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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不是大神啊     写书能成神txt下载     写书能成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二十八章 尤德被赦免

    阿娆看着柔弱乖巧,其实最是要强,但凡她认定的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只好住了嘴,不再说这个。

    草草用了一碗肉羹后,我准备去寻一寻银叶,看看先前交给她的事情做得怎么样,刚出门,却遇到了匆匆而来的蔺若衍。

    他朝我拱手道:“参见王妃娘娘。”

    见他行色匆匆,我道:“你走这么急,是寻我有何事么?”

    蔺若衍道:“王妃娘娘,王爷让我来知会您一声,说是仪仗队马上就要出发了,请您早些收拾好东西,即刻启程。”

    “这么快?”

    我有些意外,“龙虎帮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么?”

    蔺若衍回道:“里县县令尤徳失职,为弥补过错,带兵剿灭龙虎帮老巢,为百姓除去一害,功过相抵,此事,已了了。”

    看来青筠这是打算从轻发落,不追究尤徳的过失了。不过,看他先前那样子,直接让人拖了尤徳下去,分明是要将尤徳一并惩处了的,为何却忽然转了性?

    也罢,晚些时候上了马车再问他好了。

    我道,“你回去复命吧,我们会尽快收拾好出发的。”说完,我又朝厢房折返回去。

    阿娆正收拾着碗筷,见我又走回来,疑惑道:“少主为何这么快又回来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我摇摇头道:“不是。这些东西都放着吧,把灼红她们叫过来一起收拾好行李,我们要准备启程了,若走得晚了,只怕这太阳又要晒起来了。”

    阿娆讶然道:“怎么这么快,里县的这桩案子,青阳王是不管了吗?”

    我道:“已经处理完了,龙虎帮被剿灭,尤徳继续担任县令。”

    “怎么会这样?”阿娆有些意外,“龙虎帮的那些人全都被杀了?”

    我想了想当时蔺若衍的用词,答道:“剿灭的话,应该是吧。”

    阿娆道:“可是,他们……”

    “好了,这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事情,更何况事已至此,你我多说无益,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在梳妆台前坐下,伸手将头上的步摇取下来,朝阿娆道:“帮我换个发髻吧,本以为今日走不了了,所以让你梳了个简单的头发,这下好了,待会儿要跟仪仗队出城,又要穿华服,需得梳一个端庄一些的发型才好,不过金冠就不必了,簪几支好看的簪子就行,我的脖子这几日一直不舒服。”

    “……好。”

    阿娆出去喊了灼红她们过来收拾东西,自己则帮我更衣,梳妆挽发。

    临行时,尤徳照例带着里县官员衙卫在官驿门口等着,百姓亦夹道欢送,只是,尤德的神色似乎没有来时看着那么欢愉了,想必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也很大吧。

    我与青筠受了众人的礼,这才上了马车。

    此时已是辰时三刻,太阳高高挂在天幕上,已经开始热了。好在马车内的冰炉已经补过冰块,丝丝寒意从金兽嘴里吐出来,将马车内沁得十分凉爽,哪怕穿着厚重的华服也不觉得很热。

    我坐在车窗边的小桌前,喟叹道:“这才歇了没多久,就又坐上了这马车了,这一路都坐着,岂不是要坐成个废人。”

    青筠捧着一摞折子放在车厢的正桌上,闻言答道:“再过几日便出了北疆的地界,到时候仪仗队和礼官都会折返,只有少数几人跟着,你想骑马也无妨。”

    听他这么说,我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问道:“还有几日?”

    青筠想了想,道:“我们如今才到里县,大概,还有十几天,走得慢耽误几日的话,需得小半月。”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逗我玩吗?既然还需半个月,你却为何说是几天。”

    青筠低笑一声,道:“小半月的功夫很快的,一眨眼便过去了,我们认识不也近两个月了吗?回想起来,还恍如昨天,只叹时光飞逝,日月如梭啊。”

    我捏不准他这话是在打趣还是还是真的在感叹时间过得快,便干脆地道:“你少说这些冠冕堂的话,我是个粗人,听不懂。”

    见他提笔写着什么东西,写几个字,又揉作一团丢开,寻张纸重新写,我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青筠扬了扬手里的信纸,道:“写一封信将此事呈报给凌云帝,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下笔,总觉有些不妥。”

    说起这事,我疑惑道:“你为何要让尤徳去剿灭龙虎帮,这岂不是他他断了自己的爪牙么?若他除了龙虎帮以后,你处置了他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还让他继续担任里县县令,若他因此记恨你,生了反心,你这便是养虎为患,倒不如直接杀了了事。”

    青筠偏头看我,道:“你这前后话相差倒是有些大,我以为我放过了青筠,你会认同。”

    我在他对面坐下,“没什么认不认同的,我看的只是对我有没有用处。当初我确实是说过我若是你便不会杀尤徳这样的话,不过那是因为他手下有人,他有能力为我做事,是有用的人。与其换一个不熟悉底细的人来接受里县,还不如继续任用尤徳。

    可那是我,不是你。如今你让尤徳亲自带人剿灭龙虎帮,这一步走得确实不错,这也是保下尤徳的关键,可你如何确定这尤徳会因此对你感恩戴德,而不是怀恨在心呢?”

    青筠笑道:“你说得总是很有道理。不过,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尤徳这个人心里是真的装着里县的百姓,他做这些虽然有报复的嫌疑,但不可否认的是,里县确实被他治理得很好,百姓也都很爱戴他。”

    我道:“百姓不知情,自然爱戴。难道尤徳跟龙虎帮的关系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么?万一有知情之人透露出来,那声誉受损的可就不只是尤徳,还要加上你这个包庇下属的青阳王了。”

    青筠道:“不会。尤徳很聪明,他把自己跟龙虎帮之间的关系隐藏得很好,这么多年以来,双方没有任何一次明面上的交集,甚至他还让人教训过龙虎帮,在百姓们眼里,他们之间是干净的,这就够了。想必尤徳自己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好罢。”我懒懒伏在桌上,拾了一团被揉皱的纸展开来看,“你是青阳王,你觉得对便是对的,反正这是你的事情。可你如何能瞒得过元明霁他们呢?若你们二人言辞不一致,凌云帝岂不是会起疑心?”

    他的字写得竟然还不错,一笔一划遒劲有力,却并不是一味的刚硬,笔锋处反而带了几分柔缓,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温软,实际上是一把隐了锋芒的利刃。

    “不会。”青筠道:“元明霁虽然是个言官,但他不傻,若是一开始他就打算自己查这件事,就不会那么主动干脆地把那份文书交给我了。他这么做是在告诉我,此事他不会插手,让我全权处理,结果如何,他上报的内容便是如何。”

    我挑眉道:“那可不一定,万一他在背后给你捅刀子呢?”

    青筠傲然道:“便是让他捅这一刀又如何?这么多年的明枪暗箭都扛过来了,我还怕他不成?若是他想要这么做,那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四品翰林学士,我要弄死他,轻而易举。”

    见青筠忽然骄傲起来,我提醒道:“那么尊敬的青阳王,您的书信可还一个字没动呢,这是不写了吗?凌云帝可还等着看呢。”

    青筠:“……”

第两百二十九章 青筠教书法

    “你写的字还挺好看的。”

    我懒懒地伏在桌上,看青筠开始动笔写那封信,由衷地赞道。

    “小时候被逼着练了好些日子,自是好看的。”青筠道:“只是今日为何不见你批阅折子?是已经看完了还是又偷懒了。”

    我下巴一抬,得意道:“往后我看的可能比较少了,大都拿给阿娆看去了,所以呢,日后该是我看着你为这些东西头疼了。”

    青筠道:“不会。有阿敏坐镇,弑神殿和北疆的事我都能省心不少。”

    我叹道:“做你的弟弟还真是惨。”

    青筠道:“做你的护法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与他四目相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诶,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一桩事,道:“按凌云的官员品阶来论,你是几品,我又是几品?听说到了帝都,还要按品阶给别人下跪行礼,麻烦得很。你一个封王,应该不至于见着谁都要下跪吧?”

    青筠想了想,道:“凌云官阶分为九品,其中每一品有正从之分,四品一以下的正从还各有上下级之分。一般正一品是丞相和大将军这样的肱股之臣,还有太师太傅等,不过这种属荣誉官职,虽然朝中声望很高,但手上没有实权。

    我是从一品,与骠骑将军、各部尚书、大学士、督御史、九门提督是一个品阶,不过我们虽然品阶一样,但若是见面,还是得按年龄和辈分来见礼,如此方不算唐突。

    你应该是从二品,与翰林掌院学士、巡抚、镇军将军这一类是一个品阶,不过,你若是与我在一处,便不用向比我品阶低的行礼,他们也不会为难。”

    我皱眉道:“为何你是从一品,我却是从二品?这可足足低了两个品次啊,岂不是意味着我在帝都处处矮人一头?”

    青筠道:“也不尽然。一般来说妻子都会比丈夫低两个品阶,若是那些品阶比我低的人,他们的妻子自然品阶也没有你高。但是像一些皇室公主或者追封加封的诰命,品阶便会比你高一些。

    凌云一统五国时折损了不少大将,所以诰命多是功臣遗孀,在凌云的贵族圈里分量很重不说,且多半都是老女人,脾气很是不好,仗着自己年纪大,品阶高,极为护短。若你遇上,不要跟她们发生正面冲突,适当地低个头会对你有利一些。”

    我一直以为青筠虽然有时候会表现出或温煦或不羁的一面,但他能镇住北疆、管理好弑神殿,一定是个可守规矩,遵循礼数的人,至少骨子里是有些刻板的,可他这一番话说得,完全暴露了自己的本性,简直超出了我对他的想象。

    见他面上仍旧一本正经,浑然不觉,我忍不住乐道:“听听,听听,这像是一个男人该说的话吗?真应该把灼红叫过来,让她听听你这番话,好叫她训一训你。堂堂青阳王,说话这般口没遮拦,像什么样子。”

    青筠一边写着字一边道:“我说的是实话,那是你未曾领教过她们的本事,等到了帝都你就会知道了,对那些人,根本无需顾及什么礼数,能容忍得了她们站在你面前,你还不动手打人已是极限了。”

    我挑眉道:“我倒真想见识见识,那些人是不是真如你说的这么可恨,她们难道还会吃人不成,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罢了,竟能让你如此忌讳,让我都避着些。”

    青筠道:“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毕竟你是我的正妃,不是普通的贵族女子,她们还是会有所顾忌,不会做得太难看的。”

    “无妨,想来我也不会轻易让别人欺负了去。”

    青筠道:“灼红自小便懂规矩,又有朝云暮雨随侍,此行想必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寻了些到了帝都以后会用到的礼制相关的册子给她们看,到时候有什么该注意的她们自然会提点你。”

    我叹道:“灼红那丫头如今已是够唠叨的了,你再给她多看几本礼册,多加几条规矩,只怕我这耳朵就要被她给吵聋了。”

    青筠低笑一声,并不说话,下笔的速度却是极快。

    我眼巴巴看着他三两下写完了那封信,问道:“这马车这么晃悠着,你怎的写字还能这么快?不会觉得落笔没有准头,走势控制不住么?”

    青筠停了笔,拿出一方小小的印鉴落款,道:“马车如此稳当,怎会没有准头?”他忽然偏头看了我一眼,道:“莫非这就是你不批折子的原因?”

    忽觉自己露了馅,我梗着脖子道:“才不是,我写字可好看的。”

    青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坏笑,“那你便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否则,我可不信。”

    “……不要。”

    这狐狸,既然都猜到了,为什么还非要让我写出来丢人啊!

    青筠将写好的信折好,放进信封内,封了口让车夫传了出去,这才朝我道:“想必你也是因为平日里事多,闲不下来,所以没什么功夫练字吧。反正这一路上你我二人都得待在车上,不如下棋之余我教你写字,如何?”

    我想了想,觉得好像还不错,便道:“可我如今这字迹已然定型了,再练又有什么用?”

    青筠道:“无妨,便当做是个乐子,耍一耍也好,总比你这么成日懒坐着,一动不动的好。”

    说着,他寻出几支笔来,问道:“你看看哪一支趁手,挑一支。”

    我看了看,发现他拿出来的都是软毫,且笔锋都是偏细的,忍不住问道:“没有硬毫么?我平日里都是写硬毫的,软毫我写不好,更何况这是马车上,这一晃一晃的,硬毫我都会会写糊,更别说是软毫了。”

    青筠道:“这便是你写不好字的一个重要原因。一般来说,刚刚开始练字或者字写不好的都会选择练软毫,再不济者也是兼毫,虽然软毫的难度更大,走势难以控制,可一旦你掌握了软毫,能够写得出一手好字,那么再去练硬毫和兼毫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比软毫好控制得多,要把字写好也容易得多了。

    可你若是一开始就选择硬毫,难度虽然小一些,对新手而言,更能上手,但习惯了用硬毫之后再去练软毫就会觉得十分艰难,无从下手,往后多半也只能写硬毫了。”

    我不服气道:“写硬毫那就写硬硬毫呗,能写不就行了,我又不是什么书法大家,非得学会软毫做什么。”

    青筠道:“硬毫相比较软毫而言,笔锋走势的改变少了很多,写字较为规矩刻板,没有软毫那般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所以你才会出现写字写不好,会写糊的情况。

    因为硬毫的笔尖是硬的,写的字就是笔尖定好的那般粗细,无法通过写字技巧而改变。若是软毫则不同,它的笔毫柔软,随着力度的大小可以改变。虽然这一点通过更换不同的笔也能做到,但毕竟过于麻烦了。

    你想想,若是你要写一篇文章,或者书信,粗的硬毫写不好,用细硬毫写大个的字,岂不是写一个字要蘸一点墨?”

    “好吧好吧,我练就是了。”我看了看他拿出来的几支毛笔,选了支粗细适中的玉杆紫毫,“就这支吧。”

    青筠看了一眼,“也可。”他铺开一张宣纸,道:“你且写两个字与我看看。”

    我提笔蘸墨,要落笔时却犯了难,“写什么好?”

