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八章 王妃动杀念
先前在亭子里说话的那两个女子并未离开,自从朝我行过礼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想着刚刚她们二人提到了舞衣什么的,我冷声问道:“你们可知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娆又被唐薰带去哪了?”
她们似乎很怕我,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才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好像是酒杯停到了唐小姐面前,然后她就准备献舞,谁知刚换完舞衣出来,便被弄湿了衣裳,舞跳不成了,唐小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要让人打死这丫鬟。”
见我脸色一沉,她慌忙解释道:“不过还未下手,您说的那个叫阿娆的丫鬟便跑出来替她说话了。当时我们姐妹站得远,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后来唐小姐便罚了这个丫鬟跪在这里,把那个丫鬟带走了。至于她们是要去做什么,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另一个女子连忙附和道:“王妃明鉴,我们姐妹二人也不过是碰巧被唐小姐叫来看着这丫鬟的而已,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碰巧?她们一过来就正好碰上灼红泼了唐薰,又碰巧没有听到阿娆跟唐薰说的话,哼,骗三岁小孩呢?
她们两个多半是为了攀附唐薰,自己主动跟过来的。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阿娆,我也懒得跟她们两个计较。
我朝道:“最好是这样,否则,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在撒谎,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二人连忙道:“是是是,不敢欺瞒王妃,那我们姐妹就先退下了……”
见我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她们立刻带着丫鬟离开了。
见灼红还跪着,我道:“起来吧。”
“是。”
夏服单薄,灼红的膝盖上早已被碎瓷片划破,有些更是直接扎进了肉里,伤口正往外渗血。
我皱眉道:“你先回厢房去,找蔺若衍拿些伤药处理伤口。”
灼红摇摇头,坚定地道:“此时因奴婢而起,还不知道阿娆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奴婢想先找到阿娆姑娘再说!”
见她确实是真心念着阿娆,又是当事人,到时候也好说得清楚,我便点了点头,与她一起朝那紫竹林走去。
唐薰既然是要献舞的,应该就还会回到宴席上吧?毕竟就算舞衣坏了,也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回到宴席上,却是并未看见唐薰,也没有看见阿娆,问了几个人,都说唐薰换衣裳还没回来。
灼红有些担心:“王妃,你说唐小姐会把阿娆姑娘带到哪里去?”
我想了想,道:“这是公主府,她不敢乱来,多半是带去了换衣裳的地方,她的舞衣湿了,定是要换回原来的衣服的,我们去……”
这时,我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随即便是滔天的怒意涌上心头。
不远处那个被唐薰和章元英等人推搡着朝着边走来,身上还穿着一套湿透的舞衣的人,不是阿娆还有谁?
也顾不得在乎什么礼仪,我直接把身上的月白色华服外衫脱了下来,朝阿娆跑去。
许是我动作太突然,那些人还没认出我来,竟有几个丫鬟拦在我面前骂道:“什么人,没看见我们唐小姐在这里吗?乱跑什么,冲撞了人你担得起么!”
“滚开!”
我冷着脸,一把将拦着我的丫鬟推开,跑到阿娆身边,把外衫披在了她身上。
阿娆见是我,一愣:“少主?你怎么来了……”
我咬牙道:“我不来,你打算就穿这件衣裳,跳舞给大家看吗!”
阿娆被我一吼,蔫了下来,裹紧了外衫不说话了,灼红连忙过来,替我看顾着青筠。
先前被我推开的那个丫鬟怒道:“你这人好生粗蛮!怎的还动起手来了!”说着,她便要过来扯我。
“住手!这可是青阳王妃,不长眼的东西,还不退下!”
章元英是见过阿娆站在我身边的,她率先认出了我来,赶紧叫住了那个丫鬟。
“青……青阳王妃?!”那丫鬟身子一顿,小脸煞白,赶紧躲到了唐薰身后。
章元英小声朝唐薰道:“这位就是青阳王妃了,熏熏,我们这样是不是做得太过了,毕竟她可是王妃啊,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话看起来是在劝唐薰,可实际上却是在暗指唐薰不敢跟我作对,怂恿着她来找茬。
唐薰闻言,果然不负所望地上了钩,阴阳怪气地朝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青阳王妃啊,怎么,堂堂王妃竟然不顾礼仪,当众褪衣,若是传出去的话,可真是有趣了。
早听闻青阳王妃出身乡野,不懂礼数,只当做是传闻,今日一见才知,原来并非是谣传。”
我嗤笑:“你不过是小小的侯府小姐,也敢教训本王妃?你有什么资格?”
唐薰被我堵了嘴,气的两只眼睛都瞪圆了,这时,章元英道:“虽说王妃娘娘身份尊贵,可毕竟是您的丫鬟有错在先,熏熏不过是觉得她太不懂事,想给个教训罢了,王妃何苦这样羞辱她?”
我冷笑道:“羞辱?她这样对我的人就不是羞辱了吗?我青阳王府的人,何须外人管教!”
唐薰轻哼,道:“我可没羞辱她,我这套舞衣价值千金,给她穿,还算便宜她了。”
我看向唐薰,冷声道:“是你让阿娆穿这件衣裳的?”
唐薰讥笑,“是又如何?这可是她自己愿意穿的,可怪不得我!”
唐薰身边的丫鬟附和道:“就是,她自己愿意代替我家小姐穿这身衣服去跳舞的,我们可没逼她!”
原来如此,唐薰肯放过灼红,是因为阿娆答应了她更过分的要求。只是,方才我看阿娆身上的舞衣基本上都是湿的,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若非里面还有中衣,怕是跟没穿没什么两样。
可灼红便是泼,也不可能泼成这样吧,定是这唐薰故意把衣服弄湿,想让阿娆出丑!偏生她现在还要一副得意地样子。
我忍无可忍,直接上前狠狠扇了唐薰两个耳光,“你真是好样的,连我的人都敢动!谁给你的胆子!”
“啊——”
我下手极快,几乎使劲了全力,左右各一巴掌下去,唐薰两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隐隐有血迹渗出,疼得开始尖叫。
周围的人被我此举骇住,响起了一片倒抽气的声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就连章元英也没想到我会忽然动手。
唐薰捂住脸,骂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叫大夫来,等着本小姐毁容么!”
她的丫鬟见状,手忙脚乱地把唐薰搀扶着离开,一边让人去取冰块,又让人叫大夫。
原本临溪而坐的公子小姐见这边出了事,也都围了过来,我怕他们看见阿娆的狼狈模样,便想带她离开。
章元英带人拦下了我,“怎么,青阳王妃打了人就想走吗?”
我回身将阿娆身上的衣衫紧了紧,冷声道:“怎么,章姑娘也想试试本王妃的手劲么!”
打?要不是场面不合适,我都想杀了她!
章元英被我的话吓住,看了看唐薰的惨样,有些不敢说话。
这时,一人道:“青阳王妃未免太过嚣张了一些,唐小姐犯了什么错,竟然让你对她下此狠手!”
有了她这一句话,才围上来的人都把矛头对准了我,“就是,姑娘家的容貌最是重要,青阳王妃同为女子,怎可如此心狠手辣?”
“为了一个丫鬟,竟然行此等之事,简直是目中无人!青阳王妃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青阳王妃仗着自己品阶高,有青阳王撑腰,便以为自己能翻天了么?在场这么多夫人,诰命不在少数,可比你品阶高多了!”
……
看着这一个个不明白真相,却以正义者自居,以为自己是在伸张正义的人,我渐渐失了耐心,心头的躁郁喷薄而出。
难怪连青筠都厌恶她们,不过,既然她们上赶着来找我的晦气,便让她们长个记性好了……
第两百八十九章 华幽吓众人
众人还在喋喋不休,我冷笑一声,直接召了炎卫出来。
本来在公主府这样的地方我是不应该暴露自己的势力的,可如今,我不想再继续忍耐下去了,更不想让阿娆继续被这些人一口一个贱婢的骂,我都舍不得说的人,被她们这么折辱,凭什么?
反正我跟安晚早已撕破了脸皮,在她府上闹又如何,她这会儿还没出面,府上也没人管,只怕是巴不得我闹得越大越好呢。
那些说得正起劲的夫人小姐见身边忽然冒出一群佩着刀剑的人来,有些惊慌,可其中一些人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很快便镇定下来,朝我道:“怎么,青阳王妃这是恼羞成怒,要对我们下杀手不成?”
“青阳王妃慎行,这是帝都,是公主府,天子脚下,你敢动私兵?”
“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可知今日若是动了我们,会有什么后果?”
见她们仍旧不知死活地想要教训我,我凉凉一笑,道:“本来我也不欲追究今日之事,不过,既然诸位执意阻拦我的去路,步步紧逼,那我便告诉各位,什么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目中无人。”
众人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见我一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的样子,几个胆小的便生了惧意,想要离开。
我抬手让赤溪等人把他们拦下,“既然凑了这个热闹,就该想到后果,如今想退?晚了。”
一个女子喊道:“这件事跟我又没关系,拦我做什么!”
我朝着继续坐在小溪边,没过来凑热闹的那些人努了努嘴,道:“看见了么,人家那才叫没关系,可你跟过来,不该听的听了,不该看的也看了,现在才说跟你没有关系?”
我冷了声线,厉声道:“试问,今日我便是将唐薰打死在这里,跟你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自以为很了不起,站在道德的顶端对别人指手画脚,看着别人被欺负就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莫大的荣誉,要承担后果了,却轻飘飘的一句没关系应付了事。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每个人都要为她的言行付出代价!”
被我训斥一番,不知她们是心虚还是恼怒,终于安静下来。
我问炎卫:“方才跟在阿娆身边的,是谁。”
赤翼站了出来,道:“是属下。”
我点点头,“那就,把所有看过阿娆穿舞衣的人,都给我带过来。”
阿娆这会儿已经用内力把湿衣裳烘干了,听了我的话有些着急,“少主,你要做什么?这可是帝都,你不要意气用事,我没事的,真的!你让她们走吧!”
灼红亦劝道:“王妃,切不可冲动!”
“阿娆乖。”我柔声道:“所有欺负你的人,我都会一一报复回去。你,她们不配看,看了,就该付出代价。”
阿娆似乎明白了我要做什么,急忙道:“少主,不要!”
我轻轻一笑,让赤溪把阿娆和灼红带走。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岂有收手的道理?
赤翼带了几个人离开,很快便抓了几个丫鬟过来,还有在场的几个小姐,包括章元英在内,都被一齐扣着,站在了我面前。
赤翼道:“少主,人都在这里了。”
我颔首,问道:“你们都看见阿娆换上那身舞衣了?”
无人应我。
我看了章元英一眼,见她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别这样绷着,若是没看见,我也不为难你们,可若是你们撒谎,那我可就不会留情面了。”
朝炎卫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朝被压着的人腿弯处踢了一脚,硬生生把人压着跪下。
众人见状,又惊又怒,“青阳王妃,这可不是北疆,能任你胡作非为!”
章元英喝道:“慕黎,你敢动我,我父亲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不止是她,许多人都在叫骂。我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道:“吵。”
赤翼迅速给所有人点了哑穴,方才还闹喳喳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若非一双双欲杀人的眼睛盯着我,我真要以为炎卫下了杀手了。
我淡淡道:“若是看了,便闭上眼睛,若是没看,便睁开眼睛,只有一次机会,不要逼我。”
话音一落,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中,只有一个小丫鬟睁开了眼睛。
我轻叹一声,故意吓她们:“既然如此……那就把她们的眼睛挖出来吧。”
“嗯——”
“唔唔唔——”
“嗯!!!”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基本的鼻音她们还是能发得出来的,这会儿被我吓得一个个脸色煞白,全然不顾仪态地“手舞足蹈”起来。
这时,一身白衣的蔺若衍走了过来,朝我拱手道:“青阳王妃,还请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为难她们了。”
我还没说话,章元英便已经挣扎着起身,朝元明霁跑了过去,虽然说不出话,但却一边“唔唔唔”一边哭,恨不得贴到元明霁身上。
我讽刺地道:“元公子可真是左右逢源。”
元明霁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章姑娘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章元英被当众拂了脸,面上有几分难堪,却仍旧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元明霁,无声的控诉着我所行之事是多么恶劣。
我不知道元明霁到底是怎么想的,可阿娆在他面前受了委屈,他不替阿娆说话便罢了,还过来凑这个热闹,对阿娆半句关怀的话都没有,真是让我失望。
我也懒得再理会他们,直接朝赤翼道:“点个穴,跪半个时辰。”
挖眼睛还是不挖了,本就是想吓吓她们而已,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倘若我真的挖了她们的眼睛,只怕青筠这王位也坐不稳了。
“是。”赤翼应了,把章元英重新扣着跪下,然后给那些看过阿娆穿湿舞衣的人一一点了穴,让她们动弹不得。
我淡淡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们若是还要继续骂,本王妃不介意让你们永远都说不出话。”
说完,我便让炎卫退下,带着阿娆与灼红离开。
这一闹,只怕是把京城权贵妻女都得罪了个遍吧。
阿娆拍着胸口道:“少主,我刚刚还以为你真的要挖了他们的眼睛呢!”
那一瞬间,看见阿娆那般穿着衣裳出来,我是真的动了那样的念头的。
可这不是逞威风的地方,今日我若真让她们见了血,明日,凌云上上下下就要对我和青筠口诛笔伐。且凌云帝本就忌惮青筠,倘若我再行事狠厉一些,难保他不会因此对青筠下手。
我道:“你还好意思说?来之前就跟你说了,让你小心行事,你还敢这么做!”
