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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全文阅读

作者:全金属弹壳     妖魔哪里走txt下载     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法相镇邪

    从成为游星开始,王七麟依仗的都是太阴断魂刀。

    有了妖刀后更是如虎添翼。

    现在刀不在手中,他感觉心里很虚。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这是在梦里啊!

    在我的梦里我还能被人给欺负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底气十足。

    但他随即又想到不对劲,这未必是他的梦!

    他不可能跟穆太航做一样的梦!

    心里又开始发虚了。

    特别是此时他还不能动弹!

    穆太航曾经跟他说过,他每次在漆黑的梦境中醒来便是这样,必须得反复背诵国策才能拿回身体控制权。

    于是他努力的开始回想国策。

    可是国策是什么呀?

    他从小到大没上过官学也没念过私塾,压根不知道新汉朝的天子国策!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他想到的就是以前在梦里看到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但这不是新汉朝的国策,他最终还是决定默诵金刚萨埵心咒:“嗡班则尔萨垛吽……”

    一遍法咒快速念完他正要再来一遍,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获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佛家经法,果然霸道!

    他内心喜悦,双手一撑地高高跳起。

    ‘砰!’

    一声闷响,他的脑袋撞到了个厚重的木板!

    他又趴下了。

    这下有点狠。

    倒吸凉气缓了缓情绪,他捂着后脑勺往旁边挪。

    这压根不是穆太航说的什么八喵屋,屋子哪有这么矮的?

    而且这屋子的屋顶,好像是平的?平的木头屋顶?

    他心里一动,下意识敲了敲身下地板,也是木头质地。

    接着他又挪动着找到了墙壁敲了敲,依然是木头质地。

    一个不好的猜想出现在他心头:

    这哪是什么屋子?

    这是一具大棺材!

    一股阴冷的感觉缠绕到他身上,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倚在了墙壁上,接着墙壁往外晃了晃。

    见此他顿时想到了穆太航说的大门或者能动的墙壁。

    误打误撞,他找到了这个地方。

    一种迫切的心情出现了:他想出去,他不想独自待在这个黑暗、清冷的地方。

    但伴随着这种心情还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外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旦出去恐怕要碰到什么大灾厄!

    体会着这种感觉,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穆太航跟他说过几个预感……

    预感独自一人呆在这小屋里,预感小屋里很安全,预感一旦出去就有危险……

    接着他想要逃出去的信念动摇了。

    王七麟猛的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他的感觉,他不该跟穆太航感觉一样!

    自己一定是受到什么影响了!

    想到这里他便手掐不动明王根本印、口中诵读金刚萨埵心咒,充斥在天地之间的灵气逐渐灌入他身体中,然后他惊诧的发现在这棺材里修炼临字真言的速度竟然更快!

    古怪了!

    随着临字真言发威,他的决心重新坚定下来:

    “给我开!”

    一声闷吼他抬肩膀撞向身后墙壁!

    穆太航那弱鸡都能撞的墙壁开口,那他有二十年内里且有一牛之力,要推开这墙壁自然轻而易举。

    事与愿违!

    墙壁开了巴掌宽大小的一条裂缝后却止住了,无论如何再也打不开!

    裂缝外面是光明,能看到有几条猩红的粗绳索出现在裂缝中。

    这种粗绳他知道,上面的红色是抹了朱砂,专门用来捆绑棺材镇压里面邪魔妖孽的!

    他正在思索,一张脸从裂缝处贴了上来悄悄的往里看:

    横眉怒目、满脸横肉、额头有一点金刚痔、头上黑发盘成莲台状……

    王七麟大吃一惊,他认识这张面孔:

    这是慧光的法相!

    慧光是不动明王尊下的八大使者之首,尊号圣无动尊童子,有镇邪除魔之威能!

    因为他修习了不动明王大手印,所以特意研习过与不动明王相关的知识,对不动明王尊下八大使者慧光、慧喜、阿耨达、指德、乌俱婆哦、清净、矜羯罗、制吒迦的法相都非常熟悉。

    他还想仔细看慧光面容,这时候一切忽然变得恍恍惚惚……

    睁开眼睛便是徐大的大脸……

    真大啊!

    见他醒来徐大说道:“刚才你入睡后不久就像小郎君一样开始眼皮眨动,另外嘴唇还在蠕动,好像吃什么东西。然后过了一阵道长发现屋顶果然有人在窥探,可惜抓不到它,这东西非常警惕,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消失不见。”

    “所以,这张床有问题,对吧?”

    “对。”

    “那你梦里吃什么?好像很香的样子。”徐大对此表示关心。

    王七麟习惯性给了他一脚,道:“我入睡后被关进了一个大棺材里,感觉跟小郎君一样,小郎君当初推动的不是什么门或者墙壁,而是棺材盖。但他推不开,因为棺材外面缠绕着一道道的朱砂粗绳。”

    谢蛤蟆一怔:“朱砂绳缚棺?棺材中有大邪祟啊!”

    王七麟道:“是的,他所说的外面有个人我也见到了,是不动明王手下八大使者之首的慧光圣无动尊童子,不过应该是它一处法身……”

    “慧光?”

    “对!”

    谢蛤蟆道:“我明白了,这棺材里当时一定关押了一具僵尸!慧光有镇僵尸大威能,他被专门请来看守并镇压僵尸!”

    王七麟道:“但棺材里面没有僵尸了,僵尸哪去了?”

    他指向屋顶。

    之前偷偷窥探的是……

    谢蛤蟆摇头:“如果附近有僵尸出现,我能感知到,之前在屋顶窥探的怕是慧光的一具法身,应该每次有人躺在这床上于梦境中进入那具镇压僵尸的棺材时,它都会出现。”

    “它在寻找那具僵尸,探视过后却发现不对,但它只是一具法身,并没有思考能力,所以只好待在屋顶偷偷打探。”

    这一切说得通,但为什么躺在这张床上就会进入这样的梦境?

    王七麟掀开被褥,露出下面一张紫色偏红褐的床板,跟床架主体格格不入。

    谢蛤蟆摸了一把后叹道:“原来如此!”

    徐大将穆小娘母子叫来,看到露出的紫红色床板,穆太航吃惊:“咦,我的床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王七麟问道:“床板是新换的,对吗?”

    穆小娘嗫嚅道:“回禀大人,确实如此,大约是四五天前换的。”

    “我怎么不知道?”穆太航问道。

    穆小娘道:“你的性子我不知道?你说你认床,要是让你知道换过床板,肯定会说自己睡不着。”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换了床板和令公子遇到的诡事有没有关系?”

    穆小娘说道:“确实曾经想过,但我在床上睡过觉,没有异常呀。”

    王七麟一怔:“你在上面睡觉,没有异常?”

    谢蛤蟆指向屋顶说道:“我明白了,那僵尸是男子,小郎君和大人是被慧光法身带入那诡异梦境。应该是慧光法身一直在看守某个僵尸,但僵尸逃跑,它便追寻。”

    王七麟也明白了:“可它只是一具法身,只能追查它一直看守的棺材,结果前几天它发现了棺材板出现在这里,于是便等人在棺材板上入睡后,就将其关押在梦境中并继续看守!”

    “对,它虽然没有灵智,却也能分辨阴阳、男女,但也仅仅能分辨阴阳、男女。这样当床上躺了女人,它就不管,躺了男人,它就要施展神通在梦中把人关起来。”谢蛤蟆点头。

    搞清楚来龙去脉,王七麟脸色严肃起来。

    问题大发了。

    有慧光法身看守的僵尸跑路了!

107.飞僵

    得知自己花费大价钱买来的紫檀木床板却是棺材板,并险些害死儿子,穆小娘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哪里知道这是棺材板?我听官学里的先生说,睡紫檀木能醒脑壮气、安神助眠,于是从好几年前就一直留意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紫檀木啊!”

    谢蛤蟆安慰她道:“紫檀木确实有这些奇效,可是它也能镇邪消怨,所以往往用来做棺材关押邪祟,以后碰到紫檀木的玩意儿得小心,材料指不定哪里来的。”

    徐大咋舌道:“这次是谁大手笔,竟然用棺材板做了个床板?这可不便宜吧?”

    王七麟觉得古怪:“不错,紫檀木床板何等昂贵,你怎么买的起?”

    穆小娘抽抽噎噎的说道:“当年我出嫁的时候,我奶奶曾经给我一副很好的玉镯。前两年日子难过,我本想典当它,结果找典当铺的何先生看过后却又碰到我夫君一个有了前程的学生。”

    “学生得知我家里困难,送来二十银铢,缓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于是便没舍得去典当玉镯。”

    “何先生却看中了我的镯子,心心念念想买,我一直没有卖给他。前些日子他得知我想要一块紫檀木板,于是就拿给我这块床板,用它换了我的镯子。”

    王七麟道:“何先生?哪个何先生?”

    “和为贵典当铺的掌柜,何金宝何先生。”

    王七麟道:“走。”

    事关逃走的僵尸,他们必须得争分夺秒!

    和为贵典当铺也在城西,说来也巧,昨天王七麟打听周仲生消息的时候去找过老板,结果老板草草应和了两句把他给赶走了。

    所以这下子王七麟来劲了。

    打击报复这种事很不道德、很不光彩,但老爽了。

    正所谓打击报复一时爽,一直报复一直爽。

    踏着月色,三人直接找到和为贵典当铺,然后徐大就要抬脚。

    王七麟拦住他道:“我们是听天监不是拆迁队,要礼貌执法、文明执法、和谐执法!”

    “那我敲门?”

    “踹,轻点。”

    当铺里面一天到晚都有人,掌柜的和护院吃住都在里面。

    徐大踹开门,护院的持刀杀了出来,然后看清三人打扮后又扔下刀钻了回去。

    何金宝被带了出来,王七麟将紫檀板往他面前一摆,他就把事情老老实实交代了。

    紫檀板是一个叫烂鼻子老四的酒鬼当给他的,当了半年没赎回成了死当,于是被他拿去跟穆小娘换了玉镯。

    王七麟帮穆小娘要回了玉镯,他不想再管下去了,便让徐大扛着木板带着何金宝去找石周山。

    结果石周山不在,只有董季虎看家,据说小水乡出现了一只水大虫,石周山亲自带队对付那水大虫去了。

    这样事关紧急,王七麟还得管,不过烂鼻子老四没在家,他晚上出去喝大酒,早上喝到烂醉才回来。

    于是三人在早上堵他,等烂鼻子老四回来,徐大上去拖死狗一样拖走,直接将脑袋塞进了冷水桶里。

    满身酒气的老四一下子扑楞着挣扎,徐大不为所动,等他都要挣扎不动了才将他甩了出来。

    老四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开始哭嚎:“大爷、大爷,我哪里得罪你们了?”

    徐大说道:“去抠嗓子,吐干净了再过来说话。”

    老四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向他们,看到他们的衣着打扮和立在地上的紫檀木板后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徐大将狼牙棒扔在他面前:“你自己抠还是我用我的大棒子给你抠?”

    老四慌张的跑去墙角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他清醒许多,用不着王七麟询问,他一五一十交代了:

    “这板子是我偷的,在我义兄家里偷的……”

    “带路。”王七麟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说话越少越能装比,这是他不久前梦境里去地球刚学的。

    跟一个叫燕双鹰的学的。

    老四的义兄不在县里,他们出了县城闷头往西走,眼看要进入丘陵地带。

    徐大不耐了:“你到底醒了没有?这带的什么路?”

    老四急忙赔笑:“醒了,大人我醒了,这路没错,前几天刚有个少年找我带路去过我义兄家里,没错。”

    王七麟心里一动:“什么样的少年?”

    他有不好的预感。

    老四说道:“就是普通少年。”

    他把少年的情况描述了一遍,还真就是个普通少年。

    老四的义兄叫梁柳树,是个生活在山丘之中的山户。

    所谓山户就是住在山岭地区的人,靠山吃山,平时猎些兔子、燕雀、在山里采些草药,春天挖野菜、夏天捉鱼、秋季捡野果、冬季烧炭,活的很辛苦。

    他们出城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在一片杂树之间看到了个小屋:“那就是我义兄的家。”

    小屋在个土丘子的中间,有一条简陋台阶路通上去,王七麟沿着台阶路往上走,头顶出现一个阴影。

    一个青年恰好走了出来,他头戴桶高檐短的东坡巾,身穿淡青色的宽博长衫,山风吹过,长袖飘飘,很是高雅。

    王七麟抬头看去,青年低头看他,两人打了个照面。

    青年相貌很是英挺,剑眉入鬓、鼻若悬胆,双眼中像是藏着清泉,目光幽深而清澈。

    但他皮肤不对劲,跟身上衣衫一样,发青。

    他的表情也不对劲,没有表情。

    谢蛤蟆的声音顿时在他身后响起:“僵尸!”

    王七麟甩手将刀鞘飞出,人随刀走,身化飞龙!

    以下击上,挥刀撩斩!

    见此谢蛤蟆大急:“莽了莽了!这是飞僵啊,咱赶紧跑路才是正经!”

    但王七麟的速度不可谓不快,手中妖刀不可谓不快,已经杀到僵尸跟前。

    僵尸浑然不惧,抬脚冲他跺了下来。

    面无表情,轻轻抬腿,像是踩蚂蚁!

    王七麟丹田内力涌动,皮肤筋膜之下肌肉绷起,力量澎湃迸发!

    “来得好!”

    妖刀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劈上了僵尸踏下来的脚,只听‘嗤’的一声响,他的靴子化作碎块飞了出去。

    僵尸腾身跳起,一个鱼跃翻身往后退去。

    王七麟只感觉一股大力由妖刀传到他双臂又压向他全身,逼得他连连后退两步。

    仅仅一个照面,双方便大约知道了彼此深浅。

    生平劲敌!

    仰攻不利于刀客发挥,王七麟运力于双腿踩住一块石阶,借着反震力强硬的往上冲。

    石阶用山里开采的碎石拼凑而成,内力践踏,碎石爆裂。

    僵尸翻身倒退回到了屋门口,他没有上前来继续攻击,而是低头看向脚。

    看着破碎的靴子,他慢慢抬起头来,青色的俊脸依然没有表情,但眉皱眼瞪。

    火气上来了。

    王七麟冲上平地,体内气血震荡、手上掐不动明王大手印,单手持刀一步向前重重劈出。

    刀尖嗖的射出一道寒芒!

    他的速度快,僵尸更快,他身躯一晃便消失在他面前,接着身后响起破风声。

    王七麟中途换刀,转身回马一斩!

    ‘锵!’

    一声脆响,如宝刀神剑相撞!

