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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全文阅读

作者:全金属弹壳     妖魔哪里走txt下载     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97.消息如霹雳

    王七麟的推断是正确的。

    那家丁本意是想出来看看风头,结果发现自己被九六给发现了,便继续缩了缩头往后退。

    观风卫这边的人又不是傻逼。

    他们也发现了家丁有问题,便纷纷转身冲向他。

    见此门内的家丁当机立断抽出一把短刀塞进了胸膛……

    王七麟呆住了。

    他身后气势汹汹这一行人全呆住了。

    变故太快。

    九六带他们进入内宅抓到郭曹氏后,他们以为找到了焚烧文书的人,没想到这人确实在内宅,却不是郭曹氏,而是内宅中的一个家丁。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丁如此果断,竟然在见到他们后便举刀自尽!

    王七麟立马想到了郭飞金。

    郭飞金当日自尽也是如此果决!

    所以问题来了。

    这些人为什么一发现自己被听天监给盯上,就会自尽?

    双方显然都清楚,一方背负的是边境重臣谋逆的信息,另一方则是要调查这件事。

    那谋逆此事到底有什么玄机、里面包含什么机密,竟然能让相关人不惜以死来守卫?

    他正在吃惊,郭曹氏却见此惨叫一声,她撞开挡在前面的武大三冲向胸口插了短刀的家丁叫道:“柳毅、柳毅!柳毅!”

    家丁心口中刀还没有死,他倚在门板上缓缓滑落。

    郭曹氏慌张而迅疾的扑上去抱住了他,突然的泪如雨下:“你这是何苦来哉?”

    家丁惨然一笑:“帮我。”

    这次王七麟率先反应过来,他紧随郭曹氏上前,听到家丁的话他立马摁住了郭曹氏的肩膀。

    郭曹氏反应慢了一步。

    家丁是让她帮自己去死!

    只要郭曹氏拔掉他心头的刀子,他立马毙命。

    谢蛤蟆上来掏出一张符纸要给他吊命,可是这家丁死志极明,他鼓起余力扭了下身躯,锋利的短刀滑出了一点,随即被心头血给顶了出来。

    王七麟无奈的抬头看向蓝天。

    自己的对手到底是什么人?

    郭曹氏泪水哗啦啦的流淌,她抬起头凄厉的叫道:“你们满意了?你们真厉害!你们接二连三害死人,你们满意了?”

    王七麟这会心头也有火。

    他冲郭曹氏怒吼道:“害死他们的是我听天监吗?狗屁!是他们自己猪油蒙了心想要谋逆!”

    “你乃是将军夫人,你看看你满身绫罗绸缎、满头金银首饰,朝廷待你们还不够好吗?你们为什么非要谋逆?”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夫人哪来的颜面叱责我们?我们灵兽天狗之所以会误以为是你烧了郭飞金谋逆证据,是因为你身上有烟熏火燎的味道。”

    “这味道哪里来的?”

    “老道所猜不错,应当是这家丁传给你的吧?”

    “可是他身上的烟熏味并不重,怎么会传到你身上呢?”

    剩下的话他不说了,只是冷笑一声。

    沉一挠挠头问道:“阿弥陀佛,对呀,怎么传到她身上的?”

    徐大给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你笨啊,他们搞破鞋!”

    王七麟气的不行。

    郭飞金的正妻竟然跟一个亲兵搞上了,而且这亲兵还跟他关系非凡。

    他嘲讽郭曹氏道:“郭将军尸骨未寒,这还没有过头七呢,你们就迫不及待搞到一起?”

    郭曹氏花容惨淡,搂着亲兵不做言语,整个人已经失魂落魄。

    王七麟点点头,徐大兄弟上来将她拖走。

    这次家丁们没有上来阻拦他们。

    这些人全懵了。

    王七麟冲他们鄙夷的撇撇嘴:“贵圈真乱!”

    他希望郭曹氏能知道一些内情,可惜郭曹氏在看到柳毅自尽后再不开口,滴水不进,也不知道是伤心难过还是羞愧欲绝。

    日月轮转,李长歌带人到来。

    这次他没有再化作一团正气,而是带着一彪人马骑着快马赶来。

    王七麟得到讯息后出城迎接了他。

    玉面儒帅如今颜面憔悴,满身风沙,已经没了以前的潇洒自如、跌宕风流。

    两人见面,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王七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反正这个时候看到这个样子的李长歌,他下意识便笑了一声。

    跟随在李长歌身后的一彪人马中有玄衣劲装的听天监精锐,也有两个身板薄弱的文官。

    双方进入下沙镇,李长歌第一时间去查看郭飞金和柳毅的尸首。

    他看着棺木中的郭飞金叹了口气,说道:“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王七麟一听这话便猜到一些消息,问道:“玉帅可是跟郭将军相识?”

    李长歌说道:“本帅执掌北州听天监多年,时常待在这极北塞外,这里是咱们与蒙元余孽接触的最前沿,监谤卫更是不断捣乱,本帅自然要免不了要来对付他们。”

    “至于本帅与郭将军的相识,”他拍了拍棺材,一脸唏嘘,“这还源于一桩陈年旧案,当时本帅与郭将军都遭人陷害——那时候他还不是郭将军呢。”

    说着他不说了,只是面色复杂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他改了话题,问道:“郭飞金有一样法宝名为千蚀幡,他没有以千蚀幡对付你们吗?”

    不等王七麟回答他拍了拍额头:“哦,本帅倒是忘记了,谢道长在你左右,应当是谢道长破掉了他这法宝,对么?”

    王七麟没有多做解释,道:“不错,是……”

    他愣了愣,中途改口:“是的。”

    就在这突然之间,他想到了造化炉不对劲的地方!

    前两日他在将千蚀幡收入造化炉的时候,感觉造化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结果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乱,他一直也没有去关注造化炉的变化。

    如今李长歌突然提到了千蚀幡,王七麟也突然意识到了造化炉的变化。

    从十万大山地宫中出来的时候,造化炉吸收了他在封印长右的棺木中所得到的那个青铜炉鼎模型。

    此后的日子里,造化炉一直在炼化它,但因为造化炉火焰不够多而迟迟没有将其炼制成功。

    结果现在它消失在了造化炉中!

    那它去哪里了?

    王七麟想到了环绕在造化炉四周飞转的螣蛇!

    螣蛇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条神兽!

    一条同色飞龙!

    谢蛤蟆曾经解读过地宫中遗留的文书,说地宫之中藏着一枚龙珠。

    那龙珠应当就在封印长右棺材的青铜炉鼎模型中。

    玄龙与长右能有所联系,怕也是因为这龙珠缘故。

    那么造化炉一直熔炼的便是一枚龙珠。

    他不知道是造化炉将龙珠炼化为了一条小龙,还是连同螣蛇一起熔炼才炼出一条小龙。

    总之他现在拥有一条龙了!

    但是他这几日却一直没有发现龙的存在。

    原因很简单,这玩意儿能隐隐幻形,当它绕着造化炉翻飞的时候形如螣蛇,而王七麟出于经验主义,他习惯了螣蛇的存在便没有特意去观察,所以当时他只感觉不大对劲,却没有直观的意识到问题。

    如今他看清了小龙的姿态。

    这是一条五爪飞龙!

    八部天龙第二部,也是御八剑中第七把剑出现了!

    这个突兀的发现让王七麟心头激动,所以他刚才没有把话说全而是临时中断了口风,随意应付了一句。

    李长歌发现了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一愣,自己怎么应答?