阿娆拉下脸,“当时情况紧急,若是我不答应的话,只怕灼红就要被她们打死了。”
灼红道:“阿娆姑娘,你完全不必管奴婢的,奴婢本就是低贱之人,死不足惜,如今害得你跟王妃因此受到牵连,闹出这么大的事,都是奴婢的错……”
听她一口一个奴婢,声音满是歉疚之意,我道:“好了,你也不必自责,就算不是因为你,也还会有其他的原因让我跟她们起冲突的,这本就是安晚的设计。你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
灼红低声应道:“……是。”
可毕竟男女有别,我总不好把她带到青筠那里去,只得另寻了个屋子,让阿娆给灼红处理伤口。
因为我们出门在外经常遇到危险,便免不得会受伤,所以身上一般都备着伤药,只是,炎华宫的药药性虽好却也烈,一抹到伤口上,灼红便疼得龇牙咧嘴。
阿娆道:“你忍一忍,这药虽然疼,但效果却是极好的。瓷片太过锋利,嵌进了肉里,不处理好只怕是要留疤的。”
灼红苦笑:“奴婢身份卑贱,便是有疤有什么关系?只是今日,确实是奴婢给王妃惹麻烦了。”
我淡淡道:“你就算是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来惹你的。”
这是安晚的府上,她想做点什么还不简单么?
第两百九十章 侯老夫人到
我看着阿娆取出两块带着血迹的碎瓷,不禁皱眉道:“不过是跪上去而已,怎么会这样?这是瓷片又不是刀子,再锋利,也不至于跪一跪便能扎进肉里去。”
灼红嗫嚅着道:“其实……其实奴婢不止跪了一次,还在瓷片上面跪着走了一遍。”
听完,我忍不住冷笑道:“这唐薰可真有能耐,小小侯爷之女,竟如此嚣张。”
阿娆讶然道:“少主都已经当众打了她了,该不会还要对她动手吧?再怎么说她也是敬安侯府的小姐,我们这么做总归是不太好的。万一敬安侯因此针对青阳王呢?”
我不屑道:“侯府小姐又如何,本王妃就是要给她个教训,眼高于顶的东西,平日里有几个人捧着,便觉得自己了不得了。
不是我说,今日这宴席上,那些个夫人哪个不比她名头响亮,也没见谁就跟她一样咋咋呼呼的,恨不得所有人都捧着舔着她才好,殊不知,别人只是懒得理会她。”
更何况,青筠不只是普通的王爷,便是敬安侯想做点什么,也要掂量好了。
灼红歉疚地道:“王妃娘娘,都是奴婢没用,都是因为奴婢行事不妥,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倘若奴婢小心一些,就不会如此了,都是奴婢的错,还惹得您跟阿娆姑娘为我受累。”
我叹道:“灼红,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我身边的人,折辱你便是在打我的脸,这一切都是安晚设计好的。若是我不这样做,或是阿娆不救你,任你被她们打死,那我青阳王府的脸面该置于何地?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
往后若再有人敢刁难你,你切不可一味忍让,任人拿捏,否则丢脸的不仅是你,更是我,是整个青阳王府。记住了么?”
灼红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王妃,奴婢记住了。”
我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阿娆,道:“你这小丫头也给我听好了,再敢乱来,仔细把你送回去!”
阿娆不满地嘟嚷,“知道了。”
灼红不知我的意思是把阿娆送回炎华宫,只当是说送回别宫或者北疆,便没说什么。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青阳王妃,敬安侯府的老夫人来了,安晚公主说让您也去见一见。”
刚打了唐薰,敬安侯府的老夫人就到了,若说不是早算计好的,我可半点不信。说起来,今日之事还是我失算了,才会让灼红和阿娆平白受了委屈。
我敛了心绪,回道:“知道了,就去。”
阿娆有些担心,“少主,她们该不会是要报复你吧?”
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若我不去,此事只会愈演愈烈。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待着,或者去找青筠,我去去就回。”
阿娆点点头:“嗯,一切小心。”
我出了门,跟着那丫鬟走到一个院子里,还没进去,便听见唐薰的哭声以及许多人说话的声音,想必,是急着控诉我的罪行呢。
那丫鬟见我步子缓了下来,催促道:“王妃快些吧,公主和老夫人都等着呢。”
这么着急要看我出丑么。
我心下微嘲,镇定的走进院子里,那丫鬟率先进去通报了一声,紧接着,一个苍老却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请她进来。”
那丫鬟很快退出来,朝我道:“青阳王妃,请吧。”
我理了理衣襟,跨门而入。
这是个两进的厢房,前面这间设了桌椅茶案,此刻,桌椅的上首处正坐着安晚和一个老妇,屏风后的另一间屋内,哭闹声不断地传出来,听起来十分可怜。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这个老夫人,只见她穿着一件青灰色褂子,下身配了条紫色的绸裙,一头花白的头发别的整整齐齐,只簪了鲜翠的玉簪,除了手腕上一对同样透亮青翠的玉镯,并没有旁的什么配饰。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心惊,这老夫人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却还是如此在意自己的仪容姿态,说明她循规蹈矩,重礼数教养。
而我今日所行之事,可是半点不符合礼数的。
不经意对上侯老夫人浑浊的双眼,我被她凌厉的眼神一扎,连忙垂下眉眼,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从一品诰命夫人,有资格上朝堂面圣的,我若是在她面前生事,不是自讨苦吃么?这该死的品阶。
老夫人看了我一眼,淡声道:“青阳王妃这礼,老身可受不起,快起来吧。”
我只当做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站起了身子,正要寻位子坐下,安晚似笑非笑道:“呦,是青阳王妃来了啊。”
她这话的语气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我听的莫名其妙,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便听见老夫人问道:“青阳王妃为何不朝安晚公主行礼?你是从二品,而公主是正二品,论起来,该是王妃行礼才对,难不成还等着安晚公主迎你么?
都说王妃不懂礼数,老身原本是不信的,今日一见才知,果然是个没教养的。”
平白被说了一通,偏生我还不能反驳,因为侯老夫人所言虽然难听可却句句在理。如今我已经在宴席上得罪了那些夫人小姐,若是现在再跟这个侯老夫人起什么冲突,别说是我的名声,就连青筠和青阳王府的名声都要被我败坏光了。
我只得耐着性子朝安晚福身,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公主万福,方才是妾身失礼了,还请公主莫怪。”
说来也是因为每次见着安晚我都跟青筠在一起,身份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不必朝她行礼了,所以我才会见着安晚也没反应过来。
同时我心中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如今青筠不在,倒是谁都能压我一头了。
安晚看起来十分受用,语气和善地道:“青阳王妃不必多礼,叫你过来,不过是因为唐小姐的事情而已。听说方才在席上,你竟然打了唐小姐,不知可有此事?”
我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侯老夫人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不知我这孙女是做了什么事,竟然让青阳王妃亲自动手教训她?”
我故作惊讶地道:“老夫人竟然不知道么?是唐小姐出言无状在先,我出手教训在后,我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对唐小姐的言行举止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想教训教训她,也好日后收敛一些而已。”
“放肆!”侯老夫人冷声道:“青阳王妃如此蛮横,丝毫不遵循礼数,可是以为这里还是北疆,是青阳王的封地?
这里是帝都!无论如何,唐薰是我侯府的小姐,便是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王妃说几句也就罢了,怎的竟出手把人打成那个样子,如今还在老身面前来卖乖!”
我淡淡道:“老夫人不知唐薰所作所为,便一昧偏袒,这就是遵循礼数了?这位唐小姐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我的人,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手段如此狠毒,难道就是遵循礼数了?”
望着侯老夫人阴沉的面容,我冷声道:“若老夫人说的礼数就是如此的话,那慕黎可真是不懂礼数了。”
安晚道:“几个丫鬟而已,打杀了又有什么要紧,冲撞了主子的奴才就是该死,只是青阳王妃会因为一个丫鬟对唐小姐下如此狠手,安晚实在不理解。
而且我还听说,当时王妃可威风了,在我的公主府动用私兵,围了不少替唐小姐说话的夫人小姐,还逼着他们下跪,青阳王妃可真是好手段呢。”
这番话将我的所作所为全部揭露,偏生我还反驳不了,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侯老夫人道:“天子脚下动用私兵,事情可大可小,尤其青阳王又是封王,未免惹人猜忌,难保不让人联想起造反来,青阳王妃这般行事,难道就不担心牵连青阳王么。”
见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又占理,我只冷眼看着,等着她们的后话。
侯老夫人见我不说话,接着道:“也不是老身故意为难你,只要青阳王妃肯对众人赔礼道歉,我想,大家还是愿意大事化小的。”
哈,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为了逼我道歉?
第两百九十一章 安晚的目的
我冷笑道:“道歉?做都做了,道歉便有用么?今日之事,我也不怕你们传出去,我慕黎敢作敢当。”
安晚笑得十分欢快:“青阳王妃真是好骨气,那么,希望您接下来能一直如此。”
很快,我就知道安晚到底是打什么注意了,因为一道圣谕很快传到了公主府,让我和青筠、安晚一同入宫。
青筠这会儿还在醉着,哪里去得了?最后,入宫面圣的也只有我与安晚二人而已。
一路上,安晚都十分镇静,再加上她先前的那句话,显然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回事了。
我细细将今日的事理了一遍,终于是明白了安晚这么做到底在算计什么。
一开始,她就布置好了一切。不管是请帖上的刻意提及也好,故意传播自己与青筠的谣言也罢,目的都是为了让我与青筠一同赴宴。
席间那些杯子和酒被做了手脚自是不必说,恐怕就连青筠会为我挡酒醉,她也算好了,不然也不会早早地安排地安排好了一切,以至于连炎卫都没发现她和她身边的丫鬟行踪有什么异常,让我放松了警惕。
只是,她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护着我的两个丫鬟,直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又或者,便是没有我做的那些事,她也早就安排好了其他的事等着我送上门,然后惊动凌云帝。
说到底,她只是想要毁了我的名声,让所有人包括凌云帝在内,都知道我配不上青阳王妃之位,好顺理成章地提出嫁给青筠。
也是我小看了她,才会遭了算计。
二人一路到了皇宫,来领路的内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安晚,最终只是叹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而且脸色都不太好,像是刚刚生了大气,二位主子待会儿可要仔细着些。”
这番话总不至于是说给我听的,青筠在这儿没什么势力,我就更不可能是因为人缘好得了这样的提点了,倒是安晚,她自小长在皇宫里,这些奴才多少尊敬些。
果然,就在我沉默不语的时候,安晚朝那内侍柔柔一笑,感激道:“多谢李公公了,今日是安晚办事不力,好好的宴会折腾成了这样,皇兄皇嫂要骂,我也只能受着了。”
李公公叹道:“公主自小聪慧,皇上也最是偏爱您,您怎的就非要如此……”许是考虑到我还在,他最终只是沉沉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一路到了皇后的寝殿,琥珀宫,那内侍便站在了宫门外,躬身道:“二位主子请吧,老奴就不进去了。”
安晚应了,而我只淡淡点了点头,便进了殿内。
琥珀宫布置得很好看,没有皇宫该有的奢华金贵,反倒什么东西都是普普通通的,看着很是顺眼。
不过,现在并不是欣赏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就坐在正殿内首位上,看向我与安晚的眼神又深沉又凌厉。
我心知这一趟落不着什么好,若是在惹了这二位不高兴,只怕他们便要让我“病死”在帝都了,于是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朝二人行了礼。
凌云帝沉声道:“本来这是你们妇道人家的事情,朕不该插手,可偏偏你们两个把事情闹得这样大,我便是想饶你们都饶不得。”
他的视线刀子似的划过我身上,却是朝安晚道:“安晚,你可知错?”
安晚闻言,重新跪了下去,一副委屈、歉疚的模样:“安晚知错了,还请兄长责罚。”
凌云帝见状,神色舒展了几分,道:“那你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安晚道:“安晚又两错,一错,错在管事不利,让宴会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二错,错在行事不周,未能及时调节矛盾,才会让事情愈加糟糕,惹得皇兄操心。”
凌云帝一叹,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半年,走吧。”
“是。”安晚伏地一拜,起身离开了。
我冷眼看完这一切,心中不住冷笑。
我不相信凌云帝这样的人物会看不出来安晚真正的目的和用心,会不知道这其中也有安晚的手笔,可他还是如此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安晚,那就说明在此事上,他并不想揪着安晚不放,从头至尾,他想要见的想要训的都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凌云帝与青筠虽说看起来君臣和睦,可青筠毕竟是封王,对北疆有着完全的掌控权,若凌云帝并不忌惮他,也就不会派那些官员到北疆去做官了。
而近来青筠频频动作,想要南疆的管辖权,凌云帝自然会有所察觉,可他又没有明摆在明面上做什么,凌云帝自然找不到由头为他做点什么。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就是那个最好的导火索。只怕凌云帝不仅不会责罚安晚,还在心底默默的称赞安晚所行之事,又或许这一切本就是凌云帝所默许了的。
我心下思绪纷乱,凌云帝却只道:“安晚是朕的妹妹,朕训她几句是应该的,可你是青阳的正妃,朕不好说你什么,便由皇后处置吧。”
说完,凌云帝便离开了。
我忽然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了。
皇后望着我,明艳的脸上不见半分柔和,清淡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厉色,“你可知自己今日所行之事错在何处么。”
我没跪,只道:“知道。”
皇后叹道:“不是我跟皇上要为难你,只是你今日所做之事实在太过分了些,那些姑娘小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被你得罪了个遍。尤其是那个敬安侯府的小姐,你不该得罪她的。”
见皇后虽然语气不善,却并没有如我所想那般严惩我,心知是因为青筠的缘故,便诚恳地问道:“臣妾不知,为何众人都要对这位敬安侯府的小姐如此尊敬,就连皇后您都这么说。”
皇后道:“你只知道那些夫人小姐都对她毕恭毕敬却不知到底是为何。这敬安侯府的老侯爷原是为国家战死的,一生忠心耿耿,所以侯老夫人才会得了个从一品诰命,那可是凌云独一份的尊崇。
偏生这侯府又子嗣单薄,如今的敬安侯是个独苗,没有兄弟姊妹,膝下又只得了唐仪和唐薰两兄妹,全府上下那是恨不得将他们捧上天。
别说是那些官家夫人小姐,就连我和皇上都得念着老侯爷的功绩,以及敬安侯府的势力对他们二人和善一些。也就是你,偏要招惹这唐薰。我听说侯老夫人亲自去公主府见了你了,是么?可说你什么了?”