    火星迸溅,火树银花。

    僵尸双手张开竟然挡住了妖刀刀刃,他一手架住刀刃一手劈头砸向王七麟,来势汹汹。

    王七麟更是不惧,内心佛家法咒运转如潮,他左手迅速捏十四根本印之剑印,针锋相对与僵尸来了个硬碰硬!

    又是一声巨响,一人一僵尸纷纷后退。

    剧痛从拳锋传向内心,王七麟心里震惊!

    这僵尸可怕,如果不是他机缘巧合得到了一牛之力,那他如今恐怕已经被僵尸的怪力给打退好几次了!

    但他如今内力大增、力量大增,试探之后他拿出看家本事一手掐不动明王印一手持刀猛斩僵尸。

    双方交锋杀的难解难分,八喵猛的窜出来挥爪扫在他身上。

    衣衫破碎,僵尸像是被大鼓撞了一下般猛的往后倒飞。

    有八喵助阵,王七麟越战越勇,势不可挡。

    徐大放出了山公幽浮,谢蛤蟆挥手放出符箓。

    僵尸顿时陷入重重包围,而且已经落入太阴断魂刀的套路中。

    王七麟有信心拿下他,就在他准备施展杀手锏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门里飞奔而来,一下子闯进了他的刀阵!

    电光石火,他看到跑出来的是个姑娘。

    泪水盈盈的姑娘!

    妖刀连绵不绝的斩出,一刀快过一刀,此时他已经控制不住刀势了,这姑娘简直是冲他刀扑来的,眼看就要一刀断头!

108.铁尉万佛子

    陷入绝境的僵尸突然摒弃防守,双臂张开扑向姑娘。

    妖刀像狂风下的风车般带着残影转动,一刀接一刀砍在僵尸后背上。

    ‘铮铮铮!’

    金铁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僵尸后背出现了一道又一道伤口。

    至此僵尸抱住姑娘后忽然一甩手,只见他两道大袖飞舞,整个人像大鸟般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前方屋顶。

    谢蛤蟆脸色一变:“果然是飞僵!”

    僵尸不可怕,黑僵白毛僵都好对付,但到了毛僵开始就不好对付了,要是变为飞僵……

    逃命要紧!

    徐大道:“怕个锤子,管他飞僵还是跳僵,大爷一棒子下去就是铁人也得矮三寸!”

    谢蛤蟆骂道:“你懂个锤子,飞僵身体堪比金石——不对啊,这要是飞僵咱们应该已经死了,它的实力不像飞僵啊。”

    僵尸怀里是个村姑,不算秀丽更别说是美人,她的面容被阳光晒、山风吹,又黑又粗糙,还没有王七麟的几个姐姐好看。

    村姑泪流满面,她站稳后便立马跪下来冲王七麟磕头:“大人,大人,大人饶命啊,我夫君、我家夫君没做过坏事,他不是恶鬼,您饶命啊。”

    王七麟惊讶,问道:“你说什么?这是你夫君?你知道他是什么吗?”

    “知道,他是我家夫君,叫做辰微月。”村姑抽抽噎噎的磕头,一身破残的僵尸站在她身边,照例面无表情。

    倒是挺酷。

    王七麟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你身边这是个什么吗?”

    村姑抹了把泪水说道:“我知道,大人我知道,这是僵尸。他是个僵尸,可他从不做恶,他没有杀人,连鸟兽都不碰,我家里养有守山犬,守山犬都不怕他,他不为恶,从不为恶。”

    说着她伸手去拉僵尸的手臂,哽咽道:“跪下,夫君你快跪下。大人大发慈悲,大人饶命!”

    僵尸不动弹,只用手抚摸她头顶。

    王七麟觉得诡异,扭头看向谢蛤蟆:“这算什么?人鬼情未了?”

    谢蛤蟆苦笑道:“人鬼、人妖、妖鬼恋我都见过,不算稀奇。”

    村姑很皮实,猴子一样顺着墙壁跳了下来。

    下来后她又跪下了,道:“大人您明鉴,我家夫君的确是僵尸,可他从未作恶,真的,你看、你看……嘘!”

    她吹了声口哨,一黄一黑两条狗夹着尾巴跑了出来。

    它们偷偷摸摸的看向八喵,目光躲闪。

    八喵习惯性的舔小手,然后它忘记自己刚刚在地上蹦跶来着,一舔一嘴土,气的它赶紧用小毛腿擦舌头。

    村姑流泪道:“大人您瞧,我家养着狗,我夫君从未害过它们,我家屋头还有燕子窝,今年老燕照常回来了,它们都不怕我夫君,我夫君不是寻常僵尸,您饶过他!”

    “还有还有,您是听天监大人,对吗?您是听天监的大人?”

    王七麟点头。

    村姑从怀里掏出一张晒干的羊皮递给他:“听天监有大人来过,他也没有杀我夫君,而是写了一些字给我,说以后再有人来为难他,让我给他看。”

    徐大接过羊皮纸一看,眼睛瞪得老大:“是铁尉的章子,铁尉来过?他说这飞僵三魂未灭,并非普通僵尸,于民无扰,已经在听天监登记在册,所以不需斩杀。”

    王七麟接过一看,羊皮纸上有个黑色印章,上面四个字:佛子铁尉。

    听天监从上往下有九级,小印最低级,往上是大印,再往上一级就是铁尉了。

    佛子铁尉全名叫万佛子,吉祥县正是他辖内之地。

    据说这位铁尉天生金刚怒目,身高七尺、腰围五尺,不言不语就有佛家护法金刚的威仪。

    谢蛤蟆恍然:“是不是我们这位大人来了后也跟你夫君打了一场,并且还重伤了你夫君。”

    飞僵实力堪忧,这样就能理解了,他应该受了重伤,战斗力十不存五。

    村姑摇头:“没有交手,那位大人对我夫君礼待有加,他只是来问了点什么,然后留下这幅字就走了。”

    王七麟问道:“他问了什么?”

    村姑还是摇头:“我不知晓,那大人没有出声,我不知道他怎么问的。”

    “他心通。”徐大说道,“万大人是佛家高足。”

    王七麟又问村姑道:“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弄了个僵尸做夫君?”

    村姑说道:“大约一年之前有一场大雷雨,雨后我在山里头捡蘑菇,然后看到了他在地里游荡,当时他跟落汤鸡一样,我以为是谁家公子迷路了,正好天色黑了,我便带他回家来暂住。”

    “回来后我家的守山犬便害怕的躲起来嚎叫,我猜出他不一般,但我也没想他是僵尸。他只是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其他如普通人无异,不过到了每月十五他会对月祭拜,吸取月华。”

    “逐渐的我就知道了,他是个僵尸。可他不是普通僵尸,他不作恶,不吃人不喝血也不吸阳气,就喜欢看书写字。平时他会帮我一起找点山货,其他时间便自己待在厢房里看书写字,大人,他不是个恶鬼!”

    说到这里,村姑又要磕头。

    王七麟拦住她道:“本官不是不分黑白的恶官,既然这僵尸从未害过人,那我何必要害了他?你起来吧,再说这也有我上司的命令,我更不会为难他了,刚才都是误会。”

    村姑有些怀疑的看向自家夫君。

    误会?一个误会你把我夫君差点剁成排骨?

    王七麟又问道:“那他怎么成了你夫君?你嫁给了一个僵尸?”

    村姑嗫嚅道:“我爹去年年初走了,家里就我自己,我害怕的紧,后来我跟我夫君相遇,相处久了就有感情了,我问他愿意娶我吗?他没有拒绝,于是我就嫁给了他。”

    徐大愣了:“你愿意嫁给个僵尸?”

    村姑低声道:“他长得这么好看,又会读书写字,我怎么会不愿意?”

    嫁给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这是所有乡村少女的梦想。

    而且这僵尸相貌帅气、气质翩然,除了肤色发青,此外还真是个翩翩公子哥。

    谢蛤蟆插嘴道:“不对呀,你碰到他的时候他在荒野里游荡,那紫檀棺材呢?那紫檀棺材怎么来的你家?”

    村姑茫然:“什么紫檀棺材?”

    徐大将老四给拖了过来,老四哭丧着脸给村姑见礼:“大侄女,叔叔这厢有礼了。”

    “说棺材板的事。”

    老四急忙道:“好好好,就是一个大棺材板嘛,去年我来你家的时候它就摆放在门口,当时我看你家里没人,于是便把它给偷走了,然后打磨成了个木板送去了典当铺。”

    村姑摇头道:“大人明鉴,我真不知道什么棺材板的事,我夫君自从来了我家就睡我爹的老木头床,我从没有见过棺材和棺材板。”

109.衙门那点事

    一座紫檀木棺材,缠上了一片疑云。

    是什么人或者什么鬼将紫檀木棺材盖放到村姑红秀家门口的?

    这个查不出来,飞僵不说话,他们不会他心通。

    不过事情有铁尉插手,他们不再担心,赔了两个银铢后告辞离去。

    他二话不说将人家僵尸的衣服鞋子全给砍碎了,还把人全身弄的伤痕累累,有点说不过去。

    归途中,徐大问道:“老七,你说那僵尸起初是不是出来接咱们的?”

    王七麟不说话。

    尴尬。

    还真有这个可能。

    现在他们了解了,村姑红秀每日省吃俭用给僵尸买笔墨纸砚和衣服鞋子,这僵尸三魂犹在、七魄未散,他有脑子、有感情,显然很珍惜红秀给他的东西。

    僵尸起初出手很克制,是发现鞋子碎掉后才下的重手。

    谢蛤蟆摇头:“我就说莽了,莽了。”

    王七麟争辩道:“可是那僵尸也没有解释啊,我冲他挥刀,他竟然要踩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跟他硬碰硬啊。”

    徐大掰着手指说道:“你冲人家挥刀,人家冲他踢腿,这不理所当然的吗?”

    王七麟道:“你闭嘴,事情办完了,咱们去衙门。”

    徐大迟疑的问道:“去衙门?”

    王七麟叹气道:“窦大春去庸水县了,那肯定不是查秦晋劫就是查周仲生去了,自然是想帮我。这样我要是再对衙门的事不管不问,就说不过去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说到最后他又看了徐大一眼:“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帮助窦大春的吗?”

    白天时候衙门很热闹,知县李英一般是上午处理民情民生、下午断案,所以每天下午都有人来打官司。

    新汉朝衙门允许百姓围观,监督知县断案,于是每每这时候就有百姓来看热闹,此时公堂内外人满为患。

    新汉朝衙役总共分三班,分别是捕快、皂隶、壮班。

    其中捕快负责查案、缉拿,皂隶从事站堂和提拘,壮班专司保护仓库、看守牢狱等。

    此时公堂之上站了两排二十四名衙役,知县高坐公堂之上,说话之前先拿惊堂木拍桌子,一拍桌子一声响,吓得堂内堂外百姓瑟瑟发抖,端的是威风。

    王七麟没有官瘾,但他觉得这样的威风很诱人。

    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手握权力!

    他们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公堂上,于是观察了一下衙门没发现异常后,便去找了个茶楼打听县衙的消息。

    但没打听到什么消息,三班衙役都没出事,也没有什么诡事发生。

    这样王七麟就知道,县衙肯定发生了大事,以至于他们得把消息死死压住。

    傍晚衙门终于休堂,吉祥县的副捕头杨大嘴带着两个班头全来到茶楼。

    在侦破镇墓兽杀书生案中,他们已经见识过王七麟的厉害,没见过的也听过,所以对他恭谨有加,见面后便纷纷抱拳行礼。

    杨大嘴满怀歉意的说道:“王大人您久等了,衙门最后碰了个复杂案子,不好定罪,所以拖了些时间。”

    徐大正无聊,听到有复杂案子便来了兴致,问道:“什么案子?”

    杨大嘴很喜欢八卦,立马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城南赵堡老爷家的小闺女李春娘刁蛮任性,她有个闺中密友叫雪梅,两人起了矛盾,然后你猜这李春娘怎么着?”

    “把雪梅给杀了?”徐大问道。

    杨大嘴得意的摇头:“这算什么复杂案子?是她托泼皮表哥找了个流民,想把雪梅引到一处偏方别院去,让这流民强暴她!”

    徐大一听勃然大怒:“好心狠的婊子,这种婊子该送去倚翠楼,让千人骑万人跨!不过这贱人心黑披臭,怕是没人愿意去骑她!”

    两个班头对视一眼,纷纷表态:我们愿意。

    杨大嘴道:“徐大人耐心,听我细说。”

    “他们计划的不错,可人善人欺天不欺,不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不对。总之他们失手了,这流民不认识雪梅也不认识李春娘,结果两个姑娘到了他藏匿的小院子的时候,说来也巧,雪梅当时肚子不舒服就去了厕所,然后流民看到李春娘就把她打晕给办了!”

    “雪梅出来后看到发生这事就喊人报官了,所以,你说这巧不巧?”

    “最后断案的时候不好断了,这怎么判罚?”

    徐大沉吟道:“李春娘花钱找男人强奸一个姑娘,结果男人把她给办了,嗯,这花钱被干,不是找鸭子吗?那就按有伤风化罪给判了。”

    杨大嘴震惊:“对啊!”

    王七麟失笑道:“行了,先不讨论别的案子了,先说说衙门的诡事,我听徐大人说你们衙门碰到了麻烦?”

    说到这里,几个人的脸色一起阴沉下来。

    衙门碰到了诡事,还不是一般诡事,大诡事!

    王七麟狐疑道:“听你们的意思,衙门已经死好几个人了?但我怎么没有得到消息?我今天也打听过了,百姓都说你们衙役没出事啊。”

    杨大嘴苦笑道:“王大人,出事的不是我们衙役弟兄,百姓自然不知道,你听我细细说来吧。”

    “这事最早得从七八天前说起,你知道的,我们衙门晚上得留人值守,然后那天晚上四更时分了,忽然来了个人在门口叫卖。”

    “当时衙门的打更人要外出打更,结果就碰上了这来叫卖的。但是大晚上怎么会有人来叫卖呢?”

    “这叫卖的是男的女的?”徐大忽然问道。

    众人以为他发现了异常,便一起看向他。

    徐大解释:“如果是女的,晚上叫卖那也正常啊。”

    杨大嘴道:“是个男的。”

    徐大面色严肃的说道:“这绝对不正常了!”

    “对,而且他叫卖的是帽子、衣裳、鞋袜!”杨大嘴说道。

    “打更人觉得不正常,可是摆摊卖的衣帽便宜,于是他便给媳妇买了一顶卧兔抹额!”