    还好他反应快,迅速想到了一个可以应付李长歌的回答:“回禀歌帅,卑职可能猜到了我家道长的身份!”

    李长歌随意的问道:“哦?你竟然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

    王七麟说道:“我家道长游戏风尘,他不想说出其身份,卑职自然也不会去逼问。”

    李长歌点头道:“这是对的。”

    他似乎对这话题并不感兴趣,立马又改回了原题:“你怎么看待郭将军忤逆之事?”

    王七麟摇头说道:“卑职现在也是满头雾水,但卑职有一个猜测,那便是这边疆之地并非只有咱们大汉与前朝余孽两股势力,应当还有第三股势力出现了。”

    “郭将军和其他叛逃我大汉的城池,并没有投降前朝余孽,而是被这第三股势力所收服!”

    李长歌缓缓点头。

    他又说道:“郭将军忤逆,这是大事,你知道本帅为何耽搁两日才来吗?”

    王七麟道:“卑职不知。”

    李长歌说道:“前线战事很紧,朝廷与蒙元余孽围绕多座要塞城池进行割据战,其中有城池抢夺了回来,但有的又会被抢夺回去。”

    “现在抢夺回来的城池中最稳的是防北三线中第二线的太平关,朝廷以塞北名将风滚龙镇守此关,同时从朝中调拨忠心于朝廷的能臣前去辅佐风将军管辖太平关。”

    “而为了表示朝廷对太平关的重视,陛下还派了桓王世子前去代天子、代皇家巡守。”

    说到这里,李长歌不说话了。

    王七麟奇怪的看向他,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

    李长歌走到门口看向空中飞沙:“你认识桓王世子的,是么?”

    王七麟道:“不错,卑职与刘稳世子有所私交。”

    李长歌枯涩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刘稳世子遇袭,已经身死!”

    这消息如同滚雷!

    王七麟被震得后退一步。

    桓王世子,刘稳。

    竟然死了?!

698.狸猫换世子

    蹲在门外用草杆剔牙的徐大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盯着李长歌看,仔细看李长歌的脸。

    虽然他知道这种事不能用来开玩笑,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的怀疑其消息的真实性。

    李长歌冲他们点点头,说道:“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别太吃惊。”

    “刘稳世子是被谁杀害的?”王七麟抢着问道。

    在领导面前抢话是官场大忌,这是冒犯人了。

    但王七麟现在实在是震惊于这条消息,而且他也没打算在官场久做,所以不怕得罪上峰。

    李长歌却是没在意,他说道:“我正要说的第二个消息便是这点。”

    “桓王世子有一支不离卫,其不离卫首座名为郎云军,小七你应当有印象。”

    王七麟点头。

    这老货曾经给过他一巴掌,虽然被谢蛤蟆打了个重伤,但王七麟不是亲手收拾的他,心里总归不对劲。

    李长歌无奈一笑:“杀人者,正是他。”

    王七麟再次呆若木鸡。

    不离卫可是桓王亲自给儿子挑选的贴身护卫,按理说这些人肯定得完全信得过才行。

    而不离卫首座更得是桓王刘尧父子最信得过的一个护卫,结果这护卫怎么会出问题?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李长歌,李长歌说道:“本帅将事情原委告知于你——”

    “算了,”他又叹了口气,“还是长话短说吧。”

    “刘稳世子接陛下圣旨,以北路监军官之名前往太平关,代表皇家监军。”

    “但行至上原府遇袭。”李长歌忍不住的叹气。

    王七麟感觉他认识李长歌以来,他今天叹的气比过往日子里加起来都多。

    “来袭者势力强横,但上原府守卫森严、高手众多,武翰林大人又是行事谨慎的人,他们的袭击发起的虽然突兀且强猛,却还是被挡住了。”

    “谁都没有料到,最后关头桓王世子不离卫首座郎云军忽然发难——更没人料到他会是二十八星宿之一!”

    王七麟和徐大面面相觑。

    这些消息都太劲爆了。

    他们也想不到堂堂桓王世子不离卫首座会是监谤卫二十八星宿!

    可是王七麟随即又有所恍然:原来郎云军是二十八宿之一。

    他脑中灵光一闪,下意识开口问道:“他是二十八宿之一?那他不会是奎木狼吧?”

    这次轮到李长歌吃惊了。

    李长歌瞪眼看向他问道:“你何出此言?”

    王七麟解释道:“歌帅或许有所不知,卑职第一次见到这个郎云军的时候也是刘稳世子遇袭,卑职领兵给他解围,可是遇到郎云军后,这郎云军竟然攻击我!”

    “当时他用了一些理由去搪塞攻击卑职的理由,卑职等也没有多想,但现在想来这或许是与卑职之前连续诛杀白虎座下多名星宿有关。”

    “并且卑职第一次见郎云军的时候,卑职还诛杀了白虎圣,所以他对卑职出手压根与刘稳世子无关,单纯是给自己人报仇!”

    李长歌显然知道去年时候郎云军与王七麟的冲突,他说道:“对,现在来看确实是这个原因。”

    “郎云军正是白虎七星宿之首奎木狼啊,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他重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玖玖不语。

    王七麟也没话说。

    他与刘稳关系没有多好,刘稳刚见他的时候还曾经想要陷害八喵来为难他。

    可是后面双方再没有矛盾,甚至在锦官城的时候他和父亲桓王还曾经支援过自己一方。

    王七麟从没有想过刘稳会死这回事,在他看来这位桓王世子年纪轻轻、家世显赫,他以后会有远大前程,可能会成为新一代的西南王。

    结果他就这么突兀的死了。

    这一刻他的感慨与李长歌先前看到郭飞金尸首时候一样。

    人行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倒是徐大的感慨不一样,他摇摇头说道:“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王七麟觉得这两句诗好像更能代表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他也不好意思重复徐大的话。

    于是他怒视徐大一眼:狗日的竟然抢我的词!

    李长歌耽搁这两天时间正是去处理这件事,这件事很不好处理。

    他揉了揉太阳穴对王七麟说:“桓王世子之死是一件大事,比你想象中影响更大的事情。”

    “你现在知道了郎云军是奎木狼,但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桓王世子不离卫的。”

    “桓王久战西南,对手实力强大,尤其擅长刺杀之道。为了保护桓王,陛下曾经选了一批高手给他做护卫……”

    说到这里他不说了。

    王七麟看向他问道:“歌帅不要告诉我,这郎云军竟然是陛下派给桓王的?”

    李长歌苦笑着点头:“郎云军出身长安大家的郎氏,但他与家族闹的很不好,郎氏多出醇儒,只有他从小向往武道。”

    “郎云军后来投身江湖,有了一身好修为,陛下很看重郎氏,郎云军出自郎氏嫡系一脉,后来陛下便将郎云军收入禁军,但郎云军与家族一直关系不睦。”

    “最终陛下看双方亲情裂痕不可弥合,这才将他送去西南给桓王做护卫。”

    王七麟明白了李长歌所说的‘事情严重’是严重在哪里。

    北境战事焦灼,太狩皇帝将桓王刘尧紧急调集过来指挥作战。

    如今桓王的长子却被太狩皇帝所安排给他的一个护卫杀了,这件事怎么处理?

