了起来。
阿娆抱着一摞折子走过来,道:“劳你帮我把这些折子送回去吧,待会儿不必过来了,好好休息就成,我在这里陪着少主。她这性子若是哪日能听你劝了才怪了呢。”
赤溪跟阿娆算是同级,自然不必朝对方行礼,见我没说什么,赤溪接了折子便离开了。
阿娆在我身边坐下,开始把玩我刚刚雕完的那支竹笛。
我头也不抬地在另一支笛子笛身上描绘流云的图案,“折子全都批完了?”
阿娆点点头,“急着回复的都处理好了,剩下的明日再看,先前压着也还有几件,不过不太着急。你这笛子雕的不错,就是缺个坠子,晚些时我寻个来,如何?”
我轻笑:“晚不了,待会儿便拿给青筠去了,下回吧。可还有什么棘手的需要我帮衬一二么?”
阿娆撑在案上,没了精力与我贫嘴,只淡声道:“也都是些琐事,不必劳你费心。若真要与你说说的,便是手底下好几个堂口都来信说最近行事颇难,正道那边因为我们和弑神殿的事警惕了不少,草木皆兵,常常提防着,消息不大好探了,暗线损了一些,不过不是什么要紧的。
其余的无非是说今日又死了几个人啦,那条暗线被人挖了啦,货价又谈崩了啦,再不然就是北疆那边,说店铺经营的事,每日看,我都要烦死了。”
我道:“别人想烦还没得烦呢,说起来,北疆鹤堂那边的情况还好吧,今日没什么要紧事,我也懒得看这些,知道的消息都陈了。”
阿娆道:“情况不错,那个虞如意还真有些本事,淮音已经回炎华宫了,由她执掌鹤堂明面上的事。她做事干脆利落,手腕计策竟不输丈夫曲奇。鹤堂如今已经渐渐壮大起来,生意做得不错,又陆陆续续开了些铺子,近几个月的收入比之前又翻了一倍。”
我道:“鹤堂这边,我们算是纯利。虽然当初在此事上折损了不少人,但毕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虞如意不搞小动作,我们便是坐着就有金银到手,多盯着些。
对了,她对待丈夫曲奇那边的亲友是什么态度,处理得可还妥当?倘若那几个毒瘤在,我们还是要早些选人接手虞如意的位子,以免虞如意被哄骗着做点什么,给我们造成影响。”
阿娆道:“这就不必了,此事她做得极是干脆,与那些亲戚全都一刀两断了,他们便是想作妖,也掀不起风浪。”
“那就好。”我颔首,开始雕刻另一支笛子上的花纹,只是手指伤了,还是有些笨拙,动作慢了许多。
“鹤堂两月的收入便顶的上炎华宫这边三个月的纯利,数目十分可观。”阿娆笑道:“这样下去的话,便是炎华宫不靠贩卖消息挣钱,也足够养活这一群人了。”
“这种念头你想都不要想。”我直接道:“不管旁的技术如何,炎华宫毕竟是江湖宗门,情报消息是立宗之本,其他的走货、买卖、刺杀暗杀都只能算是辅助,都是基于情报消息展开的。
倘若我们的情报网没了,那么炎华宫就等同于是个瞎子聋子,再有钱,再厉害,也不过是别人眼里的肥肉而已。”
阿娆道:“哪有那么夸张嘛,很多门派没有我们这么多的情报网,不也是经营得好好的?我们每年为了维持这些情报网,检查暗桩是否叛变,要花费不少人力物力,动不动就跟其他门派起冲突,倘若放弃,或许我们会更好呢。”
听她这么说,我冷了脸,问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阿娆一愣:“不过是近来炎华宫的弟子行事被压的厉害,又牵扯到旁的宗门,处理起来十分麻烦,乐林便同我抱怨了几句罢了。”
我冷然道:“好个乐林,让她掌事,那是瞧得上她,她竟敢生出这样的心思。传信回去,让她自去宣门领罚,鞭罚二十,以儆效尤!”
阿娆一惊,这才发觉我是真的动了怒,忙道:“少主,何至于此?乐林不过随口一说,并没有这个意思的。更何况她这么久以来为了炎华宫的事务劳心劳神,不过是小错而已,何苦罚她!她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这不是小错,若非她还有用,此话传到我这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沉声道:“阿娆,你给我记好了,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了炎华宫的利益,都要除去,否则,炎华宫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要以为此等事是小事,没什么关系。你看这江湖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我们若是不掌握一手消息,就会事事被动,没有主导权,就只能挨打,只能任人宰割。”
见阿娆一副不太信的样子,我细细解释道:“炎华宫说是厉害,可你掌事这么多年也清楚,炎华宫上上下下能出战的弟子根本不过一万,剩下的都是些不入眼的东西,连你的手指头都比不上。若是剑宗玄宗和柠山派三大门派真要连起手来不顾一切地对我们下手,足够灭我们两回了,可他们不敢。
你当那些人为什么不敢?不就是怕了我们的情报网么!炎华宫最出色的就是探子、暗桩,华陌打下的根基很好,我们不必太费劲,就能把整个江湖的事收之眼底。倘若他们有什么异动,还没开始集结兵力,我们就已经带兵压下来了,这就是优势,这就是威慑。
正是因此,所以如今还只是传出炎华宫欲与弑神殿联手的消息他们便坐不住了。弑神殿的情报不比我们差,但他们更多的却是偏向刺杀和掠夺,倘若我们联手,整个江湖的动向皆在我们手上,你说他们怕不怕。我这么说,你可听明白了么?”