    抹额就是妇女常用包裹于头上的巾饰,有些地方也叫抹头。

    卧兔抹额华贵雍容,富贵之家的女子最是崇尚,她们常用水獭、狐狸、貂鼠等兽皮来制作,因为这种毛茸茸的兽皮暖额围勒在额部时宛如兔子蹲伏,因此被称之为卧兔。

    正常只有富商、士绅、官家的妇女才有钱来做卧兔抹额,它动辄就要几十枚银铢乃至花费金铢,普通人家只能眼馋的看看,可没钱买。

    “可是当时卖的卧兔只要十枚铜铢,打更人一时忍不住便买了。”杨大嘴说到这里有些懊恼。

    徐大要说话,王七麟摇头示意他老老实实的听。

    “打更人回去后便欢天喜地的要把抹额给老婆,可是他回家后却看见老婆昏迷在床上,他摇晃了一下老婆的身躯,结果!”

    “他老婆从额头开始,整个头皮带着头发全掉下来了!”

    班头们脸色发白。

    杨大嘴嘴巴发干,王七麟递给他一杯茶,他一口全喝了下去:

    “第二天晚上,那个叫卖人又来了,这次是壮班一个壮士看中一条襦裙,他买下了襦裙想给准备出嫁的妹妹。”

    “可是等他歇班回家的时候,发现妹妹一直没出来,他让老婆去妹妹闺房,他老婆掀开了妹妹被子……”

    “她全身的皮被剥下来了!”

    “第三天晚上……”

110.夜宿县衙

    王七麟打听的没错。

    衙门的差人都没出事。

    出事的是他们家人!

    皂隶的班头叫侯矫健,是小水乡小印侯德才的侄子。

    他握着拳头低下头说道:“第三天晚上是我当差,衙门里兄弟出的事已经传出来了,我那天晚上便带了两个得力兄弟埋伏在衙门口,等候那叫卖人。”

    “叫卖人最终来了,我们三个想去缉拿他,可是事到临头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他卖的东西又好又便宜,实在忍不住,我们三个稀里糊涂的掏钱买了东西。”

    “我给我爹买了一双靴子!”

    说到这里,侯矫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徐大安慰他道:“脚没了皮肤虽然痛苦,但好歹……”

    “不是没了皮肤,是没了皮肉!也只没了皮肉!”侯矫健强忍悲愤说道。

    王七麟拿起杯子。

    杯子里面的茶水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喝光了。

    他想到了阴差对窦大春的告诫:速速从衙门抽身,否则不光他要出事,整个窦家都会受到牵连!

    现在衙役们的家人受到牵连了。

    很惨。

    “窦老大知道了这事后去找石大人求助,石大人当晚埋伏了下来,然后叫卖人再来,石大人以无上大威能手段将它给打死了,他说这是个妖皮子来报仇。”

    谢蛤蟆点点头道:“确实像是妖皮子的作为。”

    人们总是剥野兽的皮子做抹额、做帽子、做大氅、做靴子,而且为了保证皮子完整性,有些是设陷阱抓到野兽后活剥,野兽死前怨念很可怕,诸多怨念聚集在一起便会化为妖皮子。

    但谢蛤蟆接着说道:“可是这次作妖的不是妖皮子,妖皮子卖出皮子得让人戴在头上、穿在身上才能发挥诡异效用。你们却是买下后,家里人就遇上诡事,这不对劲。”

    杨大嘴等人一怔:“还有这说法?”

    谢蛤蟆抚摸胡须道:“老道行走江湖多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杨大嘴苦笑道:“我们信你,道长,我们相信你的话,因为、因为,因为石大人斩杀了那妖皮子后第二天午夜,它又出现了,而且这次它进了我们衙门!”

    “娘的,它进衙门里来摆摊了!”

    “那天夜里窦老大就担心事情没有解决,他亲自带队坐镇衙门,带了捕快班子里二十个弟兄坐镇。”

    “二十一个人,一人买了一样东西!”

    杨大嘴忍不住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茶楼包厢里的桌子都是实木所制,他一拳下去桌面崩裂了。

    “第二天天亮,窦老大就知道事情大条了,他说这事石大人解决不了,整个吉祥县只有王大人您能解决,您是天纵奇才,连阴差都得卖几分面子的大人物。”

    “我们想去找您,可窦老大摇头说没用,石大人又来了一次,他说不止一个妖皮子,于是给我们衙门请了两尊貔大虎像。”

    听到这里谢蛤蟆又点点头:“貔貅乃是凶猛的瑞兽,凶猛威武,能镇宅、辟邪、开运、化太岁,若是石大人给衙门请了开眼的貔貅像,那不管是不是妖皮子在作祟,都应该会被镇压住。”

    八喵特意冒头出来展示一下存在感:

    镇宅、辟邪、驱魔、抓鬼,我们玄猫也能呀,我们玄猫还会抓老鼠呢!

    杨大嘴苦笑道:“有没有镇压住我们不清楚,窦老大当天就严禁衙门入夜留人,他、他……”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左右,凑到王七麟耳畔低声道:“他不信任石大人,说衙门的诡事只有王大人方能解决,但王大人轻易不出手,除非你能欠我们衙门人情。于是他便去了庸水县,说是去打听个消息,只要能打听到这消息,那王大人肯定会出手相助。”

    王七麟知道他应该是去打听秦晋劫的消息去了,便问道:“那你们没有向上反映吗?石大人解决不了这妖皮子,可以请万佛子铁尉出手啊。”

    “万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窦大人去找来着,可是没找到。”杨大嘴满脸的无奈。

    王七麟道:“怎么这件事里全是你们衙役在忙活?知县李大人呢?”

    杨大嘴低声道:“窦大人和李知县素来不和,我们衙役遇上麻烦,李知县没放鞭炮就不错了。唉,不说这个,总之我们窦大人又去找听天监的其他大人,大人们都很忙,说是没得到石大人发出的求助消息,他们不便出手。”

    皂隶的班头侯矫健闷哼道:“大人们日理万机,自然没空管咱们一个小小的县衙。”

    徐大斜睨他道:“多少老百姓受了冤屈想要找你们伸冤,你们还不是日理万机?不对,你们应该是日理一鸡。”

    壮班的班头肖十四打着哈哈道:“徐大人明鉴,我们县衙平时确实挺忙的,可如果百姓们碰上了要命的冤屈,我们绝不会放任不管。”

    王七麟道:“窦大人把王某看的过于市侩,我起先不知道县衙遇到的案子这么诡谲,否则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明白,窦大春想找的其实不是他,石周山都解决不了的诡事找他有什么用?人家真正想要找的是阴差,以为他能请的动阴差。

    但他能请动个屁!

    自从石周山给县衙请了开灵貔大虎像,衙门里晚上再没有留过人,所以也不知道晚上是什么情况。

    不过衙役们遇到的诡事倒是消停了,按理说这事也算处理了。

    但是衙门不可能长年累月不留人,所以王七麟当务之急是今晚进入县衙,看看里面情况。

    杨大嘴一行招待他们去鼎盛楼吃了一顿大餐,吃过晚饭就已经是晚上了。

    几个人最近精神压力很大,碰到酒就没命的喝,全喝醉了。

    看着他们一个劲往嘴里灌酒,八喵还以为酒好喝,于是欣然喝了两口。

    也醉了。

    最后杨大嘴一行歪歪斜斜的走出来,拉着王七麟的手要送他去衙门:“王王王大人,我送,送你过去,我我,必须招待好,必须照顾好,你,必须的!”

    王七麟头疼:“我知道衙门口在哪里,自己去就好,你们回家吧。”

    一个削瘦的汉子从阴影里走出来,杨大嘴看见他后欣喜的招手:“大眼儿、大眼儿你过来。”

    他又给王七麟介绍:“这是更夫大眼儿,我让他送你过去。”

    王七麟道:“好,你们赶紧回家吧。”

    杨大嘴笑了:“回家?回个屁!走,去飞仙楼听曲儿!”

    徐大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道:“我也想去。”

    王七麟拖走他:“不,你不想。”

    今晚月色又不怎么样,风大云多,总有阴云被风吹的乱飘,时不时的会挡住月亮。

    没了月光,天地一片晦暗。

    大眼儿将他送进衙门后转身就走,他被吓破胆了,晚上不敢留在这里。

    县衙威武大气,王七麟还是第一次进入到内部。

    他从大堂走进,白天时候熙熙攘攘的大堂如今冷冷清清,连鸟也见不到一只。

    正大光明牌匾挂在大堂正中,四个浓墨重笔的黑字阴沉沉的耸立高处,像四只黑色眼睛冷冷的看着什么。

    大堂两旁是议事厅,王七麟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

    随着两扇门打开,穿堂风灌入。

    夏夜的风很热也很闷。

    穿过大堂是个小院子,这是衙皂房,平日里各班衙役就是暂时在这里办公。

    再往后走便是生活区了,一条条回廊、一座座厢房,正中有个大花园。

    夏日花开正盛,可惜晚上看去花朵不见娇艳,只有阴暗。

    再往两边、再往后还有建筑,两边是配房、后头是堂后院落,这前后檐下皆有回廊,走在里面像走迷宫一样。

    堂后院落是个重地,县里的小牢就在那里,小牢专门拘禁嫌犯和犯了轻罪只需暂时关押惩戒的人。

    王七麟需要熟悉衙门,他在回廊里转了一会,最终转到了堂后院落。

    就在他要推开院落大门的时候,这大门自己开了,一盏昏黄的灯火伴随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双方打了个照面,老脸陡然狰狞的扭曲起来。

    王七麟抽刀:“听天监办案,邪魔避让!”

    “听天监?”正要张嘴大叫的老人反应了过来:“您是听天监的大人?我叫李老梆子,是县衙的更夫,这没人跟老头说今晚会有听天监的大人来呀。”

    王七麟道:“杨副捕头没跟你说过我会来?他可能忘记了,是你的同僚大眼儿送我进来的。”

    一听这话,老人脸上表情再度扭曲:“大、大眼儿送你们来的?”

    王七麟皱眉:“没听清我的话?”

    李老梆子手里的灯笼开始哆嗦:“不是呀,王大人,大眼儿、衙门的确有个叫大眼儿的更夫,可他前两天死了啊!自杀的!他的尸首还停在衙门里头啊,就存放在小牢里,不信你去看!”

111.白布下

    恰好阴云蔽月,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王七麟的心跳的有点快。

    他回忆一路跟大眼儿的交流,没有交流。

    而且这大眼儿出现的也古怪,他们刚出鼎盛楼的门,他就出现了。

    像是专门在等他们。

    他沉吟了一下,问道:“那杨副捕头知道大眼儿的死讯吗?”

    李老梆子说道:“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就前几天离开衙门去了外地的窦捕头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啊。”

    在这里分析也分析不出什么来,王七麟道:“你带我去小牢,我要看他尸体!”

    他怀疑李老梆子有问题,但谢蛤蟆这会不在跟前,于是便把八喵拖了出来。

    八喵打了个酒嗝,睡眼惺忪。

    天上黑漆漆,地上黑漆漆,只有李老梆子手里提着的纸灯笼发出不死不活的昏黄光芒。

    衙门里不光没有光,也没有多余声音。

    王七麟和李老梆子一前一后的走着,脚步声一前一后的响着。

    一个清脆利索,一个拖拖拉拉。

    四野幽幽,堂后院落比其他地方更阴暗。

    八喵探头看了看,哆嗦了两下子又收回脑袋去。

    这鬼地方很吓猫。

    小牢就是一连串的厢房,用山上开采的青石板垒成,一间房子五步长、两步宽,门是手臂粗细松木钉成的栅栏门,窗是只有人脸大小的老窗。

    卫生拾掇的不好,走近了有股骚臭的味道。

    李老梆子举起纸灯笼领着他往前走,从东走到西,然后又往后走。

    王七麟紧紧的握着刀柄道:“怎么回事?”

    李老梆子疑惑道:“不对呀,大眼儿被安置在了天字庚号房,可我刚才走过来怎么没看见这门牌号?”

    小牢前后两排各有十二间,前面是天字号后面是地字号,刚才王七麟走过来的时候数过了,没错,就是十二间。

    但他也不记得见到过天字庚号房,房号是乱的。

    李老梆子嘀咕道:“怪了,这房子还能跑了?王大人你稍等,我再找找。”

    王七麟道:“我走前面,你找房号。”

    他走到一间牢房门口就贴一张准备好的蜃炭镇秽符,贴了四张符后李老梆子就叫道:“王大人,找到房间了。”

    借着灯笼昏暗的光,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牌上有四个朱红小字:天字庚号。

    李老梆子一边推门一边纳闷:“刚才我注意来着,怎么没看到这个庚号房呢?”

    王七麟道:“可能是鬼把它藏起来了?”

    李老梆子笑了,道:“还不如说是有鬼遮了咱俩的眼睛呢。”

    王七麟也笑,无声的冷笑。

    小牢空间小,里面只有两样东西,木板床、便桶。

    庚号房的床上盖着一张白色粗布,白布往下耷拉,勾勒出一个人的痕迹。

    李老梆子心里发毛,嗫嚅道:“王大人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王七麟手中妖刀一闪,白布已经被挑起来了。

    白布下确实是一具尸体。

    一个削瘦的汉子闭眼躺在床上,光线很差,看不清他的样子。

    即使看清也没用,王七麟先前没注意给他们带路那人的样子,不过从体型来看确实很像。

    想了想他把八喵给掏了出来,掀开自己衣服教导说道:“去,掀开他衣服。”

    这种环境下去掀死人衣服有些惊悚,说实话他有点怕,但八喵不怕。

    八喵冲他摇头。

    王七麟冲它微笑:“八喵胆子最大了,八喵不害怕,八喵加油。”

    在他鼓励下,八喵倒退到了尸首旁边,用修长灵活的尾巴去掀开了寿衣。

    开始腐化的皮肤上有鲜红色的斑痕。

    这不对劲!

    王七麟看过仵作书,上面说不同的死亡方式会导致尸斑颜色不同。

    正常死亡是紫红色,鲜红色好像是中毒死亡或者冻死之类。

    这点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他还想再细看,但八喵已经钻回来了。

    门外李老梆子念念叨叨的说道:“这就是大眼儿,唉,可怜人啊,光棍了快四十年,好不容易碰了个逃难来的娘们做媳妇儿,结果买了一顶抹额,把媳妇命给卖了,唉,媳妇一走他就不行了,这不昨天自己上吊了。”

    王七麟问道:“怎么尸体放到衙门里?”

    李老梆子说道:“李知县不信他是自杀,想让仵作给剖了看看,所以先抬了过来。”

    王七麟关上门,他抬头看看夜空。

    阴云挪开,月亮露出。

    月光洒在地上,像倒了一地的雪,白惨惨的。

    他又问道:“据杨副捕头所说,这几天到了晚上就有人在衙门里叫卖,你没听过吗?”