    青筠拿了一张他先前写的信纸展开来,道:“先摹一摹这个吧,晚些时候我再让人给你准备一套字帖。”

    我苦着脸道:“可是你这字写的好小,我这笔尖如此粗,怎么写得出来?”

    青筠道:“你便按自己的习惯写就好,大一些也无妨,我只是想看看你写得如何,该教你什么心里也好有数。”

    “……好罢。”

    我依言将他写的字临摹了一遍,好在这张只是他的废稿,字不多,只有“臣青筠今有一事上禀,先有调任官员尤氏于北疆里县为县令,臣”这几个字,很快便写完了。

    我罢了笔,抬眼问道:“如何?”

    青筠道沉默了片刻,道:“……我以为你只是谦逊的说自己写的字不好看,未曾想到原是真的不好看。也罢,你过来,我一个字一个字教你。”

第两百三十章 少主摹瘦筋

    我以为青筠说要教我写字是一时兴起,教完了那几个字也就算罢了,却没想到过了几日在一处官驿歇脚时,他果真让人寻了字帖来。

    我眼巴巴瞧着他把那一摞厚的不知多久才能写完的字帖放在桌上,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这些……该不会是给我的吧?”

    青筠道:“不然呢,我自己写着玩?”

    我干笑道:“那也不是不可以嘛。”

    青筠笑骂:“别贫嘴,过来看看喜欢哪一种字,到时候好练。”

    我不解道:“这还要挑什么好看的?字不都一样吗?反正这些字帖的字肯定都是比我写得好看的,选不选要什么紧,写哪本不是写。”

    青筠无奈道:“你从哪听说的字都一个样?便是正楷那也有许多种不同的写法,你自己的字,至少得你自己看着舒服吧。

    快过来挑一挑,我些都是特意让人去搜罗的,虽然比不上我书房收藏的那几套,但也比一般市面上的好了不少。这几日你先将就着写一写,我已经让阿敏派人送那几本字帖来了,到时候再规规矩矩地练。”

    我叹道:“反正这一路闲着也是闲着,写便写吧。”说着,我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翻看字帖。

    第一本是一副小字,我问道:“这种是什么字?这么小巧娟秀,看起来还挺斯文的。”

    青筠道:“楷书有大楷,中楷,小楷之分,像这种便是簪花小楷,很多女子都喜欢写,你若觉得好看,便习这个吧。”

    我道:“还是算了,笔势太斯文太细碎了,不适合我,要我这么糙的人写一幅这样的字,与折磨也没什么两样。”

    我又翻了一本,这一本的字比方才的要大了很多,我道:“这个字这么大,那一定就是大楷或者中楷了?”

    青筠叹道:“你可能对大楷,中楷和小楷有什么误解,并不是字写的大就是大楷,写得小就是小楷。大楷虽然多是大字,但并不是只要写大了就是大楷,若是小楷放大,那也只能算作大的小字。”

    先前倒是从未有人与我说过这些,我抬眼看他,道:“愿闻其详。”

    青筠道:“一般来说,大楷多用于榜文、牌匾,字大,用笔时要雄壮、厚重、圆润,笔画紧凑,留白少,这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写大楷多用大的毛笔,而大毛笔笔头太软,韧性不足,写到最后,没了力道,勾不出锋芒来,以至于大楷字多绵软圆润,很多字体要求力道劲道和笔锋走势,所以往往写不成大楷。

    中楷也叫寸楷,用笔重在顿挫,铿锵有力,是最适合毛笔书写的楷字。写中楷时可藏锋、露锋同用,中锋、侧锋同书,所以变化无穷,也最出色。像碑拓一类的字便多用中楷。

    而小楷则多用于日常书写,用笔娟秀挺拔,笔画整齐,很多书籍、经文都会用小楷来写。不过并不是写小楷就一定要用小笔,小笔储墨太少,书写上太过麻烦,用稍大一些的毛笔笔尖写反而更好。”

    我道:“那这种字这么大,也是小楷了?”

    “不错。”青筠点点头,“这只是为了方便初学者临摹,所以写贴子的人把字写得大了一些而已。”

    “讲究可真多啊。”我喟叹一声,又翻了一本,这一本的字走势凌厉,字体偏瘦长,十分好看,我道:“那就这个吧,看着就很好看。”

    青筠道:“你喜欢便好,那就先摹写这一本。”

    说着,他把剩下的字帖放到一边,拿了我刚刚挑的字帖展开放在桌上,命人拿了笔墨纸砚来,在桌上铺设好。

    “这种字虽是小楷,却与瘦筋体有些像,它的字体偏瘦,笔锋凌冽,锋芒尽露,写出来十分好看,但难在运笔。”

    青筠选了一支笔头较短小的兼毫,道:“你且看我写两个字,你便知道该如何下笔了。”

    他提笔写下两个“若”,只见左边那字字形小巧,四四方方,十分端正,右边那个则更瘦长,笔锋走势更有力度,显得十分精神。

    青筠道:“左边这个是普通的小楷,肥瘦匀称,讲究走势自然,笔触温润,右边则是你方才选的那一种瘦楷,整个字要更纤长一些,笔锋也更有力度,重在勾画上。”

    我正听得似懂非懂,他忽然将手里的笔递给我,道:“你写一个我看看。”

    我两手一摊,无辜道:“可我不会呀。”

    青筠道:“就是不会才要学,若你会了,我还需要与你说这些么?”

    “……也是。”我接了笔,学着他的样子写了个“若”字。

    写完,我偏头看他,问道:“如何?”

    青筠沉着脸看了好一会儿,叹道:“我以为我只需要在你写字的时候提点提点,你便能写好,如今看来,到底是我想多了。”

    他说完,走到我身后,伸手将我捏着毛笔的手包裹起来,另一手撑在桌案上,带着我再写下一个“若”字。

    我还没回过神来,全然是他带着我的手在动,这个字写出来,便与他先前那个相差无几。

    青筠道:“这种字体不是说你把字拉长就能写出来的,还要求运笔的力道,笔画间的结构改变,你看,这一撇角度要陡一些,细长一些,但不能太软……”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我的手在宣纸上挥毫,可我两只耳朵里满满的都是他略微低沉得声音,魅惑至极,尤其是他离我这么近,绵软炽热的呼吸尽数扑在我耳畔颈边,我真的忍不住想动手动脚啊!

    青筠发现我一直不说话,手上也不用力,疑惑道:“怎么了?”

    他本就比我高,离得近不说,为了写字还微弓着身子,这一偏头,我也正好侧首,两人四目相对,脸庞近在咫尺,险些吻到一起。

    我满眼都是青筠半冷半妖的面容,那双勾人的凤眸里此刻映着一个小小的我,显得更醉人了。

    娘呀,这男人真好看!

    脸上忽然一疼,我回过神来,发现青筠正伸着两指捏着我脸上的软肉。

    我将他的手拍掉,气哼哼道:“你干嘛?”

    青筠挑起一边的秀眉,饶有兴趣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是,我在教你写字,你在干嘛?竟然这般色眯眯地盯着我。”

    我揉了揉脸上被他捏疼的地方,瞪着眼睛看他,“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许人看了?我偏要看,偏要看!”

    青筠勾唇一笑,伸手扣住我的腰,往他身边一带,我整个人便往他怀里扑去。

    “想看的话,便看个够,看完了,我们再慢慢写。”

    我没留心青筠会来这一手,站得不是很稳,此刻被这么一拉,直接“咚”的一声栽在他怀里,鼻子冷不丁磕在了他的锁骨上,连抬手挡的机会都没有。

    “嗷!”

    我接连吃痛,心下微恼连忙伸手将人推开,揉了揉我的鼻子。

    见青筠又朝我伸过手来,我发狠地拍开,骂道:“又想干嘛?”

    青筠哑然失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个傻瓜的鼻子怎么样了而已。”

    你才傻!你从头到脚都傻!

    我气呼呼道:“不需要,哼,这堆字帖你自个练去吧!”

    我现在十分怀疑,青筠这么做根本就是因为自己这一路上太过无聊,想消遣我寻个乐子而已。

    “好了,别闹了。”

    青筠拉住了我的手,将我带了回去,柔声道:“好好写,趁着时间还早,写完我带你出去玩。”

    见他放低了姿态,我消了些气,却还是绷着脸道:“你哄小孩呢,谁要你带着出去玩?我也不要写这个东西。”

    青筠做出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道:“哦,看来我精心准备的承露宴你是不准备去了,那我便让人撤了吧。”

    听到承露宴三个字,我瞬间起了兴致,问道:“灼红说承露宴是夏季最受欢迎宴席,以当季的嫩藕鲜莲子为主,配上各种冰食小吃,颇受凌云贵族喜爱,是不是?”

    青筠道:“不错,你把这一页字临摹完,我就带你去。”

    我想了想,道:“好罢,那你不许反悔。”

    反正只是练几个字而已,没什么要紧的,但这凌云的承露宴我还没吃过,光是听起来就很不错的样子。

    青筠应道:“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第两百三十一章 王妃暖宫寒

    最终我还是没吃上那一席承露宴,不是因为青筠反悔,而是因为我的葵水又来了……

    此刻我正窝在马车里的床榻上歇息,已经热得快不行了。

    本来如今的天气就很热,哪怕已是下午,太阳也依旧很烈,走了不过半个时辰便烤得整个马车里什么东西都热乎乎的。偏生青筠怕我又受了凉气,还把马车里的冰炉撤了下去,唯一能让车厢凉快一些的东西没了,这马车简直就跟蒸笼一样。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发现整个手心都湿哒哒的,见青筠还端坐在桌前看着书,一副浑然不受影响的样子,我疑惑道:“难道你就不热吗?”

    青筠淡淡道:“心静自然凉。”

    我咬了咬牙,再一次劝道:“其实你完全可以把冰炉放进来的,我又不会去抱着它,只是放在车厢里而已,要什么紧?这么热,我难受。”

    青筠轻轻一叹,放下了书,走到床边,道:“你若是看得到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糟糕,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也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很狼狈,可谁月事来了疼成这样还能脸色红润,生龙活虎的?可我若不趁此机会再争取一下,难道这几日都要这么被“蒸”着赶路吗?

    我嘴硬道:“我怎么了?我这回可比上次好多了,先前吃了那么多暖宫的药,已经调理好了不少,又没那么疼了,便是放两个冰炉也不打紧。”

    青筠直截了当道:“冰炉你就别想了,这几日我都不会让人放进来。你那个拈花阁阁主还特意嘱咐过我,说是这一路上若你来了月信,一定半点生冷都不能让你碰,连冷水都不能近身,更别说冰炉这等寒涼之物了。”

    “我这……”

    我刚想说顾清风那是杞人忧天,我根本没那么娇弱,便觉下腹一热,忽然传来一阵绞痛,仿佛五脏六腑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似的,又好像有人拿着棍子在绞我的肚肠,疼得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看来,这种任性的话还真是不能随便说啊,刚撒了慌说不疼,就马上就疼得更厉害了。

    青筠见我忽然噤声,连忙问道:“怎么了?脸色为何一下子这么苍白?”

    痛完一阵,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我喘了口气,道:“……疼。”

    “刚刚还骗我说没事。”青筠皱了皱眉,转身走出了外间。

    可我刚刚那是还能忍着呀!

    还没说出话,我的肚子又开始疼了起来,且比上一阵更凶,疼得我浑身发抖,也没功夫管青筠是去做什么了。这该死的月事,这两次疼起来怎么这么厉害,连我都忍不住,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做女人可真不容易,每个月折腾这么一遭,真是活受罪,下辈子,本少主一定要投个好胎,做个男人!

    没多久,青筠拿了个小瓷瓶回来,另一手里还端着个茶杯。

    他走到床边坐了,道:“先起来把药吃了,这是你的护法给的,说是吃了可以缓解疼痛,水也是温的。”

    我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小瓷瓶,发现是顾清风常用的那种式样,想必这药也是顾清风给的,不知怎的,我本来在想要不要吃,却忽然间断了这个念头,拒绝道:“不吃。”

    青筠皱眉道:“你都疼成这样了,为何还不肯吃?莫非是担心我害你不成?若你真是担心这个,我可以先服一粒,吃给你看。”

    疼痛之余,我抽空回道:“万一你偷偷吃了解药怎么办,毒死的还是只有我一个人。”若这真是毒药,只怕是对我并没有什么用呢。

    青筠咬牙道:“你如今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想杀你,用得着那么麻烦么?”

    我轻哼一声,“这样杀了我,你会跟炎华宫结仇,对凌云帝也不好交代,所以你这药很可能是慢性毒药,吃了以后,短时间隐而不发,等到了帝都,我便忽然暴毙,这样不仅可以将我除去,罪责也落不到你身上了,还能趁机除掉一两个你的对头,岂不是一举多得。”

    余光里,青筠似乎被我说得有些恼了,他道:“你不肯吃便不肯吃,何苦说这样的话,若我真有这个心思,早该对你下手了。”

    被他斥责了一番,我蜷起身子哼哼了两声,不说话了。

    好吧,其实我就是在无理取闹,本来我也没有吃止疼药的习惯,更何况这还是顾清风的药,既然他人都走了,药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一并带走多好,省得再听见他的名字,想到他。

    我正腹诽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下意识一躲,想朝内滚去,身子却被人拉了回去,嘴唇蓦然碰到一个冰凉柔软的事物。我心下一惊,连忙定神看去,入眼,是青筠那双勾人的凤眸。

    这……

    他亲我?

    他居然敢亲我!

    我皱起眉头,想将人推开,青筠却早有预料似的将我的手捉住,另一手扣着我的后脑勺,吻得更深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这个吻被渡到了我的嘴巴里,温温的还有些水,弄得我喉咙微痒,忍不住吞了下去,后知后觉才发现那是个小药丸……他居然是在给我喂药?

    不是,你喂药你非得亲我干嘛!

    我心下恼怒,挣扎着想推开他,奈何浑身无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须臾,青筠在我唇上轻轻一咬,方才放开了我,却是眯眼一笑,“下次若还不乖,便故技重施,再来一次。”

    “……滚!”