阿娆点点头,“我知道了,往后我不会再有这种想法的。”
阿娆聪慧,定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信不信服,那就要看日后炎华宫在她手里是怎么一回事了。掌权久了,慢慢的就会逼着考虑周全,因为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失误,便能让你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华陌,便是如此。
虽与阿娆说着话,我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歇,很快便雕好了。
雕完花以后,便是贴笛膜。
这是个技术活儿,饶是我当初为了这些技艺苦练数年,此番也反反复复试了五六次才算是贴成功了。
试了试笛子的音色,我觉得还是第二支笛子的感觉比较好,可这笛子也不是我用,说不定青筠就是喜欢第一支这样的也说不定是。于是我便两支都拿着,回卧房找青筠去了。
刚出阿娆的院子,赤云便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少主,先前您吩咐查的事情查清楚了,章元英确实让她义父郁孤去元家提了这门亲事,而且元家也有意说亲,但元明霁并未答应,此事便被压了下来。”
我抬了抬眼,心中对元明霁的不快总算是消了几分,却还是问道:“消息可是真的,没有打探错吧?”
赤云道:“是真的。并且章元英为此还发了不小的脾气,打伤了院子里两个丫鬟,被母亲训了一顿。”
我想了想,道:“既然元明霁未应,这门婚事便算不得数,此事你就当不知道,也莫在阿娆面前提起,倘若阿娆自己知道了,便罢了。这元明霁若是有心,自会上门解释,倘若他不来,往后也不许他再见阿娆。”
“是。”赤云领命,却未离开,而是继续道:“还有一事,属下觉得蹊跷,特来禀告少主。”
“说。”
“炎卫昨夜朔公子遇险,出现的一直只有他身边的暗卫,那些人数次发出信号却都没有得到回应,按理说,青阳王的属下不可能认不出这是自己人的标志,我们素日收到消息就算是抽不开身,也至少会回个信,昨日却迟迟未得回复也未见增援,属下不得已才会让人去寻少主,今日细细想来,觉得委实蹊跷。”
我眯了眯眼,颔首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
第两百八十四章 安晚的请柬
回到卧房,未见青筠,我猜他是去了朔诚的院子里看朔诚的伤势,便直接去了朔诚哪儿。
刚到门口,却听见了朔诚略带暴躁的声音,“你这样做,就不怕卿卿知道么!”
朔诚说话一直都是很温吞的,带着几分孩子气,这般凌厉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竟有些难受。
听见他再说我,我连忙屏气凝神,在院子外寻了个角落听着。
青筠淡然的声音传出来:“你知道,我并无害她的心思。”
朔诚讥笑道:“我知道?我可不知道,为了试探卿卿,你连我的安危都可以不顾,我如何敢信你!”
青筠似乎也有些恼了,沉声道:“你信我,我绝不会伤害她!”
“是啊,你不会伤害她。”朔诚冷笑一声,道:“那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昨晚之事你料错了一步,我与卿卿当真被燕诀斩于剑下,你该如何?你难道就半点都不担心吗!”
青筠笃定道:“就算你们败了,燕诀也不会杀你们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们出来。”
朔诚嗤笑,“说得真让人感动。兄长是以为自己能掌握一切么?人心,最禁不起的就是试探,阿敏可以坦诚地告诉兄长,我喜欢卿卿,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卿卿身边,哪怕是与兄长为敌!”