    虽然说郎云军成为刘稳的不离卫首座之事与太狩皇帝无关,但他人终究是太狩皇帝给派过去的,说起来桓王让他做不离卫首座,可能也是卖太狩皇帝的面子。

    现在郎云军刺杀了刘稳,事情可就乱了套。

    不得不说,监谤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们这一次对刘稳世子的斩首战术非常成功,一下子离间了太狩皇帝和桓王。

    结果李长歌告诉他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刘稳去往太平关可不只是作秀,他的身份是北路监军官,这不是个吉祥物,他有要务在身。

    太平关守将为镇军将军段成武,他一直镇守太平关,之前这关隘沦陷不是他的责任,是他手下副将步兵校尉宋智鹿突然发难将他绑架,夺他兵权之后打开关门,才导致太平关陷落。

    之后段成武亲兵拼死相救,死伤惨重之后将他给解救出来,段成武又收敛溃军重新攻城将太平关给抢夺下来。

    “这是段将军给朝廷发的折子上所述战事,但黄泉监查到的消息却不是这样简单。”

    李长歌平静的述说:“根据黄泉监对北境战事的监察所知,段成武志大才疏、徒有将名,蒙元大军来势突然,段成武当时还在城外狩猎,只能带亲兵躲避。”

    “步兵校尉宋智鹿留守太平关,确实是他开的城门投降,后面蒙元大军连续攻击北境关隘,导致太平关兵力虚弱。”

    “而蒙元大军又不擅长守城,段成武汇集来援精兵后,且有宋智鹿里应外合,这才攻破太平关,将这城池给重新夺取回来。”

    王七麟听着点点头。

    事情到这里没什么问题,他无话可说。

    所以他知道李长歌后面肯定还有话。

    果然,李长歌继续说道:“太平关当时是被攻破的第一道关隘,这关一破,蒙元大军得到了粮草补给站,他们以此为据点,突入防北第一线,前后夹击了其他关隘,导致了一系列关隘失守。”

    “不是说这些关隘守将投降才导致的失守吗?”王七麟忍不住问。

    李长歌说道:“与此有关,这件事迄今还说不清楚,所以需要调查。”

    “不管怎么说,太平关被攻破责任巨大,若是段成武当时在城外狩猎导致城池沦陷,那他要负大责。”

    “根据黄泉监调查所知,段成武也知道这事,于是他攻入城池后竟然下狠手斩杀了宋智鹿,并以宋智鹿投降鞑子开城门放敌入城的理由来给自己脱罪。”

    王七麟沉默的点头。

    擅离职守导致关隘被破,这是大罪!

    但若是被手下陷害导致关隘被破,又拼死抢回了关隘,这是有过有功且功大于过!

    李长歌说道:“刘稳世子要去太平关调查的便是此事,结果世子遇刺,此事便不好展开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便捧哏似的说道:“是啊,此事不好展开了,大战不断,调查主帅,这是兵家大忌。”

    李长歌没回应,还是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

    见此王七麟觉得满头雾水:“歌帅,卑职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李长歌不答反问:“太平关事关紧要,陛下要知道前线真相,你觉得这事怎么处理?”

    王七麟说道:“应当在战后再处理?”

    李长歌摇摇头。

    “刘稳世子自小生活在西南,除此之外便是去过长安城,最北之地他只到过上原府,他没有去过塞外,防北要塞的将领们也没有见过他的。”

    王七麟一怔。

    这话什么意思?

    李长歌告诉了他答案。

    他拍拍王七麟肩膀说道:“你见过刘稳世子,也熟悉他的做派,而你与世子年纪相仿,恰好谢道长又与郎云军形象相仿,所以……”

    后面的话他不说了,只是鼓励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木然问道:“所以,卑职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卑职冒名世子去调查此事?”

    李长歌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他说道:“世人皆知,刘稳世子俊美潇洒。”

    说完后他上下打量王七麟。

    徐大在旁边说:“巧了,我家七爷也是俊美潇洒,当称之为九洲美男子!”

    王七麟严厉的瞪了他一眼,别瞎鸡儿说,我不是俊美潇洒,我是英俊阳刚!

    李长歌说道:“此事事关大局,小七,你要做好世子的工作,一定要查出真相。”

    王七麟苦笑道:“歌帅,这可是大事,冒充皇亲国戚是重罪!”

    “陛下已经同意了这个安排。”李长歌帮他打消了顾虑。

    王七麟叹了口气。

    都怪自己长得太帅!

    这不,又来活了,还是个很危险的活!

699.世子入城

    太平关,塞北九大名关,有强汉开弓关之称。

    它地处塞外咽喉,四周有群山起伏,要从塞外进中原,必须得跨越这片山,而塞外草原各族多强骑兵,骑兵通行漠北群山很是困难,必须得通过这些要塞才行,所以太平关又有连陲锁钥的称号。

    关隘地势险要,位居山峦之中,横跨两座山,以连天拔地之势所建,其内城墙雄伟,其外山峦赤红。

    这种红色本是一种泥土的颜色,但关外时常有血战,于是四野相传,关外山红是鲜血所染。

    王七麟带着一队人马踏上一座高山遥望关隘,他目力过人,能看清太平关的概貌,这关城雄伟而简单,城墙是山石和黏土所铸成。

    它是东西走向,只有南北二门,建筑格局简单,四周是交战区,内里则是百姓和商旅居住的生活区。

    此时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城外山上山下的土地本就是赤红色,被斜阳光辉一照,更是红的刺眼。

    一片猩红之中,太平关于雄伟之外多了一层惨烈之色!

    在接触这种关隘之前,王七麟一直有一件事搞不懂,他不明白塞外要进攻关内为何非得需要攻城,绕过城池直奔南方不就得了?

    在途经塞北荒原之后他搞懂了,这片地方实在荒芜,塞外各族要想南下除非带上大量辎重,否则压根跑不了多就得饿的失去战斗力。

    但是塞外各族之所以让中原朝廷头疼就在于他们拥有强大的机动性。

    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跑。

    而机动性的一个前提便是减少辎重、减少负担,如果士兵们一个个带上一两百斤粮草那还有个屁的机动性可言?到时候被中原大军包围就看他们怎么挨揍行了。

    其中带上粮食还好说,一挎包的粮食和肉食够一个士兵吃十几天。

    但草不行,马要吃的草太多,而且草这玩意儿密度小,马匹一天要吃的草便是一大堆,这东西怎么带?

    所以他们就得需要一个补给站。

    而这还只是最简单的一个原因,更有其他原因导致塞外各族一旦南下必须得占领关隘。

    比如关隘之内屯有雄兵,他们一旦简单入关,那很容易便被关隘内的雄兵堵了后路。

    到时候他们可就是风箱里的耗子了,两头受气。

    观风卫一行人骑着马随后踏上山头,看着太平关,众人纷纷惊叹。

    “难怪叫做太平关,有这关隘把守,关内才能享太平!”

    “看到这样的雄关,我忍不住赋诗一首啊。”

    “胖仔来一首!”

    胖五一轻咳一声,鼓着胖腮沉吟道:“太平关,关太平,太平关里有精兵。精兵手里刀枪戟,守卫天下得太平!”

    掌声噼里啪啦。

    一群胖腮青凫坐在马上纷纷鼓掌——因为王七麟此行冒充的是刘稳世子,而青凫们则冒充他手下不离卫,所以他们不能变幻为兽身,他们也得跟着骑马。

    这倒是得了他们的意,青凫喜欢马,也喜欢骑马。

    除了青凫们鼓掌叫好,其他人都是一脸呆滞。

    徐小大连连摇头:“有辱诗文,有辱诗文呀。”

    他们在说笑,王七麟则在仔细观察太平关。

    谢蛤蟆给他做了讲解:“这太平关是防北三线第二线,承前启后,它其实是一座绿山谷建成,你看有内城、外城、罗城、瓮城之分,还有城壕。”

    “太平关可不是单独一座城池,它借助两侧山势为翅,一起守护住了周边上百里的地域,如果没有这些山,那它就得建长城……”

    听到这里巫巫感兴趣的问道:“道爷,我听说关外的城池都有长城,长城很长对吗?”