我摇摇头,道:“说了几句,并未严惩。”如果说让我练了一刻钟福身礼不算的话。
皇后道:“今日,皇上虽然把这件事交给我,可我却是不敢轻饶了你去,你可怪我?”
我摇摇头,“不怪。”虽然不曾料到会闹到如此地步,可我却也早有准备知道自己今日落不着什么好。
皇后道:“我真是不明白,不过是为了两个丫鬟,何至于此,竟让你连身份都不顾了。”
我道:“与我而言,她们不是丫鬟,我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动。”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落在我身上的眼神说不出的沉重,可又让我觉得她好像透过我,在看着什么人。
最后,我的惩罚是,在琥珀宫门口跪两个时辰,并且跪着抄完十遍女德女戒。
这样的惩罚看起来虽然不重,实则算得上严惩了。这会儿才是午后,太阳正烈,跪两个时辰,正好是最热的时候,不止如此,十遍女德女戒抄完,我这手怕是也要废了。
可我不能拒绝,也不能说半个不字。这是为了做给那些人看的,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她们的怒火。皇后罚我越重,敬安侯府的报复就越轻。
于是,我开始跪在琥珀宫前顶着太阳抄书。
皇宫内院看似封闭,实际上却是传消息最快的。不少人闻声而来,在宫门口来个偶然经过,更有胆大的,还会对着我冷嘲热讽几句。许是我这没什么依靠的青阳王妃在她们眼泪,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且不说这是我十几年来受过最大的委屈,只怕今日之事传了出去,我这青阳王妃的名声,那可就真是坏了个彻底了,安晚要上位也就容易得多。
安晚……到底是我轻看了她。
第两百九十二章 王妃被责罚
正值日央,太阳就像挂在我头上似的,如火一般的阳光撒在身上,乌黑的发顶烫的快要烧起来了,身上的衣裳更是热得可怕。
我平日一贯是惧热的,才跪下,汗珠就冒了出来,不一会儿便将中衣浸湿了。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滚落,打湿了叠在身前的衣摆后又很快被晒干。
琥珀宫是皇后寝宫,往来的人不在少数,却无人敢为我递一杯水或是挡一挡太阳,因为我是被罚的,虽未明说罪状,但这宫里哪个不是人精?一点点风声便够她们猜的了,怎敢这时候帮我这个无关紧要之人,便是有些心善的,多看了几眼,也被其他人拽着走了。
身边虽没人时刻盯着,但我还是把脊背挺得笔直,跪的端正,一笔一划地抄着每一个字。太阳大,墨也干的快,琥珀宫的宫女来来回回走着,或是给我添水磨墨,或是把我抄完的书送给皇后过目。
一遍遍地写着,我凝神静心,仿佛看不见来去的人,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一开始感受到的灼热也仿佛不存在一般,眼中只剩下黑的墨,白的纸,一个一个的字。
不知过了多久,我面前忽然撒下一片阴影,刺目的阳光忽然被挡去,我有些不习惯,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不停。
“别写了!”
手里的笔被人扔掉了,我微微一愣,下意识朝来人看去。
是青筠。
他弯下腰,将我抱在了怀里,声音模模糊糊传进我耳朵里,似乎是带了怜惜,“跟我回去,不写了,我们不写了……”
想是我听错了,青筠那样的人,怎么会露出如此的一面来,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青筠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想告诉他我的字还没抄完,此刻这天也不想是到了酉时的,一动唇,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干涩得厉害,根本发不出声音。
蔺若衍撑着伞,青筠抱着我,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出宫门,坐马车回了别宫。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抱着我,可我自从上了马车就好像看不清他的面容了,眼前的景象有些模模糊糊,也听不真切他说话,耳朵边嗡嗡作响,只知道他好像在跟我说着什么……头疼的厉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是几时回到别宫的,模模糊糊中似乎听见了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再睁眼时,我正躺在青筠怀里,屋内点着灯,灯光昏暗,外面却黑漆漆的,应是夜半时分。
青筠的侧颜看起来有些模糊,但面上的疲态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往日张扬勾人的凤眼此刻都显得沉了几分,像是累极了。
我轻手轻脚地动了动,想要离开青筠怀里。
察觉到我的动静,青筠立刻醒了过来,面上又惊又喜,“总算是醒过来了,怎么样,可听得见我说话,能看见我了吗?”
倒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失态的。
我想回答他,却发现嗓子依旧疼得厉害,只好点了点头,推了推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青筠也不介意,又关怀地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么?饿不饿?”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青筠一下子变得这么温柔体贴,听到最后一句才点了点头。确实是饿了。
青筠立刻下了床,又点了几盏灯,这才唤下人摆饭食过来。
饭还没到,阿娆却是先到了,她红着眼睛朝我扑来,竟是哭了,“少主,都怨我,你可算是醒了,你可把我吓死了!”
我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张了张嘴,无声地问,怎么了?
阿娆愣了愣,一颗小小的泪珠还挂在她睫毛上,“少主忘了么?您在宫里被罚跪抄书两个时辰,是青阳王去找了皇上说情,这才将您带了回来。
你回来的时候,浑身烫的吓人,脸色却惨白着,呼吸淡的就像没有一样,听不见也看不见,就连疼痛也没了,青阳王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看,扎了三回针,又灌了好几服药,这才缓过来……到如今,已是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想了想,只记得当时皇后罚我的事,却是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没等阿娆哭完,朔诚又到了厢房亦是急急忙忙地扑到我床前,一口一个卿卿,吵的我头疼,偏青筠这会儿不在,没人治得住他,念着他到底是关心我,我也就忍了。
吃食很快就送了过来,我终于逃离了他们两个的折磨,将人赶走后,我吃了一碗肉粥,又喝了一口汤,吃了半碗红枣银耳羹,这才觉得不那么饿了。
红枣银耳羹润喉,喝完我便觉得自己的嗓子好了不少,只是说话还是有些不舒服。
青筠还没回来,屋内只我一人,这般夜深人静之时,倒显得有些寂寥了。我睡了这么久,此刻虽然不困,但身子还是有些不爽利,便没去练功,窝在躺椅上,让赤溪拿了些折子来看。
看着看着,我又忍不住分了神,想起那日安晚镇定自若的笑容,我忍不住泛起了几分杀意。
能被安晚算计至此,我也是出息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
青筠的声音骤然响起,手里的折子被他夺去,我回过神,下意识想拿回来,却见青筠只是合上放在了桌上,并没有要看的意思。
看着他眼底一片淡青色,我道:“你方才去了何处,怎的这会儿才回来,不困么?”
青筠发觉我是在关心他,低笑一声,“不困,看着你无事也就放心了,方才去处理了点事情,不必担心。”
我心道:谁要担心你了?只是念着你照顾我,随口问问罢了。
想起罚跪的事,我道:“事情闹得那样大,若不是不好动我,只怕皇上都想把我除掉了,你却是怎么说服他,让他肯放过我的?”
青筠脸色沉了沉,却很快掩去,换上了一副笑靥,“我是封王,再怎么,也是不同些的。先前他是被那些人逼得没办法,气急了才会罚你。”
见他连皇上或者凌云帝都不肯说,只用了一个“他”字,我觉得好笑,敢这样不把天子放在眼里的,只怕他是独一份了。
想起阿娆与我说的那些话,我问道:“听说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
不止如此,青筠根本就是寸步不离,每日的汤药都亲自喂,用阿娆的话说就是,他恨不得代替我受了这些苦痛才好。
青筠并没有表示什么,只点点头,“既是夫妻,这便是我应该做的,否则岂不是会让人看出什么来。”
见他不愿多说,我也只当是做戏一般了,反正朝拜的时间只有半个月,还有七八日,就可以离开了。
青筠却道:“你可要陪我再眯一会儿?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这会儿闲下来了我才觉得困得很。这两日的折子都没有批,明早还有许多事。”
我本是不想睡的,可青筠确实是为我操心不少,我也不好拂了他,便让他在外间的罗汉床上睡,我则半坐在他身边看折子,见他前后不一的说辞都懒得拆穿了。
青筠很快便睡熟了,习武之人最是机敏,睡眠也浅,怕吵着他,我便把自己的动静放得轻了又轻,连翻页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可我却在看见一本炎华宫递来的折子时,忍不住打翻了砚台。
“怎么了?”青筠被惊醒了,双眼有些迷离,看起来比平日更勾人。
“无事,我有些事情去处理一下。”
我歉疚地柔声安抚了他一阵,见他又睡了过去,这才快速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离开了卧房。
走到僻静之处,周围没有别宫的侍卫了,我这才唤了赤溪出来,问道:“虞城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是这会儿还病着,我的嗓子沙哑得有些难听,赤溪皱了皱眉,道:“回少主,宫主确实是死了,属下派人前去核查过,否则也不会让这折子呈到少主面前。”
好好的,华陌怎么就死了?前段时间不还只是说生了场小病,竹晚风呢,他不是喜欢华陌么,怎么会让她死了?
“少主……”
赤溪欲言又止。
我敛了思绪,面上不露分毫,“如何。”
“上次您吩咐查的,车骑将军郁孤的事,查清楚了……”
第两百九十三章 郡主来探病
回房时,青筠还睡着,听见我的脚步声后,他睁开了眼睛,低声道:“走得那么急,你身子还未大好,需得小心些的。”
或许是因为太过困倦,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更添了几分诱人的感觉。
我道,“无妨的,只是还有些疲乏而已,不碍事。”
青筠又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见案上的折子原封不动,我便知道他并没有看过,便道:“华陌死了。”
弑神殿消息不比炎华宫差,虽说虞城是我的地盘,但他应该也是能得到些消息的,告不告诉他都一样,他迟早会知道。
青筠听完,轻轻“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就在我以为他是睡着了的时候,他却支起身子,挪到了我身边,道:“你有些不高兴……是在为她伤心么。”
他这句话听起来虽然是在问我,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靠在床头,叹道:“其实也算不上伤心,只是觉得有些感叹罢了。
总觉得像华陌那样高傲的人该是一直如记忆里那般高高在上,掌握一切的样子。以前我每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总是一身黑红色的衣裳上面绣着精致华丽的火焰纹,总是喜欢带着颜色鲜艳的簪子,说话时又凶又狠,我在她面前也总是谨小慎微的。
开春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炎华宫宫主,如今夏季未过,炎华宫还是炎华宫,她却已入了土,直觉时过境迁,所以有些感慨。”
又或许是念及自身命不久矣,才会生出几分怅惘来罢。
青筠道:“我记得你并不是她的女儿,少主的身份是也你自己挣得的,都已经从她手上夺了权,如今倒是念着她几分情意了?”
青筠这话乍一听是有些扎心窝子,只是他说时只有感叹之意,并未有嘲讽戏谑,我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我道:“是啊,我打小练功就努力,事事拔尖,她也颇为看重我,如今看来虽然跟咒术有些关系,或许她自以为是能控制住我的,所以对我也就格外上心一些,做什么事的时候也常带在身边指点。那时候年少,总对她有几分情意在的。
不过,后来渐渐长大了,看穿了她,看懂了她,那些情意也早就淡了,当初留她一条命,不过是想让竹晚风手上的势力归我所用罢了。说到底,我也是狠心的人。”
青筠道:“天地虽大,可要寻得个真心相待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江湖正道尚且满是利用倾轧,更别说是炎华宫这样本就不存在什么宗门情意的门派。她死了也就死了,你不必怜惜什么,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之道。”
知他是在宽慰我,虽然很没必要,但我还是有些感激的。可我偏偏又想起了他先前对我的戒备和欺瞒试探,不禁生出了几分怨怼来,便只淡淡道:“你好生休息吧,明日不是还要早起么。”
青筠闻言,点了点头,复又睡去了。
辰时一到,我刚起身洗漱完,喝了汤药,便听得门房那边来报,说是武安郡主来了。
青筠还在睡着,看起来困倦得很,可这会儿我也只好叫他起身了,武安郡主是念着与他的情分来的,他这个正主总不能连见人家一面都不见。
从上次这位郡主和皇后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们对我亲昵和气全然是因为青筠。
青筠被我从床上挖出来,慢吞吞地起身后换了套衣裳,洗漱一番这才与我一起去了前厅。
武安郡主正坐在客席品茶,妆容浅淡,只簪了几支银簪,着了一身雨过天青的阔袖交襟长裙。坐着时,那层层叠叠的裙摆便扇面似的铺散开,带着淡淡的光泽,一看便不是什么普通的料子。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丫鬟,瞧着都是规矩的人。
武安郡主的长相是很和气的那种,看着便觉得面善,但只要细细一品,便能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她并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如今只是这么坐着,什么都不说,她浑身都透着一股沉静内敛却不怒自威的气势,是寻常夫人绝不可能有的。
这位郡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呢。
正思量着武安郡主的来意,青筠便已经带着我入了厅内朝她行礼了。让我惊讶的是青筠居然叫武安郡主姨母。
武安郡主应了,却是把目光转向了我,问道:“黎儿可好些了?”
来了帝都这么久,上门拜访的夫人小姐极少,便是有也被我回绝了的,所以我基本上都没怎么跟她们接触过,乐得清闲。
如今我又是被罚才会生病,她们就更不会来亲近巴结我了,毕竟青筠掌管的是北疆,跟凌云帝都这边隔了十万八千里,她们便是讨好我也得不到半点益处,谁又会明知卖力不讨好还上赶着讨人嫌?
