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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不是大神啊     写书能成神txt下载     写书能成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 七巧的身世

    七巧的背景没什么新奇之事,媚娘的也没什么,顶多是比七巧凄惨了些。

    这媚娘原本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因为家中遭了灾祸,从家财万贯一夜之间变得穷困潦倒,被往昔的亲朋好友贬低,看不起。她小小年纪,目睹亲人离世后还因为生的太过好看,被人买进了勾栏,只是她那时年纪尚小,鸨母想养大了培养成花魁好多挣些钱,她这才保全了自身。

    后来碰巧遇上华陌,华陌见她心中怀有怨恨,问清缘由后,便将人带回了炎华宫,丢在一堆刚选进炎华宫的新弟子里。

    媚娘因为背负着家仇,很是争气,从头开始一点一点地学武,她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与不足,于是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媚术和傀儡术,做上了拈花阁阁主之位后一路直上,成了四大护法之一。

    而她成为炎华宫护法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忙着高兴,而是回头去把曾经欺辱过她和她家人的人都杀光了,若是对方因意外早已过世,她便命人把对方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还将他们的后人做成傀儡,供自己驱使。

    虽然这桩事情做得很是血腥残忍,但我也能理解她的那种痛苦。虽然我没有眼睁睁看着我的亲眷去世,但我曾经见过我最在意的人因我而被罚,险些殒命,那种锥心蚀骨的感觉简直比活剐了我还难受,是以我如今十分疼惜阿娆,生怕她受到一点伤。

    “少主,她们二人近期的行踪也查出来了,媚娘呢,自从在断空山招惹了少主之后便回了弑神殿,一直老老实实待着,再未露面。这个七巧也回去过一趟,但在此期间,她与竹晚风一直有书信往来,内容虽没能查到,但现在看来,多半与劫走华陌之事脱不了干系。”

    阿娆道:“进入炎华宫带走华陌时便是她带的头,她对炎华宫极为熟悉,又有两个阁主相助,所以我们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此后她一路护着华陌到了向阳县后,便进了弑神殿分堂,直到华陌在向阳县县郊遇袭,她才从里头出来,但因为对方人数过多,她抵挡不住,才会求到少主这里。”

    我疑窦丛生,打断阿娆的话,问道:“阿娆,你说她先前是怎么了,是否在弑神殿里遇上了什么事,为何她费尽千辛万苦将华陌从炎华宫带出来,脱离苦海,却在我们抓捕华陌时没有前来帮忙?”

    见阿娆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继续道:“还有,为什么华陌出了事,她不找弑神殿,反而找上我们?明明她如今投靠了弑神殿,看样子混的也不算差,带几个人挡一挡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可她却只身一人去救华陌,还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求到了我这里。”

    阿娆点点头。

    我道:“最后,她与华陌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为她犯险,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的自尊?”

    阿娆再把头点了一点,剪水秋眸带着三分媚态七分娇气地望着我:“少主分析得细致,这几个问题我一个也想不明白,你还是与我说说吧。”

    我本来还想听听她怎么说,怎奈她一副撒娇的模样,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望了她片刻,我终是败下阵来,“……行吧。”

    本也没指望阿娆能自己想清楚其中门道,只是她这般堂而皇之地放弃思考,直接让我来解释给她听,心里还是生出了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感觉。

    “依我之见,七巧与华陌关系一定非比寻常,否则,按常理来说,就算是念着与华陌的旧情,她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你看媚娘,自断空山冒过头后就不再蹦跶,她这样才是正常的表现。”

    我见阿娆虽然表面上认认真真,却好像放空了脑袋似的,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这点,你想到了么?”

    “嗯嗯。”阿娆忙不迭点点头,“这个我想到了,可是这和七巧不来救华陌有什么关系?”

    我噎了一噎,道:“这个,我慢慢与你解释。”

    “你看,她既然离开炎华宫后,投在弑神殿门下,且混的风生水起。那么,她与媚娘当初帮着华陌来对我动手时,你若是弑神殿尊主,看着自己的手下帮昔日旧主做事,你会怎么想?”

    阿娆摸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含糊道:“那肯定是不高兴啊,当初你走投无路,我收留你,如今你倒好,拿着我给你的权势帮旧主,定是要好好惩戒一番的!”

    我见她总算说到了点上,便闭了嘴,等她自己回过味来。

    阿娆果然一口把包子吞了下去,拍手道:“不仅如此,七巧还背着朔寒帮华陌逃跑,更是让他恼火,到了向阳县后,自然得逮着好一番问话,所以,才会在我们抓华陌时没来得及帮忙,而且,这也是为什么七巧身边如今无人可用的原因,因为她被逐出弑神殿了!”

    我叹了口气,沉着脸没说话。

    阿娆见我没附和,知道一定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转念一想,她道:“我知道了,若是像我说的那样,那弑神殿尊主必然是不乐意出手帮华陌的,那为什么还会让三大护法半道拦截?这点说不通啊。”

    我道:“那就要问你了,你可截到了华陌与弑神殿往来的消息?”

    “没有。”阿娆摇摇头,“华陌一离开这客栈就跟竹晚风准备出向阳县,然后就遇上了埋伏,根本来不及传递任何消息。”

    “……我还是那句话,华陌应该是与弑神殿做了什么交易,所以朔寒才愿意派出三大护法来助他,但是七巧做得太过了,已经完全超出了朔寒能忍受的范围,触碰了他的底线。”

    我细细解释:“第一个问题你听懂了,第二个问题也就无需我再解释了吧,既然她与弑神殿生了嫌隙,甚至可以说是被夺了权,手下没人,向阳县也没有人能助她,她便只能求到我这里了。”

    阿娆疑惑道:“她为何就笃定少主会出手相助?我们可巴不得华陌去死。”

    “这个晚些再与你讲,我们说一说第三个问题,依我所见,七巧应该是是竹晚风和华陌的女儿,就算不是,三人之间也应该颇有渊源。”

    末了,我还是忍不住补上一句:“阿娆,你好歹是炎华宫的护法,这点事情你就不能也自己思量思量?凡事只要我在身边你就懒得去想,总觉得能靠住我,万一哪天炎华宫真要交到你手上,就你这孩子心性,该如何是好?”

    阿娆梗着脖子,嘴硬道:“有你在,我才不怕呢,我就不相信你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炎华宫。再说了,若你想把炎华宫这个担子丢给我,自己去逍遥快活,我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看她一副骄纵蛮横,明明是自己没做好还无比得意的样子,我咬了咬牙,心中默念:华幽,别恼,别恼,这都是你惯的,都是你惯的。

    好一番说服自己,我咬牙切齿地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这风里来雨里去,天天刀光剑影的,保不齐哪天就腿一蹬了……虽然这话不太好,仿佛在咒我自己,但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自己学会应付这些杂乱的事,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我们混江湖的,一个行差踏错,可就翻身无望了。”

    说完,我偏头一看,阿娆正低着脑袋啃糕点,只留了一个黑溜溜的脑瓜顶儿给我。

    正要训她,她却忽然带着一脸明媚的笑意抬起头来,晃了我的眼。

第七十八章 华陌的心机

    在我分神之际,她眉眼弯弯,细声细气地道:“少主金安万福,武功盖世,一定能千秋万代,登上武林至尊之位。”

    这话似乎有些耳熟,我把眉头轻轻挑了一边,问:“这话是你想出来的?”

    阿娆嘻嘻笑道:“是啊!我看话本子里,许多恶势力头目的属下参拜他时都会说上几句敬语,看起来十分威风!这是少主掌权的那天晚上,我翻了一晚上话本子才定下来的,可耗费了我不少精力,第二天还起的晚了些,少主觉得如何?”

    我心道:简直太俗气了!简直有辱我炎华宫的威风!我就说沐秋那般耿直一根筋的性子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原是阿娆起的头,难怪,难怪。

    我虽不打算把炎华宫往武林正道那边靠拢,却也不希望人人提起炎华宫都觉得这是一个恶势力,且这种敬语除了繁杂琐碎以外,并无别的半点好处。炎华宫里的那些人也未必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见阿娆把眼睛瞪着大大的,满含期待地看着我,等我夸她,我终是没忍心将心底话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道:“很不错,你已经将这话下传给各处了么?”

    闻言,阿娆苦下脸来,“没有,我觉得这几句似乎不够,少主这般好,前程似锦,功绩辉煌,我等的仰慕敬佩之情,又岂是这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的?是以我一直想着如何改进一些才好,便迟迟没有定下。”

    难怪我还没有一见着那些人这样对我说。

    我点点头,连声道:“好好好,不着急不着急,你慢慢改。”一直改不出来才好,别荼毒了我那些可怜的门中弟子!

    阿娆没再纠结这个,转而问:“少主是如何得出七巧是华陌和竹晚风之女这个结论的?都说虎毒不食子,华陌对七巧可没多少爱怜,若真按那卷宗上记的,七巧也没少受罚,照样是与寻常弟子一般对待,全然没有对于自家女儿的那种偏袒。再说了,这么多年,她跟竹晚风也没什么联系,这个结果我实在不信。”

    见阿娆又是不带脑子的直接问,我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道:“你在好好想想。”

    这下阿娆不答话了,只顾低着头。

    我侧身望去,发现她不知从哪揪了一块帕子捏在手里,此刻已被揉的凌乱不堪。我只一眼便知道,她此刻的脑子就跟这帕子一样,乱糟糟的没个样子,简直惨不忍睹。

    “唉,罢了,你听我说与你听。”

    我叹了口气,终是再也看不下去。阿娆明明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在我面前却总像没带脑瓜出门似的。

    你若说她愚钝吧,她偏偏一个人就能把炎华宫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你若说她聪慧吧,往往一点简单的事儿她都非得问你,如你给她掰碎了才能懂。

    阿娆已瞪大了眼睛等我说话,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你想啊,七巧先前虽是炎华宫护法,可她任护法时,竹晚风早已被派去虞城做城主好几年了,二人就算有往来,也定不会很多。就如你,你在炎华宫地位尊崇,与那些城主多半是正儿八经的公事往来,根本没必要与他们交好吧?”

    “而如今,七巧是弑神殿的人,就算华陌与弑神殿有所勾结,那也应该是华陌与七巧互通消息,竹晚风来凑什么热闹?如此按常理计较下来,他们二人怎么是都不该有书信往来的,而且还那么密切,足有十几封,委实让人生疑。”

    阿娆似乎还是没能完全理解,稀里糊涂地把脑袋点了一通。

    我轻笑:“再说了,你看华幽和竹晚风那样子,真真是像极了一对闹别扭的老夫妻啊。竹晚风一口一个宫主,说话做事时那温柔的样子,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故事。”

    阿娆弱弱地伸出小手来:“有一点说不通啊,若真如此,那竹晚风这些年为何拥兵自重?他不仅仅是不服少主的管教,有时连华陌的命令也是不听的。”

    我挑了挑眉,“我猜,竹晚风是在与华陌赌气吧。你别看他拥兵自重,一副心生反意的样子,他实际上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是吗?而且华陌那样小心谨慎的性格,若竹晚风真对她不忠,她是必不会留他的。”

    阿娆想了想,道:“少主,我看你才是话本子看多了,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二人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干,为何要折腾这么一番?”

    我垂了长睫,轻笑,“或许吧。”

    其实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竹晚风那些反对华陌的做派其实都是在做戏,他只是为了帮华陌铲除异己!甚至,可能就连“被贬”这一出都是假的。若真是身边炎卫统领失职,换作我,早就杀了。炎卫是宫主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得自然也就越多,华陌又怎会放他出去,给自己埋个隐患?

    炎华宫势力大也有势力大的坏处,人多了,难免便会生出异心。试想,若是出现了有能力与华陌一斗的人,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人肯定会朝他示好或者探探口风,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地就能分辩出哪些人是真的忠诚,哪些人是阳奉阴违。这一招,不可谓不妙,也足见华陌心机之深。

    阿娆却没我想得这么多,她那小脑袋灵光闪闪,总能闪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此刻她已把先前一干事抛诸脑后,捧着脸看着我,眉目间神情满是揶揄和八卦:“诶,少主,身为炎卫统领的竹晚风爱上了身为宫主的华陌,那你说赤溪统领每日与你形影不离,是不是也爱慕你啊?”

    想起赤溪平日里对我冷冰冰的样子,还有那日在断空山下他对我的退避,我道:“应该……不会吧?他平时并不怎么与我说话,而且似乎不太喜欢我,在我面前总是冰着一张脸。”

    阿娆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诞,点点头,“我看也是,赤溪统领一惯是那副德行,这辈子怕是都难遇上个喜欢的吧。咦对了,少主,我听说,他好像有个妹妹?”

    我想了想,“大概是吧,记不太清了。”

    阿娆又问:“少主怎么认识他的?又为什么说他不喜欢你啊?”

    “也记不太清了,第一次见他好像是因为一桩不太好的事情,那时候我还不是少主呢。至于他不喜欢我这个缘故,许是后来我升了少主,挑选近身侍卫时看中了他一身好本事,将他强行归入我的麾下,使得他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故而才会不喜欢我吧。”

    我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撑着头翻卷宗,“顾清风和雨休讨论这么久,还没个结果吗?”