    李老梆子拿出两块软绵绵的兽皮给他看,笑道:“我用这个堵耳朵睡觉,啥也听不见,啥跟我也没关系,我就是个一辈子穷命的梆子,估计鬼都不屑找我,反正我没遇到过啥事。”

    “七爷!七爷!”

    徐大的喊声从南头的别院传来。

    王七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事,便拉上栅栏门后挂了锁,寻着声音快步走去。

    除了直通大堂的堂门之外,衙门里还有个正门。

    堂门不是正门,除了下午知县老爷要坐堂断案之外,其他时候那扇门是不会打开的。

    现在徐大和谢蛤蟆就在正门门口,王七麟赶到后徐大说道:“这就是貔大虎灵像,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大门内侧一左一右摆放了两尊貔貅石像,都是一个样子,它们身形如虎豹、龙头鹿尾,肩膀长有一对羽翼,其中羽翼收敛、龙头后仰,头生双角,形状劲健雄伟,神态威猛!

    看着这两尊灵兽像,王七麟皱眉。

    他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徐大蹲在貔貅跟前仔细打量,然后猛的说道:“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我见过貔大虎,它们不是一个角吗?这怎么两个角?”

    谢蛤蟆道:“这没问题,貔大虎生一支角的叫天禄,又叫天鹿,谓能祓除不祥、永绥百禄,最是常见,你看到的一个角的就是它们。”

    “生有两个角的叫辟邪,它们才能诛妖除魔、震慑鬼祟,现在衙门需要的就是辟邪,所以是头顶双角。”

    徐大恍然,王七麟还是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现在他心头还有个更大的疑问:“我刚才碰到了另一个更夫,他说带咱们来衙门的那个大眼儿已经死了,尸体就在后面的小牢里。”

    谢蛤蟆断然道:“绝无可能,如果是死人给咱领了一路并且没被老道发现,那要么老道修为坏了,要么死人修为通天,能欺天瞒地!”

    王七麟道:“我带你们去找更夫。”

    三人重回小牢跟前。

    小牢上插着个摇晃的灯笼,但没了李老梆子的身影。

    栅栏门的锁开了。

    王七麟心一沉,他突然有个预感:天字庚号房里还是有一具尸体,李老梆子的尸体!

    果然,从栅栏门往里看,尸体还在。

    徐大拉开门又拉开了盖尸布,下面却还是那瘦削汉子。

    谢蛤蟆感知了一下疑惑的说道:“这里没问题,就是一具普通尸首,没阴气也没妖气,或者你碰到的真是个打更人?”

    “那大眼儿呢?打更人要是真的、他的话要是真的,那给咱带路那个是谁?”王七麟问道,“还有你们谁注意了给咱领路那人的样貌?”

    谢蛤蟆和徐大对视一眼。

    很古怪,两人也没有去注意他的样子。

    李老梆子是个关键点。

    三人分开去找李老梆子,找到午夜还没有找到。

    然后,王七麟听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卖皮帽、卖抹额、卖头巾,衣裳花裙长裤子,草鞋子长靴子,还有那大氅披风厚实袍子,统统卖喽……”

112.买卖

    王七麟抬头,徐大抢先一个鲤鱼打挺要跳起来。

    可惜鲤鱼身手不利索,他挺了一下没挺起来。

    这让他看起来像个胖蛆蛄蛹了一下似的。

    谢蛤蟆站起来问道:“都听见了?”

    王七麟点头:“衙门叫卖人出现了,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徐大拦住他道:“让道长先去。”

    谢蛤蟆微微一笑,道:“碰到危机先让我去蹚浑水,你现在知道我法力高深了?”

    徐大解释道:“不是,你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没有亲人,所以你不管买什么都不怕。”

    谢蛤蟆气炸了:“无量天尊,你给老道爬!”

    王七麟道:“不要闹了,咱们一起去。不过小心,这邪祟能迷人心窍,它用的是什么法术?”

    谢蛤蟆道:“无需法术,正所谓鬼迷心窍,所有的鬼都会迷人,修为浅的迷人五官,是为鬼遮眼、鬼打墙,修为深的就能迷人的心思,那样说道就多了。”

    “卖皮帽、卖抹额、卖头巾,衣裳花裙长裤子,草鞋子长靴子,还有那大氅披风厚实袍子,统统卖啦……”

    就在三人讨论期间,叫卖声逐渐变得清晰。

    像是知道三人所在,叫卖人正逐步走来。

    王七麟不害怕,他自恃有临字真言,心有无上定力,不怕会被这邪祟给迷了心窍。

    谢蛤蟆也不怕,他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再说,他家人亲戚都已经死光了,随便。

    徐大害怕啊,他爹娘俱在、兄弟姐妹众多。

    不过他很是机灵,想了想后找到一个办法:他把山公幽浮给放了出来。

    山公幽浮咧嘴傻笑着出现,徐大教导它道:“待会你躲起来看好我,看到我拿起任何衣帽物品都一定要去阻止我,明白吗?”

    山公幽浮傻笑。

    明白?明白个屁!

    徐大又想了想,然后递给它一枚银铢:“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的钱只能给你不能给其他人,所以谁想从我手里拿属于你的钱,你一定要去狠狠收拾它!”

    山公幽浮凶狠的点头。

    明白!

    叫卖声到了不远处后便停了下来,声音不大不小、不紧不慢的随着夜风飘荡进他们耳朵里。

    听着叫卖声,王七麟下意识的出现一个想法:去看看他都在卖什么。

    一生出这个念头,他立马反应过来,急忙手掐不动明王大手印、心里默念金刚萨埵心咒。

    随即灌进耳中的声音变得干巴起来,识海心神俱是一片清明。

    但徐大被邪祟给迷住了,主动循着声音走去。

    谢蛤蟆摇摇头,追上去拦住徐大捏开他下巴将一粒黑色弹丸塞进他口中。

    弹丸入嘴,徐大下意识就要咳嗽,谢蛤蟆说道:“闭上嘴巴,将天师剑种压在舌头下面,可别吞下去。”

    天师剑是石菖蒲,它可以感知百阴之气,又因它叶片如剑,故而俗称“蒲剑”,正所谓:“五月五日午,天师骑艾虎,手执菖蒲剑,阴邪归地府。”

    天师剑种就是石菖蒲种子,但又不是普通的种子,而是五月初五正午时分,用在道观长大的一片石菖蒲中最大的一粒种子所做成。

    本来菖蒲便有开窍启智、醒神震魂的功效,这样由一片菖蒲培养出来的天师剑种效力更强,能抵挡邪祟蛊惑人心。

    徐大含上天师剑种后便是精神一振,他低声道:“没看出来啊,道长你还有这好东西。”

    谢蛤蟆有些肉疼:“你可好好珍藏,我一共也就两枚,另外一枚我得留着应付不时之需,所以你这枚剑种一旦丢失,哼!”

    徐大打了个哈哈:“放心,不会丢不会丢。”

    三人沿着回廊走到前院,有个货郎坐在地上低着头叫卖,他的面前摆了个摊,摊子上东西真不少,从头到脚齐活了。

    三人走到跟前,货郎低着头说道:“客人,你们瞧瞧这里可有什么喜欢的?给家里人买一样吧,给媳妇买个抹额、买个襦裙,给兄弟买个袍子、买个靴子,给老爹老娘添一件棉袄、一双皮靴,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地上放置着的货物没什么问题,王七麟想看货郎相貌,但月亮又被阴云挡住了,而且货郎一直低着头,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王七麟想让他抬头,便率先说道:“难怪先人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里有人大半夜的还要做生意,唉。”

    他悲天悯人的叹气,又和声和气的对货郎说:“本官一心为民,好解民众之疾苦,这样,我掏钱做东,你给你的家人买一样东西吧。”

    徐大钦佩:“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大人心怀天下,真乃百姓之福!”

    货郎突然没了声音。

    很快他带着哭腔说道:“多谢客人好意,小人倒是想给自家兄长买件御寒的袍子,可惜他已经冻死,没有这般好命去接受大人好意。”

    腔调很怪异,哭腔完全是拿腔作势。

    说罢,他转身冲谢蛤蟆方向说道:“客人给家里人买样礼品吧,你且告诉与我,我给你个好选择。”

    谢蛤蟆抚须道:“老道自小父母双亡、皈依三清,如今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你说我该给谁买呢?”

    货郎不回答,转向徐大道:“那这位客人呢?我看你……”

    “我给我一个兄弟买个、买一套,对,我从头到脚给他买个全的。我那兄弟叫石周山,你记清楚了,石周山!”徐大不用他推销,蹲下就开始挑东西。

    结果货郎伸手摁住了他的手腕:“对不住,客人,我这里的货只卖给要为亲近人买东西的客人,你说的这人可不是你亲近人,那你不能买。”

    王七麟道:“我给亲近人买一套。”

    “给谁?”

    “给一个缠着我的姑娘,行吗?”

    货郎干巴巴的笑了起来:“自然可以,你想买什么?”

    王七麟道:“我也给它置办一身,这姑娘名叫罗飘飘,是吉祥县人士,她还有个指腹为婚的丈夫叫曾怀德,一起给它也置办一身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货郎身形陡然抬起脸来厉声道:“客人为难我!”

    一张脸上,竟全是符文!

    王七麟不为所动,他怒视货郎诡异的面容吼道:“你已经答应给缠着我的姑娘置办一身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答应的事就必须做!”

    货郎咆哮:“客人真是强人所难……”

    “可你是个人吗?”王七麟打断他的话森森问道。

    一听这话货郎陡然一甩手,铺在地上的皮具全飞了起来。

    狐皮抹额化作火红妖狐、熊皮大氅化作一头蛮横黑熊、鹿皮靴子化作暴躁公鹿、虎皮襦裙则化作吊睛猛虎!

    猛虎现身,仰头啸天!

    王七麟出刀如长虹贯日,闷热夜风被一刀劈成两截,跟着一起变成两截的还有这猛虎。

    可怜百兽之王,还没等着叫唤已经被劈了!

    徐大甩着狼牙棒猛砸迎面而来的黑熊,口中大喝:“山公来也!”

    然后他被熊罴一巴掌给拍的倒飞出去好几步。

    不远处院墙后,山公幽浮只露着半个脑袋在看戏……

    谢蛤蟆甩动长袖化作飞天蝙蝠,整个人腾空飞起。

    一只海东青凌空扑下,利爪直逼他的脑袋。

    危机迎面,谢蛤蟆却还长笑一声:“孽畜,敢尔!”

    一张符箓飞出燃烧,一只火鹤从烈焰中浴火重生!

    王七麟盯上了货郎,他一刀劈翻猛虎,抬脚踏前气血鼓荡如岩浆迸射,全身威势迎风见长,不可阻拦!

    货郎不退,抬着脸看向他。

    顿时,一枚枚黝黑的符文像利箭般飞射出来。

    太阴断魂刀,夜长梦多!

    王七麟双手握刀柄转动妖刀连绵斩出,刀刀带残影,像一道铜墙铁壁护在他身前!

    符文飞射,每一刀都精准的斩在上面,将一颗颗符文给劈成碎片。

    货郎不见起身,整个人像坐着滑雪一样倒退了出去。

    明明速度不快,可王七麟一步又一步追上去,双方距离却越来越远。

    眼看货郎要逃出前院,他甩刀飞出:“妖魔哪里走!”

    八喵接着也被飞了出去……

    货郎看到妖刀飞来轻松躲避,可没想到后面有暗器!

    还是活的暗器!

    八喵再度杀了它一个措手不及,清脆叫声中它四爪挥舞,货郎甩袖挡住了它爪子,却不防还有一条长尾反抽上来!

    一声脆响,它一条手臂顿时折断了。

    妖刀插在地上,王七麟快步追上单手握刀柄抽出来便冲货郎横劈。

    丹田内力一阵阵爆发,像一枚枚炸弹引爆,他的双腿力量无穷,仿佛化身猛兽般扑像货郎连连斩出。

    危机到头,货郎竟然选择撕开衣服!

    敌羞!

    王七麟不管不顾,一刀不中又是一刀,脚步幻化如风,逼近货郎左手捏不动明王印右手甩出妖刀。

    但见他全身筋膜、肌肉层层震荡,力量源源不断涌入他手臂,汇聚一牛之力后他长臂带动长刀,像苍龙出洞,随意一刀却有开天辟地之威!

    千军辟易!

    货郎衣服撕开,更多符文飞了出来。

    王七麟不管不顾,横扫千军!

113.有事瞒着我

    刀风扫过,落叶纷飞!

    符文不敌这一刀之力,纷纷被劲气带的胡乱撞击。

    货郎大骇,想要躲避却来不及了……

    不闻声音响。

    妖刀划过,货郎双腿迈动跑了出去,可上半身却停留在原地。

    奔雷不及掩耳!

    诸多符文没有直接消失,而是在空中轻飘飘的晃动着,逐渐的才化作一道道火星飞向夜空……

    露泣连珠下,萤飘碎火流。

    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王七麟面容冷峻,缓慢而流畅的收刀。

    后面谢蛤蟆已经处理掉了那些变幻出来的妖兽,徐大那边被熊罴追的狼奔豕突,山公幽浮趴在墙头看热闹。

    任凭徐大叫唤,它不动弹。

    最终他想到怎么回事,赶紧掏出一枚铜铢扔向熊罴。

    山公幽浮一拳将一堵墙给拍碎了!

    它比熊罴还要高大彪悍,拔腿飞奔杀上来硬对硬将熊罴给撕碎了。

    徐大蹲在地上喘粗气:“我我干!忘记了,忘记给它安排的任务了!”

    谢蛤蟆轻飘飘走过去揶揄道:“徐大人蹲在这里干什么?哦,拉屎呀,你被那熊罴捶出屎来了吗?”

    徐大不跟他一般见识。

    今夜是山公幽浮的处子战,它展现出来的强悍让徐大眉开眼笑。

    看以后谁还敢说大爷我弱鸡,谁敢说我就用一枚铜铢把他给砸出屎来!

    王七麟问道:“这个货郎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道:“它不是东西,是一个恶煞。有人殒身换道——就是用性命和修为跟一个大邪魔换了个恶鬼的身份,以此来对付衙门中人。”

    “你确定?”

    “对,他脸上身上的符文就是跟大邪魔签订的书契。我想杨副捕头肯定有瞒着我们的事,修道者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对付他们,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

    “而且恶煞还有个厉害手段,那就是能召集附近的恶鬼厉鬼。它们的声音不光能迷人,还能迷鬼,能把鬼给引出来。如果衙门周围有恶鬼厉鬼,那恶煞能把它们引出来一起对付衙门的人!”