是以,如今来探病的,武安郡主还是第一个。
我道:“劳烦郡主挂念,妾身无碍的。”
武安郡主摆摆手,道:“你也不要与我生分了,青筠唤我姨母,你也唤我姨母便是。
听闻你前日被皇后罚了,且罚得很重,回来就晕倒了,也不知你情况如何,今日一早听说你已经醒了,我便想着过来看看你。如今见你无事,我也就放心多了。”
我轻声应了,再三致谢,这才与青筠一同落座。不过,我们都坐在了武安郡主身边,并没有坐在主位上。
武安郡主挥了挥手,让下人拿进来一堆礼盒,道:“看你脸色这么差,想必这么折腾下来也是吃了不小的亏,该好好养养身子才是。如今外面的传闻有些难听,你莫要放在心上。这是我给你带的一些补品,多补补身子。”
我连忙推拒道:“本该是我们上门拜访姨母,如今姨母亲自登门,我们心里已是过意不去了,您不必带什么东西的。”
武安郡主道:“这有什么,我素来也不讲究这些,你收着就是。那些是皇后让我捎给你的,她也是念着你的,你别怪她。”
我点点头,见青筠没有异议,便让灼红接下了,表示过几日会找机会进宫谢礼。
武安郡主点点头,又朝青筠道:“青筠,你也多疼惜些她,我瞧着她心思单纯,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的,你再不护着些,她是斗不过那些心机深沉的女子的。”
青筠应道:“姨母放心,我既然娶了黎儿,便不会生什么旁的心思,更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只是我手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不陪姨母了,让黎儿与您说说话罢。”
武安郡主失笑:“你去便是,守在这里做什么?还怕我欺负了她不成?”
青筠起身告辞,“姨母可是郡主,素日威风惯了的,我这不是担心您吓着黎儿么。”
武安郡主笑骂:“去!你不在,我正好和黎儿说说体己话。”
青筠离开后,气氛明显沉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武安郡主道:“虽说这件事上,皇后罚你罚得是重了一些,可毕竟你身为王妃却不顾身份欺压那些夫人小姐,还动用了私兵,若非有皇上皇后给你压着,此刻那些官员们怕是要为了你的事闹到朝廷上去的。
所以,你也别怪皇后娘娘把你罚得重了,她这也是为你好。如若你不明白其中道理,反倒怨上了皇后娘娘,拂了她的心意,会惹她寒心的。”
我垂眸应道:“这些我都省得的,只是当时一时气恼,免不得做了出格的事,受罚也是应该的。”
武安郡主道:“你们这新婚的小夫妻,情意正浓,你气恼也是该的,只是那敬安侯府和车骑将军却不是什么好惹的,你与青筠多注意些,免得让人算计了去。”
她这话我其实有些不懂,我恼的原不是青筠和安晚,而是她们欺辱阿娆,怎的如今听起来有些变味儿了?
见我一脸不解,武安郡主疑惑道:“难道你不知此事么?”
我摇摇头,见她欲言又止,便把周围的丫鬟小厮全部撤了下去,“劳姨母说与我听罢。”
我本来一直想不通,为何皇上皇后当时那么生气,恨不得当场打杀了我一般,后来却肯让青筠就那么带着我走了,如今看来,确实是有什么原因在里头的。
第两百九十四章 青筠的往昔
“我听说青筠在席间喝醉了,入宫时你与安晚同去的,便被罚了。后来青筠入宫,直接去找了皇上,说是安晚在酒水里动了手脚,在他喝醉时,意图勾引他,你气不过,才会发怒,似乎还拿了证据去。
这种事不好宣扬,皇上吃了哑巴亏,便让青筠带你离开了。若你什么也不知,可委实是个心宽的。”
原来如此,安晚是做了两手准备的,难怪我与唐薰起冲突的时候她不在,感情是去对青筠示好了!
武安郡主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在为此担心,便道:“皇后罚你那样狠,那些人多半不会再揪着不放,此事这般便算是了了,而且事情闹得这样难看,皇上是不会再把安晚赐给青筠了的,你大可放心。”
我点点头,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这安晚公主看起来也是个单纯良善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心机,将事情拿捏得这样精巧,我竟是半点没料到。”
当然,这话只是说给武安郡主听的而已,虽然我没有想到安晚真正的目的是从青筠那里下手,但多少有所准备。哪怕当是我已经察觉了不对劲,但我并不担心,所以还是那么去做了,这般说,也只是想从武安郡主口中探一探消息罢了。
因为在我看来,安晚是不会想出这样周全的法子的,虽然有些铤而走险,但这件事若成了,青筠便不得不娶安晚,而安晚贵为公主,又得凌云帝的喜欢,届时定不会委屈她做妾或是侧妃,只可能是平妻。
而我没有家世做支撑,又闹出了事,丢了颜面,虽算是平级,但她完完全全可以压我一头,不得不说是个好计策。
只可惜,青筠半点不留情面,不仅没有接受它,还借由此事为我说情,安晚算是此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武安郡主轻轻捏着茶盖拂着杯中的清茶,淡声道:“安晚的心思是不坏,可耐不住后面有人唆使,她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这番话,确实是在告诉我安晚背后却是有人出谋划策,但同时也在警告我不要动安晚。
我轻轻一叹,道:“说来也是怪,王爷明明都拒绝了安晚公主,为何她还是这般喜欢王爷。”
武安郡主道:“安晚自小由静妃抚养,皇上皇后也都是宠着的,什么东西都是只要她想要,便会立刻送到她面前,如今青筠这样对她,让她接连受挫,或许让她觉得不一样,所以格外惦记些吧。毕竟,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我想了想,又问道:“姨母,为何您与皇后娘娘似乎很在意王爷,连带着对我也偏疼一些,可王爷却不曾与我提起过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知王爷为何会称您姨母?”
虽说这话问的不太妥当,有些直白了,但武安郡主并未计较,而是把身边的人也屏退了,这才道:“青筠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他自小没了爹娘,三五岁便跟着我姐姐,所以才会唤我一声姨母。”
若只是这样的话,武安郡主根本不必屏退下人,我直觉她后面还有更隐密的话。
而且,青筠当初与我说起过,他在遇到父亲朔风和月之前一直跟着一个女子,若这人是武安郡主的姐姐,他根本不必隐瞒我什么,也不会对武安郡主如此疏离。
方才青筠便是在场也不主动搭话,虽然礼数周全,但却显得有些疏离,感觉就像是在打官腔。
果然,武安郡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那个人并不是我的亲姐姐,而是当初凌云大名鼎鼎的凤临郡主。那时候姐姐因为某些原因藏身民间,认识了青筠的父母,却没想到他们因为意外去世了,姐姐便一直带着他。
后来,姐姐要回来了,可当时的凌云并不安稳,姐姐不敢让青筠冒险,便将他托付给了前任北疆之主,朔风和月。
我与姐姐都唤皇后一声姐姐,三人感情是不错的,青筠算是姐姐带大的孩子,我们自然会关心一些。只是青筠一直恼着当初姐姐撇下他的事情,对我们也不甚亲近罢了这些年,他也从未与我们联系过。”
我有些惊讶,又是这位凤临郡主?
顾清风曾说,凤临郡主也是中过符火咒的,后来活了下来,而青筠和凤临郡主又有着这样深的渊源,委实是巧了。
见我一脸惊讶,武安郡主道:“没想到吧?这些事,青筠没跟你说过吗?”
我正了正神色,道:“王爷与我说起过,却并未告知得如此详细,想来也是不想让我知道罢。”
武安郡主点点头,又与我说了些闲聊的话,这才道,“我今日来,也是想再见见你们,下午我便要离京了,过些日子你们也回了北疆,再见已不知是何年,只盼着你们夫妻恩恩爱爱的,能好好过日子。
青筠是王爷,权势重责任也大,难免心思沉了些,你多包涵他一些,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和依赖,这才是家。”
因为青筠没有父母长辈在身边,所以与青筠“成亲”这么久以来,这样与我说话的,武安郡主还是头一个。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为我和青筠在着想,是真真切切的关心,我自然是不可能拂了她的心意的。
我羞怯地道:“姨母说的是,王爷待我很好,平日骄纵的,一直是我的。”
武安郡主笑道:“那就好。时候不早了,我便……”
话音未落,灼红忽然走了进来,匆匆行了礼后,朝我道:“王妃娘娘,您快去看看吧,阿娆姑娘好像是生病了!”
这会儿武安郡主还在这里,我便是在着急,也不好就这么离开,正要以为灼红的冒失朝武安郡主告罪,武安郡主已开了口:“这阿娆姑娘就是那日流觞宴上你护着的那个丫头么?”
我点点头,道:“正是。”
武安郡主道:“看这样子是有些紧急,否则也不会来寻你了,正好我有个丫鬟通些岐黄之术,不如我与你一起去看看?”
虽不知道武安郡主这是有什么目的还是真的只是想帮帮我,我这会儿也懒得去想了,忙应了下来,与她一同去阿娆的房里。
我问灼红:“可叫了大夫了?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舒服的?”
虽然我手底下是有拈花阁出来的弟子,精通医术,可这是在武安郡主面前,倒不好叫他们出来。
灼红道:“已经让人去请了。今晨奴婢想着阿娆姑娘懂香,想去请教她几个问题,却见阿娆姑娘还未起,这才发现不对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阿娆房内,只见阿娆正半坐在床上,脸颊通红,看起来十分难受,似乎是在发烧。
我走近前,发现她脸上长了一片红疹,顾不得其他,我直接把阿娆的袖子掀开,只见她的手臂上也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疹子,大大小小的红色凸起,看起来十分骇人,身上的温度也滚烫得吓人。
“阿娆……”
武安郡主的那个丫鬟道:“王妃娘娘,让奴婢为这位姑娘诊脉吧。”
我点点头,退至一旁,只觉得神智都有些恍惚,连武安郡主与我说的话都听不见了。
这般可怕的红疹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林伯母说,她的女儿是四五岁走失的,如今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闻不到柳絮,一闻便会浑身起红疹……
阿娆的年龄对上了,如今这样,莫非真是柳絮引起的?
我颤着声音,问跟在身边的灼红,“昨天,你可是给阿娆换了被褥之类的东西么?”
灼红想了想,道:“换倒是没换,这么热的天,阿娆姑娘只盖了一层薄薄的绸被,不过,昨日她说坐着腰疼,让我给她寻一个软枕。王妃娘娘,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讷讷地摇摇头,并不说话。想着阿娆与林伯和林伯母的长相,好像……他们跟阿娆也不是很相似?应该不可能会这么凑巧的吧?
第两百九十五章 阿娆发红疹
那个丫鬟已经号完了脉,行礼道:“这是荨麻疹,还有些发烧,不过不打紧,很快烧就会退的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引发的,常见的食物有黄豆、鸡蛋或是鱼虾,其他的比如一些气味浓烈的花和柳絮之类,都有可能。
不过,寻常人不会这么严重。我先给这位姑娘开个方子,把疹子控制下来。王妃还是要尽快查出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以免复发。”
听见她这么说,我心里忍不住沉了沉,却也只得强装镇定,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我这就让人查一查。”
武安郡主似乎是看出我情绪不对,安慰道:“别担心,只是起一点疹子,没什么大事,很快就会好的。”
我在阿娆床前蹲下身,道:“阿娆是我的放在心尖尖上护着的人,我看不得她这样,如果可以,我宁愿代替他承受一切的苦痛。”
武安郡主愣了愣,没有说话,或许她这样尊贵的人,并不会懂这种感觉吧。就像是自己的心爱之物,被别人毁坏了,是心疼和不舍的;又或者是心里某个地方被人扎了一下,疼痛是尖锐而蚀骨的。
灼红道:“王妃,王爷来了。”
闻言,我敛了情绪,站起身来。青筠已走进来了,朝武安郡主行了礼后,问道:“她如何了?”
我哑声道:“长了些疹子,还有点发烧。”
青筠十分自然地伸手揽了我的腰,柔声安慰道:“会好的,别担心。”
我点点头,虽然对于他的动作有些不喜,却也不好当众推开他,便只是看着阿娆那边。
武安郡主的那个丫鬟已经写好了药方,吩咐灼红等人去煎药,说着需要注意的事,看起来经验十分丰富——实际上,不管她有没有底,我们都不好拂了武安郡主的颜面,这病都是要看的。
写完药方,她的那个丫鬟拿了一瓶药过来,先喂了两粒给阿娆吃了,说是退烧的。
我这会儿没办法当众去检查那药的成分和疗效,但也清楚武安郡主没必要骗我,更没必要对阿娆这么个“丫鬟”花费这些心思,于是点头允了,并未多说什么。
阿娆服了药,还是昏迷不醒,那丫鬟道:“王爷和王妃不必忧心,这药起效还要一会儿,不过药效是不错的,烧很快就会退了。
这副药要吃三日,一日服三次,煎制方法我已与王妃的人说过了,一般服到第三副第四副红疹就会开始消退了,后面几副的作用一来是培本固元,二来是不让疹子在肌肤上留下疤痕。
特别要注意的是长疹子的地方可能会有些不适,但是千万不可抓挠,否则会加重病情,而且容易留疤。若是怕留下什么疤痕,可以在七日后用一些养肤的花露涂抹。”
我点头应了,道:“多谢。”
丫鬟道:“王妃不必谢我,要谢也该是谢郡主才是。”说完,她便走回了武安郡主身边。
我转身朝武安郡主行礼道:“方才多有失礼,还请姨母见谅,今日之事,多亏了有姨母在,谢谢姨母。”
“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武安郡主拍了拍我的手,叹道:“说起来,你很像我一个故人,只是,我也许久未见她了。”
说着,她转向青筠,“既然这位姑娘没什么大事,那我这便走了,落落还在等着呢。青筠,你可要好好待黎儿。”
青筠上前站在我身侧,道:“黎儿是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对她好的,姨母不必担心。我们送送姨母吧。”
我点点头,与青筠一同将武安郡主送出了别宫,临行前她又叮嘱了我们好些话,也不过是些让我们好好过日子的意思。
回到阿娆的房里,我立刻让沐秋和灼红带人开始盘查阿娆房内的用物以及最近几日的吃食,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很快,灼红便拿了一个绣着垂丝海棠的缎面软枕过来,“王妃,就是这个了。”她声音有些哑,不知是因为害怕我责罚她还是出于愧疚,“这是昨日我才给阿娆姑娘拿来的。”
我没接,只是问道:“里面是柳絮,对不对?”