    阿娆道:“看样子应是还没有。还有一桩事,那天在百家福楼对少主动手的势力查出来了,是权真教的余孽。前些日子我们与他们起了冲突,似乎是因为他们的货在我们的地盘丢了,寻了许久,竟是被炎华宫的一个城主扣下,炎华宫仗着势大,压了下去,却是没想到他们敢对少主动手。”

    说着,阿娆有些不忿:“权真教不过区区一个小派系,也敢打少主的主意,真是胆大包天,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人灭了他们!”

    我摇摇头,“对方使了弯月镖,应该不是权真教,就算是,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

    “那少主想怎么做?”阿娆敛了方才显出的凶狠之色,乖巧道:“阿娆听少主吩咐就成。”

    我温声道:“暂且放放吧,我有桩事没告诉你,眼下,这桩事比什么都重要。”

第七十九章 糟糕的情况

    阿娆默了一瞬,最终只是平静地问:“是不是与你的病情有关?”

    我最了解她,如今她看起来平静,内心只怕已是天崩地裂了,可眼下我已成了这般光景,也没法再瞒着她了,只好点点头,自己和盘托出:

    “没错,你先前不是问,为什么七巧那么笃定我会答应出手救华陌吗?因为她知道我如今的情况,并且知道缘由和解法,以此为交换,我只能答应她。”

    阿娆虽然心里已大致有了想法,却还是问道:“那……少主先前去断空山看诊,你说是为了诱出华陌隐藏的势力,其实是真在骗我,你真的就是为了去看诊,而且是奔着顾先生去的,是不是?还有,少主如今对顾先生这般客气,以礼相待,甚至带他进了炎华宫,也绝不是因为少主看上他那副容颜,也是因为这个,是不是?”

    虽然当初确实是为了诱出华陌来,看诊只是顺道,但我还是老老实实道:“是。”

    阿娆这下不说话了,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也丢在了桌上,头微微垂着,脸色不太好。

    见阿娆不语,我以为她是在担忧我的情况,或是因为我的欺瞒而生气了,只好低声道:“对不起,阿娆,我先前不该骗你。”

    “不,少主,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阿娆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一直以来该说对不起的都是我啊,是我总是拖累少主,总给少主添麻烦,就像这次,要不是因为我硬要跟着少主来这里,少主也不会受伤,情况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没关系,如今,该换我保护少主了,我会保护好少主的。”

    我见她鼻尖红红,正要安慰一番,余光却瞥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从一个房间出来,只好吞了安慰的话,淡淡道:“他们来了。”

    阿娆知我说的是谁,便也敛了先前的神色,将方才的话题带过,又唤来两个属下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收开了。

    二人走近,雨休先朝我行礼道:“少主,护法。”

    顾清风也轻轻唤了一声:“少宫主。”

    本来看见他我就会想起今晨那一幕,正觉得有几分尴尬,此刻听他这般温柔地唤我,我险些乱了心神,抬眼看见雨休还在一边站着,我忙压下心底异样道:“不必多礼。”

    “二位请坐吧。”阿娆起身斟了两杯茶,分别递到二人面前,低声道:“想来二位是已经商讨出了个结果,少主的情况究竟如何?不如与我们说说。”

    阿娆此刻说话的调子还是有些哽咽,但她掩饰极好,二人此刻脸色都不太好,应是各有心事,也并未注意。

    倒是顾清风,轻轻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问我,要不要当着阿娆的面说出来。反正刚刚我已经坦白了,此刻也没必要再瞒,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顾清风心下明了,这才开口,“少主现在的情况不用多说,我与阁主也只谈了解决的办法,最后一人想出一个,少主且将就着听一听,最后的定论还得看少主病情的变化。”

    雨休点了点头,接过话:“虽然我思虑没有顾先生周到,但做法是没什么错处的。只是少主体质特殊,内力深厚精纯,如今,药的效果越来越弱。”

    他顿了顿,“我的想法是尽量压制少主的内力,尽可能快的修复经脉,这也是最稳妥的法子。唯一的顾虑就是,若在经脉修复之前内力失控,少主的经脉便会再次受损,只怕会承受不住,别说是一身本事毁于一旦,就连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阿娆已经听得皱起了眉头,雨休说完,她忙转头问顾清风:“顾先生,你的法子呢?你一定有更稳妥的法子吧?”

    顾清风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只说了四个字:“寻根朔源。”

    阿娆仿佛抓到了希望,眸子一亮,忙问:“怎么个寻法?”

    我却是听明白了顾清风的意思,他是想找出正真让我发狂、药石罔效、血中带毒的原因。

    想起这些年华陌喂给我的每一碗药以及那一个个因为疼痛而彻夜难眠的夜晚,我忽然打了个寒颤,并且生出一种恐怖的猜想。

    七巧那些没说出来的话,我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少主?你怎么了?”阿娆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将我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出来。

    我生硬地笑了笑,“没事,继续说。”

    阿娆嘟囔道:“脸色那么差,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少主可不要再瞒我什么事了。”

    我见她竟连这个都开始怀疑,不由哑然失笑,“放心,我真的没事,只是想到了不好的事而已。顾先生,你继续说吧。”

    顾清风看了我一眼,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蹙,“我先前已经想办法压住了少宫主发病的症状,如今这一闹,先前的药定是已经失去了效果,且少主现在的身子根本承受不起再来一次。所以我想,不如彻底封了这一身内力,将内息聚拢封于丹田,这样,经脉就不会承受着内力的压迫,迟迟不见长好了。”

    我心下微沉,“你的意思是?”

    顾清风道:“在治愈病情前,彻底将内力封住。”

    我还没说话,阿娆已先喊了起来:“怎么可能?这不行!少主是炎华宫一宫之主,若是彻底封了内力,岂不是与常人无异?那要如何能统辖炎华宫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如何应付身边暗藏的危机?”

    顾清风不答,只望着我:“少宫主自己怎么想?”

    我微垂着长睫,并未搭回答。

    我其实并不想那样做。

    现在我的内力虽然也被压住了,但内力还是在各大经脉中,我还是能轻易突破穴道,调动内力运转,遇到紧急情况,与平时一般可以迎敌,并无不妥。

    可若是将内力彻底封住,便是用秘术“钉死”以锁骨为中心的九道主要穴位,封存内力,压制内息,收回经脉中所有内力,不留一丝一毫,这样就如同我根本没有内力一样,且若不用同样的方法解除封印,我就算拼尽全力,也是调动不了半分内力的。

    对于我这样时不时便会遇到刺杀的人来说,定然是宁愿冒着不小的风险也要选第一种方法。因为第二种太不利了,这世界上没有人能一天十二时辰寸步不离地保护我,替我挡下外界所有危险,直到我痊愈。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顾清风见我不语,温声道:“不若我们先问一问,看看能不能得到些什么消息,再做决定吧。”

    我看了他一眼:“……好。”

    雨休插进嘴来:“据我所知,去找华陌和竹晚风的炎卫还没回来,这表明,我们并不能直接从华陌嘴里问出来,七巧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

    “不问问怎么知道!”

    阿娆这厢却已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要叫人去审七巧。

    我伸手抓住她的手,道:“阿娆别急,我与雨休和顾先生去问吧,你去,她未必告诉你。”

    “可是……”阿娆有些犹豫不定,“为何是你二人去问?我也想知道七巧说了什么。”

    “好啦,问出来我定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你,顾先生和雨休是医师,能分辩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去了无非是干着急罢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来,带着顾清风和雨休进了关押七巧的房间。

    阿娆被留在了外面,她只好让手下尽快去找华陌,以及多寻一些复活草和其他珍稀药材,希望能够帮到忙。

第八十章 古老的咒术

    七巧就在楼下一间普通客房里,只是门窗都封了,就如同一个四方盒子似的把她关在里头。

    一进门去,便见七巧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身上的伤都处理过了,衣裳也换了新的,不过不是红色,而是一身淡色的普通衣裙。

    我四下看了看,发现桌子上摆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她还是一口都没吃,或许是担心饭里有东西,又或许是没心情吃。

    见我们进来,七巧从床上一跃而下,因为动作太大,惊得顾清风以为她是要对我动手,连忙护在我身前。

    我瞥了一眼真正身为我属下的雨休,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没能抢先护住我是他的不对。

    我们还没问,七巧倒是先开了口:“华幽,宫主呢?她如何?可带回来了?”

    我在房间里的桌前坐了,答道:“我已让炎卫去帮忙了,虽然人还没带回来,但他们传回的消息说华陌和竹晚风都没死。”

    “那就好……”七巧似乎松了口气,又马上回过神来问我:“那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问咒术的事。”我撑着头看她,“答应你的,我已做到了,你该说的,却还没说。”

    七巧后退一步,坐回了床上,冷笑道:“没有见到华陌我是决计不会说的!谁知道你有没有骗我?你那么恨她,说不定在我说出来以后转头便让人杀了她,华幽,我可不蠢!”

    我轻笑:“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为何来找我?我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称不上一句一诺千金,但我答应的事便不会反悔。”

    见她还在犹豫,我没了耐心,敛去笑意,淡淡道:“七巧,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想想说不说。如今你们命可都在我手里,我敢保证,我若是对你们下杀手,绝对没有人会挡上一挡,哪怕是朔寒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七巧愣了愣,随即像是被人踩了痛脚似的喊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冷冷道:“所以你是不说了?来人——”

    我正准备叫两个炎卫进来,让派出去的人把华陌他们都杀了,七巧急忙拦了下来。

    “我说!”她咬牙切齿,“我说便是!”

    我低眉浅笑:“洗耳恭听。”

    七巧似乎恨极了我这幅样子,骂道:“华幽,你少装模作样了!”

    念及她如今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其实颇为可怜,难免失态,我也就不计较了。倒是顾清风,进来以后脸色就没好过。

    他就站在我身边,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怎么了?”

    “无事。”顾清风低头看了我一眼,敛了几分不悦,对我说话时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便等着七巧继续说。

    她骂完,似乎是放弃了挣扎,开始回忆起了往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但华陌以前很喜欢抓各种各样的孩子回来养着,我也替她找过不少,虽然大都是些孤儿乞儿,但这些人最后没几个活着的。”

    “一开始我只当是炎华宫培养孩子的方法太过严格,他们扛不住,但我转念一想,越是这些低贱的人,生命力就越顽强,越珍惜活着的机会,怎么会这点苦都受不住?于是我便悄悄打探这其中的门道。”

    “直到有一次我看见华陌亲自再制药,然后让人把那些药发给那些孩子,我才知道华陌原来是在拿人试药。这事做得极隐密,若不是当时华陌对我十分信任,我也不可能看见这一切。但她从来没在明面上提起半句,我知道这事定然有什么内幕,于是我便悄悄派人盯着那些孩子。”

    “果然,服药以后不久,那些孩子便有好几个莫名其妙地死了,有的是吃饭时忽然一头栽进碗里,有的是走着走着忽然倒地而亡,有的是睡觉时一睡不起,总之都是自己悄无声息就死了,但最后也留下来一大半。”

    “不久,华陌又给他们喂了一次药,这次,那些孩子更奇怪了,有的是夜晚忽然发疯,七窍流血而死,有的是因为一点小矛盾,与人吵架时忽然爆体而亡,甚至有的是因为被糕点噎着,忽然面部充血,倒地身亡,这次死的孩子全都是因为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体内爆炸将他们活活撑死的。但这次也留下来不少,约摸一半的孩子还活着。”

    “第三次喂药之后,更多孩子发疯死了,只剩下了两个,华陌便将那两个孩子交给炎卫教导,但是听说没过多久,他们便在训练时忽然内力失控,也死掉了。”

    听到这里,我开始微微发颤。

    七巧却还在说着:“那时,我觉得好奇,一直想知道华陌究竟是在试什么药,竟然要这么多孩子尝药做试验,于是我便一直悄悄打探。后来从华陌的行踪里探得,她抓小孩炼药是在去了一趟天赐皇宫后才开始的。那时候天赐灭国不久,我便趁着一次外出的机会顺道去打探了一番,但一无所获。”

    “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知道。于是一直暗中调查,后来终于知道了,原来当初华陌去天赐是为了寻一种极为厉害的咒术。传闻凌云那位凤临郡主便是中了这种咒术,自小天赋异禀,但最后险些被人操控成为杀人傀儡。”

    “华陌当时去似乎确实寻到了那种咒术,但无法还原,所以一直拿人试药,调整剂量。听说她后来成功了,有孩子活了下来,但那时候炎华宫遭遇了变故,我没来得及查是谁便离开了炎华宫。”

    说到这里,七巧忽然看着我笑起来,笑容诡异,“我现在,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就是你呀,华幽!”

    她哈哈大笑:“我就说呢,怎么会有人那么小就如此厉害,小小年纪便本事了得,学什么都又快又好,别人都说炎华宫的少宫主是难得的奇才,原来,不过是个背负着咒术的倒霉蛋罢了!哈哈哈……”

    七巧笑得前俯后仰,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一身伤,些许红色已经从绷带上沁了出来。

    顾清风不知如何动的手,七巧的笑声陡然转变为尖叫,她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左手,疼得跪在地上。

    顾清风上前一步,问:“这咒术究竟是什么东西?如何解?”

    我见出手的又是顾清风,忍不住对雨休翻了个白眼。明明这是他该做的事好不好?为什么他反倒悠哉悠哉的在看戏?