    我挣脱手,狠狠一抹嘴巴,将人踹下了床榻,骂道:“你混账!”

    青筠“咚”的一声摔在榻前,整个车厢都被他震了一震,想是吃了痛,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朝我道:“黎儿好狠的心,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怎的却如此不领情?”

    我正要反驳,肚子却又不争气地开始疼了起来,我也懒得再说他,索性背过了身去。

    背后传来青筠的声音:“肚子又开始疼了?想是药效没那么快,我让人准备了汤婆,先暖一暖肚子罢。”

    说完,他回身出去,果然拿了一个小汤婆进来,“给。”

    我伸手探了探汤婆的温度,却忙不迭收了手,皱眉道:“这么热的天你竟然让我抱这么个热东西,我本来就热得不行了,再抱个汤婆,岂不是要中暑了?”

    青筠忍不住笑道:“这水又不算很热,怎么可能让你中暑?”

    我道:“我现在都已经在出汗了,若抱着,待会儿汗便要沁湿衣裳了。”

    青筠将汤婆塞到我手里,道:“我已经让他们早些找地方歇脚了,你再忍一会儿,出一身汗总比忍着疼要好,等到了官驿在洗澡换身衣裳便是。”

    “……那好吧。”我将汤婆捂在腹部,暖意很快透着衣服传了过来,果然舒缓了不少。

    不知是药效起了还是折腾了半日有些累了,这会儿舒坦下来,我渐渐生出了几分倦意,忍不住合上了眼帘。

    正睡得舒服却觉得似乎有人动了动我,我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青筠抱在怀里,而且已经下了马车。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却又不好当场发作让人看出端倪,只好趴在他肩膀上低声问道:“你干嘛?”

    青筠低声回道:“别乱动,抱都抱了,我带你进去,难道你想让人看出什么来么。”

    听完,我十分配合窝在了青筠怀里,任由他抱着我穿过两侧的护卫,在围观百姓的注视下一起进了官驿。

    想必经此一事,青阳王宠妻无度的传言又要有新料了。

    有丫鬟亲自引着我们到了厢房,走到了门口,青筠这才吩咐道:“去备些热水让王妃娘娘沐浴。”

    “是。”那两个丫鬟闻言立刻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我看了看,发现人都走远了,阿娆等人也因为要寻衣裳所以还没到,便道:“放我下来吧。”

    青筠道:“你好些了么,可以自己走?”

    “自然可以。”我直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落在地上,道:“这个情况,你今晚就别跟我睡了吧?”

    青筠道:“好。”

    不多时,几个丫鬟已经将洗澡水备好,阿娆等人也也已来了,青筠便退了出去。

第两百三十二章 仪仗辞上君

    来了月事自然是不能泡澡了,草草用布巾洗了洗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我便继续睡了。

    往日我断不会如此嗜睡,我想多半是那药的问题。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屋内点上了烛火。

    刚动了动便听到阿娆的声音,“少主醒了?可感觉好些了么?”

    我循声望去,发现阿娆站正在香炉前往里面添着香粉,我能睡得如此舒坦,想必少不了安魂香的作用。

    “已经好多了。”此刻腹部的疼痛已经消退了下去,仅有些微的不适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我起身下了床,道:“如今是几时了?”

    阿娆盖上香炉的小铜盖,走近前道:“此刻已是戌时末,少主可睡了一个多时辰呢。”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这么久了?难怪天都已经黑了。”

    “那药的止疼效果很好,只是会让人犯困,少主睡一会儿也是正常的。”阿娆道:“你饿不饿?先前我已经吩咐膳房温着吃食,此刻定是还热着,有粥,面还有鸡汤,想吃些什么?”

    中午本来打算去吃承露宴,结果因为月事没吃上,我便赌气干脆没用午食,晚上又因为睡着错过了晚食,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

    我点点头道:“那就喝碗粥吧。”

    阿娆应了,出去吩咐了几句,让人端吃食过来,又打了两盆温水进来给我净面净手。

    我一边擦脸一边问道:“为什么先前喝了那么多的药这次还是肚子疼?感觉也没比以前好到哪里去,这药该不会是没有效果吧。”

    阿娆白了我一眼,道:“谁让少主不坚持多吃几幅暖宫的药,早早的断了,这下知道错了吧。

    顾先生可特意说了,您要多服一段时间才能有效果,毕竟寒气在体内积得久了,想要彻底祛除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少主用药的效果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反倒怪起药来了。”

    我笑骂:“一口一个顾先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的主子呢。”

    阿娆道:“少主啊,不是我说你,人家顾先生对你那么好,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他是鬼医,不是你的属下,如此护你,处处为你着想,其中用意,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擦干手,放下布巾,叹道:“很多事情不是哪想象的那样,表面上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你看我如今与青筠这般亲昵,难道我与他便真是郎情妾意么?”

    阿娆轻哼,“少主伶牙利嘴的,我说不过你,不过,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凡事不能一概而论,不能总是把人往坏处想嘛。”

    刚说完,门口便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是灼红端着粥来了。

    阿娆便出去接了粥进来,道:“正温着,刚刚好,少主快些喝吧。”

    我依言在桌前坐下,将一整碗肉粥都喝了下去,阿娆见我没什么问题,便下去休息了。

    只是先前睡了那么久,这会儿又刚吃完东西,我是完全没有睡意了,便正好出去见一见银叶。

    将炎卫支开后,我单独召见了银叶,与她细细洽谈了一番要除掉之人的名单,到亥时三刻方才让她离开。

    次日一早,又是趁着时辰尚早匆匆忙忙地起床赶路。

    半个月后,我们如预期一般到达了北疆边界的元城。

    我扒在车窗边,眼巴巴地看着马车在元城穿行,问道:“出了元城,这些仪仗队的人和礼官就不会跟着了么?”

    青筠道:“不错,他们会留在元城,一直等到我们回来方才与我们同回须臾城。不过还是会有几个礼官同行的,毕竟到了帝都那些琐事还是需要有人应付,蔺若衍一人根本忙不过来。”

    我道:“既然朔诚留在须臾城,你何不将陆长鸢一并带来,有他随行,此行定是顺利很多,对你的助益也大些。”

    青筠道:“阿敏性子跳脱,肯应下我留在北疆已是不易,怎么可能乖乖的处理那么多政务,陆长鸢若是不在那里看着,我不放心。”

    我点点头,“也是。”就朔诚那样,能安安分分批个折子都不容易。

    眼见马车从元城城门穿行而过,那些持着金器旗子的礼官和大部分将士果然没有再跟上来,而是与元城百姓一起站在了城门口欢送,我忍不住兴奋道:“诶,咱们出元城了,那些家伙总算是不会再跟着了!”

    青筠道:“出了便出了,你高兴什么?还有小半月才能到帝都,接下来我们可就不像在北疆那么好走了,这一路上需要先让人持着通关文牒呈报当地官员,接洽好护送时间,方能通行,麻烦得很。”

    我道:“可你不是说出了元城,跟着的人少了,我就能骑马了么?能不待在马车里我就高兴。都快坐了一个月马车了,我可不想再坐了,便是坐牢,那也能放放风吧!”

    青筠笑道:“好,明日我让人备两匹马,让你出去放放风,不过你这衣裳要换一身才好。”

    我坐回椅子上,道:“衣裳这些不用你说,我自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是明日,而不是现在?我想现在就骑马。”

    青筠拿了幅凌云的地图出来,展开后指着元城到天赐城的方向,道:“你看这一路,今日我们会在这个小县歇脚,而这一带的兵马总督会亲自带人在此处接见,然后一路护送我们到天赐城。这小县到天赐城的距离不算近,但官道宽直,周边亭哨齐全,是最安全的。

    而我们现在走的这一段官道多山林,周边亭哨少,万一有人算准了时机,趁着我们大部分士兵退留元城,南疆的护卫军又未到的时候来行刺呢?若是现在让你骑马,弄出了个好歹,我如何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嗯?”

    我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道:“似乎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为何不让属下再护送一段路,或者让这一带的兵马总督早些派人接应呢?这样就不会出现这个空档,也不会有这个顾虑了。”

    青筠道:“不管我跟凌云帝的书信往来再密切,再忠心,我也是个封王,能独自掌控领地的一切权力,终究对他的政权有所威胁,若我带兵进入南疆地界,定会让他心生忌惮,便是凌云帝表面上不说什么,此举也是逾越了,会引起百官弹劾。”

    我道:“那你可以让兵马总督带人来接应啊,如果你开了口,他一定是不敢拒绝的。”

    “无妨。兵马总督掌管一方兵政,每日要忙的事情也不少,能分心护我们一程已是不易,不必对他们太过苛刻。”青筠淡淡一笑,“更何况,若是不这么做,那些想对我们动手的人怎么会有机会呢?”

    好么,这家伙是故意设了套,等着别人来钻呢。

    果然,这才刚出元城了半个时辰,第一波杀手便到了。蔺若衍显然早有准备,应付起来十分轻松。不过,这才只是个开始,那些人潮水般涌来,被击败后又潮水般退去,一波接着一波,越来越凶狠,可青筠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我道:“你就不怕你那些护卫挡不住,真出个什么事?这都第三波人马了,还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架势,这些人怕是个个卯足了劲想借此机会杀你呢。”

    青筠镇定自若,道:“就凭他们也想要我的命?这些都是我麾下精兵,若是连这几个不入流的东西都挡不住,那蔺若衍这份差事也别想要了。”

    见他满不在乎,我窝在车窗旁的小桌前,懒懒道:“你闹归闹,别玩脱了就行,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北疆那边救不着,南疆那边赶不到的,这哑巴亏也就只有你自己兜着了。”

    青筠笑道:“黎儿如此关心我,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出事?”

    我道:“关心你算不上,我只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当了寡妇而已,哪怕是个假名头,那也挺不吉利的呀。”

    青筠低笑一声,“你放心,绝无这个可能。若我所料不错,这后面定是还有人,你安安稳稳坐着便是。我们也算是风口浪尖上走过来的人了,这点小风浪,还用得着担心么?”

    “好罢,”我叹道,“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乔家有小女

    第三波杀手击退后我们便继续赶路,只是,没安生片刻,一局棋才刚近尾声,蔺若衍又喊道:“王爷,前方有人过来了!”

    这一路上他已经这么一惊一乍地喊了三回了,此番又有人来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青筠显然也不甚在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后才慢悠悠回道:“有人来了你带人击退便是,在那里叫唤什么,成天瞎闹,不能稳重些么。”

    此话训得十分到位,一路相处下来,我发现这蔺若衍还真是个兔子心性,不是说他温柔可爱,而是极易受惊,整日遇到些什么小事便一惊一乍的,闹得鸡飞狗跳,到头来却只是虚惊一场。你要责怪他吧,可他又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尽职尽责,你不说他两句吧,他又整天瞎闹。

    蔺若衍平白被说了一顿,委屈道:“王爷,此番来的并非杀手,从装束上看,他们似乎是南疆的军队,未查明来意,我已经先派人去将他们拦下来了。”

    青筠依然没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嗯。”

    眼见着这一局再这么下下去我就要输了,连忙岔开话题:“青筠,莫非你私底下安排人接应了?”

    青筠摇摇头,“我未曾派人接应,先去探路的属下也不可能折返,按理说,此时应该不会有人过来。”

    “这就对了。”我点点头,煞有其事道:“若真是南疆的军队,那他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先前看你那地图上不是标得挺远的么,我估摸着从驻军之地到此,要没个把时辰,根本就赶不过来,这群人虽披着南疆士兵的衣服可未必就是南疆之人。

    我猜,这极有可能是别人故意设下的圈套,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好对我们下手的,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还是查探清楚再说。”

    青筠听完我的话,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似乎确实在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趁着青筠分神之际,我悄悄将棋盘上的一颗白子换成了黑子。

    青筠并未发现我的小动作,他丢开手上的白子后,掀开帘子同蔺若衍道:“且不要莽撞,先核实对方的身份,确认一下他们是不是南疆的军队,切勿上了当。”

    “是!”蔺若衍应了,立刻派人前去查探来人的身份。

    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我又换下来两颗,棋局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黑子从颓势一下子扭转过来,反压了白子一头。

    不多时,蔺若衍已得了消息,回道:“王爷,王妃,来者身份已经确认了,是兵马总督之女乔如,约摸百人。她说自己是按例带人在附近巡视,听到打斗声后才寻过来的,您可要见一见?”

    青筠想了想,道:“既然已经来了,见一见也无妨,只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到前面的林子里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再说罢。”

    话音未落,外面便响起了阵轻快的马蹄声,想是主人拉了缰绳,烈马嘶鸣起来,一道清脆的女声随之响起:“小女乔如见过王爷,礼数不周还请见谅,听闻此间有打斗之声,不知青阳王可有受伤?”

    看来这姑娘还真是个爽直的性子,未等宣见便自己迎过来了。

    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到了马车前问话,我们也不好视若罔闻,青筠只得应到:“未曾受伤,不知乔姑娘怎会在此?”

    乔如道:“说来也巧,今日小女正好在附近巡视,忽然闻得这边有打斗之声,便连忙带人前来查探,未曾想竟是青阳王尊驾到了。只是,王爷为何不事先派人通知父亲,也好及时派人接应,便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我心道:说得倒挺像那么回事,可就你带的那几个兵,遇到厉害的杀手能挡得了多久?多来几个人,难道那些他们就不想要我和青筠的脑袋了么?

    不管是北疆还是江湖,想要我们二人死的人都多了去了,其中有几个有钱的买凶杀人,有些要钱不要命的接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哪怕你就是派再多人来护着,寻到机会,该下手的,他们也还是会下手,与其跟他们慢慢较量,倒不如这般干脆地引出来,一次杀个干净。

    青筠只道:“此番走得急,前去报信之人方才出发,等到洽谈好派兵过来还需要些时间,本王担心耽误了行程,便先启程了,是本王考虑不周,不过并未有什么大碍。”

    乔如道:“原来如此,青阳王没事就好。不知先前那些刺杀您的都是些什么人,可留下了活口?”