“……是。”
灼红跪了下去,声音带了几分哭腔:“王妃恕罪,奴婢真的不知道的啊,棉枕太热,奴婢担心阿娆姑娘靠久了闷着,便让人寻了有柳絮芯的枕头,奴婢不知道阿娆姑娘竟然闻不得柳絮……”
看着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的灼红,我冷冷道:“你也不必求我,你毕竟是王爷的人,我不会罚你,只是,若有下次,我定不会轻饶。”
虽说这件事跟灼红脱不了干系,但谁都没有想到阿娆闻不得柳絮,再者,灼红也帮衬过阿娆不少,先前在青阳王府还因为阿娆被打得险些丧命,我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灼红知道我这是不打算跟她计较了,连忙磕头谢恩,“多谢王妃娘娘,多谢王妃娘娘,以后奴婢一定会注意的,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我淡声道:“好了,你起来吧,去看看阿娆的药好了没有。”
“是。”灼红闻言,立刻退了出去。
我这才吩咐沐秋让几个会医的属下再给阿娆号号脉,核对一下之前开的药方。
青筠问道:“难道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么?”
“没有。”
我摇摇头,“阿娆平时极少出门,炎华宫又在山上,林子里多是樟树松树之类,并没有柳树,平日她用的东西也都是顶好的,断不会出现柳絮这类东西。”
哪怕是临河的漫云城,柳树也不常见,所以,阿娆可能是真的没有接触过柳絮。
青筠又道:“那你,之前查过她的身世么?”
我道:“我若说没有查过,你必然也是不信的。”那时候刚当上少主,我便把身边亲近之人的身份背景都逐一清查过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阿娆在内。
“只是,我确实没查出什么东西来,炎华宫的卷宗上只记载着,她是个孤儿,跟大多数孩子一样,是被捡回炎华宫的。”
如今看来,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道外,那就是阿娆原是被人贩子拐走了,然后几经辗转,流落街头,这样才会查不到身世。
“别想这么多。”青筠道,“身世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重要么?便如我一般,还不是靠着自己走到了今日。”
望着青筠沉静的眉眼,我忽然明白过来,是啊,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身世重要么?根本不重要,只是因为关乎阿娆,所以我才乱了心神。
不管阿娆是不是林伯的女儿,于我而言,其实是没有任何差别的,不管她是谁的女儿,阿娆还是阿娆,我又何必在意这些?何况,阿娆未必就不想寻到自己的父母。
我道:“你说得有理。”
青筠叹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先去吃些东西吧,你还没用早食,身子怎么经得起。”
经他这一提醒我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跟着他一起去前院用了些吃食。
刚吃完,一个暗卫悄然出现,却只是站在青筠面前,并不说话。我知道这是有事要避着我,便道:“你自去处理事情,我去看看阿娆。”
青筠点点头,随那暗卫离开了。
见他们走远了,我这才唤出炎卫,问道:“之前让你们查的关于消息阳向幽的消息,进展如何了?”
炎卫道:“事情已有眉目,只是,此人的身份似乎被人刻意遮掩过,我们查起来十分费力,若是继续查下去可能会惊动背后之人。”
想起方才青筠说的话,我道:“无妨,查不到便不查了,把人撤回来吧。日后在护法身边轮值的人多警惕一些,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是。”那炎卫领命后便退下了。
我回到阿娆的房间时,灼红已煎了汤药来,正坐在床边细致地给阿娆喂药,沐秋则站在一旁看着,站得笔直挺拔。
见着我,沐秋低声唤道:“少主。”
见灼红欲行礼,我摆摆手,道:“情况如何,烧退下来了么?”
灼红点点头,“那个药的药效很快,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我走到床边,接了药碗过来,道:“你下去吧,我来喂。”
灼红迟疑道:“王妃,您的身子还未恢复,不然还是让奴婢来吧。”
我道,“下去便是。”
“是。”灼红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
我举了举手中的药碗,问沐秋:“这药可有问题,让人验过了么。”
沐秋应道:“少主放心,我方才已让人来给护法看过了,确实是荨麻疹,药方也检查过,是对症的药。”
我点了点头,“你也先下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对了,派几个人盯着元明霁,看看他是否会与章元英私下会面,说话内容尽数报给我。”
当时章元英对元明霁做的那些动作可不是普通男女应该有的,若是他们当真有点什么,惹得阿娆伤心的话,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第两百九十六章 燕诀再登门
烧退了以后阿娆便醒了,只是她身上的疹子却是三日后才渐渐消退,好在疹子退的很快,也没有留疤,到中元节这一日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我照例起身后便端着药到阿娆房里寻她,一见着我阿娆便撒起娇来:“少主,你看我都好了,就不用喝药了吧?”
说着,她还掀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臂。
我不由分说地把药碗递给她,“行了,这才第五日,还有两天的药,乖乖喝了,千万不可以留下什么后遗症状。”
“哼,知道了知道了。”阿娆咕哝了两句,却还是乖乖的把药喝了。
喝完药,阿娆便开始往嘴里塞蜜饯,撑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对了少主,今日是中元节,算起来我们道帝都已经半月了,也该回去了吧?”
我点点头,“差不多了,过完中元节青筠就会同凌云帝辞行,到时候你是直接回炎华宫还是跟我去北疆?”
阿娆嬉皮笑脸地凑到我面前,“少主还去北疆做什么?难不成,真要做这青阳王妃?”
我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我得去看看那些铺子,再把北疆的关系网理一理,然后找个由头遁了,不然我这青阳王妃说没就没,岂不是笑话。”
阿娆点点头,“也是。北疆那边的情报网进展十分缓慢,还是得去看一看。对了,听说今日的街上会十分热闹,少主可要去看看?”
中元节是个非常热闹的节日,哪怕是小小的漫云城,每年都会热闹非凡。这一日是重要的祭祖日,更胜清明和重阳,京城的中元节就更不用说了。早在三日前青筠便收到了凌云帝的旨意,说是让他一起去太庙祭祀祖先,所以今日一大早他便穿了一身礼服前往太庙了。
不过,我是女子,又非皇室,自然是没资格参加的,那些无聊的邀请我也都推了,自然无事。
我靠在椅背上,懒懒道:“不去,这有什么好看的,吵的很。”
而且,我也不放心阿娆再出去晃悠了。街上那么多人,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卿卿!卿卿!你在吗?”
会这么叫我的,也就只有朔诚了。仗着今日青筠不在,府里的人也都回去过节了,他倒是半点都不遮掩。
我没耐烦地应道:“这大早上的,你这般大呼小叫地作甚?”
很快,一道矫捷的身影便从屋外窜了进来,“卿卿!原来你在这里,可真是叫我一番好找。”
我伸手拦下他要扑过来的动作,道:“你找我做什么?青筠去一早就太庙了,有什么事让人去找他,或者等他回来再说。”
朔诚不甘地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悄悄挪向我,道:“不是的,我是来找你的,卿卿。今日京城会有很多盛大的仪式,比如道观门口会开设祈福吉祥道场;僧侣则会举办盂兰盆会,普渡无主孤魂;还有很多祭祀活动,比如放河灯、搭台唱戏什么的,可热闹了。
而且我还听说,西市那边最大的戏台是官府搭建的,请了最好的戏班唱目连救母,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有些兴致缺缺,便直接拒绝道:“不要,不想去。”
“可是卿卿,你都好几天没出门了,难道是真让那些人说得话伤着了心,不敢出门?”
朔诚担忧道:“她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说的话不中听,你别放在心上。”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说我的,而且我也根本就不在意,就只是单纯的不想出门罢了。
可憋了几日的阿娆却是忍不住了,听朔诚这么一说,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恨不得就这么跑到街上去。
我看着面前这两个半大孩子,颇觉头疼,“都想去?”
“嗯嗯!”朔诚点了点头。
阿娆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淡淡一笑,“……不许。”
“少主!”
“卿卿!”
我拒绝道:“如今青筠不在府上,侍卫太少,就算要出门,我的人也不好明着跟着,要是去出去了,八成是要出事的,你们两个若是不听,执意要去,那就自己去。
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今日你们要是自己出去出了事,就别怪我不管你们。”
说完,我站起了身,在两人不满的抱怨中径自出了房间。
“少主。”赤溪不知从哪走了出来,跟在我身后,“燕诀来了。”
“燕诀?”我不禁皱了皱眉,“他来做什么?”
按理说,我们最近都没有在外活动,朔诚也一直老老实实在别宫修养,不可能会招惹他们才是。
赤溪道:“前几日护法身体不适之时,剑宗便派人来府上打探过一番,似乎还跟青阳王的人起了冲突,只是当时并未得手,今日再登门,怕是知道青阳王不在,特意来找朔公子的。”
今日中元节,外面乱的很,若是别宫乱起来,我的人要来支援也赶不及,更别说是京兆府那些人了。
我道:“可知七巧的动向?”
赤溪想了想,道:“人似乎就在别宫,否则剑宗的人也不至于三天两头派人来盯着。”
我想了想,道:“既然人家都来了,总不好不见,告诉朔诚一声,别出来晃悠。”
这几日青筠半点都未曾与我提起这些事,真不知道他是早有安排还是故意让我来当这诱饵。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人还是要见的。
客厅里,燕诀依旧穿着一身带着麒麟纹的蓝边白袍,只是今日与他一起来的并不是席季夏,而是上次与朔诚比试的那个戚庆云,以及几个剑宗弟子。
看这架势便不像是上门好好谈的,我也就没那么端架子了,走近厅内,道:“燕阁主,好久不见。”
燕诀站起身,朝我拱了拱手,“青阳王妃。”
我淡笑:“不必多礼。看燕阁主今日这架势,倒不像是来与本王妃叙旧的。”
燕诀也不绕圈子,直接道:“燕诀此来确实是为了另一件事——抓捕剑宗一名逃犯,经过数日查探,此人就在别宫,还请青阳王妃配合。”
他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半点面子都不给我,我不禁冷笑:“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说搜就搜,把本王妃的颜面置于何地?”
燕诀道:“王妃恕罪,今日燕诀来此之前已与京畿总督知会过,总督大人说,只要不得罪王爷和王妃,不把事情闹大,任在下寻人。”
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心下有些不安,难不成他早就把别宫控制下来了,所以才会这般有恃无恐地找上门来?
我站起身来,道:“别以为今日王爷不在,燕阁主便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来人,送客。”
闻言,赤溪走上前,朝燕诀道:“请吧,燕阁主。”
燕诀见状,神色冷了下来,“青阳王妃若是执意如此,那便休怪燕诀无礼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戚庆云便带着那几个弟子直接往院子里走去,赤溪立刻带人把他们拦了下来。
我冷冷道:“燕阁主这是要硬闯了?”
“不敢。”燕诀半步不退,“只是想确认一下别宫是否有在下要找的人而已。”
我轻笑:“真是想知道,能劳烦燕阁主亲自出面抓的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难不成是杀了贵宗宗主?”
燕诀脸色变了变,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杀意,“青阳王妃,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看他这幅样子,我便知道自己说对了,那么他此来就不是为了朔诚,而是为了七巧。因为朔诚顶多算是个邪教中人,与这事儿没什么关系,而七巧才是罪魁祸首。反正连我都不知道七巧在哪里,就说明她藏得很隐蔽,倘若她真被抓了,青筠追究起来,我就说自己不知道好了。
这么想着,我挥挥手,让赤溪等人退下,朝燕诀道:“既然燕阁主执意要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搜到了,人可以让燕阁主带走,可若是燕阁主搜完却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便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如何。”
见我忽然镇静下来,燕诀有些迟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让戚庆云带人去了院子里。
看着戚庆云一副得意的样子,仿佛一定能找到人似的,我忍不住轻笑一声,“燕阁主,一言九鼎,可别反悔。”
第两百九十七章 中元地官节
燕诀见我如此镇定也有几分迟疑,可话都说出去了,他也不好此时反悔,只得安安静静地坐着等。
喝了两盏茶后,戚庆云便带人回来了,只是他那先前还满是自信的脸上如今只剩了恹色。看来,是没找到人。
阿娆的院子我是不可能让他们搜的,朔诚也藏起来了,只要七巧不蠢肯定不会自己跳出来让人抓。就凭他们几个还想找到人,简直可笑。
我靠在椅背上,懒懒笑道:“如何,可找着人了?”
戚庆云走到燕诀面前,摇了摇头,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燕诀皱了皱眉,不确定地问道,“可都搜过了?”
“都搜过了……没有。”戚庆云憋了一会儿,咬牙道:“定是他们故意把人藏起来了!有个院子一直拦着不让进,我怀疑人就在里面!”
“这话怎么说的。”我淡笑,散出几分微压:“燕阁主,你这查也查完了,既然人没找到,那便替我做一件事吧。”
戚庆云还想说什么,被燕诀一个眼神压了回去,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在燕诀身后。
燕诀站起身,道:“不知王妃想要在下做什么事。”
“你倒是爽快。”我也站起身来,“放心,不会让你杀人放火的,待会儿我打算去街上走走,你只需要替我保护一个人就行了。”
戚庆云冷喝道:“青阳王妃未免太过分了,此次我们来是经过京畿总督首肯的,你不配合就算了,竟还以此要挟?且不说你那院子不让人搜,说不定就是藏了人,我们可是剑宗弟子,你竟然要我们纡尊降贵的做你的护卫,是把我们的颜面置于何处!”
我淡淡道:“哦,这位公子看起来很是不愿意么,也是,剑宗贵为武林第一宗门,自是骄傲的很,是本王妃的要求过分了。既然如此,燕阁主不愿意就走吧,本王妃也不为难你,今日之事就当未曾发生好了。赤溪,赶出去。”
一旁的赤溪早已忍耐了多时,听了我的话便要上前赶人。燕诀却站了出来,道:“我答应。”
戚庆云一惊,“师兄,她未免太过分了,你怎么能答应呢?”
燕诀道:“我燕诀答应的事,说到做到,既然今日没有找到人,便算是欠了王妃一个人情,不过充当一日护卫,有何不可。”
我道:“答应就好。只是,我让你保护的只有一人,今日若是她出了任何差错,哪怕是少了半根头发,都算不得数。燕阁主,可想好了?”