    谢蛤蟆抚须点头:“汉家长城乃是上古仙人所铸造,每一条都有百里之遥,不光长,而且特别险峻。”

    太平关是一个综合战斗平台,除了各种城,还有城台、墩台、堡城,它们是太平关的子堡垒,建起数量颇多,星罗棋布,藏于山峦之中。

    所以要攻打太平关,不是简简单单攻击这座主城即可。

    而要绕过太平关更难,山上山下暗堡众多,一个不好就要被困死在里面。

    而防北的战线不靠一两座城池,它是靠一条城池线组成,每一座城池都至少有内城、外城、城壕三道防线,它们以重叠并守之势形成了五里一燧、十里一墩、三十里一堡、百里一城的防御体系。

    这样王七麟也就理解了朝廷会看轻塞外威胁的心态,有如此多的雄关把守,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同样,他也理解了得知塞外防线连连被突破后,朝廷、武氏、听天监上下会感到震惊的心情。

    如果塞外势力能强大到攻破这样的防线,那中原还真是危险了。

    如今是乱战之世,王七麟以为关隘里头被封禁、关隘外头门可罗雀、一片萧瑟。

    然而并不是这样。

    太平关往北有大道、往南也有大道,如今依然有客商旅人穿梭。

    太平关内百姓也是照常吃喝照常奏乐照常舞,只是把守城池的兵将们态度严厉且谨慎,城池上下强弓劲弩全数拉开,更有骑兵步兵随时待命。

    王七麟一行人入城。

    桓王世子队伍是以一支商队身份出行的,他们的行走路线和时间都是机密。

    可惜刘稳身边的不离卫首座就是个叛徒,这导致机密成了笑话,让人在上原府包了饺子。

    攻击世子卫队的应当是二十八宿,他们全是高手,所以虽然他们未能攻破卫队防线,却也没有遭受什么惨重损失,以至于奎木狼不得不暴露身份斩杀了刘稳。

    刘稳死的实在冤枉。

    但现在消息被封锁住了,这支商队的身份得到朝廷掩饰自然是滴水不漏、毫无问题。

    守将反复检查了他们的通行令,然后很愉快的点点头让他们进入。

    商队里头有大量蔬菜,都是萝卜白菜菠菜这种东西,这些东西在外面或许常见,但在太平关里却是当前所稀缺的宝贝。

    朝廷早就安排了人员接手蔬菜,按理说这时候王七麟便可以亮出世子身份了。

    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准备先在太平关里头转转、看看。

    无他,扮猪吃老虎的机会不多。

    哪个男人没有微服私访然后装逼的梦想呢?

    太平关里头已经实行了战时管制,可是老百姓和商旅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一切还在照常进行。

    看着熙熙攘攘的生活区,王七麟挺诧异的:“之前鞑子攻陷过这关隘,结果他们没有在里面大开杀戒?没有大开杀戒也就罢了,没有大肆抢掠?”

    他们正在一个茶馆喝水,听了他的疑问有殷勤的店小二主动上来解释道:“这次塞外那帮人狼改了性子,他们攻入城中之后,我们也以为要被他们洗劫,然而并没有。”

    “不光是太平关,他们攻入其他关隘之后也是这样,有的军队堪称是秋毫无犯呐。”旁边一个做行脚商人打扮的汉子接话道。

    茶馆这种地方最适合打探消息,又有人接口道:“有关隘的守将是以此为条件才投降的,他们要求鞑子不得伤害当地百姓、不得抢掠百姓粮食财物。”

    “哈,”一声冷笑响起,“鞑子会信守承诺吗?这真是笑话,他们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狼,是野兽罢了,野兽怎会遵循人的礼节规矩?”

    有人摁住他肩膀低声道:“兄弟,这话在此地不能说!”

    又是一个声音响起:“我怎么听说这次鞑子之所以纪律严明是因为他们皇帝和头人们严加管教?而这些人之所以会严加管教士兵则是黄大将军作为亲自统兵为帅的条件?”

    “嘘!”好几个人一起做息声的提醒,“这种话更不要说!”

    茶馆掌柜的拎着茶壶急匆匆的出来说道:“莫要乱说话,大家好好喝个茶不行吗?”

    “不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家伙还是心里有数为妙。”店小二给自家掌柜帮腔,“有些话被官兵听到可就惨了。”

    “现在领兵的都在鸣翠楼吃肉喝酒呢,只是大头兵在巡逻而已,大头兵才不会管咱们这些人的话——苦命人不会为难苦命人。”一个打扮粗野的当地住户满不在乎的说道。

    听了他的话王七麟心里一动。

    他问道:“领兵的都在鸣翠楼喝酒?现在可是战事紧要的关头,将军们怎么还敢喝酒?”

    粗野汉子说道:“因为他们是一群饭桶……”

    “欢哥,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乱说?”掌柜的给他使眼色,又对王七麟堆起笑脸:“太平关乃是天下九关之一,守城的自然是天下名将。”

    “其实我们这里的将军们很是尽忠职守,他们从收复关隘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在枕戈待旦,没有片刻松弛。”

    “不过如今咱朝廷大军增援而至,塞外的战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你看城外的外族大军更是早就远走遁逃,战事停歇,将军们这才举办一个庆功宴。”

    “庆祝什么?”徐大问。

    好几个声音一起响起:“庆祝收复太平关呀。”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咱们也去鸣翠楼,去看看将军们在谈论什么。”

700.将军夫人

    王七麟以为鸣翠楼是酒楼。

    毕竟是开庆功宴的地方。

    结果他们打听着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地方是个戏楼!

    鸣翠楼自然是一座楼,它的名字取的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之意,戏楼的当家花旦名为黄鹂,这戏班子则叫做鸣翠柳,这样到了戏楼顺理成章就叫了鸣翠楼。

    王七麟得知鸣翠楼是戏楼还以为被包场了,然而并没有,照常对外售票,但只有雅座票,大堂自然是在太平关守将们手中。

    边关城池少有戏班子,唱戏名角没有愿意来边关冒险的,所以这地方缺少娱乐活动,老百姓要找乐子除了赌钱就是去勾栏院。

    这样鸣翠柳在边关城中地位难免水涨船高,特别是里面的当红戏子黄鹂还是个名角,这导致鸣翠柳门票价格颇高,一个雅间从八个银铢起步。

    而八个银铢的雅间只能坐下四个人,像王七麟这边人太多,他们问了一下,需要包下最大雅间,这得五十个银铢了。

    王七麟是个过日子的人,他素来节俭,于是便包下了最大雅间。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

    这趟出行花的不是他的钱,朝廷会报销的。

    再说他现在扮的是桓王世子,应当财大气粗才对。

    此时已经开戏,大堂里头熙熙攘攘,他们推开门便有酒肉气味顶到了面前。

    大堂也不是完全开放的,四周有色彩艳丽的围布隔开,左右一圈是木台阶。

    有小厮领着他们踏上木台阶,木楼年代颇远,台阶已经踩出包浆了,所以尽管是实木做成,踩在上面还是颤颤巍巍、吱吱嘎嘎。

    楼有三层,他们包间就在第三层,上了三楼后当面正对着的是一尊佛像。

    佛祖眉眼低垂、一手拈花一手结印,端坐在中庭,佛光普照。

    真的有佛光!