    青筠道:“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往前面走一些再详谈,也好让这些将士歇一歇。”

    “妥。”乔如道:“那小女便为王爷带路,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开阔的林子,那林子正挨着一条河,歇脚正好。”

    青筠客气道:“如此,便多谢乔姑娘了。”

    乔如应下,又与蔺若衍说了几句,似乎是在商量着往哪边走,不多时,一行人便再度出发,只是方向上又些改变。

    未免青筠注意到棋局上的变化,疑心我动了手脚,我也起身掀开帘子,朝赤溪道:“往后一路危险重重,凡事小心一些,不要乱来,阿娆那边也多派几个人盯着。”

    赤溪应道:“是。”

    我这才坐回棋盘前,见青筠没有要接着下的意思,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表现的太过着急,便打趣道:“你方才这一口一个乔姑娘,叫得可真脆呀,这姑娘该不是喜欢你,所以特意来迎你的罢?”

    青筠平日虽然话不多,可这一路上我发现,面对我时,他的态度似乎便格外和缓些,对我那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耐心极好,所以我也不再与他绷着,时不时开几句玩笑,他也并不会恼火。

    此刻,青筠脸上未见半分羞恼,反而道:“黎儿这么说,莫非是吃醋了不成?”

    我微微一笑,“王爷喜欢谁,臣妾怎么能置喙呢?你就是夜御数女,臣妾也只能给您鼓掌叫好呀。”

    青筠被我一番话噎了个实在,心知说不过我,便敛了玩笑,正经道:“此人家乃是兵马总督乔余的独女,自幼跟着父亲乔余习武,算是马背上长大的,武功尚可。不过,我与她从未见过此人,与她也未有任何交集,何来喜欢一说?

    此番寒暄也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该做的还是得做,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太过张扬总归不好。”

    我素来不相信什么巧合,我们这刚到边界不久,距离兵马总督乔余的地盘还远着呢,这乔如却把时间掐的这么好,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委实让人生疑。

    见他撇的一干二净,我挑眉问道:“那你当真没让人事先过来接应?”

    “没有。”青筠道,“我就算是想让人接应,也不会找她。这乔如可是乔余的掌上明珠,万一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本王岂不是与这兵马总督结下了梁子?到时候从帝都返回北疆还要经过此地,若他暗中使绊子,吃亏的可是我。”

    “那好吧。”我道:“可你们未曾见过,又怎知她就是乔如。万一是别人冒充的呢?”

    青筠道:“不会,蔺若衍敢如此断定她的身份,定是见到了凌云兵马总督才会有的墨令,这墨令每位总督都会有三块,分发给身边亲信,以便传信或者办什么要紧事,她既然是乔余的女儿,有墨令也很正常。”

    我看了看青筠的俊颜,又想起了上次那个浣纱女,忍不住道:“只怕她本来是对你没什么意思的,看见你这张脸就动了心呀。”

    这青筠委实长了一副好模样,连我这般心志坚定的人有时候都会被他蛊惑,更别说是那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了,倘若青筠再放荡一些,只怕如今早已儿女成群了。

    “怎会?”青筠无奈一笑:“你以为所有人都与你一般,心志不定,只会见色起意?”

    我轻哼,“那也要有色才能起意啊,你若是长得丑一些,看我会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青筠忍俊不禁:“看来长得好看还是有些用的,否则本王可就娶不到黎儿这个小娇妻了。”

    我轻哼一声,觉得话题引得差不多了,便道:“这棋你还下不下了?就知道贫嘴,莫非是觉得自己要输了,故意如此不成?”

    青筠看了一眼棋盘,一对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我怕他看出什么来,连忙道:“诶,这会儿可是轮到我落子了,你别想抢!”

    青筠看了我一眼,垂了眉眼,笑道:“小的哪敢呀,少宫主先请。”

第两百三十四章 林间再遇刺

    偷了青筠三颗棋,我自然是赢得毫无悬念,不过他委实厉害,虽处于败势,打败他却仍旧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青筠看着棋局,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方才那一局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怕他看出了端倪,连忙伸手将棋局打乱,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你这人好没意思,我这好不容易赢一次,你就这样耍赖,难道还疑心我动了手脚不成,莫非要你次次都赢我才行,就容不得我赢你一次吗?”

    青筠摇摇头,道:“一局棋而已,输赢何妨,只是……”

    我理直气壮道:“不管,你输了就是输了,不许找借口,快分拣棋子,把棋盘收了,别想耍赖。”

    青筠被我堵了嘴,棋局又被打乱,已经寻不出踪迹来,只得乖乖认了栽,看他端着一副怀疑的小模样分拣棋子,我真的快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虽然说这样做不太厚道,可我的快乐却是实实在在的呀。

    收拾完,青筠忽然道:“虽说凌云并不看轻女子,可自古夫唱妇随,女子都该是伺候夫君的才是,为何我这个夫君,却整日被你磋磨指使,俨然是个一个贴身丫鬟。”

    我想起自己近些日子让他端茶倒水干的那些活儿,脸不红心不跳道:“就算别的夫妻是如此,可我们不一样呀,我们又不算是真正的夫妻,顶多就是盟友罢了,这只是互相帮助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道:“一点小事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对了,今日你还未烹茶呢,到了官驿以后,记得煮一壶君莲叶,上次我觉着味道还不错,今日我们可以再喝一回,然后再练字。”

    青筠道:“君莲叶极为珍贵,你倒是会挑嘴,其他的都不喝了。”

    我道:“这不也是被你养刁的么,以前我并不讲究茶水,这一路上跟你日日喝,听你说茶道,也算是能品出个好坏来了。”

    青筠失笑:“说来说去,这还成了我的错了。”

    是不是他的错我不知道,反正与他在一起这段时间,我倒是真喜欢上了喝茶。以前我总觉得茶跟水差不多,除了有股味道,颜色有变化,并没什么两样。

    可青筠却日日烹茶,或浓或淡,或苦或甜,日日如此,从不间断。他每到一处地方都会买一些当地的茶来,与我一同细品,看看有什么特色,然后就着茶水与我说一说茶理,讲一讲书画,我还真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不想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便转而问道:“这天赐城那么大,宫殿千千万,我怎知那咒术的源头该从何处去寻,解法又该是什么样子?你可有派人替我打探过?”

    青筠道:“我已让人查过了,据说当初符火咒是神祭师住持献祭的,而神祭师所在之处便是祭师宫,只要找到祭师宫的旧址,想必还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这些消息沐秋也早已传过给我了,不过,依我所见,那可不一定。”

    我道:“先前我们只想着来了天赐城就能找到咒术的源头,却未曾想到如今距离盛天王朝灭亡已有数百年,这地方先前虽有天赐国看顾着,可神祭师却早已随着盛天王朝销声匿迹了,这祭师宫自然也是尘封多年,要寻到符火咒的痕迹谈何容易。

    更何况,当年华陌虽寻得了这个咒术,却并不齐全,由此可见,当时所留下的信息就已经残缺了。且以她那般谨慎小心的性子,自己得到了,未免别人发现,定是将所有的痕迹都毁去了,怎么还会留着让我们来寻?

    所以,这天赐城,一直以来都只是被我们赋予了希望的一个想象中的地方而已,或许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用处。”

    青筠道:“这一切还没开始呢,你就放弃了,可不像你的性子。”

    我淡淡一笑,道:“我可没说要放弃,只是明白了这么做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选择撇弃虚幻的希望,看清眼前的事实而已。这也挺好,省得到时候寻不到咒术解法便过于失落,心灰意冷。”

    这番话倒是真的。若顾清风没有骗我,我身上果真还有着另一种毒性,那么这咒术解法便是找到了,也不能解,不敢解,于我而言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欢喜罢了。

    青筠道:“还没开始你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真不知道该说你是乐观还是消极。”

    我低笑:“早死晚死都得死,不过是时间和方法问题罢了,何必纠结。只要身后事处理完,我亦无惧生死。”

    只要阿娆好好的,能安安稳稳登上炎华宫宫主之位,没有后顾之忧,我便是死了,也放心了。

    二人正说着,马车悠悠停了下来,蔺若衍道:“王爷,下来歇息一会儿吧。”

    想来已经是到了乔如说得那片林子,青筠起身,外面自有属下掀开帘子候着,青筠下了马车,习惯性地转身朝我伸出手来,我便就这他的手了下马车。

    一个身穿暗红色劲装,身上斜斜披了半身软甲的女子朝我拱手道:“想必这位便是王妃娘娘吧,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是个大美人,小女乔如,此番有礼了。”

    我打量眼前女子一番,只见她浓眉大眼,五官凌厉,墨发高束,英姿飒爽,腰间佩着一柄上好的长剑,微微抬起的手上还带着一层薄茧,一看便是个善武之人。

    我笑道:“乔姑娘谬赞了,不必多礼,快请起身吧。”

    乔如见我也是个好说话的,便道:“王妃娘娘,听闻您也会武,是么?”

    我淡淡一笑,道:“不瞒你说,未入王府之前,我还是一名走镖的镖师。”说着,我含情脉脉地抬眼看了一眼青筠,然后面带羞怯地底下头来。

    好在,青筠与我相处这么久,对我的心思也算是有了些了解,要接这点戏可谓是轻而易举,水到渠成。他将我伸手一揽,霸气道:“乔姑娘问这个,莫非是想与黎儿切磋一番不成?”

    乔如自知失言,笑道:“王爷恕罪,小女嘴笨,不会说话,只是想与王妃娘娘寻个话头罢了,又岂敢与娘娘动手?”

    青筠皱眉道:“不管乔姑娘敢不敢,本王的王妃也不容许任何人不敬,还请乔姑娘慎言。”

    见青筠不依不饶,乔如只得应道:“是。”

    想必乔如也是个娇惯着长大的孩子,被青筠说了这几句后,脸色便难看起来,只是碍于面子,并未发作。

    我觉得差不多了,怕青筠当真委屈了人家小姑娘,因此与兵马总督有了嫌隙,便连忙出来圆场,“好啦王爷,乔姑娘这是在和我说话呢,您就别操心啦。”我朝乔如道,“是吧,乔姑娘。”

    乔如被我和青筠弄得有些不上不下,略微有些尴尬,一双秀眉微微皱起,却还是隐而不发,附和着点了点头,应道:“嗯。”

    我估摸着,这样也就差不多了,乔如是个直性子,藏不了事,在我们这里受了气,回去以后定会与她父亲或是身边之人抱怨,届时,我与青筠恩爱的消息便能坐实,且传扬开来了,也不必做得太过火。

    这时,阿娆与灼红迎了过来,见我身边还有其他人,阿娆便并未做声,而是由灼红领着朝我们一一见礼,这才退到我身边。

    几人没说几句话,赤溪忽然带人围了过来,青筠亦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浑然不觉,低声问道:“怎么了?”

    赤溪道:“少主小心,有人来了。”

    话音一落,我便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意靠近,不由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手不由自主地想去摸刀。

    虽然我没了内力,可身体这么多年养成的反应却骗不了人,能让我这么紧张,连青筠都绷直了身子,对方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乔如还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了?”

    此刻无人再答她,因为林中已现出一片人影来了。

第两百三十五章 惊现火雷丸

    青筠道:“黎儿,你带着她们先上马车避一避,待会儿打起来场面混乱,恐伤着你。”

    我心知这次来的人不好应付,自己没有内力,混战起来会拖他们的后腿,便应道:“好。”

    想了想,我身为青阳王妃,就这么丢下青筠走了,似乎有些不太好,于是又走到他身边糯声问道:“王爷会跟我在一起么?”

    青筠揉了揉我的发顶,温声道:“不了,本王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那样黎儿才会更安全。黎儿听话,快上马车吧。”

    我刚点了点头,便闻得他声线一沉,道:“朝云暮雨,你二人定要寸步不离护在王妃身侧,若王妃有半点闪失,我唯你们是问。”

    这两句话前后语气相差甚远,一个温柔至极,一个冷若冰霜,真真是将火候捏得十分巧妙,看来青筠与我对戏这么久,演技大有长进啊。

    朝云暮雨应了,我便与阿娆、灼红以及她二人一同上了马车。

    见乔如没有要一同上来的意思,我觉得,毕竟她是兵马总督的独女,此番也是好心过来接应我们,若她出了什么事,青筠可没法交代,便道:“乔姑娘不如也一起上来避一避罢,有这么多属下在,会护我们周全的。”

    乔如却是朝我拱手道:“多谢王妃好意,只是乔如乃是将门之女,此时此刻,更应该站出来保护王妃才是,岂能退避?”

    见她拒绝得干脆利落,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那,还请乔姑娘多加小心。”

    说完,我便进了马车内。

    好在马车很宽,外间容纳五个人完全不是问题。

    见没了旁的人,阿娆问道:“少主,那个女子是何人,我看她还没我厉害呢,此行危险,怎么着也不该让她来接应我们吧?这次来的杀手这么厉害,她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我道:“她是此地兵马总督乔余之女乔如,在附近巡视,听见动静后赶过来的。厉不厉害的我倒是不在乎,就怕这波人虽是冲着我和青筠来的,却杀红了眼,连她们也不放过。

    乔如若是受了伤,乔余定是不会放过我和青筠的,虽然他们不会在明面上做什么,可我们这一路所经之地包括天赐城都是他的管辖范围,若要使些什么阴招,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阿娆道:“可先前不是说青阳王很有可能要接管南疆的地域吗,他们就不怕青阳王到时候报复他们?”