燕诀点头,“王妃放心,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见他答应下来,我十分满意,正恼着阿娆和朔诚两个人闹着出去玩呢,他便巴巴地送上门来了。不管是陌尘殿还是旁的势力,见者剑宗的人还是会有几分忌惮的,而且燕诀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或许比之青筠都要更胜一筹,只要他肯答应护着阿娆,今日阿娆便是再肆意地乱逛都不会出事。
戚庆云看得着急,“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轻易地就答应了呢?万一那人主动去招惹别人或者自己拔自己的头发栽赃我们怎么办!”
燕诀低声斥道:“庆云,闭嘴!”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戚庆云,此人根本就是个榆木脑袋,这会儿燕诀应该已经对我的身份有所察觉了,所以才会如此依顺,而他却还在闹腾,若非看在燕诀的面子上,我早杀了他了。
毕竟当初就是他伤了朔诚,也是因为他才会有后来的事情。戚庆云此人空有一腔热血,奈何性子板直,不懂变通,便是有朝一日他武艺大成,只怕是也坐不了燕诀这个位置。
阿娆听闻可以出去玩,开心得不得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回屋里换衣裳。朔诚可怜巴巴地问道:“那我能去么?”
我道:“你不行。”
朔诚大眼一瞪:“为什么?我的伤早就好了,而且我也可以保护好自己,既然你那护法都可以去,为什么我不能去!”
我凉凉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改口让阿娆出门么?因为剑宗天罡阁阁主燕诀答应亲自保护阿娆出行,而他们,就是来抓你的,你说,你去不去?”
朔诚身子一僵,蔫了下来,“哦,那我下次再陪你去玩……可是兄长去祭祖了,你又去逛集市,就留我一个人在别宫,也太过分了吧?你们都不带我玩!”
我打趣道:“啊,可我听说你本来是要跟着青筠一起去太庙的,谁成想你竟然没去,那也怪不得我了。”
见阿娆已换了一身淡粉色纱裙出来,脸上也带了易容术,我朝朔诚道:“行了,老实在这里待着,别乱跑,小心燕诀在我们离开后让人来抓你。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朔诚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我便带着阿娆出去了。沐秋和赤溪等人自是同行的,不过,灼红和朝云暮雨她们我就没带了,以免遇到危险打斗起来牵扯上她们。
一到客厅,戚庆云刁蛮刻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哼,真当自己是什么人了,你们知不知道,请我剑宗普通弟子做护卫那都是莫大的荣耀,今日师兄和我亲自保护你们,你们竟然还拖拖拉拉,来的这么晚!”
我充耳不闻,与燕诀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阿娆出了府,燕诀和赤溪便一左一右带人跟着。
赤溪等人身上是一袭淡绿色的衣衫,而剑宗等人则是蓝色居多,看起来都是浅淡之色,却让人品出了几分水火不容的味道。
因为别宫离集市不远,燕诀等人又跟在后面,我也就没驾车而是选择步行。天气还是很热,我打了把伞挡在自己和阿娆头上,陪着她朝西市走。
别宫附近是一片百姓的屋舍,此时许多人都在路边的树荫下制作纸衣纸鞋,还有的在叠金银元宝,用黄澄澄的纸张写着什么东西。
阿娆问道:“少主,这些人在做什么?”
我道:“他们在叠纸钱,还有做祭祖用的东西,等到了晚上便烧给自己的祖先。”
阿娆不知想起了什么,看起来有些害怕,“可中元节又称为鬼节,我们这时候出来逛,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我忍不住笑道,“上元天官赐福,中元地官赦罪,下元水官解厄,今日是求福禳(rang)灾的好日子,本就该多出来逛逛的。你开始不是还想去西市看目连救母吗?”
阿娆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很快便到了集市上的果然今日的集市十分热闹,甚至超过了七夕。不少人挎着装满贡品祭品的篮子来去匆匆,也有像我们一样出来闲逛凑热闹的,街边很多戏台子,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看起来很受欢迎。
还有许许多多卖河灯、纸折的元宝和屋舍以及供奉用品的摊子,生意异常火爆。
见前方的一个小摊是买伞和斗笠的,我便给阿娆买了一个粉色的帷帽。
黑着脸跟了一路的戚庆云终于忍不住了,道:“这都打着伞呢,还戴什么帷帽。长得也就一般般,难不成还怕别人看了去?真不知道让我们保护她到底是几个意思,兴师动众。”
我皱了皱眉,看了阿娆一眼,见她并没有不高兴这才朝燕诀道:“燕阁主,管好你的人,否则我不介意替你管教管教,让他一辈子都说不出话。”
燕诀一副头疼的样子,朝戚庆云道:“你少说几句,若实在不想跟着,回去便是。”
戚庆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燕诀,有些憋屈,“我知道了师兄,我不说了。”
说完,他朝阿娆拱手行了个礼,算作道歉。
又走了一段路,这才找到朔诚说的那个大戏台,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但要挤进去也不难。我们在炎卫和剑宗弟子的保护下挤到了戏台边缘,跟他们一起看目连救母的戏。
这会儿才刚刚开始,来得倒也巧。
第两百九十八章 目连救母戏
因为先前已经演过一段了,所以这会儿看得并不太懂,阿娆看了一会儿,问道,“少主,我都看不明白,这个故事到底是说什么的呢?”
我耐着性子道:“目连救母说的是这样的故事,目连的母亲唤作青提夫人,家中甚富,然而吝啬贪婪,儿子却极有道心且孝顺。其母趁儿子外出时,天天宰杀牲畜,大肆烹嚼,无念子心,更从不修善。母死后被打入阴曹地府,受尽苦刑的惩处。目连为了救母亲而出家修行,得了神通,到地狱中见到了受苦的母亲。目连心中不忍,但以他母亲生前的罪孽,终不能走出饿鬼道,给她吃的东西没到她口中,便化成火炭了。
目连无计可施,十分悲哀,又祈求于佛。佛陀教目连于七月十五日建盂兰盆会,借十方僧众之力让母吃饱。目连乃依佛嘱,于是有了七月十五设盂兰供养十方僧众以超度亡人的佛教典故。目连母亲得以吃饱转入人世,生变为狗。目连又育了七天七夜的经,使他母亲脱离狗身,得入西方极乐世界。关键在于故事劝人向善,劝子行孝,更有‘天下无不是者父母’的隐喻。
你看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颇有菩萨像的就是目连,那个看起来有些凶煞的便是青提夫人,这会儿应该还是开始,目连准备拜入佛教的时候。”
阿娆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依稀认了出来,惊喜道,“好像是的诶,不过少主,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我记得我们那里都没有这个戏,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呢。”
我轻笑着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我去的地方多,自然见过,很多地方都会有这个戏的,还有很多其他的,比如割肉喂鹰,也很受欢迎,以后我再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呀!”阿娆乐道:“往常你出去总不带我的,可不许反悔。等我们回去以后,把事情打点好,你就带我去玩,好不好?”
我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虽然这几天服了密宗送来的药已经改善了不少,可还是觉得一日不如一日,只怕这次回去,炎华宫便要易主,她做了宫主,又如何有时间去看。
见阿娆高兴,我便仔细遮掩了自己的情绪,只笑道:“好,阿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正说着,旁边站着的一个男人忽然身子一歪,朝我们摔了过来。我皱了皱眉,立刻转身将阿娆护在身后,同时快速伸手将那人推开。
那男人被推来推去,忍不住骂道:“挤什么!看个戏不要命似的挤,找死不成!”
我朝赤溪使了个眼色,赤溪便直接上前,将那男人双手一扣扭到背后,然后在他的膝弯处狠狠踹了一脚,直接将人撂倒在了地上。
“啊……”
男人吃痛,正要大喊,赤溪眼疾手快地一个手刀劈下去,将人砍晕,那半截儿尾声也攸然消散了。
这边人多,这一切又发生得太快,所以也没惊起多大的浪来,赤溪很快让人把他拖走了。
戚庆云见了便道:“此处人多,推着挤着也是难免的事,不过是碰了一下,你们至于下手这么狠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人家手脚被你们伤着了,怎么做事,又怎么养活自己那一家老小?”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见燕诀也皱着眉头,一副极不赞同的样子,不禁冷笑道:“怎么,我竟不知道剑宗还是个悲天悯人的宗派,今日他惊着了阿娆,没杀了他已是我大发慈悲了,难道还要受着他这些污言秽语不成?”
戚庆云摇了摇头,却是没继续跟我顶嘴了。想必是先前得了教训,所以不欲多言了罢。
阿娆沉默了片刻,问道:“少主,你不会杀他的吧?”
我摇摇头,“不会。”我又不蠢,公然在这大街上对他下杀手,嫌自己命长了不成?
燕诀忽然道:“小心些,台子周围聚拢了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只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确实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朝我们靠近,不过,他们表现得这么拙劣,断不是陌尘殿的人,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阿娆看了看,忍不住吐槽道:“看这样子,他们武功也不算很好,连遮掩行迹都不会,还敢出来丢人现眼,真是惹人厌。”
“好了,恼什么?”我将阿娆护在身侧,道:“你玩你的便是,不必管他们,左右也碍不着你什么。”
有赤溪和燕诀在,就那几个人只怕还不够他们练手的。
燕诀见我并不在意,也就没说什么了,倒是那几个剑宗弟子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其中戚庆云更是一脸不屑,想来是觉得纡尊降贵充当一日护卫脸上无光罢。
这戏是一折一折演的,演完青提夫人堕入地狱以后,便暂且歇场了。
我道:“先去其他地方走走吧,不然看完这场戏天都黑了。”
“好。”阿娆点点头,依言与我们一起离开了戏台周围,准备去逛一逛街市。
这时,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近,朝我福身,硬邦邦道:“青阳王妃,我家公主有事相商,还请移步。”
都说得这般明显了,来人除了安晚我不做他想,只可惜,我并不想见她,更何况,安晚如今是被禁足了的,私下见她更是不妥,我还没到那种上赶着惹人厌的地步。
我冷冷瞥了她们一眼,道:“你家公主?你家公主是何人?我怎知你们是不是故意诓骗人的?要知道,冒充皇室可是死罪。”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随即拿出了一个雕刻着凌云皇室标志的玉佩,我曾在安晚身上见到过。其中一人道:“王妃,还请移步。”
我轻笑道:“你们让我去,我便要去么?若我记得没错,安晚公主可是还在禁足,这中元佳节,我不去祈福求安,难道去拜见个被禁足还私跑出来的公主不成。”
这时,先前在戏台旁边那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冒了出来,站在我面前,齐声道:“王妃,还请移步。”
我不屑道:“这是要来硬的了。”
说完,我朝后退了两步,赤溪便自觉地带人上前走了两步,护在我前方。
其中一个丫鬟道:“事情闹大了也不好看,青阳王妃还是自己掂量掂量的好。”
安晚这个时候来找我,定然没什么好事,况且阿娆还在身边,我如何能丢下她不管?
我淡笑,带了几分冷意,“赤溪,把人拦好了,别让不相干的人扰了本王妃的兴致。”
“是。”赤溪抱拳应了,带人把他们拦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那个男人道:“青阳王妃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这一趟,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来人,请青阳王妃过去!”
话音一落,许多便服侍卫便齐齐涌了出来,手里还执着刀剑,一副要将我们置于死地的样子。
念着前几日我才因为私兵一事被罚,如今若是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与安晚的人闹出事来,只怕是还要被罚一次,我便有些不高兴起来。就按凌云帝那性子,想必到时候也是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今日我若是动了手,跟挑衅帝王威严是一样的。
反正今日是安晚的人先动的手,中元节人群密集,禁军未免出事更是监视严密,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举动,到时候便是出了什么事,闹起来,也是她们有错在先。
我想了想,道:“赤溪,你带人留下保护阿娆,让赤云暗中跟着便是,切记不可让阿娆遇到半点危险。”
赤溪皱了皱眉,拦在我身前的身子半步不退,“少主还请三思。”
“无妨。”我摇摇头,转向燕诀,道:“燕阁主,答应我的事可要办妥,不然后果如何,你应该知道。”
燕诀拱了拱手,道:“王妃放心,燕诀省得的。”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应该靠得住,便带着两个紫衣亲侍跟着安晚的人离开了。
第两百九十九章 安晚邀相见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围着我们往前走,因着阵势太大,旁人只当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姑娘小姐出行,便都自己避散开了,没人挤着攘着,走得也倒顺当。
说起来,也不知安晚是算准了我会来这里看戏还是派人蹲守着我,截人截的还是挺精准的。
一路走到一家雅致的茶馆前这才停下,之间上面挂了个大牌子,写着池园茶馆。只是这牌子上的字与寻常牌匾的打字不同,上面的字潦草随性,颇有一种狂野不羁的感觉。
我直觉不太对劲,可这走都走到这里了我再临阵脱逃的话未免有些难看了,也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走近茶馆后,我实在是被堂中热闹的景象震了震,茶馆装潢看起来也极是不同,堂内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都在喝茶闲谈,好不热闹。
见我脚步微顿,那两个丫鬟立刻催促道:“王妃娘娘,请勿耽搁,公主已等您许久了。”
我淡笑,随着她们一同上了楼,那些男人便自觉地跟上,然后便守在了雅间门口。
雅间内,似乎不止一人。我凝了凝眸,捏紧了手里的琉璃串,推门而入。
屋内,安晚一袭张扬的艳红色长裙,披着一件薄纱斗篷,见着我,笑道:“青阳王妃,可真是让本公主一番好等。”
我跨进门,却发现里面有一股淡香。瞥见案上的一只鎏金累丝香炉,不禁皱了皱眉。
安晚见我站在门口,道:“王妃,坐。”说着,便让人关了上门。
我并未坐下,而是望着安晚娇艳如花的面容,讥讽道:“这时候,安晚公主应该是在府里修养才是,怎么,是想着如今皇上不在,无人管得住你,这便私自出府了?”
安晚被我戳了痛处,面色一僵,也不再装模作样了,直接骂道:“青阳王妃何苦如此嘲讽本公主,本公主会有今日还不是拜你所赐!若是没有你,青哥哥的妻子就是我,只会是我,青阳王妃的位子本就该是我的,是你鸠占鹊巢,还害得我变成如今这样!”