青筠冷冷道:“你为何就以为我是要与她为敌!我说过了,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是……”
“只是喜欢她,却又不敢放下戒备,是么。”朔诚轻笑,话语间尽是讽刺,“兄长还是请回吧,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卿卿,但日后你若再如此做,我也绝不会再替你遮掩。”
听到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估摸着青筠快出来了,我赶紧转身离开,回了卧房。
看着手里的竹笛,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自始至终,犯蠢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以为青筠能与我如此亲近,至少基本的信任是有的,就如我不担心他会对我做什么一样,可我错了。
青筠会拿朔诚的性命来试探我的情况以及我此次出行带的属下,就说明他根本不敢信我,一直在提防我。就连七巧的事都不愿意让我知道。
可笑,明明白日里还在对我说着深情的话,转眼却能毫不犹豫地把我往圈套里推。从他告诉我七夕集市很热闹开始,就在一步步引着我上钩了吧。
而我也当真是愚蠢,真以为可以信他,蒙头跳了进去,倘若我警醒一些,必能看出此事是青筠的设计,也就不会这么跟剑宗对上,暴露势力了。
好个青阳王,好个弑神殿尊主啊,拿自己的性命博取信任,步步算计。
我把笛子随意丢在桌上,沉声吩咐下人打水沐浴。
为了烤干这两节竹子,我烤了近一刻钟的火,早已一身腻汗,却还是把竹笛做完了……也罢,便就此两清吧。
沐浴完,我没有回房休息,睡了快一整天,精神足的很,便直接去了那个院子里练功。
时至破晓,太阳爬上了山头,将星辰夜色逐了个干净,我这才收了刀,回去沐浴,用早食。
昨日之事,我只当不知,仍旧与青筠如往常一般相处,心中却透亮了不少。
因着初七初八两日都未练字,所以今天我还得把这两日缺的字帖补上,早食过后,青筠便带着我到了书房开始练字。
青筠把字帖拿出来,见我已经把笔墨备好了,笑道:“往常叫你练字,你都拖拖拉拉的,非得叫个两三遍不可,今日却是积极,说来就来了。”
我提笔蘸墨,开始依着字帖上的字一笔一划地写,淡声答道:“许久未写,怕生疏了,该是积极些。”
“慢些,不急,你手上的伤……”青筠坐在我身侧看着我写字,瞥见我手指上的伤口后顿了顿,惊喜地问道:“昨日房里那两管笛子是你亲手给我做的么?”
“嗯。”我道:“许久不碰,手艺生疏了,你且凑合着用罢,若看不上,丢了便是。”
“怎么会看不上?”青筠笑道:“只要是黎儿做的,我都喜欢。”
只是我不想再与他说起这个话题,便转而问道:“元明霁和章元英的事你知可知么?”
青筠道:“知道。听闻昨日车骑将军郁孤上门有意说亲,却被拒绝了。我记得你那个护法跟元明霁有些往来,是么。”
我点点头,“此事你怎么看。”
青筠毕竟是朝廷官员,对朝堂上的风云诡谲比我更清楚,看事情也会更通透些,问一问他总没错。
“难说。”青筠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元明霁对你那护法的情意没到可以为她抛下一切的地步,二人恐难有正果。
如今元家式微,大不如前,还能在世家权贵中占据一席之地,不过是因为基业在。元明霁是元家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更是元家的希望。就算元明霁有这个心,你觉得元家会那么轻易地让他与你那护法远走高飞么?”
听完这一席话,我又想起在皇宫里的时候,青筠说为我覆尽天下的话,便停了笔,望着青筠道:“元明霁如何我不在乎,阿娆我会护好,但是,青筠,你肯为我抛下一切么?”
青筠有片刻的愣神,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眸中似有喜色:“若黎儿愿意,便相信我,你只需要爱我就够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我轻轻一笑,掩去眼底的寒芒,“可我不愿做笼中之雀,只想做展翅之鹰。”
青筠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午食过后,我又接着练字,青筠则坐在茶案前烹茶。
“刚才安晚派人来递了张请柬,说是明日她要在临水榭举办一场流觞宴,上面特意写了你的名字,你想去么?”
我轻笑:“我与安晚如今势如水火,就算她邀请我,去了也一定没什么好事情。”
青筠道:“若你不想去便不去,只是毕竟是给你的请帖,我想着还是知会你一声的好。”
“那你可真是有心了。”
我写完最后一个字,坐到他对面的位子上,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今日这茶水似乎浓了一些,明日你还是煮谷雨茶吧,我觉得好喝。”
青筠颔首,“好。”
……
“王妃娘娘,您怎么能拒绝呢!”
听闻我推了明日宴会的邀请,灼红直接惊呼出声,“您还不知道吧,最近这几日外面都在传您跟王爷感情不合,王爷喜欢的人其实是安晚公主,而且还说,不久以后安晚公主就要被皇上许配给王爷做平妻了,是平妻,不是妾啊!”
我慢吞吞地绞干湿发,寻了梳子来,“平妻又怎么了。”
当日宴会上有眼睛的都知道我跟青筠亲密的很,会传出这种消息,只怕也是安晚做的。
见我无动于衷,灼红更着急了,“那就相当于再立一位王妃啊,娘娘,这别人都要跟您抢王爷了,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我懒懒道:“八字还没一撇,你急什么?”
我又不是真王妃,干嘛拼死拼活去跟安晚斗?
况且,再过几天,朝拜结束,我也就跟青筠一拍两散,此生不复相见了,倒时候他要娶谁还关我什么事。
“我的娘娘,您可就上点心吧!”