    雨休又是讪讪一笑,没敢说话。

    七巧止住叫喊,抬头看着顾清风,原本清秀的脸狰狞万分,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用力,似乎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没有解法!这种咒术,一旦成功种在人身上,便是一生都会存在,除非破除施咒的源头,可这咒是盛天王朝留下来的,盛天王朝早就不知道消失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找得到?”

    七巧忽然又开始低低地笑起来,笑容阴狠可怖,但她每笑一会儿都要停下来哼哼两声,所以看起来不仅不吓人还显得十分可笑。

    但她的话,却让人生不出半分笑意:“我从弑神殿的档案中找到了这种咒术,据传只要被下了咒,最后一定会成为傀儡!而且是嗜杀无度的傀儡!哈哈哈……”

    顾清风似乎再忍不下去,一脚将人踹晕了过去。

第八十一章 佳人对月饮

    我完全没想到,顾清风身为医者竟然也有这么暴力的一面?他难道不该是心怀慈悲,誓要救苦救难的吗?念及此,我又偏头用眼神把雨休剐了一遍。

    “聒噪。她知道的应该也就这么多了,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我们走吧。”顾清风说着,率先出了门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顾清风这个样子,哪怕是第一次见顾清风他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看起来也比现在好相处。

    “少主,好像刚刚七巧是说你中了咒术,不是她吧?”雨休凑过来悄声道:“怎么顾先生看起来比你还生气?”

    我扯了扯唇角,然后在他脚上狠狠一踩,还碾了碾,冷声道:“我看雨休阁主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更好的当好炎华宫的阁主吧,若是不知道自己的职责,这阁主换个人来做也罢。”

    说完,我也出了门去,独留雨休自己一个人抱着脚一边干嚎一边认错求饶。

    “少主,如何?”阿娆见我出来,忙迎上来问道,她许是等得着急了,一双绣眉锁得死紧,都快拧在一起了。

    我伸手抚平她眉间川字,温声道:“没事,已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别太担心了,相信我。”

    只是往日很乖巧又好哄的阿娆今日却并不买账,她伸手将我两个指头捉住,问:“所以是什么?”

    我正在想如何告诉她会显得没那么糟糕,却听见雨休的声音传来:“这是一个古老的咒术,是华陌从盛天寻来的,至于少主为何中咒,自然是华陌搞的鬼,而且中了术的人最后会变成傀儡,杀人的那种。”

    “?”我回头看他,冷了声线:“雨休?”

    先前该他动手的时候他倒好,杵在一旁看戏,如今该闭嘴的时候他倒是比谁都反应快。

    雨休看了我一眼,忙道:“少主与护法慢慢聊,属下还有事,先退下了!”

    我冷冷喝道:“滚!”

    阿娆却伸手揪了揪我的衣摆,“少主,他说的是真的吧?”

    面对阿娆,我敛了怒意,低声答了,又把七巧刚才说过的话大致讲了一遍给她听。

    本以为阿娆听完会闹腾,或者对于华陌此等行径十分生气,但阿娆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颓丧、哭哭啼啼的样子,反而坚定道:“那如今便只有一个办法啦,要将这个咒术彻底解除才好!”

    我看着这样的阿娆,有些不习惯,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是。”

    “那少主好生休息,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前往天赐皇宫。”阿娆面色如常,说了两句便退下了。

    我没法伸手留她。

    阿娆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事,只怕内心正在疯狂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阿娆最懂我,最亲近我,也最心疼我,平日我伤着一点儿她都要大呼小叫,何况是现在这样?

    顾清风出了门来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是我现下这样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尤其早上二人还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确实不好再主动去找。

    闲来无事,我索性回了房间,让赤溪把近日压着的急报都传给我先处理处理。

    虽有乐林坐镇,但一些事她拿不下主意,还是得请示我,例如和权真教的纠葛,以及虞城势力的安置,还有在莫城第三次破产的绸缎庄是不是要迁移等等。

    这些事看起来虽小,却是关乎炎华宫利益的,半点马虎不得,我一件件批阅完,让赤溪去回了,抬头才发现竟已入了夜。

    不知道是阿娆没有给我送饭来,还是我一个人闷着头在房间里根本没听见,总之只是早上吃了三个包子的我已经饿得不行了。

    寻阿娆寻了一圈却没见着人,属下说她从早上开始便一直忙着筹备什么事,现下出门还没回来。

    我想,她应该是在筹划去天赐皇宫的事。

    天赐皇宫不仅在青阳王的地盘上而且还离青阳王的王府很近,若要在不惊动这位青阳王的前提下顺利去找到咒术解法,要打点的可太多了,光是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就颇费功夫。

    让人做了吃食来,看着满桌精致美味的菜肴,原本饥肠辘辘的我勉强扒了几口,却是没半点食欲,索性提了两坛酒到客栈的院子里喝。

    许是阿娆怕我喝不惯这边的酒,客栈酒柜上摆的竹叶青和几坛百花酿都是从炎华宫搬运过来的,味道一如既往的香醇。

    院子不大,空荡荡的,连一方亭子也没有,角落里还堆满了柴禾。除了天上一弯明月透过半片黑云撒下些冷光,看起来没半点雅兴。

    我将就着寻了个石头坐下,揭开一坛竹叶青的酒封便开始往里灌。

    逼着自己硬生生处理了一天宫中事务,此刻闲下来,我便开始冒出各种各样的想法。

    不止是阿娆受不住这个消息,其实,我才是打击最大的那个。毕竟,谁知道了自己是个背负咒术的傀儡后都不会高兴得起来吧。

    一人踏着清寒的月光走来,声音微暖,像是破开浓雾的一盏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你一起喝吗?”

    我定眼瞧去,看清来人面容后,笑道:“原来是……顾先生啊。”

    顾清风脸色不太好看,近日他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看,不过,此刻我也没什么心思去看他是什么表情了。

    “不想笑的话,就不要笑了。”

    我愣了愣,抱着坛子扭过身子看已经在我身边坐下的顾清风,“什么?”

    “我说,”顾清风凝眸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你不想笑的话,就不要笑了,没人逼你笑,你想生气,想哭,想闹怎么样都好,别笑了。”

    他精致的眉眼在月光下愈发清冷动人,话语却似乎带了几分暖意。虽然我也品不出那一字哪一句给了我这种感觉,又或许根本就是我的错觉,但就是又一瞬觉得他此刻是用一种很真诚很温柔的态度在说话。

    我道:“习惯了。”

    顾清风沉默了一会儿,也开了一坛酒,“若有什么话,不妨跟我说吧。”

    我正要笑一笑,却想起他刚刚跟我说的话,便收了笑意,道:“想来说了你也不懂。我们不一样。你生来便是空灵谷的主人,而我却注定是要踏尸沐血,踩着别人的尸骨活下来的。”

    这次,换做顾清风笑了。

    他的笑短促低沉,在这样的时候未免有些煞风景,难免不让人往嘲讽那一方去想,但我却觉得,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谁生来便是要这样过活的。就比如一件你必须要去做的事,其实你完全可以选择做,或者不做,只是你被一些你在乎你想要的东西绊住了,最后你还是那样去做了,于是你才会觉得你似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顾清风的声音似乎被天上的月亮镀了一层寒光,听起来有些清冷。

    他看着我,缓缓开口:“其实,只要你想,你完全不会成为今天的你吧。”

    我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想不想的,在我看来,只有活着和好好活着。”

    说完,我没听见回话,却听见了酒水灌进嘴里的声音,他似乎喝得很痛快,我便也不在说话,猛地灌了几口。

    许久,顾清风才哈哈笑道:“好酒!”

    我抱着酒坛躺下来,看着天上隐入云层的月,轻轻开口:“其实,我比谁都怕死。”

    顾清风坐在我身边,没喝酒,也没说话。

    “我其实一开始只是想好好活着,后来是想和阿娆一起好好活着,再后来是想护着阿娆,让她好好活着。”

    顾清风忽然道:“其实你很好。”

    虽然他这句话很突兀,但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不由得自嘲一笑。

    “有什么好的?我华幽这些年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好的坏的,善的恶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杀了不少,烧杀抢掠的事也没少做,还偷过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功法心法……其实从我进入炎华宫,面临火灾却独自逃生时,我便知道,我其实从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人。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啊。”

    “不是。”顾清风道,“你不是。”

第八十二章 月下忆往昔

    我觉得好笑,知道我身份后还说我是个好人的,顾清风大概是第一个。

    我正要出言嘲笑一番他的天真,顺道告诉他我其实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便听见顾清风继续道:“我觉得,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至少比你自己以为的要好。”

    我看着他,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你是不是喝醉了?要是没醉,你就该知道,只消把我炎华宫少主华幽的名字往江湖上一放,是绝对得不到一句好话的。”

    见他不语,我轻叹一声,像个耐心教训孩子的长辈:“你要知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口口声声说要除魔卫道,可他们都怕我,怕炎华宫庞大的势力,虽然个个都想除掉我,甚至铲除炎华宫,可是他们又没那个本事,所以只能把我描绘成极恶之人,相传于世。”

    “不管我是善是恶,在他们看来都只能是恶,所以,你与我在这里说什么善恶,于我而言有什么区别吗?不过是别人的一个说法罢了,要是我真在乎这些东西,你觉得,我能坐上少主之位么。”

    “或许吧……”顾清风轻笑,终于不再说这个话题,“那么,少宫主幼时,是什么样子的呢?可以与我说说吗?”

    听到这句话,我有些愣神,全然不知该如何说起。不是在想我曾经的那些事该不该跟他说,而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是幼时还是现在。

    为了杀人,我什么人都扮过,什么东西都学过,夸张一些地说,基本上没什么是我不会的。在我这短短十六年的人生里,我做过乞丐,做过杀手,做过木匠,表演过杂耍,也做过绣女,卖过唱,扫过地,可以说我几乎已经体会过大部分普通百姓的生活了。

    只是,我做过那么多人,可我并不知道我自己其实是什么样。或者说,我并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样。所以这话,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清风见我坐起身却抱着酒坛发呆,似乎看穿了我内心所想,他拿起自己手里的酒坛微微一碰我的,轻笑:“不知道如何说起的话,少主不如与我说说,你是怎么进炎华宫的吧。”

    “……啊,好像也不太记得清了。”

    我也像喝酒碰杯时似的拿自己的酒坛与他微微一撞,朦朦胧胧回忆起当初的情况:

    “反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应该是在死人堆里被炎华宫的人发现的吧,因为我记得那时候我吃了好几天人肉,虽然不好吃,但是可以活命。直到有一天,身边所有人的肉都臭了,腐了,生了蛆,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吃,快饿死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我,将我带进入了生堂。”

    顾清风显然没想到我的过去是这样的黑暗,微微一愣,“吃人肉吗?……那为什么会在那样的地方呢?”

    我轻笑:“你不必紧张,他们都不是我杀的,当时我年纪还小,应该只是跟着别人逃乱吧。后来我也去查过那件事,是边境一个将军坑杀流民罢了,都是些贱民,进城还会生乱,就是我也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了,毕竟都十几年了,再计较又有什么用?只要我现在好好的活着,便没什么关系了。

    顾清风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那些人不是你杀的,毕竟没有哪个小儿能做到你说的那样,就算能,也不会把自己困在里头吧。”

    “哈,你说的也许很对。可我其实也杀了很多人,只是我不屑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我杀人,素来是一刀夺命。”

    我并不在意他的解释,因为我也不在意他是否质疑。

    顾清风脸色又沉了,就像今天一同去审问七巧时那样,冷冰冰的,但我其实并不知道他到底在不高兴些什么。

    许是察觉到自己找的话题并不是什么好话题,顾清风忽然开口:“少宫主,其实这种咒术并不是无解的。”

    听他说完这句话,我当下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自从今天早上知道自己的“病情”后,我就像一个身体康健的人忽然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一样,到现在还是恍惚的。毕竟,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那么轻易释怀吧。方才与他说了那么多,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可能快死了,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

    中了咒术的后果要么是死,要么就是变成杀人傀儡,可无论是失去武功还是失去自我,我都再也没办法守护阿娆,没办法再跟她去放一回风筝或者抓一回桃花溪的鳜鱼,没办法再看她对我撒娇。

    可现在,顾清风却告诉我,我还有机会活下去,就像是一个人快渴死时,忽然有人告诉你前面有条河一样,虽然你可能不一定找得到不一定喝得到,但你有了希望。

    惊喜之余,我也同样被这句话震得清醒了脑子,不禁皱起眉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有办法可解?”

    若是他一早知道,那就是说,从断空山开始到现在,这么久以来他都在看着我因为这个咒术而苦苦挣扎,直到今天听七巧说起,他才觉得瞒不下去?那我岂不是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少宫主。”

    顾清风忽然沉声开口,打断我纷乱的思绪,“不是我一开始就知道这种咒术,而是我知道那个中过咒术的人。我并不清楚这个咒术,也不知道它的来头和具体情况,只是听七巧提起了咒术之人我才恍然大悟。”

    “你是说七巧说的那个凌云的凤临郡主?她还活着么?”

    我有些怀疑他的话,毕竟,顾清风接近我的目的我并不清楚。当然,若说他单纯是因为爱慕我,我是绝对不信的。

    隐姓埋名接任务时,我早已见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更不相信那些话本子里说的凄婉哀怨的爱情故事。如今顾清风与我非亲非故,真要论起来,也不过是见了我几面而已,根本谈不上爱慕二字吧?