    八喵第一时间扑了上去,咣唧一下子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沉一也上去行礼。

    见此小厮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讲究,便配合着上去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南无阿弥陀佛。”

    王七麟对佛光很是好奇,他绕到侧面一看,原来后头有一盏油灯……

    这油灯设计倒是精巧,灯芯被分开一圈,如花绽放,光芒也绽放。

    沉一跟着去看了看,啧啧称奇:“阿弥陀佛,这里的班主可是个妙人,也是个善人,不错不错,没想到这边境还有如此虔诚的信徒,善哉善哉。”

    谢蛤蟆看不惯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便感慨道:“哎呀,你们看,这人生际遇就跟木台阶与佛像一样呀。”

    徐大问道:“什么意思?”

    谢蛤蟆一手指木佛一手指楼梯台阶:“都是木头,一个享万人仰慕,一个要被万人践踏。都是人,有的人可以在这里吃肉喝酒看姑娘,有的人却要血洒荒地、魂归九霄,这人生差距为何那么大?”

    沉一盯着他说道:“阿弥陀佛,喷咳咳,喷屁呢?小僧虽然不知道你这屁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肯定是在阴阳怪气,那小僧就看不惯你们这些牛、牛逼匠阴阳怪气的样子,那小僧今日给你个答案!”

    他指向楼梯台阶说道:“此物是松木杨木等劣木所成,而佛像呢?那是檀木所成!”

    “哟,那你们佛家不是讲究众生平等吗?”谢蛤蟆继续阴阳怪气。

    沉一愣了愣,又改口:“你急什么?僧爷不是没说完呢吗?”

    “可能你们会认为它们的命途差距是源自材质,这想法是错的,众生平等!”

    “那为什么都是木头,一个要被万人仰慕一个要被万人踩踏呢?”

    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楼梯顶多是用了数刀便雕琢而成,佛祖像呢?这至少得挨上数千刀才能成像!”

    “数千刀呀,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沉一重重的一甩袖子,面色肃然:“人生也是如此,你若是千锤百炼的打造自己,那终成人才,你若是放纵人生、寻欢作乐,那自然是个庸才。”

    “人才比庸才更受人尊崇,这有问题吗?”

    他看向胖五一:“有问题吗?”

    胖五一坚定的说道:“那绝对没问题。”

    徐大啧啧称奇:“佛道两教真是神奇,喷子平时傻逼兮兮的,但只要开始辩经论道就立马清醒且机智,有意思。”

    沉一得意的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冷笑一声纵身飞去。

    沉一立马说道:“阿弥陀佛,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论道论不过僧爷就跑路?哎呀,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呢。你回来,僧爷不笑话你……”

    他学着谢蛤蟆的语气阴阳怪气,极尽得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

    王七麟好笑的瞪了他一眼道:“行了不要吵,老老实实去听戏。”

    他将八喵拉回来塞进腰里,就跟别了个死耗子一样。

    结果他们没走两步谢蛤蟆猛然又飞了回来,他大袖一甩将一块厨房用的菜板扔在了沉一面前:“来,高僧,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道说道,这块木板子也想听听。”

    这是一块老菜板,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刀痕斧印。

    不知道被劈砍过多少次!

    沉一的眼神突然就直溜溜的了。

    王七麟把谢蛤蟆拽走。

    徐大也学着两人阴阳怪气的样子说:“佛道辩经论道再次以道家完胜结束!”

    沉一垂头丧气,白猿公激励他:“一次失利没什么,你要雄起、你要硬、你要支棱!别这样软绵绵的,就跟肾虚的鸡儿似的!”

    一听这话沉一抽出伏魔杖要现场超度他。

    他们这里还没有开打,倒是楼下的戏台上打了起来。

    此时正有一个身段妖娆的女角登台,她媚眼如丝、双眸含情,一露面便赢得了大堂和雅间里头的连连喝彩。

    结果女角正要再卖弄一下身段、展示一番妖娆,却有一个老娘们登台而上,抓住她就是一顿锤!

    这变故有些突兀。

    台上台下顿时乱了!

    但女人打架永远是男人最爱的风景之一,特别是漂亮女人打架。

    王七麟一行顾不上进包厢,当场趴在栏杆上盯着看了起来。

    徐大低声叫:“别光打,扒衣服、扒衣服呀!”

    吞口则侧耳倾听:“叫声再大点,嘿哟,这声音挺好听。”

    只有王七麟从专业角度进行了解读:“这仗打的不公平,打人这个老娘们明显是练家子,你看这左正蹬、右鞭腿、左刺拳,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打人的是个妇女,衣衫整洁且整齐,紧身利索,打着绑袖和绑腿,这确实是有备而来的架势。

    台上的女角显然也有功底在身,可是她没有做好准备,被人突然逮住一顿胖揍给失去了先机,后面几次反击都没能成功,只能仓皇败退。

    其他戏子看到同伴受辱想要上去帮忙,他们往前一走妇女扭头厉声道:“谁敢上前,我杀无赦!”

    她口头警告众戏子,手头继续追打女角,依然牢牢压制着女角。

    而且她下手越加狠辣,竟然去撕扯女角的脸,像是要毁了女角的容貌。

    这样王七麟就看不下去了。

    有什么事先说清,这动不动就打人算什么事?律法是你家定的?刑狱是你家开的?

    他伸手在栏杆上一撑翻了下去,如鹰隼落地,直扑戏台。

    戏台之旁有老者见此眼睛一眯,喝道:“大胆!”

    声音响起,拳风呼啸!

    老者精瘦的身躯矫健如游龙,身影游动飘到了王七麟跟前,就在他落下瞬间一拳开出,直奔王七麟面门。

    这是一记重炮拳,拳出有雷声!

    见此辰微月的身影陡然消失,他腾空而起劈空而落,头下脚上就跟一枚导弹般直奔老者。

    他的突击速度更快、势头更猛,老者眼角一瞥面皮抖动,顾不上继续攻击王七麟回身便开拳去迎击辰微月。

    铁拳相接,声音沉闷而响亮!

    好像有人放了个炮!

    辰微月倒退落下,而老者则直接被拳头轰了出去。

    王七麟轻松将妇女推开,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妇人好不讲道理,为何上来就要打人?”

    妇女的修为有限,被他一把推了个趔趄。

    台下大堂的众多猛将纷纷起身,戏楼里头突然杀气腾腾。

    甚至有人抽出刀剑,只听金铁交击声不断响起,明晃晃的长刀利剑露出。

    见此徐大厉声道:“好大胆子,欺负我们人少?”

    他也腾空跳下,落地之后一个翻滚站起来,顺势摆了个老狗望月的拳架,看起来还挺生性的。

    但他没有起身,只是半跪在地摆开架势死死盯着众人,像是准备随时开战。

    可是王七麟知道他不站起来的原因,他可能扭伤脚腕了。

    徐大带队,其他人纷纷落下,戏台子上顿时站满了人。

    妇女反应过来,指着王七麟破口大骂:“狗草出来的玩意儿,谁的腰带松松垮垮把你这头给露出来了?来人呐,给我将他们拿下拖走,挂到墙头当鞑子给悬尸示众!”

    王七麟面色大变。

    他很兴奋。

    装逼机会来了!

    从妇女的嚣张态势和言语来听,她肯定是太平关的高官家眷。

    再看他对妇女出手后满大堂站起兵将的情景,这个高官恐怕是军队中人。

    王七麟阴沉着脸往堂下看,看到一个白面无须、面沉如水的中年汉子。

    这汉子身穿白袍、气势沉着,大堂前头的兵将几乎都站起来了,唯独这汉子还在沉稳的坐着。

    答案呼之欲出——

    这就是他的目标,太平关守将段成武。

    镇军将军段成武!