灼红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如今确实是喜欢您,可这男人的心,哪有一成不变的呀?说句不该说的话,当初咱们皇上不也立誓只宠爱皇后一人么,如今不也是三宫六院,儿女遍地?
您别怪奴婢多嘴,娘娘若是执迷不悟,往后若安晚公主真入了府,那受苦的,可就是娘娘了呀!”
我皱了皱眉,道:“这是我的事,你为何比我还着急?好了,你不必说了,退下吧,我该歇息了。”
说完,我披上件外衣,走进卧房。
灼红见我劝不动,沉沉叹了口气,只得退了出去。
青筠将卧房的门关上,又把内外间的幔帐放下来,这才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我坐在窗边继续梳着头发,道:“还能说什么,不就是你跟安晚那点事?灼红一直让我去赴明天的流觞宴,甚烦。”
青筠笑道:“那就去吧,我与你一起,正好破一破那些不靠谱的传闻。”
“要去你去,我可不想跟那群女人勾心斗角。”我将梳子一丢,麻利地躺到了床上,“今晚自己垫席子睡地上,不许上我的床。”
“……”
第两百八十五章 共赴流觞宴
本以为流觞宴这茬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次日一早,我便被阿娆揪了起来。
一把冰凉的帕子被她粗鲁地糊在我脸上,惊得我睡意全无。
“快点洗漱梳妆,别耽误了时辰。”
我不情不愿地接了帕子净完面,见她翻着衣裳,不由疑惑道:“这么着急叫我起床,是要做什么去?”
“自然是参加流觞宴。”
阿娆将一套衣裙丢给我,道:“你自己换衣裳,我给你配首饰。”
一听又是流觞宴,我直接滚回了床上,“我不去,那些劳什子宴会我可不想去,更何况安晚这次一看就没安好心,去了岂不是送上去给她欺负?我又不傻。”
“少主!”
阿娆见我劝不动,有些急了,“你平日不是最要强了么,如今这安晚都爬到你头上来作威作福了,难道你就没半点紧迫感?”
我道:“我是争强好胜没错,可这也要看是什么事啊,你说要是武林大会什么的让我去争一争名头倒也罢了,这种几个女人勾心斗角无聊至极的事我才不想去掺和呢。”
阿娆轻哼,“少主不想去,我可还想去呢。你以为让炎卫瞒着我,我就不知道元明霁和章元英那点事了吗?今日元明霁和章元英也会去赴宴,我倒要看看他们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我不禁皱了皱眉,“你都知道了?”
阿娆道:“能不知道么,赤云当时在墙头上蹲了那么久,一看便不对劲。少主从不避讳我什么事,却忽然有消息瞒我那样紧,我一查便知道了。”
我无奈道:“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该夸你聪慧了。”
阿娆道:“那就别说话了,快换衣裳,我给你梳妆。”
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此事不太妥当,便道:“阿娆,你真要见元明霁也该是他自己来寻你,而不是你这样去找他,你随我赴宴,在别人眼里是丫鬟,若与元明霁私下会面让人瞧见,可不太好。”
阿娆垂了眉眼,低声道:“少主放心,我省得的,此去也不是为了见元明霁,只是想看看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而已。”
“罢了罢了,要去就去吧,你想做什么都好,我也拦不住你。”左右护好你就是了。
见她一副伤心的模样,我轻叹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捡回先前阿娆给我的衣裳准备穿,却发现是一套月白色的长裙,不由得有些嫌弃:“为何挑这样的颜色?要白不白,要蓝不蓝的,看起来寡淡无味,我要穿红色的衣裳。”
“帝都规矩多,还是别穿红色了。”阿娆道:“而且今日青阳王也穿月白色的衣裳呢,正好相配。”
我一边换衣裳一边道:“谁要和他相配了。”
为了与衣裳颜色相搭,今日的妆容也上得浅淡,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了几支素簪子,打扮得像个文雅的闺秀,以防万一,我还是把那两把破月弯刀别在了发间。
临出门,我不放心地叮嘱道:“阿娆,你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跟着灼红,她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莫要逾矩,落人口舌。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若是你受了欺负,我可不保证能管得住自己。”
倘若有人当着我的面找阿娆的茬,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到时候撕破了脸皮或是动起手来,那群女人可没人打得过我,万一我一个没忍住闹出人命来,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阿娆道:“我就是去凑个热闹,一定乖乖的,绝不惹是生非,还不行么?”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看,道:“要不你还是再涂黑点罢,眼睛这里画丑些,别让人瞧了去,打扮得这么好看出去晃悠,我一点都不放心。万一有登徒浪子想打你的注意怎么办?”