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你可知,我与青哥哥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封为青阳王进京的那一回,他亲口答应了要娶我为妻的,他是点过头了的。这些年,我满心欢喜地等着他来娶我,等到自己及笄,好不容易皇兄准备为我们赐婚了,可偏偏你出现了,你成了青阳王妃,成了青哥哥捧在手心的人儿。
凭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出现?青哥哥本来应该是我的,他从小就待我极好,旁人与他说话,她都是不睬的,只有我与他说话他才会回答,他还会给我买好吃的,背我回家,他从来只关心我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青哥哥疏远我,眼里只有你,明明他还是会关心我的,可你占据了他的心,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你了。我一次次降低自己的身份,不顾颜面地对他表露心意,得到的却是什么呢?
你们都觉得我下贱,觉得我心思狠毒,可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想只做个天真浪漫小姑娘,想被人呵护被人宠爱。可我不争,就什么都没有了。从头到尾,我要的都只是青哥哥而已。”
她越说就越激动,只可惜我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会因着她这几句话便心生怜悯,更不会自己巴巴地把这王妃之位拱手相让,以宽慰她。
于是我冷眼看着安晚,看她在我面前疯魔似的大喊大叫。
安晚见我无动于衷,忽然笑道:“慕黎,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乡野蛮女,凭什么坐这青阳王妃之位?要才无才要德无德,不过是仗着青哥哥如今喜欢你罢了,可是青哥哥本就该是我的,是你夺走了青哥哥,是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真不知道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就这么把这些话说了出来,望着安晚因为激动和愤怒有些狰狞扭曲的面孔和猩红的眼睛,我只觉得想笑。
其实她这么想也没错,要不是我与青筠做这个交易,她八成就是青阳王妃了,看青筠对他的态度也不算差,又有南疆做嫁妆,想必婚后也不会苛待了她,倒是一桩不错的婚事。可她既然这么爱青筠,一副非青筠不嫁的样子,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亦或者更相信青筠一些?
再过几日,我便会寻了由头让慕黎消失在这世上,皆时,青筠或许便会答应这门亲事,可她偏偏嫉妒心这样重,这就忍不住要对我下手了。
我摇摇头,问道:“安晚,你真就这么喜欢青筠?你喜欢他,大可让皇上下旨为你赐婚,他总不可能抗旨吧?”
“赐婚?哈哈哈哈……”安晚听了我的话,忽然笑了起来,模样看起来竟是有几分癫狂,“若是皇兄早答应了,何至于此,你又怎会是青阳王妃!那时我苦苦求着皇兄,他却忌惮青哥哥势力太大,怕我嫁给他助长了他的权势,害的自己地位受到威胁所以迟迟不肯下旨。
直到今年开春,我已满十六,可还未婚嫁,兄长念着我一番痴心,终于松了口,私下接着巡查一事派人暗中探访青哥哥为人品性,若是他一心忠于凌云,皇兄就会答应了。可偏偏这时候你出现了,你就那么成了王妃,坐上了我做梦都想要坐到的位置,和我爱的人每日缠绵……
可你知道吗?在你受着青哥哥的宠爱、受着身为青阳王妃的尊崇时,我是什么样的?我沦为了笑柄。虽然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隐隐有了风向,可青哥哥娶了你,就变成了我的一厢情愿,一夜之间,我的名声尽毁,就连素来疼爱我的皇兄也告诫我以后不要再念着此事,让我死了这条心。”
安晚退后了几步,狼狈地靠在窗边,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可你知道吗?我喜欢了他近十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念着青哥哥,一直等着青哥哥,总相信他会来娶我,可日复一日,他却仿佛忘了这一切,甚至书信不回,直到我知道他娶了你。可是凭什么呢?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他更爱他,你,也不可能。”
安晚恶狠狠地望着我,忽然狞笑道:“所以,慕黎,你去死吧!”
说完,她一挥手,隔间便涌出了一群人来,各个手里持着刀剑,一副要当场把我剁成肉酱的样子。
炎卫和紫衣亲侍都被拦在了外面,如今外面定然也是拦了的,他们要进来自是不容易,可我又来了月事,本就身子不太爽利,这会儿跟他们打起来虽也打得过,但势必要费不少功夫,要是折腾下来,只怕身子也扛不住了。
我淡声道:“安晚,如今你尚在软禁期间不说,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便对我动手,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么?”
安晚嗤笑:“慕黎,你不必担心,今日青哥哥和皇兄都去了太庙,京城大部分官员和一半兵力都伴驾护驾去了,京城闹出些什么乱子来,一半会儿的也传不过去,等他们知道了,早已尘埃落定,你,已是一具尸首了。只要我把事情闹得处理好了又有谁会知道?”
我扫了一眼屋内的那些人,眸光渐冷:“就凭他们要也想要我的命?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笑话,本少主就算是没了内力,以一当十也还是不在话下的,就这些人,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安晚轻笑,笑容里藏着几分阴狠,“知道青阳王妃会武,早早的我便算好了,这屋子里点了能让你浑身无力的媚骨香,不用我动手,你待会儿便会自己缴械投降的。”
我有些不以为意,毕竟一进屋我就已经察觉到了,而且媚骨香并不算是上等媚药,只是带有些动情效果的迷香而已,对我来说,根本不够看的,而且我如今用药,早已收效甚微。
见我仍旧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安晚道:“怎么,王妃还在等你那些侍卫来救你么?你放心,这整个茶楼都是我的人,今日,他们是来不了了……”
她话语未落,门便被大力踹开了。
安晚脸色一变,朝外望去:“是谁!”
第三百章 章元英截人
来人正是赤云。
他领着几个炎卫和一队紫衣亲侍涌了进来,不过片刻便把安晚以及屋内的人控制了下来。等到安晚反应过来时,已被捆了个严严实实,连嘴巴都堵上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压着跪在地上的安晚,淡笑道:“公主,您失算了。”
早在进来时我便发现了不对劲,堂中那些假装喝茶的人其实全都是安晚的人所扮,只因他们演技拙劣,再怎么掩饰也改不去一举一动中带着的那种侍卫的感觉,而赤云也不是傻的,这么明显的圈套都看不出来,所以我一进去,他就着手对付他们了。
安晚用力地挣扎着,一双眼瞪得通红,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我已经没了耐心跟她在这里磋磨,便道:“人先留着,不必动手,晚些时候自有皇上处置。”
扫到桌上的香炉,我忽然改了注意,吩咐道:“在炉子里点上一支助情花,再喂他们每人一副合欢散,一副颤声娇。都给我绑好了,多留两个人看着,不许他们闹出任何事来。”
赤云点头应道:“是。”
安晚想是猜到了我的用意,挣扎得越发厉害,我轻轻晲她一眼,笑道:“公主莫怕,您乃千金之躯,我怎么会让这些人染指你呢?我一定把他们捆好了,不让他们碰到你半根手指头。”
赤云动作极快,寻了两颗就要喂给安晚。
虽然这些东西我们不常带着,但是炎卫里有些是出自拈花阁,也有吟月阁的,自然会有这些药。
与媚骨香不同,合欢散是最常见也最烈的媚药,而加上助情花和颤声娇,那就更不得了了。
“唔!!”
安晚不断地挣扎着,手腕和脖子很快便被粗麻绳勒红了,她自小锦衣玉食,肌肤娇嫩,这么粗鲁地挣扎着,想必连皮都磨破了。
我轻叹:“公主肌肤娇嫩,可真让人心疼,只是这样动一动就擦伤了,要是待会儿药效上来了,可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赤云却无半点怜惜,大力掰开了安晚的嘴巴后直接塞了进去,一仰头,便强迫着安晚咽了下去。
不知是被赤云弄疼了还是预料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随之滚落的还有安晚的泪珠。一颗一颗宛如断线的琉璃珠一般落在她逶迤散开的红色裙摆上,衣裙打湿的地方像是染了血似的,颜色沉沉。
我淡淡道:“其实,你若是不牵涉到阿娆,怎么闹我都是不会管你的,哪怕是青筠真把你抬了平妻我也不在意。可你偏偏要动我的阿娆,你说,是不是你自讨苦吃?
本来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也不想计较你这点事,可你偏偏要自己撞上来送死,安晚,若你今日还能活着,可千万长些脑子。这世上什么事都应该努力,除了喜欢。”
安晚没看我,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说的话,还是扑簌簌地落着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可是,这又怪得了谁呢?究竟是怪他太过冲动,还是怪我太过心狠手辣,亦或是怪青筠不爱她?谁知道呢,凡事皆有因果罢了。
我想了想,转头吩咐道:“赤云,若是安晚公主实在忍不住了,就解开她身上的绳子,但是,绝不允许解开其他人的绳子,也不许公主出这家茶楼,至于公主要做什么,要怎么玩,你们不必插手,只消看着不出人命不伤得重了便是。可记住了?”
赤云点头,“少主放心,属下记住了,一定不会委屈了安晚公主。”
“委屈”二字他咬得有些重,想必是领会了我的意思。
这三味药下来,便是再端庄淑女、克己复礼的女人,再冷心冷性、自持慎重的男人都会变成沉溺情爱的疯子,若是安晚今日侥幸忍了过去倒也罢了,倘若她把持不住,自己主动要了这些男人,只怕会名声尽毁,成了人人唾弃的残花败柳,这公主之位,怕也是坐不稳了的。
“可要看好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我便转身出去,准备去找阿娆。赤云吩咐完,也带着人跟了上来。
才走出茶楼不远,一个炎卫便来报:“少主,护法在金安寺被章元英带人拦下来了。”
我皱了皱眉,问道:“章元英带了多少人,你来时情况如何?”
炎卫道:“足有百人,都是精锐卫兵,不过有赤溪统领和燕诀燕阁主在,护法倒是无碍的。”
这么巧,我这里被安晚拦了,阿娆随后就被章元英拦了,若说她们二人没点勾连,我是决计不信的。
难不成,是因为安晚喜欢青筠,青筠喜欢我,而章元英喜欢元明霁,元明霁又和阿娆亲近,所以她们二人便连起手来,想要在今日把我和阿娆“主仆二人”除掉?
我心中止不住冷笑,果然一个人要是想做点什么坏事,那可是简单得很,勾勾手便能寻个盟友,沆瀣一气。
赤云问道:“少主,此番安晚公主还在我们手里扣着,若是再明目张胆地与章元英起冲突,只怕我们不占上风。”
我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怎么,你还打不过那几个卫兵?她章元英能调动的,不过是她义父府上的那些人罢了,真正的士兵又如何会任她差遣?”
赤云摇摇头,“倒不是打不过,只是届时安晚公主这事虽然皇上不会过多怪罪您,可心中多少是有怨的,倘若章元英再牵涉进来的话,上一回在宴会上您又动手打了她,只怕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车骑将军一定不会轻易松口,皇上便会借此对你不利。”
我摇摇头,“无妨。既是她们先动的手,我又有何惧,若当真这么认她们行事,倒像是我怕了她们。今日车骑将军可去往太庙了?”
赤云道:“去了。”
“哈。”我轻笑,“难怪,皇上去了,没人管得住安晚,她自然敢乱来;而这车骑将军不在,章元英作为他的女儿,寻个借口调动些府上的人也不是难事,只要事情办妥了,等皇上和车骑将军回来,只怕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是非黑白都由她们说了算,她们行事自然也就不怕了。”
赤云想了想,道:“少主,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道:“既然她们都这么主动了,不做点什么还真是枉费了她们的一番心意。让赤溪下手不必留情,便是连章元英一同砍杀了也不妨事,事后我自有办法遮掩过去。”
说完,我唤人牵了马匹,拿了顶帷帽过来。
赤云吩咐下去以后,见我打马往另一边走立刻带人跟上,疑惑道:“少主不去护法那边看看吗?这个方向,似乎并非是去金安寺的。”
我道:“赤溪和燕诀都在,我相信他们不会让阿娆出事的,只不过,今日动静如此大,京兆府却半点动静都没有,京畿总督也不闻不问,那些龙城卫更是形同摆设,你不觉得,其中问题很大么?
且当日我们报官要京兆府的人拖住燕诀,可他们却迟迟不动兵,只怕是事先就被打点过了,既然他们这么容易被人收买,那么,我们不如给他们长点教训。”
如今皇上不在,大部分朝廷官员也都不在,他们当值自是散漫得很,又有安晚和章元英出面,便是我当众被射杀,只怕他们也不会管的。想必凌云帝也不希望自己手底下有这样的臣子吧。
奈何,我确实低估了他们的滑头,也高估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在龙城卫官署和京兆府接连碰壁后,我总算是看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口口声声自家大人忙着保卫百姓的安泰,节日事务繁忙,无暇接见,实际上却是奉了安晚和章元英的命令拒绝接见,且实在是看低我,故而避之不见罢了。
赤云见我还要去京畿总督的府上,忍不住劝道:“少主既然他们早已勾结在一起,必是不会见我们的,你何苦还要再走这一趟,岂不是让别人白白笑话吗?”
我扯了扯唇角,道:“你不懂。越是这样,我们才越要登门拜访,越要把声势闹得大些。”
这样,到后面事情败露时,这些人也就瞒不住了。试想,我一个青阳王妃在皇上和青阳王都不在京城的情况下遇到危险,求助于他们,而他们却以各种理由避之不见阿娆眼睁睁看着我被害,这便是失职。
到时候皇帝必不会留他们,而且只要稍微一查便能查到,安晚和章元英找过他们,那样的话,她们也就彻底摘不出去了。
这个才是我的目的。
第三百零一章 元明霁添乱
果不其然,京畿总督的府邸我们也没能进去,只是我这一路来哭哭喊喊,动静闹得又大,他们赶人赶得也十分利索,倒是惹了不少人围观,想必等事情闹开了,压也是压不下来的。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我便不再与他们浪费时间,准备去阿娆那边看看情况如何了。虽然赤溪和燕诀都在她身边护着,我确实不用那么担心,可我却总害怕阿娆有个什么闪失,心心念念得紧。
尤其今日我总有一直不太好的感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
这时,一个炎卫匆匆而来,“少主,护法那边进展一切顺利,只是我们准备抓章元英时,元明霁却出现了,而且还误会了护法,现在闹得正僵。”
“又是这个元明霁。”我心中生出几分杀意,“他又要作什么妖?”