    顾清风并不看我,可话却说得极为认真,让我觉得他这句话是带了十足的诚意:“是,她还活着,我亲眼所见。这就说明,这种咒术是可解的。”

    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若真是能解,”我像往常一样轻轻一笑,举起酒坛:“那就,劳烦顾先生了。”

    他垂眸,也举着坛子与我微微一碰。

    二人谁也没再说话,似乎是再没什么好说的,又或是谁都不想再说。一晚上尴尬又莫名的聊天最终被不断喝酒取代。

    顾清风看起来斯斯文文,像个柔弱公子,却没想到酒量也很不错,与他各自喝了两坛以后,撑的有些难受,于是二人便并排躺在院子里呆呆地看星星,虽然当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我们似乎看了许久,直到我被阿娆逮住,拖回房间。

第八十三章 途中谈宫务

    宿醉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头疼得像是有千百个锤子同时在砸我的脑仁。阿娆没好气地为我煮了醒酒汤,顺便询问了我出发的时间。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这边的事也清理得差不多了,七巧昨晚已经跟被救回来的竹晚风和华陌一同离开,此事便算是了了。

    好在醒酒汤效果不错,我体质也好,不是喝了酒就要死要活的那种,喝了两碗醒酒汤后已觉得好了很多,于是当下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向阳县不算是北疆地界边远小县,但离北疆中央也算不得很近,要到以前的天赐皇城需要将近半月,这还是不算路上的一应意外状况粗略估计的。

    好在我现在情况还算稳定,经过商讨,决定先不封内力,到了天赐城看看情况再说。若用药压制不住,再封内力也不迟。

    阿娆正在房间里为我整理东西,我自己坐在床上揉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阿娆,此去花费时间定然不断,你真要与我同去?”

    阿娆收拾东西的手蓦然一顿,我心知她定是想多了,以为我是不想让她陪着前去,连忙道:“若你不在,我担心乐林压不住炎华宫那群人,她本事虽然不错,但守一时还好,只怕久了难以服众,你也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

    阿娆垂了眉眼:“可是我不放心少主,若我不在身边,只怕他们伺候不好少主……”

    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安慰道:“你知道,我最信任的就是你,若是你我二人都长时间不在炎华宫,难保他们又生出什么心思来。再说了,我身边还有沐秋和赤溪随行,又有雨休和顾清风,你不必担心我,替我看好炎华宫,等着我回去就是了。往年出门也没见你这般,哪回不是出去十天半个月的?”

    好说歹说,终于将阿娆说服,于是我便让赤溪派了几个炎卫保护阿娆返回炎华宫,自己这一行人也立刻动身。

    看着阿娆离开,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方才本想与她说,若我此去一去不回便让她接手了炎华宫,但又怕她多想,或是又骂我总说丧气话,只好作罢了。

    不想她跟着去,一来确实是炎华宫需要有人看着,乐林再尽心,却总不如阿娆;二来便是不想让阿娆亲眼看着我被这咒术折磨。

    昨日我查看急报时看了一半,有炎卫说查到了关于那个咒术的一些消息,我看了看,虽也极其凌乱残缺,大致与七巧说的差不多,但却又显露了一条更重要的消息:中咒者有三次发作机会,每发作一次,身上便会出现一种图腾,图腾愈清晰,说明中咒者离变成傀儡的时候也就愈近。

    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我想了想,这里头说的图腾大概就是那日在我背后看见的那个,当时已经现出不少了。而且我这些年,不是没有遇到过死里逃生的时候,说不定这咒术早已发作过几次,只是我不自知罢了——越是这样,就越不能让阿娆去了。

    考虑到我身子还未痊愈,便选择坐马车,赤溪等人随行。为了通过各城关隘,身份文牒等已做了新的,我的新身份是莫城万金镖局的少主,唤做慕黎,此番进入北疆是为了送镖,至于目的地么,自然是天赐城。

    城内阿娆已安排了人接应,那人是个有名的富商,因为家中妻子染病,所以从江湖上花大价钱寻了珍稀药材运回来,还请了一位厉害的大夫——自然就是顾清风。

    北疆是青阳王封地,地界很广,但大都是以前阜邗国的领土,天赐旧国的领土只有一半在他手里,另一半归属南疆。南疆离凌云中心地界比较近,设有县令郡公和镇抚司,由朝廷直辖。

    我们要去的天赐皇城如今叫做天赐城,就处在南北疆的交界处,严格来说,归属南疆地界。可有一点,要前往天赐城最快的方法就是到达青阳王王府所在的须臾城后再走官道,如此方能一路通行,最是省时。

    听完我的计划,顾清风看了我一眼,给出了中肯的评价:“但这样做也极为冒险。”

    我轻笑:“无所谓,本就是残病之躯,为了活下去而已,冒点险算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不是么?”

    于是他不说话了,上了我身后的马车,踏上了“征途”。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行事太过谨慎,又或者是进入了朝廷的地界,江湖人士不太敢下手,总之这一路上安全的很,竟然没有遇到一次刺杀,连拦路打劫的都没有。

    只是,要半个月基本上都在马车上度过,未免太过凄惨,尤其沐秋和赤溪都不是能陪我聊天解乏的,我便与顾清风挤在了一辆马车上。有时与他一起研讨研讨剑术或刀法,有事对弈一局,经过某个如画小城便逗留一日,赏赏风景,一路上可谓是佳人作陪,风光无限。当然,要把炎华宫每日送来的急报排除在外。

    今日天气不好,下了一场雨,马走的缓,亏得属下赶马技术好才能一路平稳。我刚与顾清风下了两局棋,无一例外皆是落败。

    “怎么了?”顾清风一边整理残局一边问,“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道:“没有,这一路来安安稳稳,哪有什么烦心事。”

    顾清风在我眉心轻轻一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往时你落子最是干脆,一开局便杀气腾腾地进攻,今日却眉头紧蹙,心不在焉……若有什么事让你觉得为难的话,告诉我,好吗?”

    我瘫在软榻上,叹了口气,“近日杂事颇多,其中最让人头疼的便是与各派的摩擦。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得罪了那玄宗,炎华宫在各处设立的堂口隐隐有被针对之意,常有正派弟子打着切磋的名号上门挑衅,偏偏未免生出事端那些闹事之人还杀不得,甚恼。”

    顾清风道:“世人只把炎华宫当做邪道,把他们当做正道,他们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一来二去的难免生出摩擦,你其实不必放在心上,都是些小角色罢了,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

    我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顾先生真是医者仁心。只是,这番话我应该理解为你在宽慰我还是理解为你在贬低炎华宫呢?”

    往常我这样问别人,对方定被我一句话骇得冷汗涔涔,顾清风却神色自若,眸中似乎隐隐染了笑意,看了我半晌,最终轻声道:“少宫主明鉴,在下绝无此意啊。”

    “……”

    虽然我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但这样说也未免太过敷衍。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

    “我知道,所以我已致信给武林盟,告诉他们管好自己门下的弟子,否则在生事端,我定不留情面。希望他们能自己掂量清楚,别逼我对那些人下杀手。”

    “如此甚好,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杀了他们。”顾清风说着,已在收开的棋盘上先落下了一子,“该你了,少宫主。”

    这事说了出来,感觉心中畅快不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又执起棋子来。

    想着这么久都没见到顾林,我问道:“你家顾林被你打发到哪里去了?先前一直忘了问,到如今已将近一月,却是都未曾看见他。”

    “他啊。”顾清风低笑一声,“他可能有些忙,应该能在天赐城与我们相会吧。”

    我见他谈吐隐晦,微微挑了挑眉,也不再问。反正迟早都会知道,而且顾林在不在于我而言其实也差不多,他那粗嗓门直性子跟着我们一块儿走恐怕在北疆惹出祸端。

    一局罢,又是吃了败仗,听得外头传来赤溪的声音,“少主,前方便是须臾城东门了。”

    马车走了一段路后果然停下,有士兵查看了文牒这才放行。

第八十四章 须臾惹官司

    原定计划是在须臾城歇一晚,次日一早前往天赐城,却没想到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当晚我们歇脚的客栈混入了贼人,在客栈里头杀了人,闹了命案,将一客栈的人包括我们都牵连了进去。

    虽然昨晚那人动手时炎卫有所察觉,但我素来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人,他杀人杀就杀了,只要没招惹我,怎么都好。却没想到,就是因为此事耽误了行程。我们是走镖的,身上佩了刀剑,难免受人诟病,惹了嫌疑在身。虽没有证据证明我们是无辜的,但一时半会也难脱开身去。

    一大早,便有官差前来拿人问话以及搜东西,这已经是第二波人了。看得我也不免感叹衙差这个差事不好做。

    沐秋已经忍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跳的炸开了:“少主,我们就任由他们这样搜来搜去么?这来一趟又一趟的,委实可恨!”

    赤溪默默地伸手将沐秋再次扯回来。

    此刻我和顾清风、雨休以及赤溪、沐秋以及明面儿上跟着的几个炎卫和紫衣亲侍在堂中与其他住店之人站了个齐全,只是我们佩着刀剑,又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们十分自觉地离我们很远。

    “你们几个,怎么敢在须臾城佩着刀剑,还如此嚣张!快把身份文牒都给我拿出来!”

    几个气势汹汹的官差开始挨个看文牒查户籍,面对我们时态度尤其不好,身边炎卫看了我一眼,把身份名牒呈了过去。

    那人看了一眼我们的身份文牒,冷笑了一声,转身朝为首的一个官差喊道:“头儿!这几个可都是江湖人士!”

    他这一喊,身边站着的住店客人也都朝我们看过来,开始指着我们窃窃私语。我其实不大懂他喊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下一刻我就知道了。

    因为我听见人群中有人道:“唉,你看他们不是凌云人,是江湖人士!嫌疑最大!”

    “可不是么,上回宋家那个大儿子可不就是被江湖人士杀的!我看这次也指不定就是他们干得,你看他们一个个那样子,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们说什么呢,说不定人家真是无辜的啊……”

    “就算不是无辜的,佩剑入城也委实太过招摇了吧!”

    ……

    看来,先前有过这样的案例啊。

    在众人的议论中,为首那人走了过来。我懒懒地抬眼去瞧,是个三十多岁穿着黑红官服蹬着黑缎官靴的男人,满脸横肉,凶煞得很。

    他从那个官差手里接过我们的文牒看了一眼,沉声道:“几位不是凌云人?”

    这人声音又低又沉,像是一面被敲响的巨鼓,听起来无端有种摄人心魂的气魄。只是在我听来,也不过是响了一些而已,毕竟素来都是我压制别人。

    我们这一行人怎么也不可能让我出面应付这种事,我的身份是镖局少主,身份也算是尊贵的,不宜抛头露面。顾清风不是炎华宫的人,且对外身份是“富商请的神医”,不属镖局管,自然也不该由他出面。

    而赤溪与沐秋都不太圆滑,所以一路上与人打交道的任务便交给了雨休,对外便宣称是此次负责送镖的负责人之一——另一个是赤溪。

    雨休这会儿非常自觉地站了出来回话:“回大人,我们确实不是凌云人士,我们都是些混迹江湖的,只是送镖嘛,您知道的,难免要进入朝廷地界,所以也办了身份名牒,这次我们也是送镖来的,不知大人有什么疑问吗?”

    那为首的官差眼神锐利,刀子似的挖了雨休一眼,又将我们一个个审视了一通,“几位既是送镖的,却为何一身杀气,倒像是……”

    雨休未等他说出那两个字,连忙赔笑道:“大人可千万慎言啊!小的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才来了这里,我们常年走镖,自然免不得与人打斗,身上戾气重些也是常事,可断然不是什么坏人的!”

    那人冷哼一声,又用审视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边,惹得沐秋柳眉倒竖,又险些动起手来。虽然我们都易了容,但被人这般**裸地盯着还是头一次,我其实也有些不高兴。

    雨休怕我当场发作杀了他们,把事情闹大,连忙移步挡在我身前,悄悄塞了一锭银子给那官差:“大人恕罪,我等确实不是什么坏人,还请大人明察!”

    那人收了银子,又瞥了一眼雨休,这才转身离开,命手下继续搜查。先前来的那些人是立案、处理现场混乱,控制场面的,这次来的这几个看起来更厉害些,看样子是来找线索、抓疑犯的。

    只是,搜了一圈后又各个都盘问了一番也没找到可疑之人,他们便只好让守在客栈外的官差先散了。苦于没有寻到凶手,无法定案,于是我们的车马被扣,所有人都被也被限制出城,需得等到这件事查清才能放行。

    为此我颇为感叹,没想到我也有今天,就是不知道这事天意还是人为了。

    待他们走了,沐秋领着几个手下去收拾房间,雨休则应付着官差们临走时吩咐写的表明自己所见所闻的文书。我没什么事,便拉着顾清风准备去吃些东西。

    一大早便被扣着站在堂中,到现在已经一个半时辰了,实在是有些难受。

    出了客栈便是一条繁华的大街,哪怕这里刚刚才闹了命案也没有影响街上的热闹,该做生意的依旧做着生意,该逛街的依旧领着家丁仆从们逛街。真不知道是该夸青阳王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还是该说他们不怕死。

    出了客栈以后我便翻来覆去地在想方才那人看我的眼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我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倒不是我因为这一瞧便开始记恨上了他,但心里莫名地很不舒坦,就像吃饭时吃到了半条虫子似的难受。

    对于不好的事我素来直觉很准,兴许是对这类事情经历太多,于是我转头向赤溪道:“你速速让人去查一查这件事的原委,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舒服。”

    赤溪没说什么,领命自行离开了。

    顾清风与我并肩而行,见我脸色不太好,微微侧过身问道:“少宫主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我道:“只是觉得事情来的蹊跷罢了。”

    每每听他喊我少宫主便觉得好笑,于是我又问他:“你大可直呼我的姓名,为何偏要唤我少宫主?听起来有些奇怪。”

    “既然在炎华宫挂了名做了大夫,自然也得按规矩叫你一声少主,只是我与你的手下毕竟不同,所以便唤少宫主好了。”

    顾清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你这次化名慕黎,可是有什么渊源?”