阿娆无奈道:“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不放心?别说了,快走吧,青阳王都等你好久了。”
二人走到别宫门口,果见青筠同样穿了一袭月白色衣衫,正站在马车前候着,蔺若衍和灼红规规矩矩站在他身侧。远远望去,只觉少年身姿挺拔,眉目如画。
青筠换了身衣裳,气质看起来也与往常有些不同。顾清风一袭蓝衣是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可青筠这一身月白衣裳却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冷三分。
上了马车后,我叹道:“素日看你穿一袭紫衣,只觉尊贵非常,让人不敢亵渎,如今换个衣裳,倒觉得有些清冷,跟初秋的月似的,让人心生寒意。”
青筠朝我浅浅一笑,“不好看?”
这一笑,冷意褪去七分,眼底只余一片柔情,该死的迷人,我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道:“好看。”
青筠显然对此十分满意,凤眸中漾起一片涟漪,像要把我吸进去似的,“黎儿喜欢就好。”
我怕自己再看下去,才坚定下来的心又要动摇了,于是抬手捂住了他那双勾人的凤眼,一本正经地道:“如今外面都在传你和安晚的流言,今日宴席又是她做东,去的人定是不少,待会儿你行为举止都注意些。
你先前摆着一副冷脸人家都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你若是再对她笑一笑,她指不定当场就要说嫁给你呢,到时候没澄清,反倒越描越黑了。”
青筠将我的手摘下来,应的十分干脆,“好,都听黎儿的。”
见他如此,我有种拳头砸到棉花上的感觉,便转了话头:“按理说安晚是最不乐意见到我的,今日却还是邀请了我,说明这流觞宴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我总觉得是个圈套。”
青筠道:“安晚是公主,她的邀请别人一般不会推拒,今日来的都是京城有名的夫人小姐,当然,也有男宾。那些夫人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其中有些人品阶比你高,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自己交际时多注意些,莫要着了道。”
我点头应道,“知道了,我自有分寸。”
不多时,蔺若衍道:“王爷,王妃,公主府到了。”
“公主府?”我疑惑道:“你不是说安晚住在皇宫么,为何还会有座公主府?”
青筠解释道:“这座公主府是当年先帝为安晚的母亲所建,安晚虽然多数时间在宫里,但这也算是她的宅邸,会在这里设宴也不奇怪。毕竟皇宫重地,不是这些人想去就能去的,在这里宴请要省事得多。”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道:“那我们走吧,去会一会这个安晚公主,看看她今日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青筠执起我的手,与我一同下了马车。
我们来得不算早,门口已经停了几辆马车了,只是未见着人,想必主人已经进了府内。
门口接引的小厮接了请帖,立刻恭恭敬敬地领着我们往内走。应是有人传了消息给安晚,没走几步,安晚便亲自带人迎了出来。
她走近后朝青筠笑道:“青哥哥来了?快这边请,方才安晚还在想哥哥会不会来,谁知这么早就到了。”
青筠点点头,并不说话,神情有些冷淡。安晚也不在意,依旧自顾自介绍着今日赴宴的宾客。
她这一口一个“哥哥”倒是叫的亲热,却浑然不把我这个“嫂嫂”放在眼里,明摆着就是要晾着我,让我尴尬。只怕今日这所谓的流觞宴,便是安晚跟我的“战场”了。
虽说我不至于幼稚到跟安晚玩这些小把戏,可她这般明目张胆地让我难堪,我也是我不能忍的。于是我主动挽上了青筠的手,挨得他更近了些,并且朝着安晚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青筠偏头看了我一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并未说什么。
谁知安晚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继续笑着朝青筠道:“安晚记得青哥哥最喜欢葡萄酒,今日特地让人备了上等的葡萄酒,还搜罗了几套琉璃盏,希望哥哥喜欢。”
啧,这样都还不生气,看来今天她是设了什么大计呢。
按七夕时安晚的表现来看,她绝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至少在关于青筠的事上不会大度。当时青筠仅仅是给我剥虾她就忍不了了,今日我与青筠如此亲密,她竟然半点表示都没有,委实不正常。
不知为何,我竟生出了几分不安来。
第两百八十六章 饮酒赋诗词
公主府整体比别宫略小一些,但却十分气派,一墙一瓦都似乎泛着亮光似的,让人觉得奢豪。
进了那道朱红色大门,入眼便是各种名贵的花卉,光是牡丹和海棠就有十余种,不过,这时候开得最艳的反倒是菊花。
一朵朵金丝菊舒展着花瓣,或拳或舒,各有姿态,看来只觉富贵非常。此刻宴会还未开始,不少女子正在院中结伴赏花,见着我们过来连忙行礼。
安晚笑道:“几位姑娘不必多礼,宴会马上就开始了,还是随我们一同往后院去吧。”
那几个姑娘连声应了,跟着我们一同往后走去。
走了一会儿,过了个拱门,这才到举办流觞宴的地方。
院子里栽着一大片葱郁的紫竹。当然,流觞宴流觞宴,自是流觞曲水以作乐,那就非得有水不可,竹林里隐着一条人为开凿出来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岸势如犬牙一般相互交错,一看便是十分合适举办流觞宴的地方。
此刻虽正值盛夏,但紫竹枝叶繁茂,挡去了灼灼烈日,又有清水带来几分凉气,院中不仅不热,走进来竟还有些寒凉,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除了竹林和曲水构建巧妙,院中的假山和小池也布置得十分精致。曲水旁,竹林下,立着一片片青灰色的崎岖石山,上面生着几株翠绿的建兰,此刻正值花季,淡绿色的兰花如蝴蝶般停在枝头,仿佛下一刻便要振翅飞走似的。
此刻已经有的人在曲水旁设的案几上坐下了,有的在林中闲逛,有的则与几个好友坐在一处闲谈。
正如青筠所说,来的人不止有年轻的姑娘和公子,还有不少是妇人打扮的。我粗粗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倒还真发现了章元英的身影,她此刻正与一个衣着亮丽的女子说着什么,并未发现我们。
这时,安晚朝我笑道:“青阳王妃想必未曾参加过流觞宴吧?这流觞宴其实就是赴宴之人临溪而坐,桌上备笔墨纸砚,乘着美酒的羽觞从上游放入水中,若是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那人便要饮酒,然后赋诗一首,若作不成,便罚酒三觥。
这个紫竹林也是我特意为了流觞宴建造的,本来只有三月初三上巳日举行祓禊(fu xi)仪式后才会举办流觞宴,可想着天气炎热,王妃又不曾参加过,便起了这个心思。不知王妃觉得如何?”