    王七麟问道:“现在恶煞被我们斩杀了吧?但按照衙门的说法,石周山已经两次斩杀它了,可它还是会再度出现。”

    谢蛤蟆道:“这不对,它没有重生的本事,只能说之前两次石周山并没有将这凶煞给斩杀。”

    徐大嘲笑:“什么大印?估计是个水货,还不如我家山公幽浮。”

    谢蛤蟆摇头:“石周山绝不是水货,但他为什么不能斩杀这凶煞?而且根据杨副捕头所说,这凶煞起初还是在衙门外叫卖,是因为他……”

    “貔貅灵像不对劲!”王七麟脑海中灵光一闪,“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徐大和谢蛤蟆看向他。

    “貔貅灵像位置不对!它们被放在门内院子里,这等于是它们子啊看门,不让这个恶煞靠近门口,这样恶煞自然就无法离开衙门了!”

    “它被锁在衙门里了!”

    杨大嘴曾经说过,这鬼是石周山第一次出手后进入了衙门,后面就一直游荡在衙门里。

    他还说石周山第一次将恶煞给搓死了,但显然并非如此,恶煞没死,而是离开街道进入了衙门。

    徐大说道:“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娘的,七爷你不会又被杨大嘴给坑了吧?”

    “他们做了天理不容的事,然后逼的一个修士宁可身陨道消也要报复他们。他们找石周山解决麻烦,结果石周山查出隐情并且很看不下去,于是帮助这凶煞来对付衙门,有这个可能吧?”

    谢蛤蟆点头:“有这个可能,如果衙门害死什么人变为恶鬼,恶煞可以将它给引出来,进而复仇。”

    王七麟沉默不语。

    他牙根发痒。

    如果这班衙役真敢坑他,他绝对会辣手无情的进行报复!不过他觉得或许并非如此,事情肯定另有隐情,但隐情跟衙役无关,或许跟石周山有关!

    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石周山,他就觉得没有好事。所以这次被坑的应该不是他,而是衙役们。

    第二天天亮,王七麟在衙门口等待衙役们,最早是皂隶的班头侯矫健带着几个兄弟赶来。

    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坐在门口,侯矫健大喜:“王大人,昨晚?”

    王七麟指向旁边说道:“给我站好。”

    侯矫健笑着要打哈哈,王七麟走过去甩手挥刀。

    他腰上的佩刀落在了地上。

    皂隶们大惊,赶紧老老实实贴着墙站好。

    又有一些衙役到来,然后壮班的班头肖十四也来了。

    王七麟阴翳的眼神看过去,壮班的衙役吓得恨不得来个缩阳入腹!

    最终是杨大嘴啃着肉包子慢慢悠悠走来了。

    他没看到坐在门口的王七麟三人,还以为是衙役们不敢进去,于是就生气的吼道:“草你阿母、草你阿妹,你们待在外面干什么?等着老子点将领你们去边疆建功立业啊?”

    肉沫喷到了胡子上,他又捋下来塞进口中。

    衙役们给他使眼色。

    杨大嘴也是机灵人,他赶紧走到门口,看到脸色阴沉的王七麟后赶紧陪笑:“王大人,大清早您坐在这里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十四、猴子,这是怎么了?”

    王七麟站起来死死的盯着他,很缓慢的说道:“把瞒着我的,说出来!”

    杨大嘴尴尬,道:“我不是有意瞒着大人,昨晚您三位不是要办正事吗?所以我们几个就自己叫姑娘玩了一小会……”

    “不是这个!”王七麟沉声道,“告诉我,你们衙门做的亏心事!”

    杨大嘴懵了。

    太多了,你让我说哪个?

    徐大提醒他道:“昨晚你找了个叫大眼儿的带我们回衙门,还记得吗?”

    杨大嘴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有印象有印象。”

    “大眼儿呢?”

    一个身形削瘦的衙役说道:“我哥哥在家里睡觉,我这就把他叫过来。”

    王七麟道:“等等,大眼儿是你哥哥?”

    他仔细打量,两人身形倒是相似。

    衙役道:“是的,王大人。昨晚回去他跟我说带你们去衙门来着,我哥哥是蠢人,他要是……”

    王七麟皱眉道:“等等,昨夜我进了衙门碰到了李老梆子,他说大眼儿已经死了,前天死的。”

    “李老梆子?”一群衙役脸色变了,有胆子小的直接夹紧了腿。

    王七麟喝道:“怎么回事?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杨大嘴结结巴巴的说道:“李老梆子、李老梆子才死了呀,大人你昨夜是见鬼了吧?”

    王七麟抿了抿头发:“详细说说。”

    “李老梆子就是死了,正常死的,寿终正寝呀,他都死了快一年了,大眼儿就是接他的班做了打更人。”杨大嘴说道。

    大眼儿的弟弟狂点头。

    王七麟皱眉道:“这不应该,李老梆子如果是寿终正寝,我昨晚碰上的那是什么玩意儿?他骗我说大眼儿死了,还带我去小牢看了一具尸体,那小牢里有尸体吗?”

    杨大嘴又立马摇头:“绝对没有,大人,这大热天小牢哪里敢停尸?那不是焖臭肉吗?”

    “小牢哪个房间?”侯矫健忽然问道。

    “天字庚号房。”

    杨大嘴上来拉走王七麟,肖十四和侯矫健冲衙役们叫道:“还它娘愣在这里干什么?滚进去干活!”

    最后只有一个衙役蹲在那里没动弹,肖十四脾气暴躁要去揍他,那衙役哭丧着脸叫道:“十四哥,我拉肚子、拉肚子!”

    肖十四倒吸一口凉气:“你它酿被吓的拉裤裆了?”

    衙役绝望的问道:“我怎么办?”

    徐大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办?赶紧回家呀,回家睡热炕,把火烧旺点,躺炕上来个大火收汁。”

    他现在很不爽,杨大嘴那几个人竟然自己去喝花酒?

    气人!

114.千面郎君

    前年腊月,数九寒天。

    “那天天气起初很好,我记得很清楚,老大的太阳晒的瘦子冒汗胖子冒油。”杨大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我们捕快得到了你们听天监的消息,发现了千面郎君的踪迹。”

    千面郎君是曾经让吉祥县多少丈母娘为之胆寒的存在。

    传闻中此人会变脸,而且总是变成俏郎君去吸引大家闺秀、名门小姐,他玩弄闺秀小姐们的娇躯、骗走大家名门的财物,让县里有女儿待字闺中的人家都心惊胆颤。

    “其实一切都是传闻罢了,千面郎君不会变脸,他不是修道者,他是个掩面师,很会化妆,还会捏嗓变声,城里乡下不少姑娘曾失身于他,这曾是我们当年第一要案。”

    掩面师就是入殓师,丧礼上给亡人打理仪容、整理衣冠,是个很邪气的活。

    他们确实很会化妆,能把死人颜容画的跟活人似的,也能把活人画的跟死人似的。

    “最终借你们听天监协助,加上他自己不小心漏了马脚,让我们给逮住了。”

    “抓到千面郎君的时候他正要去一家米铺找掌柜的提亲,所以穿着貂皮袍子、踩着兔皮靴子,又体面又舒服。我们弟兄看他这幅打扮很生气,就把他的袍子和靴子都给脱掉了,并关入小牢……”

    听到这里,王七麟猛的想到了小牢里看到的那具身上遍布红色尸斑的尸体。

    冻死的人身上,就有鲜红尸斑!

    他打断杨大嘴的话说道:“是腊月二十!你们是腊月二十抓到的他!”

    杨大嘴点头道:“对,王大人当时听说过我们抓了千面郎君的消息?”

    王七麟摇头:“腊月二十晚上,天降大寒!即使第二天出了太阳也很冷,我记得我们村里的狗都翘着腿走路,我们家的鸡更是冻的蜷缩在草堆里不敢下地!”

    杨大嘴苦笑道:“一点没错,天降大寒,我们也没料到那么暖和的白天,到了晚上会那么冷!”

    “千面郎君还没有了袍子和鞋子!”

    徐大咋舌:“卧槽,这爷们活活给冻死了啊?你们倒是心狠。”

    杨大嘴争辩道:“谁也没想到晚上会这么冷,而且李老梆子晚上每一次出来打更,都看见那千面郎君坐在门口冲他微笑,看起来不像是寒冷的样子。”

    “人老了怕冷,”肖十四补充道,“李老梆子当时不知道那晚多冷,他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不受冻。第二天还拿这个事跟我们说来着,说他冷的伸不出手来,千面郎君却穿着单衣坐在门口冲他笑。”

    “但我们去小牢一看,人已经邦邦硬了!”

    谢蛤蟆冷笑道:“所以当时冲李老梆子笑的人,是什么?”

    王七麟说道:“那我昨晚碰到的就是千面郎君的鬼魂了,难怪他能化作李老梆子的样子,原来这是他生前就有的本领。不过当时我没感觉他有问题,八喵也没有感觉。”

    玄猫听到自己的名字钻出来眨眨眼,听清他们谈论话题后又缩了回去。

    见此王七麟忽然怀疑,会不会昨晚是八喵喝醉了耽误事了?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先分析案情:“千面郎君冻死了,然后最近衙门里来了个卖衣帽鞋袜的货郎恶煞,它们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谢蛤蟆点头:“我觉得有。”

    徐大道:“七爷说有那肯定有。”

    王七麟问道:“这个千面郎君家是哪里的?他有没有亲人活着?去查一查。”

    杨大嘴迷惑的问道:“有必要吗?既然县衙有他的鬼魂,那斩杀了就是,很难吗?”

    王七麟反问道:“从千面郎君死了到现在,你们有在县衙里遇到过他的鬼魂吗?”

    杨大嘴摇头。

    王七麟道:“这不就结了?我来县衙一晚上,却凑巧碰到了他的鬼魂?这里面肯定有原因,给我去查查他的亲人。”

    他想起昨晚叫卖人含着哭腔的话:小人倒是想给自家兄长买件御寒的袍子,可惜他已经冻死……

    千面郎君和叫卖人之间,怕是有些关系。

    虽然千面郎君落网当晚就被冻死了,但窦大春这人做事查案雷厉风行,他抓到人后当天就过审来着,所以县衙有关于这人的身份信息记录。

    千面郎君叫刘大,是县外刘玉村人氏,拿到消息王七麟就带着两个捕快去了刘玉村。

    村子隔着县城很近,只有不到五里地,当地以种菜为主,给城里供应蔬菜,百姓日子过的颇为富庶。

    有一个捕快跟族老是亲戚,他们直接去找了族老询问刘大的消息。

    提到刘大,族老刘阁羞愧的说道:“家门不幸,我刘氏竟然出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之徒,真是给祖宗蒙羞!”

    王七麟问道:“刘大家在哪里?现在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刘阁道:“刘大落网以后,他爹无颜面对父老乡亲,没两日就悬梁自尽了。他娘连着失去家里两个男人,一下子病倒了,说来不巧,大约十余天前去世了。他倒是还有个弟弟叫做刘二,刘二将他娘伺候走后就离开了村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

    谢蛤蟆的话涌上心头:修道者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对付他们,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

    大哥死于衙门,爹娘死于大哥的案子,这还真是灭门血仇!

    另外叫卖人没有害死衙役,而是去害死衙役们的家人,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不是想要让衙役们体会一下,逐渐失去家人的痛苦?

    到了这里,案情逐渐明朗。

    王七麟又让刘阁带他们去了刘家,这是一座砖瓦房,左右两个院子,颇为气派。

    刘家没人,他进屋去查看了一番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们又去刘氏的祖坟,刘大作奸犯科不能进入,里面只有刘大和刘二爹娘的坟,这两个坟比邻而居,坟墓收拾干净,前面还有刚燃尽的纸灰。

    看着清扫过的坟墓和坟前的纸灰,王七麟问道:“是刘老先生安排了扫墓人吗?”

    刘阁摇头:“不是我,应该是刘大和刘二的朋友所为,这刘大曾经离乡闯荡过,结识了不少狐朋狗友。这些人倒还算义气,刘大死后经常有人来。”

    王七麟问道:“来人的身份你知道吗?”

    刘阁又摇头:“不知道,曾经问过,但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记不清呀,所以后来索性不问了。”

    王七麟诧异:“来的人不一样?每次能来几个人?”

    刘阁说道:“每次就一个人,有时候是青年,有时候是汉子,确实不是一个人,据刘二说都是他哥以前结识的朋友,得知他家里落难纷纷赶来看望。”

    王七麟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会不会刘大被冤枉了?他根本不是千面郎君,千面郎君另有其人!

    回程中他把这猜测说了出来,徐大道:“不能吧?他要不是千面郎君干嘛认罪?你的意思是来看望刘家的是千面郎君?可如果他是千面郎君,那刘二干嘛说他是刘大的朋友?不应该是喊人抓他?”

    王七麟皱眉摇头。

    他也有许多疑惑,要解开这些疑惑,怕是得找到真正的千面郎君才行。

    当然,前提是有真正的千面郎君。

115.阴人

    回到县城,当夜,王七麟还是坐镇在县衙。

    吉祥县知县李英感谢他们为衙门解除麻烦,亲自送来丰盛晚宴,烤鸡、烧兔、炖鱼,伙食很好。

    他还送来一壶吉祥县名酒玉壶春,盖子打开,酒香四溢。

    徐大和谢蛤蟆分酒喝,八喵激动的钻进去跟两人三足鼎立,用爪子摁住酒杯一定要来两口。

    王七麟赶紧将它给拖回来:“不喝酒、不喝酒,酒有什么好喝的?回家爹给你找羊奶,往里撒点砂糖后味道好极了,八喵喜欢喝羊奶。”

    “喵呜喵呜!”八喵卖命的叫,它用尾巴卷住酒壶把手,前爪顶着王七麟的手臂后爪使劲挠着桌面。

    王七麟拖它,桌子上出现了好几道清晰的爪痕!

    于是王七麟改成提它的颈后皮。

    顿时,小玄猫乖巧老实可爱。

    徐大哈哈大笑:“七爷,八喵还是个小酒鬼呀。你别这么硬来,你这样容易适得其反,这个我有经验,就跟教小孩一样,你得让它心服口服。”

    王七麟阴沉着脸给它一个眼神杀,八喵委屈的在桌子上滚来滚去。

    它见过黑豆在巧娘面前这么做,一次就学会了。

    高压手段无效,王七麟只好施展民主手段。

    他将双鱼玉佩拿出来给它看:“你不喝酒,爹给你这个舔。”

    八喵翻身而起,蹲在桌子上看一眼双鱼玉佩又扭头看一眼酒杯。

    最终它用尾巴卷起酒杯跑过来放在他跟前,用眼神示意:把玉佩放酒里我一起舔好不好?