    “哪有这么简单。”我摇摇头,道:“当初这个消息是与青阳王和安晚公主的婚事一同传的,难保这南疆不是凌云帝安排给安晚公主的陪嫁。如今青筠娶了我,安晚便是嫁过来,最多也只是抬成平妻,凌云帝若真心疼这安晚,便不会如此行事,让她与我这乡野之人平起平坐。既然此事不成,南疆多半也就悬了。”

    灼红默默提醒道:“王妃娘娘,王爷是臣子,您是臣妻,是断不可揣测圣意的,若被有心人听了去,会惹出麻烦来。”

    好吧,灼红这个婆婆嘴又开始了。

    未免她继续念叨,我正了正神色,道:“本王妃自是明白,只是此处只有我们几人,私底下说一说也无妨。”

    灼红道:“娘娘心中有数就好。”

    这时,外面响起了打斗之声,只听声音倒是比前几次来得都要猛烈,喊杀声四起,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哪怕车内燃着熏香也盖不住,那浓郁腥甜的味道简直让人发狂。

    我坐不住了,起身扒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混乱的场景,前三波人蔺若衍应付起来都十分轻松,不过片刻功夫便能击退,这次却是被压着打,勉强仗着人多才占了上风。

    见赤溪依旧带人护在马车边上并不参战,我问道:“赤溪,你为何不带人去帮忙?这一群人比前几次的来的都凶,他们能挡得住么?”

    倒不是我瞧不起蔺若衍和青筠这些手下,只是,这一波人的本事确实了得,别的不说,被乔如和蔺若衍带人合力抵挡,打这么久他们还一个人都没死不说,士兵倒是折损了好几个,由此可见,这群人并不是什么善茬,赤溪若出手,胜率定会大些,那些士兵也就能减少些伤亡。

    赤溪道:“属下的任务是保护少主,若属下离开,少主恐有危险,且这周围还有人未曾出现,若我所料不错,他们应该是冲着少主来的。”

    “冲我来的?”

    我皱了皱眉,现下我没了内力,周围又吵,自然探不出是否还有人藏在暗处,“这附近还有人么?”

    “是。”赤溪点点头。

    我无所谓道:“耗到此时还不出手,想必不是也很厉害,本少主总不至于栽在他们手里,且这么待着吧,你们警惕一些便是。”

    刚坐了没一会儿,青筠忽然走近,掀开车帘进了马车。灼红等人连忙见礼,青筠也不应,拉着我就要出去。

    “怎么了?”

    我被他这么急匆匆的做派吓了一跳,回头见赤溪也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疑惑道:“为何弃了马车,此时下去,我们岂不是会沦为别人的活靶子么。”

    青筠低声道:“火雷丸!”

    这三个字,让我心下一震,凝神细细分辨一番后,果然闻到了一阵硝石的味道。

    我比谁都清楚火雷丸的威力,之前在断空山时,我就曾毫不费力地用火雷丸击退了七巧和她的手下。七巧的本事其实不比我差多少,面对火雷丸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可以说,这东西的威力之大便是十个我也顶不住。

    不过,火雷丸想要点燃需得费很大一番功夫,而且引燃时还会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硝石味,当时七巧是因为与我对阵分了神,所以未能发现,着了我的道。此刻出现了硝石味,对方显然已经在点了,若我们察觉得晚,定会被炸成一滩烂肉。

    而马车是密闭的,万一有一颗火雷丸丢了进去,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就算没被炸死,也会被炸裂后的铁皮射成筛子。

    赤溪让人牵了马过来,我与阿娆等人连忙上马,准备离开。

    蔺若衍带着侍卫护在周围,而乔如和那些银甲士兵还在与杀手们缠斗,浑然不觉危险已经靠近,青筠道:“速速撤离,此地不宜久留!”

    蔺若衍道:“王爷,您与王妃娘娘先走,属下留下来断后!”

    这时候留下来,不就是等着被炸成肉渣滓么?

    青筠道:“蔺若衍,服从命令!立刻带着属下保护乔姑娘离开,速速离开此地!”

    蔺若衍虽然不明白青筠为何这么安排,却还是连忙带着人撤离,将那些礼官也全都拖下了马车,带着撤退。乔如见状,也将下属聚拢来,跟我们一同撤退。

    这时,我眼尖地发现有几个人使着轻功追了上来,手里还攥着几颗黑色的珠子。

    那就是火雷丸!

    眼看他们追了上来,我连忙喝道:“散开,躲避!”

    阿娆和赤溪等人自然是反应迅速,立刻护着我策马与人群散开,尽量分散,以免被火雷丸波及,可蔺若衍和那些礼官的动作就没这么这么麻利了。

    那些礼官多是文人,此刻早已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哪里还有力气?眼看几颗火雷丸就要落在他们脑袋上,青筠连忙身子一倾,下了腰,伸手从地上抄了一把石子掷出,将最近的几颗火雷丸击退。

    “砰!”“砰砰!”

    巨大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火光冲天,乌烟四散,浓烈刺鼻的味道弥散开来,吓得许多人开始尖叫。好在青筠出手及时,受伤的人并不多。

    坐下马匹受了惊,开始乱窜,我没办法,只得弃了,阿娆等人的马亦是如此,开始嘶鸣着乱窜,像个没头苍蝇。

    眼看阿娆控制不住,险些摔下来,我连忙跑过去拽住了阿娆坐下马匹的嚼子,喝道:“快下来!”

    赤溪等人也弃了马,围在我身边。可方才那一乱,我们与青筠他们失散,此刻爆炸之地只剩下一片狼藉,半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这时,赤溪低喝一声,拦在我身前,“少主小心,他们来了!”

第两百三十六章 陌尘殿杀手

    这赤溪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就是方才对我们丢火雷丸的那群人,到现在还穷追不舍,看来,还真是冲着我来的。

    只是,此刻我们与青筠走散,人数并不占优势,他们又有火雷丸,真要硬碰硬,炎卫们未必就能占到便宜。且此地地形我们并不熟悉,万一走到了什么危险的地方,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当下立断,道:“赤云,你带几个人保护护法先走,赤翼带几个人去拦下他们,能拖多久是多久。”

    “是!”赤云赤翼立刻带着几个手下站了出来。

    阿娆不满道:“少主,你答应我,让我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先前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如今这样危急的情况,阿娆能安全脱身最好不过。

    我耐着性子道:“好了阿娆,我知道你很厉害,可以保护我的安全,可火雷丸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那你离开就不会有危险,有赤溪在,你觉得我会有事吗?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跟我犟了。”

    “可是……”阿娆仍旧一脸不情愿,似乎还想说什么,只见她眼珠一转,道:“我走了,那灼红她们怎么办?”

    我看了一被方才的变故弄得灰头土脸的灼红和朝云暮雨,颇觉头痛,只得道:“你们三个也跟着一起离开。”

    灼红闻言,忙跪在地上,道:“王妃娘娘,奴婢不走,奴婢誓死保护娘娘。”

    她这一跪,朝云暮雨也跟着跪下去,道:“还请王妃恕罪,王爷吩咐我姐妹二人保护王妃,便是肝脑涂地,我们也不会退却半步。”

    阿娆见状,连忙附和道:“少主,你看,她们都不走,我也不走。”

    好啊,这个小丫头是拿她们来堵我的嘴巴呢,可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胡闹!”我冷了脸,严肃道:“阿娆,她们并不是我的手下,要做什么,我管不了,可你却不同,勿要跟着她们乱来。”说完,我朝赤云喝道:“赤云,带护法走!”

    赤云还未有动作,几颗黑色的火雷丸却先到了。见状,我连忙扯过阿娆往旁边的树后躲闪,同时高声喊道:“速速散开!”

    刚躲开靠在树干上,身后便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强大的冲击力携着无数黑色碎铁片呼啸着袭来,我身上瞬间便被划出了数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砰砰砰!”

    爆炸声接连想起,我担心碎片太多,树干挡不住,只好伸手将阿娆护在怀里。

    少顷,声音渐歇,动静停息下来,刺鼻的黑眼席卷着粉尘在林中漫开,挡住了一部分视线。脚边,火雷丸的火光点燃了林中些许干燥的碎枝残叶,星星点点的火苗开始往上窜。

    这般干燥的天气,若是火星燃了起来,只怕这一片林子都会被烧着!

    我道:“赤溪,先带人把火扑灭,前往不要把林子烧着了!”

    “是!”赤溪应了,带人砍下生树枝扑起火来。

    见没了动静,我这才松开阿娆,却发现她身上也带了几处伤。未免再出什么事,我连忙道:“赤云,立刻带护法走!”

    说完,我将阿娆往前一松,直接推了出去,赤云立即带着手下围拢过来,“护法大人,您就跟属下走吧,您留在这里,只会让少主分心!”

    阿娆回头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应了。

    赤云护着阿娆跟灼红等人撤退,赤翼则带人朝我身边聚拢。

    林中起了阵风,黑烟散去一些,我这才看清面前杂乱的景象。火雷丸爆炸的威力极大,直接将附近的草木全都炸得枝叶焦黑如碳,泥土四溅,土壤表面也是一片漆黑。

    我整了整衣服上的尘土,问道:“伤亡如何?”

    “受伤的人并不多,且都是轻伤。”赤翼看了我身上的伤口一眼,皱眉问道:“少主的伤势如何?不如暂且避一避,把伤口处理一下。”

    “无事。”我道:“让他们警惕着些,不要聚在一起。”

    赤翼再度劝道:“少主,我们也撤走吧,他们来势汹汹,又有火雷丸,我们根本无法近身,这样下去太被动了。”

    我摇摇头,坚定道:“刚才我们与青筠是在这里分开的,他脱身后定会让人来寻,若我们走得太远,反倒会让他们找不到。且这些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躲不躲也没什么差别,还不如一战。一枚火雷丸价值千金,我就不信他们有那么多火雷丸!”

    说完,我从炎卫手里接过破月双刀,冷冷道:“躲,可从来不是我的风格。”

    哪怕没有内力,我华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欺辱的,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对我动手。

    见火雷丸并未伤到我们,还有人逃走,那群人坐不住了,直接现身,手持刀剑朝我们攻来,呛人的黑烟里瞬间出现一大片人影。

    赤溪见状,立刻带人迎了上去,我身边虽然有赤翼护着,但总有几个本事好的突破重重包围朝我攻来。好在就算没有内力,我的双刀依旧舞得十分流畅,并未让他们寻到可乘之机。

    我发现来人招数十分狠辣,招招致命,似乎在哪里见过。恍惚间,似乎瞥见他们脖颈间都有一个黑色的刺青……对,就是他们,这些都是陌尘殿的人!

    说起来,这些人我曾遇到过一次。

    那时候,我还是炎华宫少宫主,护法故知因为一些事脱不开身,便让我陪同华陌一起去莫城巡视,谁知我们却在途中遭遇了一场刺杀。当时我虽然早有准备,手下却还是死伤惨重,连带着华陌也受了伤,巡视自然也就不了了之。而来人的招数,与今日之人如出一辙。

    为何我会记得如此清楚呢?因为那一次为了保护华陌撤离,我被三人围攻,前胸后背中了五刀,拖着半条命护着华陌撤回炎华宫,最后还被华陌训斥是个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对华陌生了反心。

    虽然后续之事我因伤未能参与,却也得知了那些杀手是陌尘殿派来的。

    这陌尘殿也算是江湖上一个的忌讳,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都不愿提及,倒不是他们有多令人生畏或者多可怕,只因为他们是个十分纯粹的杀手组织。这样说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但特殊就特殊在这接杀人的单子上。

    虽然炎华宫和江湖上很多组织都会接这样的单子,但是我们接单之前都会权衡利弊,看看是否可行,杀了这个人后会不会对炎华宫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接的单子都不算大,也不算难。

    跟炎华宫接单杀人不同的是,陌尘殿接单只看钱,不看对象,看钱。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便能让他们杀人,而只要接了单,他们便会拼尽全力去做。曾经剑宗就有两个长老是死在陌尘殿杀手的手上,江湖上很多宗门也遭过他们的毒手,可以说,只有你不敢杀的人,没有他们不敢接的单。

    不过,他们的单子素来难以拿到,因为这江湖上想让别人死的人太多了,若真一个个杀起来,最后活着的怕是没几个,陌尘殿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把所有人都杀了,他们便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竞拍,每月接十单,价高者得。

    算起来,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这一单的价钱应该不少吧?能让陌尘殿出手,对方只怕是付出了不少代价。

    我见赤溪等人与他们还算旗鼓相当,便也不着急撤退了。

    这一次陌尘殿派的人应该是来试水的,多半不会抵死纠缠。对付难杀的人他们会刺杀三次,第一次派人探探虚实,第二次第三次才是重头戏,若是三次都没有成功,这单子便算是这么结了。

    因为他们也算是尽力了,出钱的人也没有理由再说什么。毕竟世界上有些人不是那么容易想杀就杀的,譬如凌云帝,身为一国之君,身边高手自然是数不胜数,陌尘殿就算再有能耐,又如何能突破重重宫闱,杀了他呢?

第两百三十七章 青阳王护妻

    我击退两个偷袭的人后,抱着刀细细观察着他们的招式,身后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回头望去,才发现是青筠带人寻了过来。

    见我们被人团团围住,青筠连忙吩咐手下帮着一同应付杀手,有了他们的加入,炎卫的压力小了很多,那些杀手也不敢再硬碰硬,往后退了几步,一副要撤退样子。

    青筠看了我一眼,皱眉道:“怎么片刻不见,你便伤成了这样?”

    我收了刀,递给炎卫,道:“小伤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见青筠此时带来的人看打扮都像是暗卫,并非随行士兵,而蔺若衍也没有见到人影,我问道:“你怎么自己过来了,那些士兵和官员呢?对了,方才过来时可有看见阿娆?”

    青筠道:“他们已经安置好了,你不必担心。阿娆也没事,还是她告诉我你在这边,我才循着黑烟的方向寻过来的。”

    我朝他身后扫了一眼,并未发现阿娆等人的身影,不放心道:“那阿娆人呢?她可安全?”

    “我已经让人带她与蔺若衍汇合了,不会有事,倒是你,伤成这样还有功夫关心别人?”