方才没几个人在身边,她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如今到了众人面前,倒是开始做样子了。哼,好像做戏谁还不会了似的。
我捏着得体的笑容回道:“公主有心了,说起来,本王妃倒真是未曾参加过流觞宴呢,今日倒是托了公主的福。”
安晚道:“王妃这是说得哪里话?安晚先前还担心王妃会不来呢,只希望今日王妃能尽兴才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曲水旁,众人朝我们见过礼,安晚便亲自领着我们到了两张空置的席位旁,朝青筠道:“青哥哥,你们坐这里吧?”
“不必。”青筠道:“我与黎儿坐在一处便是。”
安晚笑意未减,“这样也好,想必青哥哥也是担心王妃第一次参加流觞宴不懂宴会的规矩罢。”
说完,她便让人将两个席位并在一起,桌上的笔墨纸砚也撤下了一套。
她这话不就是想说我没见过世面,自己一个人坐会出丑么?
我淡笑,只当做没有听懂。
竟然连青筠这样做,她都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悦,看来,安晚是真的在算计什么。还是小心些罢。
我们这一段算是中游,上下都还有不少人坐着,但位置都隔的比较远,而安晚就在上游的地方。我仔细看了看,在下游的位置发现了元明霁。
他正好也在看着我这边,想必是发现了阿娆,而那章元英就坐在他不远处,此刻正与身边的丫鬟说着什么。
我想了想,道:“阿娆,你让个人去盯着章元英那个丫鬟,安晚的动向也注意些,我总觉得今日会不太顺利。”
阿娆点点头,悄然退了下去。
大家都入座后,不多时,宴会便开始了。琴声渐起,一杯杯酒被放入了水里,慢慢往下飘着。
木制羽觞很轻,水流也很缓,顺水而下时并不会沉底或是让溪水溅到杯子里。
这条小溪又长又狭,两岸的石头崎岖不平,形成了不少小水窝,若是杯子靠近水窝,便转不出去了。
第一杯酒停在了一个公子面前。
旁人见状,起哄道:“刘公子好气运,这第一杯竟然被您给得了!”
刘公子哈哈大笑,让身边的仆人取了酒杯上来,一饮而尽,赞到:“好酒!那刘某便提一首咏酒的诗!”
说完,他提笔蘸墨,开始写诗。
“人间何处难忘酒,迟迟夏日群花秀。红紫斗芳菲,满园佳友同。
春光能几许,多少闲风雨。一盏此时疏,非痴即是愚。”
甫一写完,便有下人收了,在册上记载好,然后从上游开始传看。
有人打趣道:“刘公子这诗是不错,可周围哪有群花,哪有红紫呀,哈哈哈。”
那刘公子也不恼,抬手笑道:“见笑见笑。”
很快,第二盏第三盏便下来了,我直觉不好,果不其然,第三盏便落在了我面前。
灼红弯腰取了上来,我欲饮,青筠却拿了过去,道:“我来。”
旁边有人笑道:“青阳王可这边是疼爱王妃,这不过是一杯清酒罢了,不会醉人的,便是姑娘喝了也没什么要紧!”
青筠但笑不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提笔写道:“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写完,照例是开始传看,只是这首诗写得有些缠绵,把闺阁女子私会情人并且再约相见的场景描绘得栩栩如生,让人一看便会联想起我与青筠来。
果不其然,传了没一会儿,投向我们的目光便多了起来。
我朝青筠咬牙道:“你写个什么不好,写这样的诗?平白惹人误会!”