    王七麟拎着它的颈后皮塞进了怀里。

    去踏马的民主!

    入夜,三个人分开在县衙里走动,王七麟去了堂后院落的小牢。

    他静候在堂后院落的门口,遥望远处阴阴沉沉的两排小牢。

    如果昨夜他遇到的是刘大的鬼魂,那今夜刘大应该还会再现。

    他相信昨夜那不是巧合。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堂后院落一片黑暗。

    寂静无声。

    他正扫视院子寻找刘大鬼魂的踪影,突兀的,身后木门忽然‘嘎吱嘎吱’的被推开了。

    王七麟立马转身,今晚月光不错,白霜似的月华洒在来人身上,地上有影子,这让他一愣,而来人的身份又让他一愣:“窦大人?”

    黑锅脸、虬髯胡、大眼大嘴,赫然是窦大春!

    而且地上有月华留影,这竟然是个人,不是鬼!

    窦大春说道:“咦,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去?”

    他看看天色又嘟囔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一直没听见打更的声音?”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一动:“更夫大眼儿今晚身体不舒服,好像不出来打更了。”

    窦大春猛的后退一步,他失声叫道:“大人你说谁?大眼儿?”

    王七麟顿时明白了!

    他不说话,转身往天字庚号房走去。

    窦大春快步追上来叫道:“大人你已经知道了?大眼儿死了呀,他尸首就停在这小牢里!”

    王七麟按照记忆走到天字庚号房,可是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他抬头看向房牌号:天字辛号房!

    窦大春追着他问道:“大人你找什么?你刚才说大眼儿身体不舒服?这怎么回事?大眼儿不是已经死了吗?就是前两天刚死的啊!”

    王七麟不说话,他从头给牢房贴蜃炭镇秽符,果然再度找到了天字庚号房。

    房间小床上还是用白布盖着一具尸首。

    他打开尸首,面目不变,正是昨晚那削瘦汉子。

    昨晚三人都不记得大眼儿样貌……

    刘大鬼魂一定要提到大眼儿……

    跟大眼儿一般身形很可能也是一般样貌的尸体……

    于是他缓缓回身说道:“刘大,大眼儿才是千面郎君,你被冤枉的,是不是?”

    窦大春更吃惊了,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警醒的问道:“你是谁?说什么疯话?谁是刘大?本官乃是吉祥县捕头窦大春!”

    王七麟掐不动明王印向他行了一礼:“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今夜我就还你公道!”

    他往门外走去,几步后又回头:“昨夜我斩杀了你弟弟,它已经以身入魔成了恶煞,害死了许多不相干的人,还想害我,所以我不得不出手,还请谅解!”

    ‘窦大春’满头雾水的站在小牢门口,口中喃喃:“你杀了我弟弟?杀了我哪个弟弟?这大人到底是谁?”

    “真是莫名其妙,唉,我还是找其他人问问去,不过也真是古怪,县衙里怎么没人呢?”

    王七麟找到谢蛤蟆和徐大,道:“我看到刘大的鬼魂了,但古怪的是它在月光下竟然有影子,而且没有阴气!”

    谢蛤蟆道:“带我去看看。”

    ‘窦大春’依然在小牢附近徘徊,看到他的身影谢蛤蟆也一时迷惑。

    王七麟问道:“它到底是什么?还有小牢里咱昨晚见到那具尸体,这都是什么?”

    谢蛤蟆举手示意安静,他怔怔的看了‘窦大春’一会,然后缓缓说道:“我知道了,这不是鬼魂,这是阴人!”

    徐大一怔:“阴人?从宫里出来的?那他背景一定很大啊!”

    谢蛤蟆道:“不是宫里的阴人,是玄术中的阴人。他已经死了,却不知道自己死了,于是没有成为鬼魂,而是变成了一种不死不活的存在,可以看做是一团执念,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在执念控制下糊里糊涂的存在着。”

    “那具尸体跟他其实是一体的!他们共同凑成了这个阴人,或者说是这执念,怎么解释呢?可以说这窦大春和牢里尸体都是执念的一部分,如果执念愿意,还可以再变出一个人或者物来。”

    “昨夜的尸体和现在的窦大春都是有实体的,你若是去摸窦大春,会感觉到他的皮肤是温热的,有呼吸、有心跳,跟活人一样,非常古怪!”

    “其实我对阴人也不太了解,我曾经听一个高人介绍过,他说世间最玄奇的莫过于人的念头,念头千变万化、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正所谓大道无为、意念无形,意念即是大道,所以执念也是一种大道,它坚定相信的东西,就变成了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

    王七麟不去考虑这些复杂的东西,他直接问道:“那这阴人是不是被恶煞给引出来的?”

    谢蛤蟆点头道:“对,阴人虽死却不知已死,他们的存在很古怪,跟僵尸一样不在三界内,平时普通人压根看不见他,应该就是被恶煞给引出来的。”

    徐大转动死玉扳指道:“那我把它送回去。七爷让开,看我放出我家山公幽浮来灭了他,都隔着远点,小心溅一身血。”

    王七麟道:“不要动他,他没有害过人,他甚至不是千面郎君,随我去找真正的千面郎君。”

    这阴人的执念就是找到真正的千面郎君。

    他要公道!

    王七麟今夜就要主持这个公道!

    打更人除了出来打更的时辰,其他时候都待在家里。

    他不知道大眼儿家在哪里,于是去找杨大嘴带路。

    杨大嘴领着他去了西城,此时已经是亥时,巷子里人很少了,他们连续转入好几条巷子才有个腋下夹着个包裹的汉子迎面而来。

    双方错身而过,王七麟用余光看到了汉子的背影,随即他转身厉声道:“妖魔,你哪里走?”

    汉子慌慌张张的贴着墙看向两边,杨大嘴纳闷:“王大人你……”

    王七麟甩飞刀鞘一刀劈向这汉子。

    他对这削瘦的背影太熟悉了,光是在小牢里就见过两次!

    汉子一甩手将肋下包裹扔出来,妖刀劈过,一面铜锣被劈成两半!

    借着包裹掩护,汉子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壁爬了上去,王七麟一脚踢在墙壁上,借着这股力道腾身而起。

    妖刀再度斩出!

    汉子身影极为灵活,他在墙壁上飞奔着叫道:“听天监何必苦苦相逼?”

    王七麟不会轻身功法,竟然追不上这汉子。

    但他也逃不了,只听一声咆哮,一个庞大魁梧的身影狂风般吹了过去。

    山公幽浮!

116.落头氏

    一枚铜铢飞出,高大结实的巷子墙壁被山公幽浮一拳头给抡倒。

    可大眼儿奔跑速度极快,眼看就要逃之夭夭。

    这时候一个金黄大手印从前方猛的冒了出来,大眼儿面露骇然,被逼的只能回来。

    他落下地后厉声道:“你是哪一派的?谁派你来的?”

    王七麟下意识说道:“我是听天监小印!”

    大眼儿叫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听天监的,明人不做暗事,你是哪一派的?”

    对方反复问自己是哪一派的,这让王七麟满头雾水。

    随即他反应过来对方肯定误会什么,于是就想套话,说道:“我是哪一派的你不清楚吗?石大人让我先行来擒拿你,他稍候就到,我劝你束手就擒。”

    大眼儿却猛的大笑:“你这小子反应还真快,原来想套我的话呀,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来找我麻烦?”

    一听这话,王七麟知道自己套不出的他话来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马脚。

    情况紧急,他索性直入主题:“你才是千面郎君,刘大是你的替死鬼,对吧?”

    大眼儿冷笑道:“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其实是他们兄弟的圆梦人。刘大自己想娶周掌柜家二小姐,我助了他一臂之力想要成人之美,可惜他终究是蠢人,竟然连演戏都不会!既然这样,那就让他背上千面郎君的黑锅好了,反正他死不足惜!”

    “刘二呢?是你骗他委身饲邪魔,让它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是他一心想要报复衙门,我对他仁至义尽了,在他大哥死后,我可是一直在养活他们母子,奈何他钻进了牛角尖,他只想衙门的人都死,我只好帮他,他可是对我感激不尽!”

    说着话,大眼儿的眼睛一直左右乱转,他在寻找逃跑契机。

    但谢蛤蟆身影出现在巷子另一头。

    大眼儿一看自己被堵住了,急忙又要翻身上墙。

    “天罗地网!”谢蛤蟆厉喝一声,袖中飞出两道符箓:

    符箓在空中相撞,顿时二变四、四变八、八八无穷,一道闪烁着金光的符箓大网将半条巷子的上空给封了起来。

    大眼儿翻身落地,他身影连连摇晃,以极快速度扑向了王七麟。

    王七麟左手捏大手印右手反手持刀劈了上去,月黑风高!

    月华洒在刀刃上,夏夜的风顿时寒意森森。

    体内内力极速翻涌、白牛巨力如海浪爆发,刹那之间,王七麟连挥七刀。

    六刀虚招,一刀杀招!

    大眼儿扑来的身影顿时一滞,他不知道哪是杀招,竟然一咬牙不躲不避张开双臂要抱住王七麟的手臂。

    妖刀掠过,大眼儿胸口顿时多了一条狰狞巨大的伤口!

    但同时八喵却猛的探头出来发出凄厉一叫!

    它全身黑毛如针芒炸立,眼睛怒张抬头欲扑!

    玄猫的直觉!

    王七麟没有多想,他相信八喵不会乱叫,于是当即反手就是朝向天空一道迎风斩。

    空中一个黑影像陨石般砸了下来,妖刀险之又险的劈中它。

    王七麟手臂一沉往后退,黑影也被妖刀撩的重新飞起。

    月光之下,竟是一颗脑袋!

    谢蛤蟆失声道:“落头氏!难怪会这么多南蛮邪术!”

    南蛮百越、鬼方等地有十万大山,里面藏着无数神秘部族。

    其中有一个叫落头族,族人自称落头氏,他们信奉天外邪魔、深居蛮荒,其地多有瘴气、毒草、沙虱、毒蛊,外人绝难进入,每个人都懂许多诡谲法术,很不好对付。

    但王七麟不管,谢蛤蟆的天罗地网遮住了巷子上空,这颗脑袋飞不走,他便提刀追着猛砍。

    落头氏速度极快,它飞起后在空中滴溜溜的转,随即又撞了下来。

    王七麟眼疾手快反刀撩斩,内力翻涌进妖刀,一道刀芒如毒蛇吐信般闪烁而出。

    眼看要砍到落头氏,结果它再度加速,带着残影出现在王七麟身后。

    王七麟骇然:速度好快!

    他来不及转身,索性左手捏狮子奋迅印甩臂向后砸出。

    咚!

    一声闷响,王七麟手臂酸痛,整个人踉跄向前。

    落头氏呲牙咧嘴。

    不动明王大手印专破邪魔!

    那具没有脑袋的身躯并没倒地,它配合向前,挥拳打王七麟胸口。

    王七麟踉跄几步已经到了他跟前,距离太近来不及挥刀,他一咬索性聚力于身躯:

    硬扛!

    但见他全身气血震荡,内力、白牛力齐齐发出,以共工撞不周山之势沉肩撞向了身躯胸膛。

    轰!

    一声巨响,身躯一拳打空,接着被撞的倒飞了出去。

    落头氏又杀了上来,转瞬间便到了王七麟肩膀,张开嘴要咬他。

    电光石火一瞬间。

    一道黑影从王七麟怀里钻出来,正好扑到了落头氏跟前。

    八喵动手了。

    不,动嘴。

    八喵也张开嘴,正好咬到了落头氏的鼻子!

    它扑着落头氏在地上,拖着这个脑袋跟拖着个皮球似的拔脚狂奔。

    落头氏目呲欲裂,石板地崎岖不平,任它这颗脑袋千锤百炼,可还是被磨蹭了个够呛。

    王七麟运转内力平息气血,他双手持刀追向八喵,见此八喵跳起来用四爪蹬着落头氏向他飞来。

    落头氏不可思议的空中转向,但太阴断魂刀的刀阵已经绵绵不绝的杀到了!

    它速度快,太阴断魂刀也快。

    汲取了月华的妖刀将它层层包裹,它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逃出去,结果墙头又跳下一个黑影:

    玄猫扑球!

    又把它扑回去了。

    王七麟专注眼神盯紧落头氏,妖刀平平无奇的笔直刺出——

    大巧不工,唯快不破!

    刀芒吞吐,妖刀与落头氏错身而过。

    落头氏得意的咧嘴笑,然后它看见了自己咧开的嘴。

    造化炉飞出。

    那具无头身躯颓然倒地。

    山公幽浮杀过来,提着这具身躯开始捶。

    杨大嘴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这辈子不会再吃肉酱了!

    收拾残局是衙门的事,王七麟收刀往后走。

    事了拂衣去,千里不留行。

    杨大嘴叫道:“七爷,这案子算了结了?”

    “案子了结了,但你们衙门造的孽没有了结。你们就这么横行无忌下去吧,死后阴间地府有十八层地狱等着诸位。”

    杨大嘴叫道:“七爷,这案子我们有错,可我们也没料到那天晚上会突然天寒地冻!我们是想好好查这案子的,我敢发誓,我们没有对刘大屈打成招,我们当时只想关他一夜让他吃点苦头,择日再审!”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以后去跟秦广王说吧。”

    杨大嘴倚着墙壁颓然坐下,然后他又问道:“七爷,我们衙门里的刘大怎么办?”

    王七麟道:“你请僧人去超度他,算是给自己积点阴德。”

    他去了落头氏的住宅。

    屋子里有捕头的官服和腰刀,但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用品。

    自然,那个自称大眼儿弟弟的衙役就是他自己。

    他白天是捕头,晚上是更夫,就这么在吉祥县活动了一年多,竟然愣是没被人所发现。

    那么,吉祥县的听天监都是干什么吃的?

117.二牛之力

    清晨在客栈起床,王七麟面向朝阳,神清气爽。

    连同昨夜斩杀的恶煞,造化炉又有了两道火焰,于是他把剩下的白牛泪给练了。

    又增一牛之力!

    另外他还有五颗九草大补丹,但他暂时不准备炼丹,剩下的火焰另有他用。

    此时天色还早,他没有出门,而是服下了雪岭白牛汗丹。

    熟悉的肌肉撕裂感涌向全身,他气沉丹田面朝东方,双臂接连挥拳。

    ‘砰砰!’

    空气仿佛被打爆!

    雪岭白牛汗丹发挥效力,他的精气神旺盛的要往外溢出,左右两边的腰子里像是各藏有一头大母牛在蠢蠢欲动。

    有点牛逼!

    上次他感觉能把自家农田给犁一遍,这次他感觉能把全村的农田给犁一遍。

    太霸道了!