    青筠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道:“这是止血的药,你先服下,待会儿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也罢,虽然可能没什么用,毕竟青筠一番好意,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我伸手接了,倒出一枚黑色药丸吞了下去,复将药瓶递还给他,道了声“多谢”。

    青筠讲我去细细打量一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是不是被火雷丸伤的?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切勿离开我身边,如今你没有内力,应付这些人要吃力得多。我看顾不到你,若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能出什么事?”我无所谓道:“赤溪会带人保护我的,你只管护好你那些人便是,不必操心。这群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若我不留下来解决了他们,只怕他们会一直纠缠,连带着阿娆也会受伤。”

    听完我的话,青筠面色微愠,声音也有些阴沉:“他保护你?可你如今浑身是伤,难道他就是这么保护你的?”

    见他一再提起我的伤,我不悦道:“都说了我这是小伤,不碍事,过几天也就好了,你为何一直揪着不放。”

    青筠冷哼一声,却是动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

    如今天气热不说,方才还被火雷丸产生的火光烤了好几回,热得要命,我身上汗都出了好几层了,他竟然还给我披衣服,是生怕我热不死么?

    我下意识要脱,青筠却忽然弯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这一动作来得太突然,未免自己掉下去,我只好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皱眉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我的手下可还都在这里呢,这样被人看着像什么样子,简直有损威严!

    身侧炎卫见状,纷纷朝前一步,拦住了青筠的去路。

    青筠没有回答我,而是对那群炎卫冷冷道:“你们若是想你家主子的伤口继续这样出血,就尽管拦着我。”

    炎卫闻言,面面相觑,见我并没有说话,青筠也不像是要对我不利,便让开了一条路,任由青筠将我带走,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可我这不说话不是因为默认了他的话,而是青筠方才抱起我后偷偷点了我的穴啊,我现在不仅不能说话,而且还不能动,只能一直保持抱着青筠的样子……究竟有没有人发现异常,来解救我一下!

    或许是赤溪听到了我内心的呼唤,他立刻脱身带人围了过来,就在我以为他要拦下青筠,阻止他把我带走的时候,赤溪却收了长刀,一言不发地护在青筠身旁,竟是一副要保护着青筠离开的样子。

    我心内咆哮:赤溪,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本少主这是被他点了穴、他这是绑架,你难道就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吗?竟然还为虎作伥,任由他带我走!

    怎奈赤溪并没有听到我内心的咆哮,一直护着青筠与乔如蔺若衍会合方后才退了下去。到了众人面前,青筠并未将我放下来,也没有解了穴道,我只好悄悄从他的下巴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看样子众人是在河边寻了一处歇脚的地方,马车和马匹也都寻回来了,受伤的士兵们自己在处理伤口,那些随行官员则一个个面如死灰的瘫在树下,一脸颓色。想必这群文官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吧。

    见阿娆灼红等人确实已经到了这里,身上也未再添伤,我心下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松完,我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个一身绿衣,玉冠束发,手持一把长剑,正含笑看着我的人,不是朔诚还有谁!他不是应该在须臾城养伤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朔诚按捺住了往这边挪的步子,朝我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阿敏见过哥哥,嫂嫂。”

    哈,几日不见,这厮倒是越发“乖巧”了,一见面就知道损我。

    见我不说话,朔诚眯了眯眼,脸上笑意愈发浓重,“嫂嫂为何不说话,是看到阿敏太过高兴了吗?”

    “……”我这不是不说话,而是你这好哥哥不让我说。

    心中正腹诽着,头顶上响起青筠冷清的声音:“阿敏,带人去查看一下附近的情况,火雷丸易燃,前往不要在林中留了火种,引发火灾。”

    “好。”朔诚点点头,却没挪步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若非场面不合适,我几乎要怀疑朔诚是想把我从青筠怀里挖出去了。

    青筠发现了朔诚的失态,不悦道:“还有何事?”

    朔诚道:“嫂嫂这是怎么了?兄长为何一直抱着她?”

    青筠淡淡道:“黎儿身体不适,我先带她上马车休息一下。”

    朔诚闻言,立刻就要围过来,“卿……嫂嫂怎么了?没事吧?”

    青筠低喝一声:“阿敏!”

    朔诚被他这般冷淡地态度吓了一跳,也明白过来此时并不是关心我的好时机,只得不情不愿地拱手应了,看着我被青筠抱上马车。

    上了马车后,青筠一直将我抱进了内间,轻轻放在床上,还替我放了个软枕在脑后。可他却并没有没有将我身上的穴道解开。若放在平时,这于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我只需稍稍用几分内力就能冲破,可现下我半分内力都没有,这穴道一封,我俨然是他砧板上的肉。

    青筠沉着脸,也不说话,在床底下翻翻找找,竟拿出了一个药箱。

    若非我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青筠,我几乎要以为他是被顾清风顶包了。按理来说,青筠应该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折腾一圈,就只是为了给我处理一下伤口吧?而且,他这样沉着脸不说话,提个药箱的样子真的很像顾清风的做派啊。

    等等,莫非那个时候顾清风总是莫名其妙地沉了脸,就是因为我受伤了么?

    正胡思乱想间,青筠却是直接将先前他披在我身上的外袍扒了下来,开始脱我身上的衣裳。

    我心下一惊,下意识想躲,可又动弹不得,只好瞪着眼睛看他。

    察觉到我眼底的闪避,青筠冷冷道:“躲什么?知道自己如今没内力还敢乱来,如今伤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躲?”

    他一边扒我的衣裳一边道:“火雷丸的威力你不是不知道,偏生还如此不安分,再有下次,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

    行,现在我这话说不了,动也动不了的,您老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过了这一茬,咱又是一条好汉。

第两百三十八章 治伤心暗伤

    火雷丸爆炸后产生的碎片又细又小,且威力巨大,我先前为了护着阿娆,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碎片,如今整个后背和左手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嵌入皮肉里的碎铁片,些许刺得深的全部没入了肉里,皮肤上只有一丝细小的血痕,就如同轻微的划伤一样,必须把伤口分开,取出铁片,处理起来十分不易。

    好在当时我们距离爆炸的地方不算特别近,铁片也扎的不算太深,否则,直接被火雷丸碎片炸个穿筋断骨也是有可能的。

    先前在元城我换了身华服,还未来得及脱下,如今身上里三层外三层,青筠先只得替我将外袍和长衣脱下来,又将我的袖子挽了上去,这才开始处理我手臂上的伤口。

    他虽然说话恶声恶气,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似乎生怕碰到我的伤口,都是小心翼翼地先把伤口分开,然后用银镊探进去,轻轻地把碎片夹出来,再拿沾着药水的干净纱布拭净伤口上的血迹,抹上伤药。

    这点伤对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动作这般轻柔,在我看来,就跟挠痒痒一样,完全不觉得疼。只是这样处理起来太麻烦了,取一个碎片都要费不少功夫,可我光是这一个手臂上就有好几个伤口,背上还有一大片,处理完得什么时候了?就算青筠有这个耐性,我可没有。

    见我神色不愉,青筠在我背上点了点,淡声道:“疼的话就喊出来,无须忍着,没人敢笑话你。”

    我以为他解开了我的穴道,刚想动,却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不禁有些茫然。

    青筠瞥了我一眼,淡淡道:“别想乱动,我只是让你能说话而已。若解了你的穴,你又要闹腾,才不会如此乖巧地让我处理伤口。”

    “……”行,很好。

    见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我的伤口,一点也不着急,我实在忍不住了,道:“你这样要弄到什么时候?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你直接拿把刀将那些碎片一点一点剜出来就行了,那样多快啊。”

    这荒郊野岭的,只怕还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在此耽误得越久,便越危险。

    青筠手上动作一顿,抬眸与我对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以前你都是这么处理伤口的?”

    我道:“是啊,许是符火咒的缘故,我的伤口素来好得就快,不必那么讲究,便是血淋淋的挂着不管,过几日它自己也会愈合的。”

    青筠道:“可那样不疼么?”

    “不疼啊,从小到大受的伤多了去了,若是这点疼都忍不住,我如何在江湖上混?”

    回想起近两次月事,我忍不住叹道:“说来也怪,以前再重的伤我都能忍住一声不吭,前两次的月事却疼得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希望下个月别再这么折腾了。”

    青筠淡声道:“你若把每日的汤药都乖乖喝了,把身子养好,自然就不会疼。”

    “……”这话听着真膈应。

    我悄悄瞥了一眼青筠,见他正低着头,专心地给我上药,可面上似乎有些不高兴。这人先前在马车上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儿怎么又变得阴晴不定了?莫非是我哪里招惹他了不成?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对他的防备轻了很多,如今连他脱我的衣裳我也什么太大的反应,说不定还真是哪句话触到他的禁忌了……不过,他既然执意要这么给我处理伤口那就随他去好了,反正费心劳神的人也不是我。

    我躺着出神,忽然听见青筠低沉的声音,“你以前经常受伤么?身为炎华宫少主,身边应该有很多人保护才是。”

    “哪有那么容易。”我笑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年少有成,创立弑神殿,统率万人,唯我独尊?说得好听些是少主,说得难听些,便是华陌的一条狗而已。

    我年纪小,却后来居上,当了个少主,不知有多少人眼红,看我不顺眼,他们没暗地里除掉我就不错了,哪来的人保护?”

    青筠道:“那你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最严重的啊,我想想。”

    我回想起当初记忆深刻的一件事,问道:“不知你可有听说过冥天盟的胭脂阁?”

    “知道,他们善毒,是冥天盟麾下一大势力,素来阴损。”青筠说完,迟疑片刻又道:“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后背上的可要给你一并瞧瞧?”

    难得见他拘谨,我道:“都行,你若觉得不方便,便放着,到了官驿让阿娆给我清理便是。”

    青筠想了想,伸手穿过我颈下,单手将我抱着坐了起来,道:“那我给你看看肩膀上的伤口。”

    说着,便动手将我的腰带拆下,将剩下的衣物往下褪了褪,只露出个胸口来。

    其实我有些好奇,虽然我长得不如阿娆那般倾国倾城,妖媚无双,但容貌也算是中上,身段也很丰满,青筠这会儿这么脱我的衣裳,看着我的肌肤,竟是气定神闲,眼神古井无波,气息也没乱一分,难道我对他真这么没诱惑力么?

    我胡思乱想之际,青筠提醒道:“你还有话没说完。”

    “啊,对,胭脂阁。”我这才接上先前的话头,道:“虽然我这条命捡回来不少次,但那一回我是真的惨啊,当时我身上深深浅浅中了十几种毒,关键是,那毒药它还不是烈性毒,没能一次性弄死我,它就慢慢地疼,隔一阵就发作一次,疼的死去活来,那真的是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知道现在,我回想起来还觉得胆战心惊。”

    后来我靠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解毒丸强撑着回到了炎华宫,虽然还能喘气,但就跟个活死人一样,五识尽失。那一次可把阿娆给吓坏了,她连忙去叫了拈花阁的人来,又硬生生守了我半个月,直到我伤势转好。

    青筠道:“胭脂阁制的毒多阴狠,发作i起来虽不致命,但一般人都无法忍受。”

    我道:“说这一次最惨倒不是因为它疼,当时我手上有两个伤口,嗯,大概就是右手前臂的位置,我的身体就从伤口那里一点一点开始腐烂,你知道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上的皮肉溃烂的感觉吗?

    说起来,我当时也挺不怕死的,生生忍了三日,回到炎华宫后,华陌才让拈花阁的人替我诊治。他们给我吃了很多很多药,然后又把我整个前臂伤口处的肉生生剔了个干净,这才勉强保下我这条命,我将养了近三个月,才能重新提刀。

    后来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事,华陌就便时常给我吃各种各样的毒药,虽然华陌给的那些毒药也疼,可那次大概是我最疼的一回,所以后来我也就不怕疼了,如今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外面正好传来蔺若衍的声音:“王爷,王妃,那群杀手已经被击退了,只是我们并未成功留下活口。将士们的伤亡已清点出来,马匹也找回来了,是否现在出发前往官驿?”

    青筠冷冷道:“急什么,让他们休整一下,你带人先把弟兄们的尸首收殓起来,火化以后运回北疆。”

    我心道:看来火化的习惯不知是我们炎华宫有么,北疆竟也会这么做。也是,现在天气这么热,若是直接将尸首运回去,等到了北疆,早已是一团生蛆的腐肉了。

    想是青筠的态度太过恶劣,蔺若衍安静了一会儿这才应道:“是,王爷。”

    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青筠才将我的伤口处理好,吩咐队伍继续出发。

第两百三十九章 假意或真情

    到了周县的官驿后,青筠依旧是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后才抱下了马车,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我便像个蚕蛹似的窝在他怀里,要多娇柔有多娇柔,活脱脱的是个狐媚子。

    直到进了厢房,屏退众人后,青筠这才替我解开穴道。

    穴道一解,我终于是能动了,刚想跳下床榻舒展舒展筋骨便被青筠一把捞了回去。

    我斜他一眼,“你闹够了么,还想怎么样?”这都折腾我一路了,还要干嘛?真当我华幽是好欺负的么!

    青筠皱眉:“你这一身的伤瞎蹦什么?”

    “自然是活动活动筋骨。”我挣开他的桎梏,跳到地上,发狠道:“我告诉你,下次你若再点我的穴,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相抗到底!”

    这招委实难受了些。

    那种被憋着不能动的感觉真是太憋屈了,好像手脚失去控制,不是我的了一样。虽说我也学过点穴的手法,但是却极少用,没曾想这玩意竟是这般阴损的招数,难怪拈花阁那些家伙人手一套点穴绝技。

    青筠再度将我逮住,捞回了榻上,凉凉道:“反正你平日也不怎么喜欢动,便是我不点你的穴,你也是整日没骨头似的躺着卧着,动不动又有什么关系。”

    我真是想跳起来就给他一巴掌,“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你平日赶路都坐马车,岂不是说这双脚也没用,那不如砍掉算了!”

    “你有力气说这些闲话,不如先把伤养好。”青筠道:“带着这一身的伤,就别乱跑了,我替你去把你那个护法喊过来,让她给你处理后背的伤。”

    虽然他这话听起来是没什么毛病,只是用这般无奈至极的口吻说出来,根本就像是在哄小孩似的,让人听着好不窝火。

    说完,青筠放下了床幔,刚走两步,又转过身威胁道:“你再敢跳下去,我就再给你点一次穴,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刚探出一只脚的我:“……”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厮明摆着欺负我现在打不过他么!总有一日,我要报这一穴之仇!