青筠笑道:“你是我的王妃,有什么误不误会的。”
“……行吧。”
本以为我们是“运气好”,这么多人,才三杯便得了一次,可第四杯竟然也停在了我面前。
青筠照例饮了,写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七夕刚过,些这样的诗倒是没什么,只是我与青筠毕竟是新婚,日日处在一起,倒有些不应景。
果然,一经传看便有人说起了这点。
青筠道:“平日本王政务繁忙,并没有多少时间陪着黎儿,往后还要巡查各郡县,自是不能常常在一处的,突然生了这般感叹而已。”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几轮里,安晚自己也喝了一杯,不少人都写了诗词出来,只有少数一时想不起的,才被罚了酒。
宴会进行到一半,有人提议作诗不成可以表演才艺,大家欣然接受。可渐渐的,停在我们面前的酒杯多了起来,基本上隔三五杯便有一杯在我们面前,虽然喝的最多的并不是青筠,但我发现,他喝的酒却大部分都是葡萄酒。
这葡萄酒香醇甘甜,后劲却大,连喝了四五杯,青筠的脸渐渐泛起了红晕。
见青筠又喝了一杯,我低声问道:“你还坚持得住么?不如我来喝,你作诗便是。”
青筠摇摇头,“无妨,哪有让妻子挡酒的道理。”
我抬头看了一眼安晚,只见她正与人谈笑,好像一点都不关心这边似的,也不知道打得是什么主意,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在阿娆回来说,已经吩咐下去了,有异动会及时上报。
第两百八十七章 醉酒连环计
宴会巳时开始,到现在不过进行了一半,青筠便已经有些喝醉了,俊秀的脸颊上泛起了两朵红云,开始止不住地揉脑袋,看起来醉得不轻。
我只好让人去与安晚知会了一声,又朝大家告饶,这才让蔺若衍和灼红一起搀扶着下去休息。
安晚听了,也有些惊讶,亲自带了两个小厮过来帮忙,带着我们去厢房休息。
“青哥哥的酒量不是很好的吗?以前连皇兄都说自己喝不过他呢,怎么今天几杯葡萄酒就醉成这样了?”
我心道:你这明显就是在杯子和坐席上动了手脚,沉的杯子飘不远,我们的位子又正好在一个大弯曲的地方,若非青筠执意与我坐在一起,替我挡酒,此刻醉成这样,仪态尽失的,可不就是我么。
可我偏生还不能与安晚撕破脸,如今这是她的府上,闹得难看了,对我可没有半点好处。
我只好装模作样地叹道:“王爷昨晚没休息好,这葡萄酒虽说是果酒,却也醇厚,后劲大,想必更容易醉一些罢。”
安晚听出我暗指的意思是青筠昨晚与我……所以没休息好,如今又是为了替我挡酒才会如此,脸色不禁沉了几分。
领着我们到了厢房,安晚便离开了,临走时笑得有几分得意:“青阳王这里我会安排人照顾的,待会儿王妃可要继续去赴宴啊,这可是安晚特意为王妃准备的宴席呢。”
我笑着应了,心里却忍不住唾弃她的手段低劣。灌醉了青筠还要让我去赴宴,不就是想看我作不出诗来,也喝醉,然后被人嘲笑么。
刚伺候着青筠睡下,他却又开始发起了酒疯,抱着我又亲又咬,就是不撒手。灼红和蔺若衍见状,慌忙退下,顺道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刚才我们离席时,阿娆便也趁机离开了,我知道她是要去找元明霁,想着暗处有炎卫盯着,我并不担心她的安危,便随她去了。
见屋内没了旁人,我这才推了推青筠,道:“别装了,那点酒还不至于让你醉得人事不省。”
上回跟我对饮,他可喝了一坛女儿红都没醉,今日几杯清酒,几杯葡萄酒,怎么可能会醉成这个样子。
青筠微微睁开了眼睛,道:“确实是醉了,不过没醉得那么厉害罢了,头晕得很。”
我挑了挑眉,“真醉了?”
青筠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带了鼻音,配上他现在醉酒以后可怜巴巴的表情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我道:“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让灼红去给你端碗醒酒茶来。”
出门吩咐了一声后,我又回了房间,准备休息一会儿。
青筠忽然道:“你待会儿不要回席上了,我不在,没人给你挡酒,你若醉了,传出去影响可不好。”
我笑道:“我自然知道,安晚原本不就是想把我灌醉么,我还没那么傻,白白送上去让她看笑话。”
见青筠一直揉着脑袋,我道:“头很疼么,我给你揉揉吧?”
青筠之前给我揉的不在少数,如今也是为我挡酒才会如此,该给他揉一揉的。
见青筠应了,我便坐到他的床边,轻轻的给他按揉两边太阳穴和眉心。青筠没再说话,呼吸声渐渐轻缓起来,想是睡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酒有什么蹊跷,竟然能把青筠醉成这样。不过,连青筠这个喝的人都没发现什么,那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吧?