    而这妇女自然就是段成武的发妻了。

    那她来追打戏子的事应当是她要打小三。

    不用问一句话,王七麟已经掌控了全局,也已经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有没什么头脑的将领气势冲冲的往前闯,马明脸色一变踏前一步厉声道:“谁敢近前上此台,斩!”

    将领们头脑简单却不是没有脑子。

    一听‘斩’这个字,立马有人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七麟知道扮猪吃虎这种事不能过火,装逼过分容易装成傻逼。

    他轻轻点头,胖五一上前朗声道:“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大汉刘氏血脉宗亲、陛下之侄、桓王之后、西南之虎,刘稳殿下!”

    王七麟听了这称呼一头冷汗。

    但他得怨自己,因为路上徐大等人问他该怎么介绍他,他开玩笑的说出了这么一大溜的称谓。

    这一溜称谓都很劲爆,拿出任何一个来都能震慑这种边关小城。

    气势冲冲的将领们一下子萎了。

    他们不动声色的左右扫了扫,又不动声色的悄悄往后退了退。

    稳坐钓鱼台的段成武终于站了起来,他走上前来拱手问道:“哦?是世子殿下莅临太平关?末将镇军将军段成武,还请世子殿下向前相见。”

    胖五一让开身位,徐大呲牙咧嘴的站起来喝道:“段将军好大的官威,竟然要世子殿下主动向前去见你?”

    一听这话胖五一恍然,他急忙说道:“对,你还真是足智多谋,我差点中了你的计!”

    即使段成武见多识广,估计也没有听过胖五一这样的话,他一时懵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又对王七麟抱拳拱了拱手:“还请殿下恕罪,末将并未得到殿下要莅临太平关的消息,而如今鞑子叩关,为非常时期。”

    “鞑子狡猾多端,而殿下身份高贵非凡,末将必须得小心考证才行。”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冒充皇亲国戚乃是诛九族大罪,谁敢冒充本世子的身份?”

    他冲徐大点点头,徐大将一把剑举了起来。

    剑上有一道龙影在环绕翻飞。

    这是御赐宝剑!

    徐大抽出剑,响起的却不是寻常的利剑出鞘声,而是一道威严嗓音:

    “此剑所及,如朕亲临!”

    段成武立马下跪行礼:“末将段成武,叩见陛下、叩见世子殿下,陛下龙体安康、福泽永世,殿下权威赫赫、如日临天。”

    王七麟勉强的点点头,徐大立马将剑收了起来。

    后面接着有一个面容粗犷的壮汉走上前来行礼说道:“末将虎良臣拜见殿下,早年末将驻军西南的时候便听说过殿下美如冠玉、玉树临风,如今一见才发现,传闻终究是传闻,百闻不如一见!”

    王七麟微微一笑。

    虎良臣赞叹道:“殿下之笑,真是清新俊逸!”

    看到他出头,其他走上前来的将领们得到启发,纷纷上前抱拳行礼并大开溢美之词。

    沉一摸了摸光头嘀咕道:“阿弥陀佛,好臭好臭。”

    有将领问道:“可是我等的酒肉臭味熏到了高僧?”

    沉一摇头道:“不是,是马屁的臭味熏到了僧爷。”

    将领们脸上的笑意凝滞了。

    王七麟咳嗽一声看向妇女,脸上笑容很耐人寻味:“这位大姐刚才怎么说的本世子?”

    “说你是狗草的,说谁裤裆没扎紧把你露出来了,说要把你当鞑子给宰了挂到城门去示众。”沉一很快的说道。

    妇女登时面如土色。

    段成武也是大惊。

    他赶紧下跪抱拳举过头顶请罪:“请世子殿下恕罪,内人乃是乡下婆娘,素来大大咧咧,嘴巴没有个把门的,总喜欢胡言乱语,还请世子殿下宽宏大量,不与她这般娘们一般见识!”

    话音落下他赶紧回头呵斥妇女:“你这惹祸精、败家婆娘,还不赶紧跪下给世子殿下磕头请罪!”

    妇女倒是干脆利索,跪地咣咣咣的磕头。

    木地板磕的砰砰响。

    王七麟微笑道:“原来这是镇军将军之夫人,那本世子应当称之为嫂夫人?嫂夫人的嘴巴未免有些歹毒,本世子只想下来……”

    不等他说完,妇女磕头的声音更响亮、节奏更急促。

    见此王七麟便说道:“好了,大正月里头,本世子怎能承受的起嫂夫人的下跪与磕头?嫂夫人快快请起吧。”

    妇女说道:“对不住,殿下,我是个粗俗娘们,我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惹了您,您要是生气了,就拿刀来给我一下子,我绝无二话!”

    这话彪悍。

    王七麟笑道:“嫂夫人这是什么话?来来来,快扶起嫂夫人,本世子只想知道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罢了。”

    虎良臣和一个猛将立马上去将妇女给架了起来。

    妇女忸怩的看了看王七麟,突然注意到旁边有一坛子酒。

    她拎起酒坛说道:“世子殿下,刚才我多有得罪,我一个粗鄙娘们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那就以酒为歉,一切都在酒里了。”

    “你看着,我干了!”

    酒坛还没有开封,怕是个十斤装的大酒坛,结果妇女拍开泥封昂起头,咕嘎咕嘎全给灌了下去!

    最后有酒水从她嘴边流出,她用袖子一抹擦掉酒,昂起头继续开喝!

    王七麟看呆了。

    这它娘海量啊!

    而且这娘们的肾肯定很厉害,一口气下去十斤水都是不可思议的事,而这娘们竟然一口气下去十斤酒!

    王七麟看了眼身后的戏子,他觉得这戏子打不过这娘们是理所应当的事。

    这是个女人吗?

    不,这是一头母老虎!

    咕嘎咕嘎的声音落下,妇女抹了把嘴巴将坛子倒放:“世子殿下你看,滴酒不剩!”

    王七麟能说什么?他只好学赌神一样微笑鼓掌。

    众多将领纷纷鼓掌。

    段成武喝道:“你这老娘们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还不赶紧滚回家去!”

    妇人没有废话,她放下酒坛子转身便走。

    王七麟笑道:“嫂夫人且慢走,本世子还有点疑问希望您能给解答一二。”

    他看向身后戏子问道:“您刚才为何突然对这位姑娘动手?”

    妇人苦着脸说道:“这骚狐狸勾引我男人,我一是不忿,便想来教训她,让她知道啥叫妇道。”

    王七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好吧,明白了,那嫂夫人慢走。”

    他一手展开示意,另一手则在鼻子上抹了一把。

    徐大立马说道:“且慢,你这妇人方才侮辱我家世子殿下是狗日的,这事可不能就此揭过!”

    段成武夫妇脸色又变。

    王七麟摆摆手笑道:“圣人言,不知者不罪。方才本世子确实对嫂夫人的口出冒犯感到不悦,但现在知道了嫂夫人乃是口直心快的巾帼英雌,那此事就当揭过,咱们不再追究。”

    妇人大喜,急忙又跪地道谢:“多谢世子殿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事,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宽宏大量,那就再给您磕个头吧。”

    她磕头起身,王七麟摆摆手,段成武急忙召集亲兵进来将妇人给带走。

    为了给王七麟一个交代,他还抽出马鞭甩了亲兵一下子:“你们这群饭桶,让你们看紧本将军的家眷,你们都是怎么看的?”