    没过多久,青筠便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一袭淡紫纱裙的阿娆。

    青筠看了我一眼,朝阿娆道:“她身上的伤口我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你再替她看看,需要什么尽管让下人去准备,我就在隔壁,若有事,可直接去寻我。”

    说完青筠便转身出去了。

    阿娆这才近身问道:“少主,你的伤没事吧?”

    “只是些皮外伤而已,不打紧。”想着先前阿娆也被划了几道口子,我道,“你身上的伤口处理过了么?”

    阿娆将包扎好的手臂露出来给我看了一眼,道:“已经处理过了,少主不必担心。不过,少主,我瞧着青阳王的脸色很难看,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黑着脸呢,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

    ???

    阿娆这小丫头片子,到底是谁的护法?

    我不可置信地道:“什么叫我惹他生气,该生气的应该是我吧?他点了我的穴,封了这么久不让我动,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阿娆见我生龙活虎的,稍稍放下心来,“少主就闹腾吧,谁看不出来青阳王那是关心你。我看,定是因为你受了伤,青阳王内心自责没能护好你,所以才会心情不好,对谁都是一副冷脸。”

    她准备好纱布药粉等物,又让人打了两盆温水进来,“刚才青阳王出去叫我的时候,正好遇上那周县县令和奉命前来护送的赵将军,他们二人提及你时,因用词略有不敬,被青阳王训得那叫一个惨,你是没看见,当时青阳王整个人的气势跟平日完全不同,我跟在他身后,被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那赵将军当时就撩了脸,想必他年轻气盛的,还没被谁这么下过脸吧。可毕竟这不是北疆,青阳王为了你,算是将人给得罪了。”

    我将身上的衣裳尽数脱下来,把整个后背展现在阿娆面前,闻言,不屑道:“如今我可是他心尖尖上的人,若我受了伤,他还能与人言笑晏晏,岂不是一看就知道他喜欢我是假的?而且,青筠这么做肯定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你不要总觉得是因为我。”

    阿娆敷衍道:“是是是,少主说什么都对,别乱动。”

    背后传来温湿的触感,是阿娆用帕子在擦拭着我背上的血迹。

    先前流出来的血早就干涸了,要擦洗掉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阿娆擦了两三遍这才擦干净。温水溶了血液,房间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味,让人十分不舒服。

    检查过我身上的伤口后,阿娆道:“在外面时青阳王就跟我说他已经给你处理过伤口了,只是碍于男女有别,未曾给你细致的瞧一瞧,让我帮你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碎铁片。我看着你这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口被处理的很好,他应该费了不少心思。”

    “确实处理的很好。”我仔细想了想,忍不住皱眉道:“不过,你不觉得他这一举动有些奇怪么?那么大张旗鼓地带人去寻我,到头来就为给我取几块碎铁片?

    其实他只要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我也不会说他什么,当时他还封了我的内力,我差点以为他要弄死我。”

    阿娆失笑:“你为何防备心如此重?说不定青阳王就只是单纯地关心你,担心你的伤势呢。不是我说,若是青阳王不封了你的穴道,这点伤,你定是不会放在眼里,还要到处蹦跶的。”

    被阿娆看得透透的我轻哼一声,竭力狡辩:“像青筠这样的人,城府极深,断不可只从表面上来看他们的一举一动,否则,是要吃亏的。

    若是我真信了青筠这副宠我爱我的样子,沉溺其中,那可真就是怎么死在他手上的都不知道。”

    阿娆想了想,煞有其事地道:“可是少主你不是经常看着青阳王发呆流口水么?那样不算吗?”

    “……”

    我轻轻咳了咳,一本正经道:“虽然我总是被他的皮相诱惑,可我基本的警惕和防备心还是在的啊,又不是说一看他我就鬼迷心窍地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阿娆道:“平心而论,自少主做青阳王妃以来青阳王并未任何对不起少主的地方吧?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他一回呢?”

    我叹道:“如何信?这世上最廉价的就是信任,别看青筠现在对我百依百顺,俨然闺中密友,可我若对他卸下了防备,炎华宫定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我没了内力他却不动我,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把握将我的性命留下来以后还能保全自身,与其玉石俱焚,不如合作共赢。

    你想想,这一次北疆大乱,青筠收回了兵权,除去了朔家,最大的受益者不正是他么?往后的北疆,再无任何人能威胁到青筠半分。”

    阿娆道:“也就只有少主会这么想了,但凡换做个普通女子,被他这般宠爱,这会儿一定被感动得稀里糊涂,对青阳王死心塌地了。”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凉的笑容,“倘若我真的只是慕黎,此刻一定已经沉溺在青筠营造出来的深情的假象里了,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一厢真情错付,成为一个怨妇罢了。

    可叹世间多少女子把一个情字当做自己的命,把男人看成自己的依靠,一辈子没头没脑的活着,出点事就想男人去帮她,遇到危险就想男人去救她,难道靠自己活着他就不好么?离开男人就活不成了么?终究求人不如求己,拜佛信佛不如信自己。”

    阿娆笑道:“自古以来,女子便是主内的,一生相夫教子,这种观念根深蒂固,我们又能改变什么?少主这番话如此离经叛道,若是被灼红听到,又该念叨你了。”

第两百四十章 此情若为真

    说话间,阿娆已经替我处理完了伤口,帮着我换了身干净衣裳后,她将脏衣裳收到一边,瞥见青筠的外袍时,感叹道:“青阳王的心思可真是细腻,竟还顾及到少主的仪容问题,在众人面前给你披上件外袍,未免别人瞧了少主这衣裳破破烂烂,浑身血淋淋的模样去,造成不好的影响。”

    听阿娆一口一个青阳王,半句不离他的好,我忍不住打趣道:“既然青筠这么好,那你嫁给她好了,这青阳王妃之位我定毫不犹豫地拱手相让,保证半点都不含糊,嫁妆什么的马上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阿娆摆摆手,表情十分夸张:“别,这福气我可消受不起。青阳王如今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么久以来,他跟我说过的话掰掰手指都能数的过来,还多是关于你的。”

    说着,她还双手平摊,朝我一躬身,拉着音调道:“属下十分有自知之明,还是不跟少主争了,这种福气只有少主才配享受,属下福薄缘浅,受不起。”

    我正往袖子里放着薄刃,见状,忍不住笑骂:“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啊,赶快收了你这副小人样儿,小心我打你!”

    阿娆也不怕我,嘻嘻一笑,直起身来,转身收拾完,又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少主,假如青阳王不是装的,是真的喜欢你,你会怎么办啊?”

    我懒懒道,“能怎么办?他喜欢我,难道我就要喜欢他吗?就算青筠是真的喜欢我,可就凭他跟我的身份,那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青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我看得出来,他事事以事业为重,怀江山万民于胸,怎会把儿女情长放在首位?退一万步说,我们就算互相喜欢了,他也是不可能放弃手中的权力陪我纵横江湖的,而我呢,这些年逍遥自在惯了,也不可能为了他摒弃一切,甘愿做一个王府后院的普通女人。

    所以,就算这份感情真的掺杂了几分真情实意,那也不可能会变成现实,假的就是假的,不管如今再亲密,终有一天我与青筠还是会分道扬镳。所以,你也不必太过当真,我与他本就是在互相利用罢了。”

    阿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追问道,“难道身份悬殊的两个人就注定不能在一起吗?我打个比方,若是炎华宫有人与正道弟子互生情愫,那他们有没有可能长相厮守?”

    我无奈道:“阿娆,你整日里难道就净琢磨这个东西吗?这种无聊的问题有什么好想的,有这点时间你倒不如多派几个人去天赐城查探查探这符火咒到底该如何寻起,我们在天赐城停留的时间不多,若寻不到,那可就没办法了。”

    “沐秋不是已经带人去查了吗,赤溪统领也吩咐人去查了,还有我什么事嘛。”

    阿娆在床沿上坐下,叹道:“炎卫那边一直没查出可靠的消息,我们也没能留下活口审问一二,难道就这样吃了这闷亏不成?”

    “你觉得可能吗?”我冷笑一声,“我华幽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容不得别人欺辱,既然敢算计到我头上,那就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

    “那少主你觉得,今日刺杀我们的人会是谁?”

    我道:“那些杀手是陌尘殿的人,而背后之人无非”

    “不过少主,我跟你说一件事儿。”

    见她一副贼兮兮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是要说些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便耐着性子道:“说吧,又从哪听来什么小八卦了?”

    阿娆道:“之前少主被青阳王带上马车后,朔诚公子一直很担心你,便守在马车附近不肯离开,那个乔如一直在盯着朔公子看,一双眼珠子就跟粘在他身上一样,委实奇怪。后来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您猜怎么着?”

    见阿娆十分期待,我只得配合道:“我的好阿娆,你就别吊胃口了,快告诉我吧,我可真想知道。”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其实可以不用告诉我的。

    阿娆道:“听说朔公子赶到的时候,乔如深陷险境,于是他便击退了敌人,将她救下,妥妥的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呀。看那个样子,这乔茹该不会是看上朔公子了吧?”

    先前我被青筠抱着,能发现朔诚来了已经是不错了,哪有闲工夫去看乔如是不是在盯着朔诚看,此刻听阿娆说来也只觉是一桩闲谈罢了,便道:“左右那是人家的事情,他们男欢女爱的与我何干?”

    “可是少主,您当初不是给了定情信物给朔公子吗?那朔公子如今若是与别的女子谈婚论嫁的话,岂不是负了你当初的诺言?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还是与你有些瓜葛的,你好好与他谈谈罢。”

    “……”

    这算哪门子的瓜葛?

    我与阿娆正说着朔诚,他便到了。

    阿娆笑得一脸揶揄,“那我先出去了,少主跟朔公子公子好好聊一聊。”

    说完,她便收拾了房内的衣裳和药物,出了厢房。

    朔诚一进来,便十分夸张的扑倒我床前,一脸焦急道:“卿卿,你伤得重不重?疼不疼?我给你看看!”

    说着,他便要来掀我的衣袖,我一把将他的爪子拍掉,笑骂:“你这登徒浪子,好不正经!”

    朔诚悻悻收了手,委屈道:“我这也是关心你嘛,都怪兄长,我跟他说了要好好保护你的,他居然还是让你受伤了!早知道我就跟你们一起过来了。”

    “好了。”我无奈道:“这点小伤过几日就好了,哪有那么夸张。”

    “什么小伤?”朔诚小脸一板,有模有样地训道:“姑娘家身上可不能留疤,一点儿都不行的!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寻几盒玉露膏来,涂在伤口上能消除疤痕,若你懒得涂,便给灼红或者你那个护法,让她们帮你。”

    “用不着,我自小伤口好的就快,也不会留疤。”许是因为符火咒的原因,我的伤口愈合很快,哪怕伤得再深也不会留疤,这倒是方便了我在外面隐藏身份。

    我问道:“倒是你,你不是留在须臾城的么?怎么过来了?”

    “因为想见你呀,所以就过来了。”朔诚嘿嘿一笑,“卿卿,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呀?你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

    按时间算起来,朔诚出发之时差不多就是青筠开始教我书法那几日,朔诚肯定是借了这个由头过来的,我这几天好不容易才把青筠给我找的那几本字帖写完,他居然又送了新的来!

    “我可一点也不想知道。”我径自拂帘下床,穿上了外衣。

    朔诚拦在我面前,问道:“卿卿,你这是要去哪?你身上带着伤呢,不许到处乱跑。”

    “够了,朔诚,”我寻了支簪子将自己的头发挽起,又簪上一支步摇,“戏演到这里也该够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此番遇袭,我的属下也折损了不少,身为主子,我自然是要去看一眼的。”

    “那我陪你一起去。”朔诚挪了两步,却依旧站在我身边,一副不肯离开的样子。

    我没耐烦道:“我去找我的属下,你跟着做什么?”

    朔诚义正言辞:“我虽然是弑神殿的人,可我绝对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我只是担心你,想跟在你身边保护你而已。”

    我懒得理他,镜径自出了门,朔诚当真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边。刚出院子,便见乔如走了过来。

    她朝我拱手道:“见过王妃娘娘,朔公子。”

    我礼貌一笑,“乔姑娘不必多礼,不知乔姑娘来此是有什么事吗?”乔如一双眼睛总是忍不住往朔诚身上瞟,莫非真是被阿娆说中了?

    乔如笑道:“先前听王爷说王妃娘娘身体不适,”

第两百四十一章 乔如芳心许

    阿娆缓了一阵,道:“对了少主,我跟你说一件事儿。”

    见阿娆换上了一副贼兮兮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是要说些什么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便耐着性子道:“说吧,又从哪听来什么小八卦了?”

    每次阿娆要做什么坏事或者说别人的悄悄话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副贼兮兮的模样,偏生她生的又好看,哪怕是做这样的坏模样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也算不是什么小八卦啦。”

    阿娆眯着眼睛道:“之前少主不是直接被青阳王带上马车了嘛,朔诚公子很担心你,吩咐手下去善后以后便一直守在马车附近不肯离开。”

    我挑眉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朔诚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比你还幼稚,会做出这种事,我一点也不意外,没直接钻进马车已经是很听青筠的话了。”

    “不是不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且我早就不是孩子了好不好?”

    阿娆继续道:“是那个乔如,我当时就在旁边处理伤口,发现呀,她一直在盯着朔公子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恨不得要贴上去才好。我觉得奇怪,就让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见阿娆说得十分来劲,我只得配合着道:“我的好阿娆,你就别吊胃口了,快告诉我吧,我可真想知道。”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种情况,无非就是乔如看上朔诚了呗。

    虽然朔诚心性不定,稚气未脱,但他也生了一副好相貌,尽管不如青筠妖媚惑人,也不如顾清风温煦无双,但眉眼张扬,面容姣好,也算是个美男子,有小姑娘喜欢很正常。

    阿娆得了捧场,满意地点点头,道:“我听说朔公子带人赶到的时候,乔如正深陷险境,被一群杀手围攻,险些受伤,就在这时,朔公子出现了,他手持长剑,英勇无双,只唰唰两下就击退了所有敌人,将乔如救了下来,妥妥的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呀。”

    说到这里,阿娆嘻嘻一笑,“你说,这乔茹该不会是看上朔公子了吧?”