就在我也昏昏欲睡的时候,蔺若衍忽然敲了敲房门,轻声唤道,“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我瞬间清醒过来,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蔺若衍道:“前面宴会那边出事了,好像跟灼红有关,王妃,你还是快去看看吧,留我在这里看着王爷便是!”
闻言,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可知怎么回事?”
蔺若衍道:“不知,只听见那边似乎有争吵的声音,毕竟我是男子,也不好出面说什么,只能来找王妃了。”
我点点头,道:“知道了,我去看看,你在此照顾王爷。”
这,就开始了么。
不过,幸好安晚是从灼红开始下手,若是她敢动阿娆,我定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有眼无珠,惹了不该惹的人。
出了厢房,往蔺若衍指的方向走了几步,果然看见几个女子聚在一起说着话。只是我并不知道事情原委,如此贸然地过去,只怕是于我不利。
瞥见不远处有提着篮子摘花的丫鬟,我走近问道:“你们可知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这边有些吵。”
那丫鬟想是认不得我,朝我行了一礼,道:“禀夫人,刚刚好像有个丫鬟不小心把醒酒茶泼在了敬安侯府小姐的衣裳上,如今正被逮着教训呢,事情闹得挺大的,就是不知道是那个倒霉的丫鬟。”
不用多说,这个倒霉丫鬟肯定就是灼红了,不过,这敬安侯府,是上次举办诗会的那个罢?
我可不记得青阳王府与他们有什么瓜葛。
思量片刻,我朝那边走了过去。只见灼红正跪在一地沾着茶水的碎瓷片上,半垂着头,而不远处的亭子里,则坐着几个看热闹的女子,对灼红指指点点。
我听得一人道:“这丫鬟,可真是不长眼,惹谁不好,偏惹了敬安侯府的那位小姐!谁不知道这位小姐刁蛮无礼,仗着侯府的势力任性得很,人人见着都得礼让三分!”
“可不是么,今日,也算是她们倒霉。我听说那件舞衣可是平康绣坊的新款式,价格贵的惊人呢,也难怪唐小姐发那么大的火了。不过,那舞衣都湿了,还能穿么?我听说上好的舞衣都不能洗呢!”
“能不能关我们什么事?左右不是我的丫鬟,始作俑者也不是我。嗨,也算是咱们姐俩倒霉,被这唐薰抓来看着这丫鬟顶个杯子跪在这里,不满一刻钟,还不能走,这多无聊啊。”
闻言,我这才发现灼红头上顶着一只小小的酒杯,为了不让酒杯掉下来,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一动都不敢动。
那姑娘浑然不觉我来了,还在自顾自说着:“就是,我还想继续参加流觞宴呢,我刚刚想到了一首诗,若是轮到了我,我定能……”
我走近,冷笑道:“二位姑娘好兴致啊,竟不去参加宴会,在此为难我的人。”
见是我,那两人连同身边丫鬟皆是一惊,慌忙朝我行礼,嗫嚅着道:“见过青阳王妃……”
知道这些人不过是迎风倒的墙头草,我也懒得理会,直接走到灼红身边,把那个杯子直接摔到地上,喝道:“灼红,给我起来,跪在这里,像什么话!”
灼红见是我,也不顾自己还跪在碎瓷片上了,拽着我的衣摆着急道:“王妃娘娘,奴婢没事,您快去看看阿娆姑娘吧!”
“你先起来。”我皱了皱眉,“阿娆怎么了?”
灼红道:“阿娆姑娘方才替我开脱,被那几个小姐们带走了!”
这又关阿娆什么事?
我捏了捏眉心,压下心头窜起的躁郁,冷声道:“灼红,究竟是什么回事,你素来行事稳重,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跟阿娆又有什么关系?”
灼红道:“王妃恕罪,当时是府里一个丫鬟领我去的,我们遇见唐小姐时她就在我身边,谁知她忽然推了我一把,我这才会把醒酒茶弄到唐小姐身上的!”
我皱眉道:“那个丫鬟呢?”
“不知道……”灼红苦着脸,“一出事,她就不见了……”
听到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就是安晚故意让会武的丫鬟领灼红去端醒酒茶,做了这一切后便趁乱逃走了,灼红实诚,又是“罪魁祸首”,自是走不开的,便有了现在的场面。
只怕今日泼的就算不是唐薰,也会冒出来比唐薰更刁蛮难缠的人物,我们斗起来,安晚便能坐收渔利。
我道:“那这件事,跟阿娆又有什么关系?你方才说她被那些人带走了,去了何处?”
“不知道。”灼红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当时那个唐小姐只说让阿娆跟她走,并未说是做什么。”
我侥幸地想,阿娆应该是没事的吧,有炎卫在,她们伤不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