    我也笑了:“算是有一些吧。我并不知道我入宫前的名字,后来被编入夕落阁慕字部,就是换做慕黎,虽然这名字不算特别,兴许很多人都在用,但终究是我第一个名字,总是特殊些。后来做了少主,华陌赐名唤作华幽后,这个名字就没再用过了。”

    “不叫少宫主的话,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顾清风停下步子来,定定地望着我,眸中隐含笑意,眼底沉得向一口深潭。

    我被他这个样子惊得心头一跳,暗恨为什么顾清风顶着个普通的人皮面具也会勾人啊?下回得让他把眼睛也蒙住才行。

    定定心神,我顺手从街边取下一串糖葫芦冲他摆了摆:“吃么。”

    顾清风又是一笑,“不了。”

    短短两个字,竟让我品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来。

    我又想起他先前对我表现出来的总总,于是严肃道:“顾清风,你可是恋慕我?”

    顾清风顿了顿,随即低低一笑,凑到我耳畔,“是啊,那少宫主可愿接受在下的爱慕之情?”

    “……”我委实拿不准他这话是真是假,于是我默默地咬了一口糖葫芦,炎卫跟在我身后默默地付了账,一行人往喧嚣之处继续走了。

第八十五章 又见少年郎

    因为不太熟悉这里,二人便这么一路闲逛,看见新奇的吃食便吃一些,倒也觉得颇有趣味。

    只是街上人多,时不时会与人擦肩,顾清风便比我先走半步,替我挡开往来的行人,不让他们碰到我。看着他护在我身旁的手,我有些不自在,似乎上回在炎华宫大选时他也是这般护着我的。

    须臾城的集市与漫云城的集市看起来也无甚差别,只是卖的东西更多一些,带了些这边的特色罢了。

    顾清风指了指一旁摊案上罗列的各式团扇,“我听说,夏天凌云的女子都喜欢买这种团扇,且喜欢在上面题字绣花或是染些香粉,倒是十分新奇,不如我与你买一个?”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那边一个小贩正叫卖着团扇。那团扇各式各样都有,令人眼花缭乱。那小贩见我们看过去,更是热切地招呼着让我们上前挑一挑。

    不过,我从小就不太喜欢女子的这些东西,我虽然喜欢好看的衣裳和首饰,可并不喜欢这些小玩意。若非那时候为了伪装自己,我是断然不会学的。

    只轻轻扫了一眼,我便收回了目光,“不了,我素来用不惯这些东西。”

    顾清风也没计较,只轻轻一笑便揭过了此事。

    二人正走到一个稍微狭窄的小巷子里,想从这里穿过去到另一头的街上。巷子里有些阴暗潮湿,脚边散落着些废弃的木头架子和竹竿。

    我左右看了看,心道:这种又黑又暗巷子速来是那些刺客杀手最喜欢的地方,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碰上?

    这都一个月没人来杀我了,委实有些怀念。

    正想着,前方忽然落下来几道人影,我眉梢抖了抖,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啊。

    身边炎卫正要动手,念及这是官家之地又在青阳王眼皮子底下,我低声吩咐:“不可闹出人命。”

    “是。”几个炎卫身形一动迎上那几个黑影。

    甫一交手,我便发觉不对。对方本事不俗,人数也不少,炎卫又得了我的命令不敢下杀手,难免有些束手束脚,虽然还算能压得住他们,但是也勉强算是战成平手。

    顾清风盯着看了一会儿:“我看,对方应该不是冲你来的,他们更像是在……逃命!”

    我眯了眯眼,想起那些人出现的时候,好像确实如他所说,脚步匆忙,有种慌不择路的感觉,后面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似的。敢在须臾城这般猖獗,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后面追的指不定就是官兵。

    我观望了一下,听着巷子里刀剑碰撞的“铛铛”声,淡淡道:“无论如何,先制服了再说。反正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对方被人拦住了去路,冲我们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无冤无仇,竟敢拦我们的去路!”

    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衣裳,我发现都是些普通人的打扮,可这般干脆利落的身手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定是这伙人乔装混入城内欲想干点什么,结果暴露了行踪。

    莫非他们与昨晚的杀人案有关?

    这时,前方又出现一群人,个个身披银甲,看样子应该是须臾城的侍卫。他们一出现,那群人见势不妙,手里攻势更猛,几个炎卫抵挡不住,竟是负了伤。

    我冷了脸,正要上前插上一手,顾清风却忽然拉住我,低声道:“少宫主,你如今没有内力,还是不要插手了吧,他们自会有人解决的。”

    我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如今确实没有半分内力,有些无奈,只得作罢:“……行吧。”

    身边炎卫只留了两个,顾清风凝眉看着那些银甲士兵加入了战场,不着痕迹地将我挡在身后。

    “躲好。”

    “……”

    我长这么大,这种情况下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护着,难免觉得自己像个废物,心里的滋味有些说不上来。不过,我向来是极想得开的,纠结了一番,便心安理得地受着了。

    反正很长一段时间,至少经脉长好之前我都不能动用内力,得靠别人护着。就算经脉长好了,一旦动用内力还是要担心咒术发作自己变成傀儡,倒还不如不用,现在先熟悉熟悉被人护着的感觉也好。

    有了银甲士兵的加入,那些人很快被擒了下来,炎卫也退回我的身边。

    巷子那头有人缓缓走来,步子不紧不慢,像是走在自家院子里似的,十分嚣张。

    我看着有些不舒服,伸手扯了扯顾清风的衣角,压低声音问他:“我平时走路也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样子么?”

    顾清风沉默了片刻,道:“不,你其实比他走得好看些。”

    我质疑地看了他一眼,由于看不见脸,所以我也没办法分析他此刻的表情,可我总觉得他想说的是我比那人还要嚣张。

    “都带回去吧。”那人开了口,声音慵懒慵懒至极却带了几分不耐。

    只是,我听来却不禁有些想逃。

    无他,只因这人的声音我前不久才听过。虽然逆着光看不清脸,可我就是确定,那人便是当日在百家福楼救了我的那个公子。幸亏顾清风长得比我高,应该能将我挡住,而且我现在易了容,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吧?

    那些银甲士兵动作极其迅速,马上将人一个个绑了拖走,只是那男子还没走,反倒领着几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方才,是公子帮忙拦下了这些贼人么?”

    顾清风抱拳,淡淡答道:“不知是青阳王要抓的人,还请见谅。”

    闻言,我不禁皱了皱眉:难道,他就是青阳王吗?

    顾清风定是不会信口胡诌,要么是他见过青阳王,要么是他已猜到了对方身份。先前让赤溪查青阳王和赵巳的行踪,却是查得二人当晚都没在百家福楼出现,如今看来,查到的消息八成是假的,那这位青阳王殿下还真是有些不简单。

    “哈哈……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那人低笑了一声,竟是没否认,“二位也算是帮了本王的忙,不如,随我回府喝一杯?”

    既然他说的是“二位”,那定然已经发现了我。不过,他应该看不出我就是那晚的女子吧?

    我正想着,听见顾清风道:“多谢王爷好意,在下与夫人还有事要做,就不多留了。”

    ???

    谁是你夫人啊!

    只是这个档口,我却也没有反驳,毕竟若是招惹了这个青阳王,说不定此行会困难许多,未免节外生枝,我决定暂且饶了他。

    顾清风说完,转身拉着我便朝来时的方向折返回去,身边炎卫也跟在后头撤出了巷子。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青阳王在看着我,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走出巷子,顾清风见我还在神游,停下脚步俯身问道:“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将手从他手心缓缓抽出来,淡笑:“顾先生,我可不是你的夫人。”

    顾清风伸手在我头上揉了一把,“总有一天会是的。”

    这一揉,让我忍不住冷了脸。

    虽然我平时也喜欢揉阿娆的脑袋,但揉别人的脑袋和被别人揉自己的脑袋可不是一回事,我堂堂炎华宫少主,他顾清风竟然敢揉我的脑袋。

    身边气压骤降,几个炎卫知道我不高兴,连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我抱着手冷冷道:“顾清风,把你的手拿开。”

    “啊,好吧,夫人说了算。”顾清风眉梢眼角挂着笑容,将手放了下来,却还是不忘占我的便宜。

    我气的捏了好几下眉心这才压下怒意,想想还要让他为我治病,我耐着性子问道:“你是如何知道那位就是青阳王的?”

    顾清风伸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一拢,“以前见过一回,他身边那些侍卫,可瞧见了么?是青阳王府的侍卫,银盔银甲,十分好认。这北疆只有青阳王府的侍卫才敢做这副打扮的。”

    我点点头,“不过顾先生,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以先把手拿开么?”

    顾清风微微一笑,“自然,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

    要不是看在这厮还有用的份上,我定要撕了他这张嘴。

第八十六章 遭牢狱之灾

    待我们转悠完回到客栈已是午时,虽没用午食,但吃了一肚子零嘴儿倒也不觉得饿了。

    我们昨天歇脚的这家客栈叫做凤来客栈,是须臾城最大最好的客栈,虽然名字听起来喜庆又了不起,但方才的这一路上我打听到,这个客栈已经是第三次出命案了。

    我是那种能用好东西绝不委屈自己的人,所以昨天住店时因为它最华贵大气,所以一眼便相中了它,却没想到反而挑了个倒霉的地方。

    早上那么一闹,客栈里很多客人都退了房,进门时连人都没看见几个,颇为萧条。柜台上算账的掌柜一脸愁容,想是在担忧这几日的生意。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别人多少会有些忌惮,其实我觉得这个掌柜能坚持到现在也委实不易。

    一个小二扒在柜台上问掌柜要不要请个道士做做法去去晦气,却被掌柜骂了个狗血淋头。见我们进来,二人脸上不见半分喜气,反倒一沉,又马上低下头去,仿佛不敢看我们。

    我心道:莫非是早上那一闹他真把我们当成什么极恶之徒了?不过……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炎卫,他们那一副冷峻肃杀的样子,好像看起来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啊,难怪吓着他们。

    此事撇开不想,四下看了看,却是没见到沐秋,就连一个手下也没见着。

    我微微蹙眉,有些疑惑:“他们没有我的命令,是不会擅自离开这里的,如今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委实奇怪。”

    顾清风朝四周看了一眼,道:“他们应该被官差抓了。”

    “官差?”我有些奇怪,“沐秋性子虽急,却不是没脑子的,而且雨休也在,就算沐秋犯轴也能劝着点,怎么会招惹官……”

    我的话在看到门口涌进来的人时戛然而止,难怪一进客栈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先前看见门口那有几个人在探头探脑,当时只以为是早上这里闹了事情,别人凑个趣儿罢了,原来竟是“伏兵”,就等着我们回来哩。

    想是没了内力,探查周围的敏锐性也低了不少,我竟没有发现有人靠近,此刻再走已迟了。

    不知是谁,鸡鸣似的叫了一声:“快!都给我拿下!一个都不许让他们跑了!”

    随着这一声令下,一群官兵从外面哗啦一下涌进来,瞬间将客栈的大堂围得水泄不通,将我们这一行十数人团团围住,就连楼阁上都站了许多人,生怕我们插翅飞了似的。

    这夸张的架势吓得客栈里的人纷纷躲回自己的房间,只有几个胆大的开着一条门缝儿露出半只眼珠滴溜溜地看着。

    身边的炎卫拔出刀,将我与顾清风护在中央,生怕有人一个不长眼便伤着我。

    “走么?”顾清风将我护在身后,低声问道。

    我微一思索,道:“先前已让青阳王对我们起了疑心,若是这会儿再伤了他的兵,我们再要想顺顺利利地走官道去天赐城就不太实际了,反正也不怕他们整什么幺蛾子,索性随他们走一趟罢。且沐秋等人说不定就是被他们带走了,我们若走了,只怕这些人要对他们下手。”

    顾清风倒是没有异议,只道:“好。”

    二人说话间,先前雨休塞了银子的那个官差头儿走了出来,扫视了我们一眼,随即冷笑道:“呦,还有刀呢?这阵仗,看起来挺厉害啊!”