    先前我被青筠抱着,又动都动不了,能发现朔诚来了已经是不错了,哪有闲工夫去关心乔如是不是在盯着朔诚看,此刻听阿娆说来也只觉是一桩闲得不能再闲的闲谈罢了,便道:“左右那是人家的事情,他们男欢女爱的与我何干?”

    “可是少主,您当初不是给了定情信物给朔公子吗?那朔公子如今若是与别的女子谈婚论嫁的话,岂不是负了你当初的诺言?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还是与你有些瓜葛的,说得难听些,这乔如是在挖少主的墙角啊!”

    “……”

    这算哪门子的瓜葛?就算这是我的墙角,我也并不想要,如果可以,别说挖了,送给乔如我也不带半点心疼的。

    与正说着朔诚,朔诚便到了。

    屏退传信的小厮后,阿娆笑得一脸揶揄,“那我就先出去了,今日的折子还没批完呢。少主可要跟朔公子公子好好聊一聊呀,朔公子这株小嫩笋若被人挖走了,少主以后定要伤心的哟。”

    “……”谁见过长了二十年的小嫩笋?

    说完,阿娆便收拾了房内的衣裳和药物,出了厢房,她前脚一走,后脚朔诚就到了。

    朔诚一进来,便十分夸张的扑倒我床前,简直与阿娆动作神态都一模一样,只见他一脸焦急道:“卿卿,我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你伤得重不重?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说着,他便要来掀我的衣袖。

    我皱着一把将他的爪子拍掉,骂道:“登徒浪子。”

    朔诚收了手,委屈道:“我们可是有婚约的,算什么登徒浪子嘛,而且我这也是关心你啊。”

    这朔诚真是白长了这二十个年头,根本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奶娃娃啊!阿娆虽然也会跟我撒娇,可从来不会娇气成这样,朔诚一个大男人这么奶声奶气的,居然、居然还有点可爱……

    训斥的话到了嘴边,我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只道:“我没事。”

    朔诚一听,约摸是以为我在故作坚强,连忙道:“卿卿,你要是疼就告诉我,没关系的,怕疼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都怪兄长,我跟他说了要好好保护你的,他居然还是让你受伤了!早知道我就跟你们一起过来了,若是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想起上次他为了我险些丢了性命,我心头软了软,道:“我不怕疼,你也不必如此担心,青筠已经将我护得很好了。”

    朔诚不相信地撇了撇嘴,“兄长一点都不会关心人的,他那个臭脾气,阴晴不定,有时候对你很好,有时候又凶巴巴的,简直就像个恶鬼,怎么可能将卿卿保护好。”

    见他这么说青筠,我忍不住笑道:“他可是你兄长。”虽然一点都没说错,青筠的脸,简直就跟七月天似的,说变就变。

    朔诚道:“卿卿,要不以后我就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你,怎么样?你无聊的时候我可以陪你聊天,你高兴的时候我可以陪你一起大笑,遇到危险我就保护你,绝不让你受半点伤!”

    “好了。”见他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我道道:“这点小伤过几日就好了,不打紧,你也不必如此。”

    “什么叫小伤?卿卿受的伤,都不是小伤!”

    朔诚小脸一板,有模有样地训道:“姑娘家身上可不能留疤,一点儿都不行的,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寻几盒玉露膏来,涂在伤口上能消除疤痕,若你懒得涂,便给灼红她们或者你那个护法,让她们帮你。”

    别说,朔诚这训人的小模样跟阿娆还挺像。

    我耐着性子道:“不用了,我伤口好的很快,也不会留疤,无需这些东西。”

    许是因为符火咒的原因,从小我的伤口愈合就快,别人要养个三五月的伤,我一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而且哪怕伤得再深也不会留疤,这倒是方便了我在外面隐藏身份,省了我不少事。

    “那好吧。”朔诚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道:“若是卿卿需要的话就跟我说,千万不要客气。”

    “嗯。”我道:“倒是你,你不是留在须臾城的么?怎么过来了?”

    “因为想见你呀,所以就过来了。”朔诚咧嘴一笑,眉眼弯弯,“卿卿,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呀?你猜猜,这次来,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按轻骑赶路的距离和时间算起来,朔诚出发之时差不多就是青筠开始教我书法那几日,这朔诚肯定是借了这个由头过来的。话说,我这几天好不容易才把青筠给我找的那几本字帖写完,他居然又送了新的来,真是恼人!

    “我可一点也不想知道。”我径自拂帘下床,穿上了外衣。

    朔诚也不顾自己的话还没说完了,连忙起身拦在我面前,问道:“卿卿,你这是要去哪?你身上带着伤呢,不许到处乱跑。”

    “好了,朔诚,别闹了。”

    我寻了支簪子将自己的头发挽起来,又簪上一支步摇,“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此番遇袭,我的属下也折损了不少,身为主子,我自然是要去看一眼的。”

    主要是陌尘殿那边,我该去与赤溪知会一声,也好应付接下来的两次刺杀。谁知道陌尘殿那些人会什么时候以什么身份冒出来呢?

    “那我陪你一起去。”朔诚朝旁边挪了两步,却依旧站在我身边,一副不肯离开的样子。

    我捏了捏眉心,不耐烦道:“我去找我的属下,你跟着做什么?监视么,还怕我做什么不成?”

    朔诚连忙解释道:“我虽然是弑神殿的人,可我心却是你的,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我就是担心你,想跟在你身边保护你而已,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理了理衣裳,道:“我身边自有炎卫护着。”

    朔诚道:“可这是南疆,是朝廷的地盘,炎卫行事有诸多不便,还是我跟着比较妥当。”

    我懒得理他,径自出了门,朔诚便当真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边。可还没出院子,这小小的厢房就又迎来了一个人。

第两百四十二章 熬制绿豆汤

    来人正是乔如。

    此时,她已换下了猎装,穿了一身华丽秀气的锦衣,看式样,与北疆的衣服略有不同,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她窈窕的身形。

    我打量了乔如一眼,发现她妆容靓丽,仪容端庄,想必是来此之前还专程打扮过。

    乔如微微福身,身姿优雅:“见过王妃娘娘,朔公子。”

    且不说她把拱手礼换成了福身的用意,念到“朔公子”三个字时,乔如的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小女儿的娇俏,看来阿娆说的话十有**是真的,这乔如是看上朔诚了,就是不知道朔诚有没有这个意思?

    我微微侧首扫了一眼朔诚,只见他正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四目相对,还冲我眨了眨眼,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

    好吧,是我想多了。

    我十分怀疑,若不是顾及乔如还在这里,怕影响不好,朔诚肯定要朝我黏过来,并且朝我撒娇了。

    见乔如还保持着福身的姿态,我伸手虚扶一记,礼貌地笑道:“乔姑娘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乔姑娘来此是寻王爷的么?”

    乔如摇摇头,总算把眼睛从朔诚身上挪到了我身上:“听说王妃受了伤,小女是代父亲来看望王妃娘娘的,毕竟这是父亲镇守的地盘,竟让娘娘受了伤,是我们的过失。”

    我微微一笑,“乔姑娘说得是哪里的话,我这也就是点皮外伤,没什么关系的。”

    就算是过失,那也是青筠的过失,让他以身犯险,害的本少主折损那么多人。

    乔如松了一口气,笑道:“王妃娘娘不介意就好,这是上好的伤药,若王妃不嫌弃,还请收下,也算是小女的一片心意。”

    我伸手接了,道:“多谢。”

    可我总觉得她这片心意不该是给我的……

    与我闲谈这么久,乔如终是忍不住问道:“想必这位就是朔诚朔公子了吧?”

    朔诚不知道在想什么,兀自低着头,也不说话,我只好代他应道:“是。”

    乔如闻言,看了朔诚一眼,悄然红了脸,朝他福身一拜:“乔如多谢朔公子救命之恩。”

    朔诚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了,忙道:“啊,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说着,他转向我,道:“卿……嫂嫂,你不是还有事要办么?”

    “……”

    朔诚这个瓜娃子,是方才出门没带脑子么?我为什么在这里跟乔如扯皮扯了这么久却半句不提离开,不就是因为这是私事,不便让人知道么?我一个青阳王妃,在南疆的地盘上能有什么事?

    乔如果然一脸疑惑地问道,“王妃是有什么事要去做?可需要乔如帮忙么,毕竟南疆这边王妃定然不是很熟悉,有我在,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

    你看看人家,犯花痴归犯花痴,可人家的脑子带出门了啊!

    我瞥了朔诚一眼,这才答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这一路走来天气炎热,王爷又忙于政事,十分劳累,我就想着熬些绿豆汤给王爷喝,去去暑气,对身体也好。

    我见这官驿没什么食材,便想出去置办一些。这不是,阿敏正好来看我,便说陪我一起去,免得路上再出什么意外。”

    “原来是这样。”乔如笑道,“那正好,我也没什么事,若是王妃娘娘不介意,便让我带你们去,如何?虽然周县这边我来得不多,但也巡视过几次,总归是要熟悉些。”

    眼下,虽然明知乔如是故意而为之,我也不得不答应了,否则便是明摆着要做什么亏心事,惹人猜疑。不然,你做个汤,费这么大劲亲自去买,还不让人跟着,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我点头笑道:“有乔姑娘同行自是最好不过。”

    朔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顺着我的话来做了。

    官驿临街,距离市场并不远,三人便准备步行去。

    本来预计晨时末就能到周县,怎奈路上意外连连,此刻已近午时了,街上行人很少,但太阳却很大,我看着就有些发愁,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此时再要反悔,早已来不及了。

    朔诚让人寻了把伞来,道:“天气热,出门还是带上伞遮一遮阳罢。”

    我点点头,正要伸手去接,朔诚却避开了,“小事而已,我来便是。”

    说着,他撑开伞,站在了我身侧。

    想着我与他毕竟有着青筠这一层关系,撑个伞倒也无伤大雅,便应了,自寻了方面纱遮了脸,带上赤溪,与乔如一同出了门。

    见乔如只带了几个手下,我道:“天气炎热,乔姑娘不打伞吗?”

    乔如看了一眼朔诚,干干一笑,“行的匆忙,倒是忘了,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路上晒一晒而已。”

    啊,忘了这小妮子喜欢朔诚了,此刻朔诚给我撑伞,在她看来应该有些醋了吧?不过,我可不想晒太阳,那,醋就醋吧。

    我浅浅一笑,“劳烦乔姑娘了,本宫定会动作快些的,届时做好了,也请乔姑娘赏脸尝一尝。”

    乔如道:“王妃娘娘言重了,能吃到王妃做的绿豆汤是乔如的荣幸。”

    朔诚插进话来,撒娇道:“我都不知道你会做绿豆汤,我也要吃。”

    我勉强保持着面上的笑意,咬牙道:“阿敏既然也帮了忙,自然也可以吃上。”

    好在我的声音拿捏得好,乔如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

    说话间,已到了街上,乔如领着我们进了一家干货店。我回忆着当初阿娆做薏米绿豆汤时的步骤,细细挑选着各种材料。

    乔如见我挑的认真,感叹道:“王妃娘娘跟青阳王感情真好。”

    是啊,可真是好,要不是我想不起来配方用料,至于这么假装认真的挑么!

    可我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笑道:“往后乔姑娘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也会如此的。”

    乔如先是一愣,随即羞恼道:“娘娘取笑我了。”

    我轻轻一笑,将选好的绿豆、薏米和蜜枣莲子等物让掌柜包起来,便回了厢房。

    本以为事情到此也就算是结束了,谁知乔如却说想学一学北疆制作绿豆糕的手法,执意要留下来帮忙。虽然我拿不准她到底是想借机接近朔诚还是想探探我的虚实,却也只好笑着应承下来,想必其中苦楚也只有阿娆懂我了。

    我厨艺很差,最拿手的也就是烤制肉类,那还是因为经常在外打猎,不得已而学会的,在断空山时已经证明,我最拿手的烤肉其实也差劲的很。

    如今乔如要看着我一步一步把这绿豆汤做出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就算我真煮出来了,指不定青筠喝完暑气没消,命倒先没了……可偏生我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朝赤溪打了个手势,让他去找阿娆了。

    就在我淘洗完薏米绿豆时,阿娆和灼红终于来救我了。

    这时候,灼红的刻板和唠叨就体现出了好的一面,“王妃身份尊贵,怎可做这些粗活?王妃娘娘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奴婢,让奴婢来做便是。”

    我感动得涕泗横流,在心里夸了赤溪千百遍后,一本正经地道:“这是做给王爷喝的,还是我亲自动手,方能提现出诚意来。”

    阿娆笑道:“少主还是教给我来吧,我做,您看着,那也是您做的呀。”

    看见阿娆眼底的揶揄,我绷住了脸上的干笑,“那好吧,本宫看着便是,你们好好做。”

    为了不让乔如怀疑,我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道:“只是不能让乔姑娘见识见识本宫的手艺了。”

    乔如倒是十分识趣,“娘娘说得哪里话,本就是乔如厚颜,想来偷师学艺,如今由娘娘的人做那也是一样的。”

    我点点头,端着王妃的架子开始看着阿娆动手做绿豆汤。

    她先把洗净的绿豆用旺火蒸了一刻钟,至绿豆酥烂才把薏仁米、蜜枣放入一同蒸煮。然后又将青梅、金桔饼、佛手萝卜、京糕条分别切成绿豆大的丁,与蒸好的绿豆、薏米、蜜枣加入糖水同煮片刻,分小碗盛出后,再把霜糖桂花和玫瑰花均匀地撒在面上,用冰釜镇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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