    他是实打实出鞭的,长鞭甩过,这亲兵外衫破碎。

    然后王七麟的眉头跳了一下。

    亲兵衣衫下头有一件小甲衣,黑色鱼鳞甲。

701.主动出击

    看着鱼鳞小甲,王七麟眨了眨眼迅速挪走了目光。

    很熟悉的一件衣服。

    前几天在大白山的一座坟墓里,他曾经见过这样一件甲衣。

    不过那件甲衣有些破碎,非常肮脏,是穿在一个名为傻子的人身上。

    王七麟当时想顺着这甲衣摸索傻子生前所服役的军队,但是并无所获。

    他把甲衣形态样子传给过听天监,听天监看后说这是一件私铸甲,并非兵甲,在朝廷和兵部都没有登记。

    如今,他竟然在太平关内又看到了这件甲衣。

    而且因为这是私铸甲,所以不存在撞衫的可能性,很显然,傻子曾经在太平关内服役,他在这里做过亲兵。

    再者他也理解了为何听天监没有查到这件鱼鳞甲衣的缘故,这甲衣是段成武夫人亲兵所穿,谁又会去注意一位将军夫人的侍卫穿什么衣服呢?

    将军夫人在亲兵护送下离开,戏楼里头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诸位将领彼此对视,他们都有心缓和这氛围,但又不敢率先开口。

    这种场合一个说不好,那得罪人可就得罪大了!

    还是段成武先开口了,他苦笑一声再度向王七麟赔罪:“世子殿下请恕罪,拙荆是乡下婆娘,没有见识又善妒,怕是她听了市井传言,说是末将与这戏楼的黄鹂姑娘有私交,所以才来找黄鹂姑娘的麻烦。”

    沉一愣头愣脑的问:“私交是怎么交?”

    一些将领嘿嘿笑了起来。

    段成武眉眼低垂,面色不太好看。

    这话侮辱人了。

    徐大帮沉一擦了屁股,道:“我家这位不离卫兄弟的意思是,你与黄鹂姑娘是什么私交?怎么私交的?”

    段成武轻描淡写的说道:“都是市井好事之徒三人成虎,这是坊间杜撰的消息,也就拙荆这般没脑子的女人才会信,也只有这般没脑子的女人会在如此场合来大打出手。”

    说着他对王七麟身后的女角轻轻施礼:“黄鹂姑娘,实在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女角浅浅一笑,彬彬有礼后退两步。

    这代表她接受了道歉,同时也谦逊的表示自己身份卑微,不配在这里开口说话。

    王七麟很感兴趣的问段成武:“那你跟黄鹂姑娘真有私交吗?”

    段成武显然想淡化这话题,可是如今桓王世子询问,他可就不能避而不谈了。

    他飞快的看了眼黄鹂,面露苦笑:“末将好听戏,而黄鹂姑娘乃是边疆戏剧大家,难免有一些交集。”

    “殿下也知道,末将身份比较特殊,盯着末将的人太多,所以流言蜚语也多。”

    “主要是鞑子总制造一些谣言谣传来诋毁我们段帅!”虎良臣忿忿不平的说道。

    其他将领跟着开始声讨鞑子:“正面厮杀,他们不堪一击,如今只能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鞑子黔驴技穷矣,本朝多年北征,他们里头的硬汉早就被杀了个干净,现存的全是鼠辈罢了!”

    “世子殿下亲临边疆,着实是胆色过人,鞑子若有殿下的胆色,何至于耍一些小花招来惹人发笑?”

    蒙元外族成为统一话题,大堂氛围又是其乐融融。

    段成武邀请王七麟落座看戏喝酒,王七麟没有拒绝,伸手示意两下便坐下了。

    黄鹂回台后补妆容,归来后一曲唱腔着实出彩,时而高亢清亮、时而低沉幽怨,确实如黄鹂鸟婉转。

    边关要塞这种地方自然没有行宫别苑,段成武将王七麟给安排在了大营帅帐中。

    王七麟拒绝了,他选了一家客栈暂住:

    有之前下沙镇的经历,他怎么还敢住进军队里头?万一段成武有问题哗变了,到时候他必然得跟军中将士为敌,得砍翻他们。

    但他不想对戍守边疆、保家卫国的边军出刀。

    另一个他来太平关是有机密要务的。

    军队里头安全,可是人多眼杂,他进入其中也等于被困入其中,还怎么展开调查?

    婉拒段成武,他住进约客客栈之中,段成武便要调集一支劲旅来守卫客栈。

    王七麟笑着摆手:“段将军无需费心思在本世子身上,你且带咱们华夏儿郎去镇守城关,本世子身边有不离卫守护,即使前朝的监谤卫倾巢而出,也不惧怕他们!”

    段成武谨慎的说道:“末将自然不敢怀疑世子护卫的实力,但是这边关不比其他地方,还是小心为上!”

    王七麟道:“本世子一定小心,但是兵将们本为戍守国门而留在此地,怎么能将精力耗费在本世子身上?所以将军不要再提给本世子派遣护卫之事,你们有你们的职责,去尽忠职守便是。”

    看他态度坚决,段成武只好带一行手下离开。

    他们的背影消失,王七麟对谢蛤蟆点点头。

    谢蛤蟆捏了个道家法诀闭上眼睛感念四周,九六侧耳倾听一会,随即又对他点点头:爹,一切妥。

    王七麟居中坐下准备说话,沉一徐大等人却各自找地方去歇着了。

    “干,这一路不能骑青凫只能骑马,可把大爷累坏了。”

    “阿弥陀佛,有点困了,谁要与僧爷一个屋?巫巫你来吗?”

    “讨厌啦!”

    “吞口你别学娘们说话,娘的,虽然你们一族没有男女雌雄之分,但弟兄们都是把你当爷们的。”

    看着大大咧咧、歪歪斜斜的一行人,王七麟真是无语。

    聚是羊屎蛋,散是一泡稀。

    他咳嗽一声道:“咱们这个队伍需要强调一下纪律了,那啥,大家以后做事不能这么随心所欲,要有纪律性,别它娘整天东倒西歪的……”

    众人漫不经心的点头,白猿公抱着他的剑倚在窗口要睡觉。

    王七麟面色一沉,道:“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这成何体统?”

    “大家这不是累了么?”徐大嬉皮笑脸的说道。

    王七麟冷笑一声:“累了?那不累的时候呢?徐爷既然你这么说,那可就别怪我翻旧账了!”

    “我们有些袍泽,太不像话了!”他的语气逐渐严厉,“啊?前些日子咱们奔赴边关,是吧?肩负重任,所有人都在忙着办案,而有的人呢?”

    “谁?”沉一问,“你说有的人,说的是谁?”

    王七麟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有脸问,说的就是你!”

    “僧爷怎么了?”沉一委屈的说。

    王七麟说道:“你怎么了?之前准备离开下沙镇之前,大家伙都在商讨案情,你和徐爷这两个混蛋呢?你们俩整天就知道鬼鬼祟祟躲在一个房间,然后关上门、关上窗、拉上窗帘……”

    听到这里,倚在墙上要睡觉的白猿公顿时精神抖擞:聊这个我可不困啊。

    其他人也屏住呼吸瞪大眼睛。

    沉一面色大变,急忙摆手:“七爷别说了别说了,阿弥陀佛,你就饶过喷僧吧。”

    “继续说继续说。”吞口积极的说道。

    巫巫兴奋的指着徐大说道:“没想到哟,原来你们两个……”

    王七麟冷笑道:“不错,他们两个大男人、大白天在一起干什么?你们都想不到!我当时踹开门进去,然后发现他们两个在偷偷摸摸……”

    众人的呼吸开始急促。

    “看《隋炀后庭艳史》!”王七麟说道。

    沉一满脸悲愤,赶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宽恕弟子一时不察竟为奸人拉下水。”

    徐大气的一个劲乳摇:“你娘!”