    精力更旺盛、力量更大,对食物的需求量就大。

    王七麟下楼吃早餐,大骨面要了五大碗,每一碗里面加了两个卤蛋。

    八喵看着黑溜溜的蛋大感兴趣,将一只粉爪爪搭在碗上叫道:“喵呜!”

    王七麟夹了一颗蛋给它:“你要吃?”

    八喵摇头。

    王七麟便塞进嘴里:“那我吃。”

    八喵又将另一只粉爪爪搭在晚上,扶着大碗站了起来:“喵呜!”

    王七麟夹了另一颗蛋给它:“你到底吃不吃?”

    八喵点点头。

    王七麟又塞进自己嘴里:“嘿嘿,不给你吃。”

    八喵一下子把碗掀了。

    王七麟眼疾手快一把拍下。

    他本意是摁住碗,可是如今力气陡增没能控制住,一巴掌上去,整个瓷碗被拍碎了:“你玩不起是不是?”

    八喵吓得立马趴下了,眉眼低垂、细声细气:“喵喵喵。”

    看他一巴掌将碗给拍碎,掌柜的赶紧说道:“大人,账免了,今天的我请、我请。”

    王七麟不悦,掏出银铢拍在桌子上:“本官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受百姓一饭一蔬!”

    谢蛤蟆和徐大还没有出现,他自己扒拉着大骨面吃的开心,八喵终于混到一颗卤蛋,玩蛋玩的开心。

    然后有人走过来坐下了。

    八喵很害羞,立马叼着卤蛋钻回了他怀里。

    王七麟放下碗诧异的看向面前的少年,竟然是上次趴在客栈窗口骂他们的少年。

    他觉得这少年很不正常,别人都是畏听天监如虎,这少年三番两次招惹他们,毫无所惧。

    少年蹲在凳子上,一手抓起一双筷子一手将一碗面拖到了自己跟前,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吃的很香。

    掌柜的被他吓得胡子要翘起来,随手拎起算盘要来清算他。

    王七麟挥手,安静的看少年吃面。

    他对这少年很感兴趣。

    少年吃碗面拍下筷子说道:“这是你们欠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扬长而去。

    王七麟懵了,他没反应过来。

    莫非少年也是什么高人?

    他回忆双方见面的场景,第一次的时候少年被几个乞丐追着跑,被他救下后却向他吐唾沫;第二次的时候少年趴在客栈窗户上嘲讽听天监。

    现在他又吃了自己一碗面,还说自己欠他的……

    或许听天监对他做过什么?

    王七麟不想多问,他有预感,要是自己去询问少年,可能又得陷入一桩案子中。

    杨大嘴来找他,说一大早就去县里的多闻寺请了禅师来超度刘大,问他晚上要不要去看看。

    王七麟对衙门没有好感,不想去看,他现在只对窦大春感兴趣,问道:“有窦大人的消息吗?”

    杨大嘴摇头道:“没有,已经三四天没有消息了,上次得到他消息还是他刚到庸水县的时候,然后就再也没有信了。”

    王七麟道:“我近期也会去庸水县,应该会碰上他,到时候我会让他回来的。”

    县衙的事已经平了,他带上檀木棺材板回乡里。

    路上他问徐大和谢蛤蟆道:“你有没有什么功法的秘籍?”

    徐大说道:“我没有,我家有一本《龙吟铁布衫》。”

    王七麟一喜:“铁布衫?这是外家硬功夫啊,你能不能把你家的秘籍借给我看看?”

    徐大无奈的摇头:“我家老爷子把这本秘籍贴身藏着,除非是弄了他,否则拿不出来啊。”

    谢蛤蟆出主意:“那咱把他弄了?”

    徐大怒视他:“你行走江湖多年,没有本什么功法秘籍?谁信!”

    谢蛤蟆傲然道:“老道行走江湖靠的是一手神符,功夫什么的,只是浮云罢了。”

    “不过,”话锋一转他又说道,“据我所知,窦大人有一手横练外家硬功夫傍身,王大人这次解决了衙门的诡事,你若是找他要这功夫的秘籍,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王七麟第一反应有些狐疑:“道长,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呀?”

    谢蛤蟆长笑道:“老道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是什么都知晓一些。”

    一甩长鞭,他纵马而去。

    晚上,王七麟将床板换成了紫檀木棺材板。

    因为有不动明王座下的慧光圣无动尊童子看守,在棺材里练临字真言效果更佳,事半功倍。

    而且这样他做梦就不会去地球了。

    一举两得。

    果然,他入睡后再度进入了大棺材中,这次他不惶恐了,猛练不动明王印和金刚萨埵心咒。

    他正练的开心呢,忽然有敲门声将他惊醒。

    他皱眉起身拉开门,谢蛤蟆身后出现了杨大嘴大汗淋漓的面容。

    “怎么了?”他的话音刚出口,杨大嘴一下子冲他跪下了:“王大人、王大人,都死了,快救命啊!都死了,全都死了,呜呜!”

    说到最后,这铁塔般的汉子哭了起来。

    王七麟抓着他肩膀将他提了起来,沉声道:“谁死了?”

    “禅师!和尚!超度刘大的都死了!”

    王七麟震惊,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更惊。

    刘大已经成了阴人有一年之久,从未害过人,此次县衙给他超度是为他好,那他怎么反而害人?

    再说刘大并不算鬼,即使想害人也害不死人!

    王七麟急忙穿衣服,道:“肯定哪里出问题了,赶紧去看看。”

    快走两步他又问道:“石周山还没有回来吗?”

    杨大嘴急忙摇头。

    刚刚回到驿所不到一天,王七麟又赶回县里。

    过了子时,县里有宵禁,所以他们赶到县城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人了,城里民宅也没了灯光。

    偌大的城池,安静寂然。

    只有月光,只有夜风。

    像一头死掉的蛮荒巨兽。

    他们纵马赶在石板路上,像是奔行在巨兽吐出的长舌上。

    赶到县衙,谢蛤蟆抬头望去满脸悚然:“好重的阴气!好重的怨气!吁吁吁!王大人,很不对劲,切莫进衙!”

    王七麟抬头看,除了惨白的月光洒在屋顶上,什么也看不到。

    谢蛤蟆说道:“白牛老泪呢?你抹到眼睛上就能看到这阴气和怨气了。”

    王七麟没说话,他跳下马抓着妖刀去推衙门大门。

    杨大嘴叫道:“这门怎么会关上了?我前头出来的时候给推开了的!”

118.聚宅

    大门反锁,推不开。

    徐大一个助跑来了个飞踹。

    门开了。

    一股风倒吹了出来,王七麟冻得打了个哆嗦。

    即使当初面见阴差他也没见过这么猛烈的阴风!

    县衙里头黑洞洞的,月光遍洒大地,但是独独绕开了县衙。

    谢蛤蟆面色凝重,说道:“妖魔吞月,县衙里面必有大邪祟!”

    王七麟问道:“杨副捕头,里面都有什么人?”

    杨大嘴说道:“就多闻寺的和尚,我早上找了个禅师,让他晚上带人来超度刘大。这事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没留人,就我自己接应他们。”

    “然后他们在小牢前开始念经念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忽然开始哭,哭着哭着双手扶着头颅,头颅就搬家了!”

    “我吓傻了,一看情况不好赶紧往外跑,我不是贪生怕死自己跑,王大人,你当时没看见,他们头颅全掉下来了,一个不剩,头颅全掉下来了,脖子上的血喷的有三尺高!”

    谢蛤蟆问道:“你没事?”

    杨大嘴说道:“我没事,哦,当时有些小牢门口挂的符烧了起来,我就一手揭了一个符,拿着符跑了出来,看,烧的还剩下这些。”

    他拿出的便是王七麟之前贴在小牢门口的蜃炭镇秽符,好好的符箓已经烧的只剩下符根。

    王七麟道:“蜃炭镇秽符能克制衙门里的邪祟?我带着符进去看看。”

    谢蛤蟆道:“不应该,这蜃炭镇秽符不是神符,看衙门这怨气冲天的架势,仅靠这符不该护得住杨副捕头。”

    徐大道:“咱在这里叨叨有什么用?进去看看不就行了?放心,我有山公幽浮,什么妖魔鬼怪,看我山公幽浮怎么捶它!”

    谢蛤蟆冷笑:“山公——哎哎,你们别莽啊!太莽了!太莽了!”

    王七麟和徐大已经进入衙门里了。

    一门之隔,夏冬之差。

    衙门外是闷热的初夏夜晚,衙门内是深入骨髓的冰冷。

    徐大搓着手道:“七爷,要不要拥抱取暖?”

    王七麟怀里的阴阳鱼开始头尾相衔的游动起来,一股暖流从他胸口涌遍全身,于是他说道:“你去拥抱道长吧。”

    谢蛤蟆刚进门就被徐大搂到了怀里,这把他吓一跳:“无量天尊,色鬼上身?”

    有哭声从堂后院落方向传来,隐隐约约、凄厉阴森,王七麟听到后心里顿时感到极为委屈。

    沮丧,悲伤,难过,懊恼,不痛快,绝望,诸多负面情绪像是被塞进心里一样,他突然就对人生毫无兴趣。

    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活着有什么意义?有什么趣味?死了吧,死了就好了,把头颅摘下来吧,它太沉重了,压迫的人太难受了……

    玄猫探头一声凄厉的嚎叫,尖锐的声音穿云破雾,猛的将沉浸在臆想中的王七麟给震醒了。

    他赶紧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又伸手去推徐大和谢蛤蟆:“赶紧含上蒲剑种。”

    徐大莫名其妙:“含蒲剑珠干什么?”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你听到哭声后,没有感觉生命无趣吗?”

    徐大说道:“哦,感觉到来着,但这不扯犊子吗?那么多好马没有骑、那么多好人没有骑、那么多好酒还没有喝,人生怎么会无趣?人生有趣的很!”

    王七麟无言以对。

    顺着哭声,他们走向堂后院落,推开一扇小门,面前的场景让他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鬼影拥挤的站在院子里,它们衣衫褴褛的站在一起,都是一个姿势:双手举着头颅将脸对向月亮。

    嚎啕大哭!

    门一开,哭声猛的变大!

    徐大终于开始精神恍惚,王七麟踢了他一脚,他赶紧拿出蒲剑珠塞进嘴里,但还是迟疑的问道:“七爷,你说咱为什么要活着?”

    王七麟道:“人想活着不需要理由,想死才需要。”

    谢蛤蟆倒吸一口凉气:“无量天尊!百鬼哭天!”

    “这是什么?”

    “百鬼哭天,难倒神仙!”谢蛤蟆凝重道,“我们先退出去,绝不能跟它们正面相争,这里的都是恶鬼啊!”

    他不敢转身,只是慢慢往后退。

    还好这些鬼并没有注意他们,只是举着头颅冲着月亮嚎啕大哭。

    他们到了衙门大门,有兽形黑影在门口游荡。

    貔貅之天禄!

    谢蛤蟆低声道:“算石周山运气好,误打误撞做对了一件事。他用来镇守刘二的天禄是行货,如果不是有它们把守,百鬼哭天的声音怕是已经传出去了,到时候死的可不只是几个和尚!”

    王七麟不说话,一个疑惑浮上心头:真的是误打误撞吗?

    这两个貔貅灵像,真的是用来堵住刘二的吗?

    衙门大门缓缓关上,像是地狱大门闭合了。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杨大嘴立马迎上来问道:“王大人……”

    王七麟伸手撕扯着他衣领拖到了面前,咬牙道:“你们衙门到底干过什么沸反盈天的恶事?怎么那么多怨气浓重的恶鬼!”

    杨大嘴慌忙摆手:“王大人,我们衙门不是黑牢啊,起码我来了这十一年,真没干过什么丧天良的坏事!”

    谢蛤蟆道:“能养出怨气如此可怕的恶鬼,怕不是衙门所为,这衙门以前是什么地方?得往前查。”

    杨大嘴道:“前朝时候这是县里一家大户的宅子,本朝大军与前朝在吉祥县曾经有过血战,战后县里百姓十不存一,会不会跟战争有关?”

    谢蛤蟆道:“这个得查,另外明天我们还得干一件事,挖地三尺找聚宅!”

    “什么?”

    谢蛤蟆解释道:“刚才我们碰到了恶鬼,可是这些鬼却没有攻击我们,你们知道原因吗?”

    王七麟不耐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直接说。”

    “恶鬼拥挤在了一起,四周有空地却不去,它们是被禁锢在一个地方了。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些倒霉和尚就是在它们被禁锢的地方超度刘大,结果放出恶鬼丢掉了性命。”

    “所以一定有什么东西能禁锢恶鬼,让它们平时不出现,也让它们出现后不能随意离开,我猜这东西是三尺聚宅!”

    “三尺聚宅你们或许不了解,但挖地三尺这句话知道吧?这话最早用于朝廷将一户人家满门抄斩!”

    “真正的大户人家会选吉地建宅,然后又在吉地找地穴所在埋上一个能庇佑家门的风水镇物,这就是三尺聚宅。”

    “只要三尺聚宅还在,那这家族就不算灭绝,所以以前朝廷要将大户人家满门抄斩,最后一步就是找到这三尺聚宅。”

    “我猜这户人家曾经在当年的血战中遭到波及,全家被斩首灭门,所以怨气沸反盈天,但聚宅护住了它们的冤魂,将它们全给收了起来,保住它们不被阴差拖走,却也不能肆意离开。”

    “只是不知道和尚们怎么会触动了这聚宅,竟然误打误撞将禁锢的冤魂全给放了出来!”

    “所以,要保住衙门,就得找到三尺聚宅!”

119.溺水之案

    第二天壮班和皂隶去小牢周边掘地三尺找聚宅,杨大嘴去查县志查衙门背景,徐大去倚翠楼打探消息,八喵去树荫下念佛。

    有一只小母猫羞羞答答的来到树荫下,八喵突然炸毛将它吓跑:滚蛋蛋,这是喵爷地盘,你想来抢地盘对不对?

    县志之前被人翻过了,弄的乱七八糟,还是王七麟去帮忙查找才找到一些信息。

    衙门前身是前朝一名郡候府邸,这郡候姓巴尔虎,乃是前朝贵族,吉祥县、高园县等地都是他家的分封地,所以宅邸修的这么威风大气。

    但杨大嘴查到的信息就这么多,郡候家族的情况、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下场等等,县志没有记录,只是说几代郡候都是残暴冷酷,自称猛虎食人侯。

    看到这里王七麟大概有所猜测:本朝太祖皇帝起兵反元时对前朝贵族痛下杀手,食人侯凶残,皇朝大军自然不会放过他,肯定是攻下县城后满门抄斩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还需要文献记载来佐证,于是他们继续翻找起来。

    古怪的是,他们把县里的典籍库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翻到相关记录。

    王七麟倒是从中挖出一本武学典籍:《铜人功》。

    典籍古旧,字写的歪歪斜斜,一看就有游戏风尘的高人风范。

    这让他大为惊喜!