    他一挥手,又冒出一批人来,个个手持弓箭,弓拉满弦,箭头已对准了我们,箭头上寒芒湛湛,似乎下一刻就要在我们身上扎出几个血洞来。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

    此刻若要突围怕是不易,毕竟这么近的距离,我不能保证自己躲得过那些羽箭,若被扎几个窟窿就不好了。索性让炎卫放下武器,老老实实被带走,然后坐了这辈子第一次牢。

    说实话,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

    虽然没有人对着我们扔鸡蛋菜叶,但一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细细听去,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话,好在我们都易了容,别人也认不出来,也亏得本少主宽宏大量,才不与他们计较。

    须臾城如此繁华,但这须臾城大牢却并不怎么样,一进门便与几只小动物打了个照面儿……这脏乱臭的程度倒是跟宣门二院不相上下。

    大牢里头关押了不少罪犯,见我们被官差压着进来,倒是一个个的都闭着嘴巴没喊冤,只瞪着眼睛打量我们。

    要是一两个还好,可一路上经过的牢房里罪犯都是这样扒着栏杆瞪着眼睛就有些渗人了,活像我欠了他们钱似的,恨不能把我们扯进去撕个稀巴烂。

    我见过比这场面还惨烈骇人的,所以倒也不觉得怎么样,想着顾清风素来在空灵谷里每日制制药看看诊,应该没见过这样的场,于是准备看看他的笑话。谁知一偏头却看见这厮闲庭信步,如入无人之境,那一串串脏污脸孔上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我心下微微有些失望。

    被官差押着经过一条宽大潮湿的廊道,我和顾清风被分开关押起来,那些炎卫也被带到了另一个牢房。巧的是,我隔壁就是沐秋和雨休。

    六目相对,一时间有那么一丝丝尴尬。毕竟我们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会儿却都在这样的地方待着。

    最终,沐秋忍不住开口:“少主,您怎么也进来了?”

    我耸耸肩,无所谓道:“我也不知道啊,一回客栈就被包围了,他们人多,打不过,就到这里来了。”

    沐秋沉默了一瞬,主动交代了他们被抓的原因和过程:“少主离开后,我正为少主收拾房间,忽然有个小二进了房间,不由分说便对我出手,因为少主先前吩咐不能在须臾城闹事,于是我只是将他劈晕了,谁知这一幕被其他人看见了,于是大肆宣扬我杀了人,然后那些官差便折返回来,将我们抓了。”

    一旁的雨休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莫名其妙便被逮住了。

    我想过他们被抓进来的原因,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子,这一看就是被人诬陷,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七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道:“少主,属下知错了,是属下连累了少主,属下该死!”

    她这一跪,连带着雨休和关在其他牢房的炎卫和紫衣亲侍也跟着跪了下来,唰唰跪倒了一片,把周围关着的犯人吓了一跳,不住往我们这边看。

    看着他们毫不犹豫地在这样脏污的地方跪下去,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都给我起来!”

    “谢少主。”

    几人站起身来,膝盖上果然一团黑糊,我四下看了看,发现赤溪并不在这里,而且还少了几个炎卫,兴许是正好去查昨晚的命案避过了抓捕。

    沐秋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问道:“那我们如今是直接闯出去还是等着上堂过审?”

    我不屑道:“先看看情况吧,若实在不行,大不了在这须臾城闹上一闹,他能奈我何?”

    从角落里捡了一捆干净的稻草扫了扫牢房里的硬板床,坐下来闭眼小憩。

    见我一点都不着急,沐秋等人无法,也只得耐着性子等着。好在赤溪不是冲动的人,在外面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如今我的情况也很稳定,倒是也不着急,就看这到底是谁要算计我们了。

    不多时,有人进来传召问审,我以为要一个个审,却只点名提了我一人。

    在沐秋等人担忧的目光中,我跟着官差们出了才待了不过一刻钟的牢房。

第八十七章 青阳王青筠

    我以为案子未定,该一个个问话将事情原委查清,那既然是问话,就得带到小黑屋吧,却走着走着却出了牢房,然后被人引着走到一架马车前。

    这马车十分富丽堂皇,且不说拉车的是两匹上好的一丝驳杂都无的白马,那马车的木料、做工都是顶好的,艳红的帘子上缀满了珠翠,马车四角还吊了一串银铃,不知道的还以为接亲用的。

    当时,我内心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须臾城里,能在大牢里下一声不吭将人调走的,除了青阳王,我不作他想。

    可我应该没暴露吧?这都易了容了,还能一眼看出我的身份么?这马车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青阳王府这么有钱,接个犯人闻审也要豪华车驾接送么?

    最后一个问题纯属瞎想。

    引我出来的那个监狱长见我不动,立马让人搬来一个踏板放了,恭恭敬敬请我上马车,“姑娘,请。”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抬步子:“这是?”

    这青筠搞什么花样?

    监狱长弯腰笑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他这话颇带了讨好的意味,让我愈发惴惴不安。转念一想,晾青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于是我掀开帘子进了去。

    见我上了马车,监狱长似乎松了口气,虚虚抹了把汗,朝驾车的女子行礼道:“姑娘,小的事情已办妥,就先退下了。”

    赶车的是个一身绿衣的女子,面容姣好却冷峻肃杀,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朝监狱长点了点头,随即一甩马鞭,驾车疾驰而去。

    辛亏本少主已经坐下了,否则真要被她这一鞭子抽下去整的摔在车厢里。

    这马车不光外面看起来华贵,里头也极其奢华。这架马车的车厢比一般的都宽一些,里头一方矮几,上面几盘点心,还有一壶茶水,一只香炉,里头正缓缓升起几缕轻烟,淡香漫了整个马车,芬芳却不腻人。

    后面设了一方刚好容一人休息的软榻,榻上铺的都是上好的狐皮,边上放了一方薄薄的锦被,倒很是贴心。

    我此刻就坐在这软榻上,颇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不是我不敢与青筠硬碰硬,而是不管从他的行事作风还是这些人的政绩或者存留各处的消息来看,他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想想,一个坐镇一方,封地从未生乱的铁血手腕的王爷,这么多年别人竟只知道他表字为青筠,连个姓氏都不知道,委实深不可测。

    且这不是江湖,不是我的主场,我自然不会蠢到跟他硬拼。

    马车虽然速度很快,但行驶平稳毫不颠簸,伴着一路银铃和珠翠相碰声,终于在目的地——青阳王府停了下来。

    马车微微一震,想是那绿衣女子跳下了马车。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姑娘,到了。”

    好罢,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我叹了口气,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外头果然便是青阳王府,上头四个明晃晃的鎏金大字险些闪瞎了我的眼。

    我正思忖如何应付青阳王,便无暇顾及左右,跟着那绿衣女子兜兜转转不知走过了几条回廊,穿过了几个庭院,终于进了个房间里。

    这房间里头摆着满满几架子的书,除了书几乎看不见别的什么东西。临窗的阁子下放了一方檀木桌,一个紫衣男子正提笔写着什么。

    案头轻烟萦绕,将男子的面容隐得模模糊糊,但只一眼我便看出这是那天接住我的公子,不,现在该叫他青阳王了。

    “来了?”他头也不抬,依旧埋头写着什么,却知道我到了,轻轻开口,声音邪魅婉转如夜间清笛:“还有几个字,快写好了,你且等我一等。”

    “唔。”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便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他写。

    青阳王坐的端端正正,头颈一线,左手挽袖右手疾书,落笔很快,面容清淡无波,神色恬静,眉眼染了几分柔和,端的是一个美男子。

    我见过许许多多长得好看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集阴柔妖媚和英气阳刚于一身的人。与顾清风的温润柔和宛如暖玉不同,他像是一把隐了锋芒的寒刀,带了一身锐气,让人望而却步却该死的有吸引力。

    偏偏我最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哪怕知道他危险,也还是忍不住靠近,就如我此刻盯着人家瞧被抓包了一样。

    “写好了。”

    他抬起头来,与我四目相对,微微一笑,笑容里带了几分邪肆狂妄,“少宫主久等了。”

    看嘛,就知道此人不怀好意,且道行颇深,早已把我的底摸了个透透的了。幸亏我已料想到了如今的局面,尚能沉稳应对。

    我也微微一笑,面上一派气定神闲:“久倒是不久,只是青阳王若想见本少主一面,修书一封便可,何需如此麻烦?如此行事,恐伤了和气。”

    “在下倒有一桩和和气气的买卖想与少宫主做。”青阳王站起身来,拈起方才写的东西与我看,面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拿不准他的意思,从他手里拿过那张火红色的纸来。

    上头两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婚书

    我扫了一眼,上面写的正是青筠、慕黎两个名字,其余皆是些书面话。

    “青阳王这是何意?”我扬了扬手中的婚书,眸光微冷,我绝不相信他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逼我与他成婚。

    他笑道:“字面上的意思。”

    我也轻笑一声,声音微凉:“既然都叫我少宫主了,那定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此番却为何意?我可不认为自己与青阳王有什么交易可做。”

    青阳王走到我身边,身子微微前倾,在我耳畔低声道:“我名朔寒,字青筠,十五岁受封青阳王,接管北疆。”

    虽然心中隐隐有了猜疑,但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有些惊讶,不住扶额轻叹:“朔寒……弑神殿尊主,原来如此。”

    他但笑不语。

    我微微蹙眉,片刻后,便想通了此事前因后果。

    华陌定是将我身中咒术之事告诉了朔寒,并且言明我会去天赐皇城寻那咒术解法。既然知道了,他便不会放着炎华宫这么大一块肥肉而不动心。

    既然朔寒便是青阳王,执掌弑神殿的同时还执掌北疆,那他只消在暗处严密的盘查各路城关,便能查到我的行踪。毕竟北疆是他的地盘,哪怕我换了名字改了容貌也能锁定到我头上。就像别人乔装打扮隐姓埋名混入炎华宫,只要我有心要查还是能查出来一样。

    我们一进须臾城,便入了他的圈套。那些闹事者是他安排的,就是为了将我们牵连进这桩命案里,好名正言顺地将我们扣押。至于婚书一事,我隐约觉得与即将到来的凌云帝都巡查使有关。

    知道我让赤溪查了青阳王和赵巳的背景和行踪后,阿娆曾与我提了此事一嘴。

    当时她只是与我闲谈,说这青阳王年少有为,颇受朝廷器重,此次帝都派遣巡查使来访,看他功绩和治安管理的同时,也是为了探探人品心性如何,说不定还,会赐个公主给他,顺带着南疆那边也会归于青阳王管辖。

    当时我只当是个趣闻,如今看来,这事儿十有**是真的。他定是不喜欢凌云帝赐婚的那位公主吧,否则也不会拿我来凑数。奈何,弑神殿和青阳王两方实力相加,我要再想避开他去寻咒术,委实不太可能。

    想想我堂堂炎华宫少主,竟然沦落到被人逼婚的地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第八十九章 少主被逼婚

    “少宫主考虑得如何啊?”

    青阳王眸含浅笑,凝眉望着我,像只张着嘴巴等着兔子往里跳的狼,一脸的不怀好意。

    此人城府一看便不浅,反正不会比他家这院墙低了去,看起来人模狗样,算计人时倒是惯会拿捏七寸。

    我瞥他一眼,微微一松手指,那张火红的婚书悠悠飘落在地:“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便该知道我的性情,我最恨别人威胁我。”哪怕你生的再好看,那也是会让我不高兴的。

    他微微一笑,竟是不恼,依旧挂着那笑意,弯腰拾起那张婚书,将写了字的那一面朝向我:“少宫主可是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你答应做本王的王妃,应付巡查使,本王助你找符火咒解法,如何?”

    见他提到什么符火咒,我这才抬眼看他:“你知我此番寻的那是什么?”

    青阳王也不拐弯抹角:“华陌告诉我你中了盛天王朝的一种咒术,刚巧,本王的父亲曾派人研究过这个咒术,故此我也略知一二。你寻的咒术唤做符火咒,又被称作点将神咒。”

    见能探出些消息,我于是客客气气道:“愿闻其详。”

    他微微颔首,像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似的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来:“最初这种咒术是盛天王朝为了制造出最忠心的傀儡人而炼就的,图案是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因为第一次施咒是用在一个将军身上,所以又被称为点将神咒。”

    “若是从小下咒,这咒术便会厉害一些,所以盛天皇室多半挑选幼童下咒。先是由神祭师择选有天赋的孩子,以血为引,溶入祭师神台上一个咒盅,便算是成了。幼时,那个孩子便会展现与众不同的天赋实力,文治武功样样精通,甚至百毒不侵,百病不扰。”

    “到了十六岁,埋在他们体内的咒术便会复苏。这种咒术会在他们身处绝境之时让他神勇无敌,但每爆发一次手上便会出现一瓣红莲,三瓣红莲出现后,背上便会出现一幅完整清晰的神凤浴火图,中咒者将彻彻底底变成一个供君王驱使的杀人傀儡,所向披靡,忠心不二。”

    我虽不是拈花阁的弟子,但也了解过一些巫蛊咒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见识过,倒是从未听闻这样一种咒术,真不知道对于中咒者来说是好还是不好。能让人一出生就天赋异禀,在危急关头还能保命,听起来还真是不错,可最后的代价却是自己的自主意识,那就有些令人唏嘘了。

    想到这里,我差点忘了自己就是其中一个中咒者,不免有些汗颜……总之,在我个人看来,这玩意儿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细细品了一番他的话,生出一个疑问,如今盛天王朝都覆灭了,这中咒者最终还会变成忠于盛天王朝的傀儡么?