只怕这一切都是章元英设计好的,故意在自己受委屈的时候让元明霁看见,好误会阿娆,可是,她怎么知道阿娆身边会有人护着?难不成,也是安晚告诉她的?
炎卫道:“护法心软,未能斩杀章元英,只怕她还要惹出事来。”
我想了想,道:“先过去看看再说,大不了把章元英和元明霁一同杀了。”
金安寺是京畿最大的佛寺,今日举办了盂兰盆会,还有大师开坛讲经,所以不少人都会在今日去金安寺听一听佛法,求一个平安福,所以人非常多。
只是,金安寺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等我们赶到时,却并未看见阿娆。让人在金安寺仔细寻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阿娆的踪影。
我问道:“护法人呢?”
“不、不知。”那炎卫摇摇头,“属下来时他们还在这里。”
我看向赤云,赤云也摇了摇头,“并未收到护法的任何消息。”
见他们还傻站在我身边,我忍不住生了几分怒气,“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派人去找?”
既然没传出消息来,又没看见人,那一定是出事了啊!阿娆知道我不在身边,怕我担心她,所以一定会时时联系我,再不济也会派人问问我和安晚的事情如何,可这么久都没消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是。”赤云点头,立即吩咐了下去。
如今陌尘殿还在盯着我们,阿娆又是我亲近之人,我担心他们会趁机从阿娆身上下手。等等,难不成,陌尘殿才是那个在背后安排这一切的人?
他们先是与安晚谋划好了茶楼的那一幕,但是也知道不可能凭安晚就能拿下我,所以这只是调虎离山之计,而真正的目的是借章元英得手,把阿娆控制下来,用以威胁我!
只怕上次我护着阿娆的举动以及炎华宫中我偏爱阿娆的传闻他们都知道了,并且从中发现了我对阿娆的在乎,所以才谋划了整个计策。真是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
我问道:“章元英和元明霁可还在这里?”
赤云道:“方才属下已经派人查探过,他们现在并不在金安寺,元明霁已经把章元英送回车骑将军府了。”
我道:“那我们就去车骑将军府。”
赤云迟疑道:“少主,车骑将军乃是从一品大员,我们如此贸然闯入,只怕不妥。而且方才青阳王那边传回消息,皇上要提前返程,只怕车骑将军也会提前回来,我们若是现在……”
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怕什么,如今连安晚都在我的手里,她章元英我有什么不敢动的?既然她敢动手,就要承担相对的后果,否则,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赤云道:“少主想怎么做?”
我道:“这章元英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阿娆下手,不就是因为一个元明霁么?既然她这么喜欢元明霁,那我就成全她好了,也省得元明霁再与阿娆有什么牵扯。”
他根本就不配喜欢阿娆,不是眼瞎要护着章元英么?那我就当着他的面,将他要护着的章元英踩在地上,让他护个够!
赤云问道:“护法对这个元明霁似乎青睐有加,若是被护法知道了,会不会让她不高兴?”
我想了想,道:“上次在宴会上元明霁便护着章元英,对身为受害者的阿娆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这一次本是章元英先发难,他却误会了阿娆,又是护着章元英,想必阿娆也看透了他,日后不会再惦记着了。”
就算还惦记着,我也想办法会让她死了这条心的。元明霁根本就配不上阿娆。他既然知道阿娆对他的心意,却不回应也不拒绝,另一边还吊着个章元英,难不成还想让阿娆做小?
我越想越气,喝道:“立刻出发,去车骑将军府!”章元英这多年占着本少主的位置,还敢作威作福,欺负到阿娆头上,可真是好样的。
“是!”
车骑将军府离金安寺有一段距离,一路上人又多,走过去倒是费了不少时间,好在我们到的时候元明霁还未离开,仍旧留在府上。
将军府在京城偏南的地方,占地很大,主院五座,且大都是三进的院子,大门上挂着个车骑将军府的黑木烫金匾额,看起来十分霸气。府门口还立了两只威猛的石狮子,没一侧都站了四个府兵,黑漆的大门禁闭着,门上面嵌着一对金虎铜环,庄重肃穆。
见我们一群人骑马停在门口,其中一个府兵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我朝赤云递了个眼神,他立刻翻身下马,走到将军府门口,道:“这位乃是青阳王妃,前来寻找贵府章元英章小姐。”
那几个府兵对视了一眼,道:“还请稍等,待我等通报了小姐以后再做定夺。”说完,支出了两个人从旁边的小门里进了府内,想必是通知章元英去了。
只是,如今郁孤不在,她带出去的那些人马也折损了不少,此刻定是不会想见我或者说是不敢见我,所以,等不等通报其实也都是一样的。
于是我朝赤云使了个眼神,赤云便立刻带人号了起来:“没有王法了!车骑将军之女章元英率领府兵在金安寺劫杀青阳王妃的人,意欲除去青阳王妃!”
“仗势欺人了!车骑将军纵容义女为非作歹,只因记恨青阳王妃,所以故意带人劫杀青阳王妃了!”
“章元英带兵杀人不成,抓了青阳王妃的侍女,被青阳王妃找上门来了,如今胆小怕事,不敢见人了!”
……
他们越喊越离谱,夸张得要命,但效果却极好,只因这些人本来就在自家门口准备着中元节的用物和晚上的祭祀活动,听着这么厉害,便个个看热闹似的围了过来,很快便吸引了更多人来看。
那几个府兵见我们是来闹事的,也不管章元英回应如何,只想着把我们赶走,息事宁人,可是这一赶就成了他们心虚的表现,于是赤云带人闹得更凶了,围观的人也开始起哄,纷纷骂起车骑将军和章元英来。
我抱着手,冷笑着看着这一幕。
原本我根本就不在乎章元英这么一号人物,也不在乎安晚跟青筠之间的那点事,可她们偏偏不安生,非要闹事,那就给她们个教训好了,本少主混江湖这么多年,也不是好惹的。
这时,赤云忽然跑了过来,紧张地道:“少主,有人过来了!”
我扫了他一眼,“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赤云道:“为首的人似乎是敬安侯府的人,他们不仅带了府兵,还带了龙城卫。不过,先前我们去龙城卫官署的时候他们还避而不见,这会儿却来的这么快,看样子是冲我们来的。”
“不怕,怕什么呢?”
我淡然道:“舆论才是最可怕的武器,如今百姓的风向是偏向我们的,这就够了,你不必操心这些,只需把事情渲染得更精彩些,散布得更广一些就够了。”
赤云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是,少主。”
第三百零二章 龙城卫相抗
带头的是龙城卫统领闫华,我上门“求援”时,他还忙得不得了,说是中元节要处理的事情太过,无暇分身,可如今却是一副狗腿样。我十分相信,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他便立刻冲上来咬我一口,证明自己的忠诚。
而他身边的人,正是在上次的茶楼有过一面之缘的敬安侯府世子,唐仪。
唐仪的样貌与唐薰有五分像,只是唐仪是个男子,眉宇间更为英气一些。看着他这张脸,我便想起了那个高傲张扬,目中无人的唐薰以及阿娆当时被唐薰欺辱的模样,还有灼红可怜兮兮地跪在碎瓷片上的模样,原本当日就没有完全灭下去的杀意便忍不住沸腾起来。
我打量唐仪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和表情无一不在诉说着对我的恨意和厌恶,若非此刻时机不对,他一定会让人冲上来把我撕成碎片。
一想今日的事,我心底便止不住冷笑:好,真好,今日之事涉及安晚、章元英唐薰唐仪,可真是好,今日所有人都凑齐了,倒是省时省力,索性一并清理干净好了。
闫华的动作十分迅速,兵马一到便将围观的人驱散了,毕竟他带的人可是龙城卫,平日里比京兆府和京畿总督更可怕更威慑人心的兵马,那些百姓岂敢不从?惊愕恐惧之下,哪里还顾得上看热闹,自然是早早跑了,保命要紧。
清理干净,确保周围没有闲杂人等之后,闫华这才带人走近,而唐仪竟是直接进了那扇一直紧闭着的车骑将军府大门。
这会儿见着我,闫华一开口却是一套十分义正言辞的说辞:“青阳王妃,您乃堂堂一国王妃,竟然带人在车骑将军府前闹事,究竟是何居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您是青阳王妃,卑职也是不会因此而罔顾律法的,还请您让手下撤退,跟我们离开。”
闫华连因果缘由都不问,一开口便咬死了是我的错,且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简直就是错漏百出,我一个王妃,这还什么都没做便被说有罪了,也实在是可笑。
我也不下马,只闲淡一笑:“闹事?闫华统领,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妃闹事了?闹了什么事啊?本王妃来此,不过是想给自己讨个公道罢了,既然你们不管,难道我自己还不能做主了,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闫华不为所动,绷着一张脸道:“青阳王妃,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请你把你的人带走,切勿在车骑将军府门口造谣生事!这可是朝廷从一品大员的宅邸,岂能如市井一般吵吵闹闹!”
我忍不住轻笑:“造谣,生事?如今皇上和青阳王不在帝都,本王妃被人当街刺杀,甚至身边之人都在金安寺门口被人劫杀,此等大事,你们竟是不闻不问,如今我自己带人来讨个公道,你们反倒是来指责我造谣生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先前本王妃一一拜访过龙城卫官署京畿总督府、京兆府,可你们谁管过我的死活?只说自己忙得很无暇顾及我,便推脱了。如今我自己找上门来,你们却是立刻就要来拦我,这是一条生路都不打算给本王妃了吗?
青阳王虽说不是在帝都上任,可毕竟是凌云的王爷,执掌着北疆疆土,再如何,也是王爷的朝臣,本王妃乃从二品诰命,竟是连性命都得不到保全!
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帝都百姓安危,为国效力,可实际上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们根本就是勾结了财阀世家,受了贿赂,想要本王妃的命!”
闫华被我一番话说得面色惨白,却也明白现在自己不能松口,否则就是当众认下了这个罪名,便腆着脸咬牙道:“青阳王妃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可如今卑职所看到的却是青阳王妃趁车骑将军不在,故意刁难章元英章姑娘,不仅带人堵在了车骑将军府门口,甚至大四宣扬并不存在的事情,妄图挑起民愤,扰乱民心!
我等岂能让青阳王妃罔顾律法,如此恣意地行事?来人,将青阳王妃送回别宫,好生休息。”
这架势,就是说不过我,想要来硬的了。
我眯了眯眼,一时间觉得有些嘲讽。
以前总觉得身处江湖,有太多的恩怨算计和阴谋,如今看来,这表面辉煌奢华的帝都也没有多光明,处处充满了算计,只不过江湖上的厮杀拼的是刀剑,这里的厮杀拼的是谋略心计,是不见血的战斗。
从一开始我坐上金青阳王妃的位置,明争暗斗就没有停过,只是我没有把自己真正的当成王妃,不屑与他们争宠与他们争斗,所以尚能置身事外,而到了帝都,他们一个个把矛头转向我,我便是想独善其身也不能。
亏得今日的人是我,倘若换作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说不定先前在安晚的手上便会栽了跟头,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阿娆不出意料也自是会被章元英带人擒拿,折磨致死。到最后,他们一个如愿嫁给青筠做了青阳王妃,一个嫁给元明霁做了元家少夫人,可我和阿娆呢?一个被视为不贞洁,一个根本不被人在乎。真正蒙了冤屈的我们,反而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而罪魁祸首却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过上富足安然的日子,荣华半生,真是好狠毒的心思啊。
可惜,我不是慕黎,也不是她们口中那个什么都不会的乡野蛮女,在我身上绝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我掩去心中种种思量,只淡然道:“赤云,既然统领大人认定是我们作乱,我们被逼无奈,今日,便乱上一乱,看看这表面繁华康泰的凌云帝都,到底能灰败腐朽成什么样子。”
赤云明白,我的意思就是要跟他们硬碰硬,来真的了。于是他立刻让手下们汇集起来,原本吊儿郎当的一群人得了命令马上规规矩矩地一字站开列队,气势不比龙城卫差半分,亦是训练有素。
炎卫往日本就是些在刀光剑影里讨生活的,哪怕跟在我身边的时候居多,但平日无事时接的任务也不少,这次跟着我出门这么久,一直被我拘着,许久都没能痛痛快快地干一场了。今日龙城卫想以人数优势来压制他们,无疑激起了他们的斗志和杀意。
龙城卫来的足有数百人,将车骑将军府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我的人却只有二十来个,这样的优劣相较却让炎卫愈加兴奋起来,一身的嗜杀之气展露无遗。
闫华也不甘示弱,立刻让手下严阵以待,他们虽然气势不足,但胜在人多,倒也并不示弱。
“青阳王妃这是要动用府上私兵,与龙城卫相抗衡么?卑职可记得,王妃前不久才因此被皇上责罚,如今皇上不在帝都,您这是又要知法犯法,故意挑衅凌云律法不成?”
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嘴皮子厉害的人,也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素来我都是能一刀砍了便绝不多话的,如今面对帝都这些耍嘴皮子打官腔的人精,倒是显出几分劣势来。
赤云见状,便喝道:“放你的狗屁!咱们王妃这也算是动用私兵?我们在大街上被人刺杀的时候,你们管了吗?对我们不闻不问,竟还有脸说自己是保护帝都的龙城卫!
且不论我家王妃被刺之事乃属谋刺皇亲国戚,告诉你们,今日我家王妃的妹妹阿娆姑娘若是有半分危险,这桩桩件件的,一定会尽数呈报给皇上,让皇上好好惩治惩治你们这些食君之禄却不干活的狗东西!”
此话一出,那闫华是又惧又怒,完全失了理智,只恨不得立刻把我们就地斩杀。
就在双方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声浑厚的男声响起:“都给我住手!”
随即,是一片整齐有序的马蹄声。
看了看来人,我忍不住扯出一抹凉薄的笑弧。
回来的可真够快的,是生怕我动了他的宝贝女儿么?哼,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