    怀着激动与敬畏并存之心,他打开了小册子。

    第一页是空白。

    第二页也是空白。

    往后全是空白!

    王七麟纳闷了:难道这是无字天书?

    那得好好研究了,说不准自己机缘巧合得到了什么前朝遗留的神功秘籍!

    “七爷,走,咱该吃饭了,今天我请。”

    杨大嘴来找他,看到他手里的册子后笑了:“七爷翻看这东西干什么?看这狗爬一样的字就知道,这是库房看守家的娃娃写来过家家的东西。”

    王七麟抽了抽嘴角,很失望:“我还以为这是什么外家硬功夫的功法呢。”

    杨大嘴问道:“七爷你想要练外家硬功夫?”

    王七麟点头。

    杨大嘴斟酌了一下道:“在下倒是有一门外家硬功夫,不过很寻常,叫做十三太保横练,七爷要是有兴趣,我可以送给你,但只能给你手抄本的典籍,原本的我家里不让动,那是传家宝。”

    王七麟再次大为惊喜:“你家有十三太保横练典籍?对了,好像窦大人家也有?”

    杨大嘴笑道:“窦大人的十三太保横练就是我传授给他的,否则你当我为什么能做副捕头?哈哈,不过我家这十三太保横练可不是什么高深功法,是江湖上许多人都会的外家功夫,七爷能看上?”

    王七麟连连点头:“当然,多谢杨副、杨大哥,多谢杨大哥慷慨!”

    杨家是前些年才迁来吉祥县的外来户,起初他加入衙门后是壮班一个小壮士,干的是力气粗活。

    但他爷爷年轻时候跟着镖局跑过江湖,家传十三太保横练,于是他用十这门功法给窦大春走了后门,加上自己功夫强于其他衙役,从壮士升为副捕头。

    吃午饭的时候,他回家把功夫副本拿给了王七麟。

    王七麟打开一看,里面倒是有字有画,就是字写的跟狗爬似的,画也画的很抽象。

    杨大嘴讪笑:“这是我当初给窦大人传授功夫的时候自己描的,字不怎么样,不过七爷放心,这功夫是实打实的,里面一点错都没有。”

    说着他挽起袖子抽出腰刀,一刀砍在手臂上。

    黝黑粗壮的手臂上汗毛密集,刀子落下,只有一道小伤口。

    杨大嘴骄傲的说道:“我练的不到家,我爷爷说这十三太保横练练到炉火纯青那也是一门顶级的硬功夫,刀砍一道白印,枪刺一个白点!”

    王七麟眉开眼笑的贴身将秘籍收好,冲掌柜的喊道:“给我再来两道硬菜!”

    杨大嘴正要咧嘴笑,然后忽然陷入沉思:好像是自己结账啊。

    下午他们还要再查,皂隶班头侯矫健风风火火跑来:“老杨,有案子、有案子,你赶紧跟我走。”

    破案归捕快管,平常都是窦大春带队查案,但窦大春不在那三班班头都能管。

    所以杨大嘴纳闷:“有案子你去查就是,我这里忙呢。”

    侯矫健愁眉苦脸的说道:“是个不好办的案子,我办不了,得让你去看看。哦,王大人也在,也想请王大人去看看,窦大人曾经说过,王大人可是神捕。”

    “什么案子?”

    “有个妇女带着儿子在东塘洗衣裳,结果母子两人和一个青年一起落水,母子两人上了岸,青年死了。”

    “当时有行人路过,说是母子两人落水、青年去救,结果青年把她们母子二人送了上来,自己淹死了!”

    杨大嘴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是不是青年家里人要母子两人赔偿?”

    侯矫健说道:“没有,但母子两人说他们不是被青年救上来的,而是青年逗她儿子下水,这事她家没有责任,是青年自找的。”

    杨大嘴拂袖道:“肯定是妇女在胡说!”

    “可是这妇女是这两年从沿海迁来的人家,周围人家都知道她有好水性,她家娃娃也有好水性,所以她说自己娃娃即使落水也没危险,自己就能救上来,压根用不着别人来帮忙!”

    杨大嘴的嘴角开始赵四式抽搐:“这个、这个也有些道理哈?”

    王七麟看不下去了,问道:“淹死青年捞上来了没有?他是不是穿着衣服下水的?”

    侯矫健叹了口气道:“他的衣服在岸上,他光着身子在水下洗澡来着。”

    这下子案子不好办了。

    罗生门!

    杨大嘴求助的看向王七麟,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种案子让十个他也处理不了。

    案子牵扯到妇女和孩子,作证的是路人,他总不能打板子来逼供吧?

    怎么破?

    没法破!

    王七麟道:“走,看看去。”

    东塘是吉祥县内几个自然水塘之一,位于城东地带,周围有扶风弱柳,此时正是夏季,夏风吹过,柳枝摇摆,分外风情。

    水塘的水质清冽,少有水草,岸边常有周围人家来洗衣服,天气热了也有人来洗个澡、冲个凉。

    此时水塘岸边围着许多人,有中年夫妇搂着个双目紧闭的青年哭喊:“大柱啊大柱,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娘呀。”

    “柱子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呀,爹还要给你娶媳妇呢,你醒来呀!”

    一个妇女搂着儿子瘫坐在岸边,围观的人冲她指指点点,她口中喊道:“不关我娘俩的事,不关我娘俩的事!”

    王七麟一行人到来,围观的人纷纷避让:

    “官差来了。”

    “不光衙门的官差,听天监也来人了。”

    “听天监又来了?我就说这事古怪,东塘里有水鬼在索命!”

    看见他们到来,妇女搂着儿子连滚带爬扑过来:“青天大老爷给俺们母子做主,这事真赖不到俺头上……”

    “闭嘴,本官自会调查,让你说话你再说话。”杨大嘴厉声道。

    妇女瑟瑟发抖,搂着儿子又退了下去。

    “过路人何在?本官有话要问。”

    一对庄稼汉打扮的父子和一个行商打扮的汉子先后走出来,从他们口中,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今天天气热,这会又已经是中午了,天气更热,一个青年和妇女怀里那孩子下水塘去洗澡。

    那孩子忽然尖叫,青年游过去救他,妇女也下了水,结果妇女将孩子拖了上来,青年却消失了……

    妇女叫道:“这是胡说,他们两个冤枉俺哩……”

    杨大嘴指着她厉声道:“不让你说话,不准说话!”

    他又蹲下看妇女怀里的孩子,露出老鹰见小鸡似的慈祥笑容:“小孩,你说说,那个哥哥是怎么救你的?”

    孩童使劲往母亲怀里挤,嗫嚅道:“哥哥在水里扑棱,好吓人,娘将我拉了上来。”

    青年的母亲哭着叫道:“丧了良心呀!你们良心被狗吃了!我家柱子是为了救你家儿子死的呀,你竟然、竟然,呜呜,天老爷,这丧天良呀!”

    双方各执一词,情况一时混乱。

    谢蛤蟆沉吟道:“不如这样,老道略懂回魂之术,让老道将这小哥的阴魂暂时从阴差手里拉回来,听听他怎么说,如何?”

120.金刚横练

    谢蛤蟆人未动,宽敞的道袍大袖一甩,一张符纸如利箭般钉在了溺水青年的额头。

    围观人群下意识的惊呼:“厉害。”

    “嘿哟,老道士有一手啊,我还以为他是个讨饭的。”

    “这老道士睇起嚟扑街,冇想到系真人唔露相!”

    谢蛤蟆挥手催动符箓,符纸无火自燃,他凝神肃穆,道:“无量天尊,魂兮归来,急急如律令!”

    躺在地上的青年一下子坐了起来。

    谢蛤蟆快速问道:“你是何人?”

    青年木愣愣的说道:“回禀高人,我叫柱子。”

    见此柱子的爹娘惊呆了,两人不哭了,转身要去搂住儿子。

    谢蛤蟆使了个眼色,徐大上去架住两人道:“对不住,二位,我家大人要办案。”

    王七麟问道:“柱子,你是怎么死的?”

    青年又木愣愣的说道:“有个孩子溺水了,我去救他,他娘也去救他,我把他们给推上了岸,我死了。”

    听到这里,谢蛤蟆又是一挥手道:“地府开鬼门,阴差来收人,魂兮去也,走!”

    符箓燃烧殆尽,青年再度躺到了地上。

    搂着孩子的妇女目瞪口呆,围观人群骚动的厉害。

    王七麟看向妇女。

    杨大嘴等一行衙役也看向他,目光森然:“敢欺骗本官?胆子好大!来呀,给我带回去,大刑伺候!”

    妇女吓傻了,她跪在地上使劲磕头:“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这个兄弟他没有说实话,俺俺、草民也没有说实话,他是来救俺家伢子了,但不是俺们害死他的,是水鬼!真的,他是给水鬼害死的!”

    衙役们当她满口胡言,上去要上镣铐。

    谢蛤蟆问道:“什么水鬼?”

    妇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道:“大老爷明鉴,俺儿子会水,所以俺才敢让他下水,可他下水以后出事了,俺和那兄弟一起去救他,然后、然后,那兄弟开始下沉!”

    “那兄弟很害怕,他说有东西在拉他!俺知道不对,赶紧扎水去救人。可、可,俺一扎水听见一句话:初来乍到,第一天拉一个足矣,勿要贪心!”

    说完最后这句话,她陡然瘫倒在地。

    王七麟一惊,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冲他点头。

    徐大含上冰台珠去摸了摸柱子,也点头。

    杨大嘴不信,他挥手道:“给我拖去衙门,这刁民,不见板子不落泪啊!”

    王七麟拦住他道:“赶人,最近这里不准再来人了。”

    听到这话杨大嘴明白了,他低声问道:“东塘真有水鬼?没听说过啊?”

    王七麟道:“这女人没有说谎,她听见的是真的,水鬼刚来,它自己说了,初来乍到。”

    看热闹的人群被驱散,王七麟走向妇女,妇女悄悄的拉起儿子裤腿给他看。

    稚童纤细的脚腕上有个红彤彤的小手印!

    妇女哭道:“俺不敢救那兄弟,这是水鬼索命!”

    王七麟盖住稚童的脚腕道:“你起初为什么不说?”

    妇女道:“不敢说,官老爷,俺们老家有说道,好狗不挡人道、好人不挡鬼道,水鬼要拖人,绝不能守着它说,否则它晚上会去把说了话的人给拖走!”

    其情可悯,其心可诛。

    柱子是替死鬼。

    孩童阳气不盛,水鬼本来是优先缠住了稚童,结果柱子去救他,却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妇女怕担上责任,竟然想置身事外。

    虽然本质上来说她们母子也是受害人,但妇女的所作所为还是让王七麟感到厌恶。

    柱子这个年轻人可惜了。

    王七麟问谢蛤蟆能不能把他的魂从水鬼手里抢回来,谢蛤蟆苦笑道:“他是命中有此一劫,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刚才试过了,他的阴魂早被阴差勾走了,我们哪能从阴差手里夺人?”

    “那你刚才不是把他的魂魄给喊回来了吗?”

    谢蛤蟆继续苦笑:“真是他魂魄回来的话,我还能让你们把他爹娘拖开?刚才是我用了个小道术糊弄了一下而已。说话的是我自己,我知道妇女说谎了,所以故意用话诈她。”

    柱子死了就是死了,他们救不回来了。

    他们能做的就是为民除害,等晚上水鬼出现将水鬼斩杀。

    王七麟将实情告诉杨大嘴,杨大嘴说道:“那我知道怎么办了,我们衙门会给柱子的爹娘一些补偿,也会让这个妇女家里出一些钱,反正不会亏待柱子家里头。”

    白天水鬼已经拖走一条人命,今天不会再出现,于是徐大过来想问他去哪里。

    王七麟没说话,他盯着还没有散掉的人群看,然后找到一个中年胖妇女问道:“嫂子,请了。”

    妇女畏畏缩缩的说道:“大人有啥事?”

    王七麟低声问道:“先前我来的时候,听到你说了一句话,‘听天监又来人了’,在我们之前听天监来过人对吗?是不是石周山石大人?”

    妇女摇头:“不是……”

    侯矫健在前方喊道:“王大人,你还在干嘛?”

    王七麟冲他挥挥手:“你们先走,我问几句话。”

    水鬼溺人案算是告终了,后面的事衙门处理,用不着他来管。

    下午他去了典籍库,怀里的《十三太保横练》变成了《金刚横练》。

    造化炉没有让他失望!

    《十三太保横练》是江湖上烂大街的硬功夫,《金刚横练》可就不是了。

    这是佛家外功绝学,看起来朴实大方,实则威猛霸道。

    普通横练功夫只练筋骨皮,《金刚横练》不止外练筋骨皮还要内练精气神,它能将天地万物之精华为己用,练到巅峰,金刚即天地、我即天地!

    神功简简单单只有九式,分别是金刚归位、金刚聚气、金刚坐禅、金刚咆哮、金刚劈山、金刚伏虎、金刚降龙、金刚镇魔、金刚不坏。

    九式既成,归一为天,成就大威金刚!

    王七麟知道不久后会有一场恶战,便立马关门学了起来。

    金刚归位。

    午后阳光照耀进库房,有一尊怒目金刚矗立在他身后,接着向前一步将他身躯给全部包裹起来。

    金刚聚气。

    阳光照耀金刚,连带王七麟全身金黄,恍若铜人。

    ……

    照例,他一口气将神功修炼到底:

    金刚不坏!

    一尊金刚矗立他身后,不动如山!

    最后一招练成,他缓缓睁开眼睛。

    金刚睁眼,眸中有太阳金火在闪耀,侵略如火!

    神功练成后他以为秘籍会像之前一样烧掉,结果并没有变化,秘籍还在他跟前。

    这让他大为惊喜:难道这秘籍可以多次使用?

    他翻过秘籍,这才发现底页还有一首诗他没有看到:

    大威金刚,佛座童子。

    童子身破,其功立破。

    王七麟懵了!

    童子功!

    而且这功夫还坑人,竟然把最重要的一点写在最后面!

    他正气急败坏要破口大骂,秘籍燃烧,化为乌有。

    骂都没地方骂,只能自己憋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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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介绍:
人道式微,诡道猖獗。百鬼夜行,苍生太苦。我王七麟愿以一柄斩鬼刀,于妖魔环伺之中为我人族杀出一条阳关大道!妖魔哪里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魔哪里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