    我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青阳王却了摇头,一脸高深莫测:“那要看华陌下咒是怎么个下法了,若奉她为主,自然便是忠于她的。”

    想也是,华陌怎么可能费那么大功夫培养一批不受控制的人?

    “你且考虑考虑,若是此事办成,南疆便将归于我的管辖,到时候你要去天赐城的话,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如今的南疆还是朝廷直辖,规矩颇多,你行事恐有不便。”

    青阳王扬着一边眉,淳淳善诱:“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王妃,我可以帮你,弑神殿与炎华宫的恩怨也可一笔勾销。做青阳王妃其实没什么不好,你大可放心,期间我绝不动你,整个北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不威胁我的利益,我绝不干涉。且此婚约假名假姓,算不得数,事情一了,我自会安排少宫主全身而退。”

    我并不看他,低头摆弄着手指,淡淡道:“若我不答应,执意要走呢?”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接了这份婚书和签了一张卖身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他条件开得诱人又让人无法拒绝,可越是这样,就越让我觉得不妥,总觉得有些不安。

    青阳王道:“那就只有秉公处理,将在凤来客栈闹事的人处以极刑了。”

    我道:“你若动他们一分,我定百倍奉还。”

    “那就要看少宫主如何选择了。”

    青阳王低笑一声,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竟是比我还傲气几分:“你如今半分内力都没有,随行的就这几个人,与我硬拼,你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你才接管炎华宫不久,属下们都还没安定吧?若你死了,你那些属下,以及炎华宫所有的势力,都将失去控制,弑神殿花不了多少功夫,便能尽数收入囊中。”

    他倒是对自己十分自信。

    不是我自夸,有前车之鉴,如今炎华宫那些阁主殿主必定不敢乱来,又有阿娆坐镇,我其实放心得很。

    为了让他觉得我是被看穿了,无计可施,我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青阳王见状,果然笑道:“三日后,我自去寻少宫主要答案,这期间,少宫主想去哪里,见什么人都无妨。”

    我揉了揉眉心,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于是做出一副头疼的模样:“你手底下那么多女人,随便娶一个不就是了,为何非要找我?”

    “当然是……看中了少宫主,”青阳王眯眼,笑得又奸又妖,“背后的势力。”

    我低沉着脸做愁苦状,仿佛无计可施,只得答应似的,“不用三日后,王爷既然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干脆一些,你将我的人放出来,三日后……便举行大婚。”

    管他呢,先糊弄过去再说,只要把沐秋他们捞出来,凭我们的本事,要走他也留不住。

    青阳王审视地看了我一眼,见我不像在说谎,道,“少宫主真是爽快人,那就这么说定了。人,我可以给你,但你得记住一句话,这是须臾城,不是霞云山,少宫主行事还是要注意些。至于大婚么,这个不着急,我自有安排。”

    他出了书房,与一个女子说着什么,隐约听见“王妃”“大牢”等字眼,可惜没了内力,听不大清楚。

    不多时,门口进来一个红衣女子,她的打扮与先前驾车的绿衣女子差不多,生了一张圆脸,面容清秀。

    她朝我微微福身,道:“见过慕姑娘,奴婢唤作灼红,今日为姑娘赶车的那个唤作绮绿,我们二人往后便服侍姑娘了。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我看她一眼,她手指上似乎有一层薄茧,步伐轻快平稳,一看便是练武之人。说得好听是服侍,说不好听,便是监视。

    我说要亲自去大牢提人,她倒是没说什么,领着我一路走出来,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依旧是绮绿,后面还跟着十数个银甲士兵。

    刚出王府大门,赤溪便迎了过来,灼红没拦。

    赤溪大步走到我身边,问道:“少主可有受伤?青阳王可是与少主说了什么?”

    “无事。”我道,“他说让我做他的王妃,我已应了。”

    赤溪身子一僵,没说话。

    我看了他一眼,“如今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先去把沐秋等人捞出来才是正经。”

    赤溪低头应了,站到马车旁。

    我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往大牢的方向去了。

第九十章 华幽欲屠城

    去了一趟须臾城大牢,将人都带了出来,一行人又回了凤来客栈。

    许是这马车上面有青阳王府的标志,后面又跟着银甲士兵,一路上顺顺当当,没人敢拦,没要多久便到了。

    在客栈掌柜惊讶又谄媚的目光注视下,我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凤来客栈。想是从未有人那么大阵仗地被人带走还能囫囵着回来,且有银甲士兵护送,他们一个个嘴巴长的都能塞鸡蛋了。

    几个银甲士兵护在客栈门口,几个在客栈内站了,化作一座雕像,站得笔直笔直,一动不动。绮绿甩了几锭银子将客栈内的人清了个干净,委实豪气粗犷。

    进了房门,见绮绿和灼红二人还欲跟进来,我淡淡道:“你们留在外面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灼红半步不退,笑得十分体贴:“慕姑娘,王爷吩咐我们二人贴身伺候。”

    忍了一路的沐秋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拦在我房间门口:“二位还是到隔间去休息吧,少主不习惯别人伺候。”

    灼红依旧挂着公事般的笑容,一板一眼:“慕姑娘恕罪,都是王爷的吩咐,奴婢只是个办差的,还请不要为难。”

    沐秋脸色微沉,被人设计入狱的愤怒此刻都发泄出来,“你们算什么东西……”

    怕沐秋跟她们起了冲突闹得难收场,我伸手拦下她,道:“罢了,让他们进来吧,我方才觉得有些不舒服,你去请顾先生来与我瞧瞧。”

    沐秋看了我一眼,薄唇微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闷声道:“……是。”

    我轻声道:“去吧。”

    进了房里,绮绿灼红二人果然寸步不离,我只当做没看见他们二人,兀自上了床躺下来。

    只是这两个人存在感实在太强,又时不时盯着我看上一看。我素来对眼神、杀气这种东西敏锐得很,已经到了不用眼睛都能辨出方位的地步,她二人这般行事,总觉得如芒在背,坐立不安。顾清风进来后,从袖中甩出一把白粉,将两人迷晕,我这才觉得自在了一些。

    擦了擦指间白粉,顾清风在床旁坐下来,摆开架势,一看便是要与我诊脉。

    我道:“身体不适不过是找你来的一个借口罢了。”

    “既然是做样子,那便做全了。”顾清风一边诊脉一边道:“你真要……做青阳王妃?”

    想是赤溪已经告诉他了。

    我看着他柔和如玉的眉眼,问道:“你说,若青阳王便是弑神殿尊主,我如今对上他,胜算有多少?”

    顾清风闻言,眉头一皱,道:“此时硬拼,胜算不到一成。”

    “也是,这可是须臾城,他的主场,我要想全身而退可不容易。”

    “……可我,从来不是那么容易便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啊。”我朝他一笑,眉眼微弯,“我们屠城吧。”

    顾清风一怔,抬头望我:“华幽……?”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我笑道:“怎么了?”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脱身之计么?”我将手从他手下收回,掀被下床,从床尾拔出弯刀,踱步走向地上歪倒的那两人,“帝都巡查使即将到来,若此时在须臾城发生这样的事,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他只能选择掩饰,无法分心对付我们,我要脱身自然容易得多。只这一招便能让他青阳王地位不保,更别说是接管南疆了,岂不妙哉?”

    “不可。”

    顾清风伸出两指,夹住我刺向绮绿心口的弯刀刀尖,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华幽,不可。”

    他只说不可,却没说是不可杀这两个还是不可屠城。

    “呵……”

    我冷笑一声,手下发狠,将刀一寸寸往前送去,顾清风微一动内力,将我的刀刃定在离绮绿心口半寸之处。

    “顾清风。”我冷眼看他,“你放开。”

    顾清风没说话,却将我手里的刀夺了去,顺道将地上二人封了穴道,闭了五识。

    他站起身来,双手撑着墙壁,将我拢在他与墙壁之间,声音低沉喑哑却依旧温和:

    “你可想好了?这须臾城都是些普通百姓,若真屠城,那肯定要死很多人。你要对青阳王动手,方法不止这一种,却何苦践踏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若真这样做了,你炎华宫邪教之名便将坐实,届时,不仅将面对武林正道的围剿,更有可能被朝廷针对,到时候,四面楚歌,岂非得不偿失?”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安安分分嫁给青阳王了。”

    我看着他幽深的眼眸,一字一句问道:“顾清风,我问你,若今日青阳王的条件不是让我假扮王妃,而是让我嫁给他呢?你当如何,还会阻止我屠城么?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宁愿看着我嫁给别人!”

    “……”

    顾清风沉了脸,却是没说话。

    我心里微微一沉。

    既然他犹豫了,那就说明他心底里,最重的其实并非是我吧?也对,他是医者,我不过是个杀人无数的女魔头,他心里装的,自然都是人间正义,善恶大道,我这样的邪教,他自然是看不上的。

    先前的甜言蜜语,不过镜花水月,哄人的罢了。这样的男人,我见的多了,口是心非,不过是想哄骗我上当,耳朵听了几回,倒险些让脑子也信了。

    我伸手将他推开,坐回床上,似笑非笑:“既然如此,顾先生还请离开罢,本少主不日便要入青阳王府,不宜再与先生见面。沐秋,送顾先生离开。”

    沐秋听了吩咐,推门进来,看见地上的绮绿灼红先是一愣,随即阴测测一笑,“少主,这两位?”

    我睨了一眼地上那两人,道,“拖到隔间去。”

    沐秋正要唤人来拖,瞥见一旁神色晦暗的顾清风,唤道:“顾先生站在这里作甚,随我出去罢。”

    顾清风看了我一眼,只道:“我不会走的。”

    我只当做没看见。

    他转身出了门去,沐秋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顾清风,便唤了两个紫衣亲侍扛着绮绿灼红二人扔到隔间去了,并未多问。

    此刻我一人在房中,又开始想应对之策。

    被顾清风那一说,我倒真淡了屠城的心思。毕竟炎华宫要是立于危墙之下,阿娆也难安生。我委屈委屈扮几日青阳王妃,得了那咒术解法再离开便是,反正如他所说,假名假姓的不作数,且他长得也还不赖,倒也不算吃亏。

    当我告诉沐秋此番决定时,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知是不是被阿娆熏陶过,她支支吾吾半天,问了一句:“少主,青阳王长得俊吗?”

    我:???

    见我有些不明所以,于是沐秋继续道:“属下听闻护法大人说,少主喜欢俊俏男子,原本属下是不信的,如今看来……”

    我睨他一眼:“看来什么?”

    “这……”沐秋略一迟疑,硬着头皮道:“属下私以为以少主的性子,断不会答应这样的事,唯一的解释便是,这青阳王英俊无双,少主于是……”

    我此番本来便是准备屠城的,不过是顾清风闹了那么一出,让我歇了心思而已。我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为了气一气顾清风?

    我揉了揉眉心,正要训斥她一番,想到阿娆八卦我时古灵精怪的样子,又有些好笑,便懒得再怪罪她,只道:“罢了……你传讯与阿娆,让她过来一趟罢,免得她到时候知道了此事再跟我闹。”

    “是,少主。”沐秋应了,正要出去,门外响起敲门声,我还未应,便见绮绿灼红二人推门而入。

    她二人头上发间还留着些许灰白之色,想是担心我跑了,还未整理仪容便跑了过来,却正好也出门的沐秋正好打了个照面,三人脸色皆是一冷,颇有一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

第九十一章 青筠亲迎君

    “慕姑娘此是何意?”绮绿先发了难,气势汹汹道,“我等是王爷的人,就不怕我们告诉王爷么!”

    我还没开口,沐秋早已按捺不住了,抬脚朝着绮绿便是狠狠一踹,冷然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与我家少主说话?”

    绮绿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被踹的摔出门外,“咚”的一声砸在地上,然后身子一翻,死鱼似的抽了抽,吐出一口血来,样子颇为惨烈。

    沐秋性子急,倒也磊落,没在这两位被迷晕时下狠手,憋到现在,着实不易。我估摸着这一脚她根本没留力气,要不是顾忌着绮绿灼红是青阳王派来的,此刻沐秋动的八成便是刀了。

    那灼红倒还存了几分理智,知道自己打不过沐秋,也不敢对我出言不逊,只得僵着脸,客客气气朝我一拜:“方才是我等失礼了,还请慕姑娘恕罪!”

    绮绿本以为自己的同伴会帮她一帮,谁知灼红竟是这就服了软,气得她又是一口血吐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我看着那一滩猩红,微微蹙眉:“沐秋,下回动手轻一点儿,弄脏地了,怪难闻的。”

    “是。”沐秋应了,也不看绮绿灼红二人,直接抬脚便走了出去。

    地上跪着的灼红见我丝毫没有要怪罪沐秋的意思,脸色又白了几分,头微微低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自己为何揽了个这般苦命的差事。

    赤溪和几个银甲士兵听见动静,已围了上来,见到门口的绮绿和跪在地上的灼红都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无人敢说半句。

    “你下去吧,记得把地上收拾干净。”

    我淡淡看了一眼灼红,她如释重负般起身,扶着绮绿进了隔间去,银甲士兵也尽数退了下去。

    赤溪捧着一摞卷轴进来。

    我问道:“查得如何了?”

    我对北疆这边知之甚少,先前让他查了查北疆这边的势力分布和各大世家一些基本的背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往后行事也好懂得拿捏分寸。

    “回少主,已查到了,都在这里。”

    赤溪将那些卷宗都放在桌上,道:“北疆有三大世家,其中最显赫的便是青阳王本族,家主朔州,年四十二,辈分上算是青阳王的伯父,此人城府极深,就连青阳王对他都颇为忌惮。”

    “其次便是旧时阜邗贵族徐离氏,徐离氏一族武将辈出,家主徐离萧便是镇守北疆第一城关龙域关的守将,又被称为北疆第一武将。他有个小他十岁的胞妹,叫做徐离缨,因为双亲过世,妹妹几乎是他一个人带大的,所以他十分宠爱这个妹妹。徐离缨三年前入了青阳王府,做了个侧妃,少主往后在王府行事,此人需得注意一些,她往后少不得跟少主有接触。”

    “第三世家崇文,是新兴世家,由青阳王一手扶持,族中许多弟子文治出彩,都在北疆任官。家主长子陆长鸢是青阳王手下第一文官。”

    “这青阳王倒是真把北疆治理得不错,此番我们不过来晃一趟,不必主动招惹他们。不过……”

    想起方才绮绿的样子,我顿了顿,“若是有人欺辱你们,不必客气,双倍奉还便是,哪怕是错处在你,也不准吃亏,我炎华宫的人,绝不容他人践踏,可记住了?”

    赤溪低声应了,便规规矩矩站在我身侧,时不时穿插一些他们的事迹细细讲述与我听,半日下来,倒是把几个重要的人物记了个全。

    第三日的一大早,我还躺在床上,便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的,硬生生把我从梦中吵醒。

    “沐秋!”我气恼地掀开被子下床,“外头做什么这么吵!赶着投胎么!”

    这几日都在客栈住着,偶尔出去逛一逛,倒也闲适,我便愈发犯懒,不到巳初绝不起身。如今这天色估计才辰时,被扰了清梦,一时间怒上心头,直想杀人泄愤。

    沐秋推门进来,手里还端了水盆,脸上隐隐有几分急色:“少主恕罪,是那青阳王来了,带了不少人,说是要接少主回府,属下们拦不住,赤溪大人快跟青阳王打起来了,您且洗漱了出去瞧瞧罢!”

    “来了便来了,吵什么吵!”我没好气地净脸净手又漱了口,换上一声干净衣裳这才出了房门。

    下面果然一片乱糟糟的,赤溪领着炎卫将人堵在客栈外,剑拔弩张,气氛十分微妙。

    两日未见的雨休站在我房门口,淡着一张脸,见我出来,难得规规矩矩地朝我行了一礼。

    绮绿灼红二人见我出来,也先是行了一礼,道:“慕姑娘,我家王爷来接姑娘,只是姑娘的手下似乎……”

    我瞥她们一眼,让赤溪收了手,把人放进来。

    青筠一身紫衣华服,在两列侍卫的簇拥下大步走进来,面含轻笑,金冠束发,贵气十足。

    未等他开口,我便先声夺人:“青筠,这一大早的你抽什么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身边绮绿灼红二人听我直接唤了他的名字,吓得一抖,见自家王爷没生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想你想得紧,便来看看,人总归是要放在自己身边,日日都能看见的好。”

    青筠脸色不变,故做深情状:“所以便来接你回府了。”

    “……”

    真是险些被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闪瞎了眼。

    想起头一回见他便出言调戏我,如今又这般做派,我偏头问灼红:“你家王爷素来这般放荡不羁么?”

    灼红愣了愣,讷讷道:“实不相瞒,奴婢也是头一回见王爷这样。”

    绮绿插嘴道:“这可是王府那些主子们想都想不到的福分,慕姑娘可别不知好歹!”

    话未说完,绮绿已被灼红捂着嘴拉走了。

    我便只当没看见,瞥了一眼青筠,见他还含情脉脉地看着我,额头青筋忍不住突突地跳起来。

    他本就生的妖媚至极,再做这样的神情着实勾人得很,只是我二人分明只见了几次,全然不可能有什么感情,这样虚伪的姿态,看来只觉辣眼睛。

    我心中不禁冒出个念头:还是顾清风清俊的面容看着舒坦。

    几日未见他,也不知道人去哪了,我也只当没他这个人,慌忙掐了这个念头。

    这两日我起得晚,便只吃两顿,今日起的早了些许,只觉腹中有些空,我在堂中一张桌前坐了,只当没看见这满屋子人,唤道:“沐秋,我的早食呢?”

    沐秋道:“刚刚已吩咐下人备上了,少主今日起身早,还得候一会儿,属下这就去催。”

    半个时辰后,我慢条斯理吃完早食,擦了嘴,青筠及他那一干手下已干站了半个时辰,一步未退,一话未说。

    见我吃完,青筠这才朝我走来,微微一笑,面上没有办分不耐:“走吧?”

    磋磨了他这么久,他也耐着性子等了,算是给足了面子,我见好就收,道:“走吧。”

    沐秋已收拾好了东西,面上却还是不情不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雨休今日安分得很。

    门口停的还是那辆白马拉着的马车,珠帘幔帐随风摇曳,银铃声轻扬,端的是奢华贵气。

    青筠上了马车,伸手虚虚扶了我一把,体贴地掀开帘子让我先进去,一举一动尽显宠爱关怀。想是用不了多久整个须臾城就会知道青阳王有了个新欢,且对这位新欢上心得紧,上个马车都要亲自扶,可真是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第九十二章 约法有三章

    我进了马车,大大咧咧往软榻上一躺,翘起二郎腿,道:“既然是做交易,便得讲规矩,趁着现在,我们现谈上一谈。”

    青筠在我身边坐下,手支在桌上,食指轻轻压在唇畔,歪着头看我,凤眼微眯,声音又酥又媚:“你想说什么?”

    我懒懒道:“我条件有三,首先我脾气不好,你往后多担待些,这北疆我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得罪了什么人,你得替我收尾。”

    青筠道:“我会让人准备一份你能接触到的人的名单和身份背景,助你尽快熟悉环境。我府里姬妾你大可不用管,若有看不顺眼的,只管罚,出事有我。”

    我点点头,道:“其次,我的人你不许动,我行事自会注意分寸,可若是我的人吃了亏,那就不要怪我了。”

    青筠略一思索,也应了:“同理,我身边亲信的亦是如此。”

    “最后一条,你想宠谁想气谁都没关系,拿我当挡箭的也没问题,只是,有什么事也需得与我知会一声,否则出了岔子,不可怨我。”

    “这有何难。”

    青筠轻笑,直起身来,勾起我一缕黑发在指尖把玩,“我也有三个条件,第一,不管你在府里是嚣张也好,低调也罢,我会让你坐上青阳王妃的位置,但只是个虚名,你不要妄想有什么实权;第二,不允许触碰我的利益,我想这点你应该能掂量清楚;第三,我们若要大婚,婚后要前往凌云帝都朝拜,你不许生事。答应你的,我会做到,你该做的,也必须做好。”

    我道:“我既应了这桩事,便不会糊弄,你大可放心。我堂堂炎华宫少主,不可能稀罕你那王妃之位,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如此最好。”

    青筠微微低着头,面上没什么表情,玩我的头发玩的十分起劲,在手上绕了两三圈又准备打个结,幼稚得很,我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先前你说你父亲对符火咒有过研究,是么。”

    “没错。”

    青筠道:“我听说你此行有个擅长巫蛊之术的属下陪同,晚些时候我将关于符火咒的那些东西给他看看,若有需要,你只管提。待巡察使一走,我将此处之事安排好,便去帝都朝见,期间会路过天赐城,我自会安排好让你去一趟。”

    “好。”我懒懒应了,觉得甚是无聊,便支着头看着青筠。

    青筠生的当真极好,哪一处都符合我的喜好。

    他长相偏于阴柔,眉毛细密修长,只比普通女子的略粗,不似那些糙汉,眉毛粗得跟墨炭画上去似的;一双凤眼微挑,带了几分邪魅和不羁,怕是阿娆的眼睛也没他的好看……

    我肆无忌惮地用目光一寸寸抚摸着他的五官,看得正起劲,便见青筠薄唇微动,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吐出一串轻音:

    “那日巷子里偶遇,陪在你身边的是鬼医?”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低哑得厉害,仿佛是从喉咙里发出来似的,落音时微微抬了几分调子,如同诱哄,听的我一阵心神激荡。

    “嗯。”

    我故作淡定,悄悄吞了吞口水,依旧一副闲淡的模样:“费了不少功夫才请过来,被你这一折腾,人已走了。你识得他么。”

    若阿娆在此,定要骂我一句假正经罢。

    “早些年见过一回,前段时间听说他在密宗,后来有手下说在霞云山见着他,我便猜测是他了。”

    青筠微微偏头,与我对视,狭长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审视:“他倒是护着你,素问鬼医不近女色,那日却肯为你遮掩,实属难得。”

    他发此问无非是想试探试探我与顾清风的关系罢了。

    确实,顾清风当时护犊子似的护着我,如今我若说自己与顾清风毫无瓜葛,他是断然不会信的。

    “啊……你知道的,我素来喜欢俊俏男子,先前纠缠过他一回,大概是脸皮薄,总觉得亏欠我罢了。”

    我弯了弯眸子,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天真无邪:“所以青阳王可要保护好自己,否则指不定哪天就会遭了本少主的毒手咯。”

    青筠看了我片刻,见我不似作假,道:“无妨,若是少宫主愿意与本王一度良宵,也无不可。”

    哈,狗东西,还敢肖想本少主?一王府的侍妾,也配本少主对你下手?再说了,我素来都是饱饱眼福,嘴巴占占便宜,从不真正动手的。

    我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是半分不露,只微微一笑。

    二人谈吐间已到了青阳王府,马车缓缓停下,外头一个男子唤道:“王爷,慕姑娘,到了。”

    青筠松开被他绕了一路的发丝,欣然起身,如上车时一般温柔体贴地领着我再下了车。我十分配合,端着一副得体的笑,与他一同进了青阳王府大门。

    虽然事后经沐秋透露,所有人都觉得我当时笑得十分得意、嚣张甚至是嘚瑟,十分欠揍,但我个人觉得,我当是已经尽力扮演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了。

    一进大门便看见一院子莺莺燕燕,一眼扫去,至少十二三个,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擦脂抹粉的,一见着青筠,立刻娇滴滴地行了礼,唤声“王爷”,身上的脂粉气扑面而来,险些惊掉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青筠,觉得他真是不容易,真不知道他每日免对这些女人,是如何能健健康康活到现在的。

    青筠面色冷峻,全然不似在马车上与我谈笑的样子,冷冷道:“起身罢。”

    他伸手握住我的,微微一扯,扣进怀里,“这位是慕姑娘,你们该知道怎么做,若让我发现有人对她不敬,便滚出王府去。”

    青筠的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字行间里却尽是护着我的意思,戏做的十分完美。

    我于是十分配合地微微一笑,将笑容姿态都拿捏的刚刚好,朝那堆女子轻声道:“慕黎见过各位姐姐,往后还请各位姐姐多多照拂。”

    此刻沐秋等人已被人带着去我的院子去了,没见着这一幕,只有雨休因为等着取青筠手里那份关于符火咒的札记便还在一旁站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见他微微蹙了蹙眉,那个动作竟有些像顾清风。

    我都先开口了,那些女子自然一个个礼貌地回应。

    有人笑道:“妹妹说得哪里话,进了王府,大家便是一家人了,理应互相照应才是。”

    这一带头,便有人跟风:“就是就是,是妹妹多礼了,改日去妹妹院子里一同吃茶,还请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妹妹往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姐姐,姐姐的院子离你的院子可近的很哩!”

    “……”

    我被她们吵得头疼,面上依旧笑着,心底却生出几分不耐,于是我悄悄掐了掐青筠握着我的手,想让他尽快把这些女人弄走。

    青筠果然十分给面子,三言两语大发了众人,唤来灼红绮绿二人带我去我的院子顺便熟悉熟悉王府环境,便领着雨休去取札记了。

    先前心里揣着事,没好好欣赏青阳王府的景色,此刻从正道一路走来,所见皆是红墙青瓦的院子,两旁侧殿则红墙灰白圆筒瓦,衬得主屋金碧辉煌,十分大气。

    青阳王府格局四方,主要建筑都在主道上,入了正门穿过前院便是正殿,正殿是青阳王处理政事,接待来宾的地方;从正殿侧门穿行而过便是一处不大的院子,院子后是青阳王的寝殿,寝殿之后是后院、后殿,再是后楼。

    正殿两旁设有翼楼两座偏殿左右各五间,算作前院,后院女子一概不许入内。

    青阳王寝殿两侧设数偏殿及亭台楼阁,各偏殿便是那些侍妾们住的地方。我的院子取名思慕院,就在青阳王寝殿左侧,规制与他的寝殿差不多,是历来王妃所住之处,名字直接明了,无形中给我招了不少怨恨。

    那位侧妃徐离缨的院子唤做兰香院,在青阳王寝殿右侧,但是比我的院子距离更远一些,于是乎显得我的地位比她高上那么一点儿,更是坐实了外头那些我要做青阳王妃的传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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