    其他人却很失望:“就这个?”

    巫巫最失望:“那他们两个就没有做点什么吗?”

    王七麟说道:“两个大老爷们大白天凑在一起看《隋炀后庭艳史还不算做了什么吗?”

    大家伙长吁短叹,对此毫无兴趣。

    只有吞口期盼的问:“七爷,他们看的这个后庭,是不是咱们经常理解的……”

    “给僧爷去死!”沉一挥舞伏魔杖要打烂它的虎头。

    闹闹腾腾的,夜幕降临,他们来到边关的第一天便结束了。

    清晨开始徐大和马明等人便散了出去,开始打听关于镇军将军段成武和副将宋智鹿之间的消息。

    但老百姓对于鞑子攻城时候发生的事并不清楚,他们知道的比王七麟一方还要少,只知道鞑子大军天降,忽然奔腾杀到。

    当时城门虽然及时关闭了,可是来不及发起全线防御,城门也只是关闭,并没有封锁。

    鞑子大军围城,宋智鹿最终带人去打开了城门。

    后面确实是段成武带兵从外重新攻城,而鞑子不擅收城,且城内又有汉军杀出,双方里应外合轻易收服城池,杀的鞑子大败。

    王七麟推测段成武有问题,他想亲自去查段成武,恰好段成武又要宴请他,他便推说还想看戏,约段成武再次去了鸣翠楼。

    他现在是皇家世子,身份高贵、地位凌云,在段成武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问话。

    仗着这层关系他便直接问段成武:“段将军想必猜到了,值此边疆大乱时节,本世子来太平关恐怕是有职责的,对吧?”

    段成武抱拳道:“请世子明鉴,末将不敢枉测世子谋划。”

    王七麟笑道:“段将军客气,其实本世子此次来到太平关是想查一个人,这个人必须得问段将军,那便是宋智鹿宋校尉。”

    听到这个名字,段成武自如的表情有些阴翳起来。

    他端起茶杯灌下一大口水,门口的婢女想要进来添茶倒水,却被他挥手赶了出去。

    王七麟整理衣服坐正了身躯。

    好嘛,有故事可以听了。

    段成武闷闷的说道:“树深兄——哦,这是宋智鹿校尉的字……”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他这个字很有讲究,取自太白先生的《访戴天山道士不遇》。”徐大下意识说道。

    段成武诧异的看了眼徐大,道:“没想到成大人不光修为高,文采也高。”

    刘稳的不离卫团队中形象与徐大最接近的叫做成标,徐大如今便冒充了他的身份。

    当然,真正的成标如今已经差不多成标本了。

    夸赞了徐大一句,段成武又说:“树深兄与成大人是一般的人才,有勇有谋,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军。”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投降鞑子,竟然会暗通敌酋!”

    他将送给朝廷的官文又叙述一遍,说了他怎么被宋智鹿给绑了、又是怎么逃脱,脱身后多困难的收拢了败退出城的残部,最终汇合来袭精兵趁着鞑子未在城中站稳进行反扑,又把太平关给拿了下来。

    讲述完之后,段成武大为感慨:“树深兄不愧是最了解末将的人,一度将末将逼的很惨,若非末将妻子带领亲兵舍命相救,又想方设法引走追兵,恐怕就没有末将的今日了。”

    “你妻子?”王七麟问,“是昨日我见过的嫂夫人?”

    段成武苦笑一声:“正是她,好叫世子殿下知晓,拙荆是乡野村妇,却从小苦练拳脚,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她不会女红手艺,不会相夫教子,只会陪同末将厮杀疆场。”

    “末将能有今日的地位,不说全靠拙荆,但她的陪伴与协助却是极为重要。”

    “所以,”他叹了口气,“军中的兄弟对拙荆很是信服,末将亏欠她众多,这才有了昨日的荒唐事。”

    王七麟说道:“你对她有愧,这样当她去殴打你的红颜知己时候,你只能在台下尴尬的看?”

    段成武苦笑不语。

    王七麟又问:“那你亏欠嫂夫人众多,黄鹂姑娘是不是也亏欠你众多?”

    段成武一怔,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询问这话,便谨慎的说道:“这倒没有,反而是末将亏欠黄鹂姑娘不少。”

    王七麟说道:“既然你也亏欠黄鹂姑娘,那她挨打你为何在下面看热闹?你为何不去将她解救出来?”

    段成武一声长叹,满脸颓然。

    这一刻他没有了统帅边关数万铁军的名帅风范!

    王七麟以男女关系为突破口挤兑他,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点有问题的信息。

    结果瞎子点灯白费蜡,段成武口风严谨,他说了许多话,但王七麟琢磨一番却没有找到什么漏洞。

    他的话滴水不漏。

    戏剧结束,他们离场。

    戏班子的班主和黄鹂等台柱子出来送人,这时候王七麟见到了黄鹂。

    一个面容清秀、身段窈窕的娇美姑娘,卸掉妆容后她不复妩媚之色,举手投足之间反而有一点伤感无助的柔弱。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明白他的意思,便走在队伍最后头。

    众人都离开,徐大对黄鹂说道:“昨日段将军就在你台下稳坐。”

    黄鹂听到这话眼圈一红,泫然欲泣。

    走在王七麟身边的段成武握住了拳头,却没有反应,自顾自的带领亲卫离开。

    王七麟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这个对手不好对付,他这次想查到边关战情的真相恐怕不容易了。

    段成武终究是当朝名将,这种人自然不好对付,王七麟进入太平关之前已经做好了啃硬骨头打硬仗的准备,所以并不沮丧。

    他现在心里有些谱,后续的侦查方向已经逐渐清晰,他要从虎良臣和段夫人下手!

    本来段成武今日要设下家宴款待桓王世子一行,可是得知他白天时候又去了鸣翠楼,段夫人勃然大怒,竟然带着亲兵在段成武回家的路上设下伏击。

    事态大乱,家宴只得作罢。

    王七麟想找机会单独请段夫人吃个饭,这女人不像是有心计的样子,他觉得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肯定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些想要的消息。

    当晚出事了。

    出事的是鸣翠楼。

    午夜时分,鸣翠楼遭遇大火,整个戏班子上下四十多人,竟然一个没能逃脱,全数被烧死在楼里!

    事情大条了。

    王七麟立马知道事情有古怪。

    他刚来太平关、刚接触鸣翠楼,结果整个戏班子就全没了,要说这事没人捣鬼他绝对不信!

    可惜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太晚,等到他得知鸣翠楼失火被焚毁后再去现场,现场已经乱七八糟了。

    救火的边军和邻舍百姓又是倒土又是喷水,楼房情形乱到没边。

    他所看到的便是一片焦炭残骸和零星的火光,以及断断续续被人抬出来的尸首。

    这些尸首碳化的不成样子,王七麟什么都看不出来。

    衙门差役封锁残楼,封锁线外有诸多百姓在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鸣翠柳当时买戏楼时候选了这里,老朽就说不好,这种木楼好看不假,但是危险,不抗风沙便罢了,一旦走水失火压根没的救。”

    “对,昨夜风那么大,火借风势,这又是一栋老木楼,怎么能救呢?”

    “不能救火也就罢了,怎么戏班子没人逃出来,竟然全被烧死在里头?”

    “有意思,听说段将军一直想娶黄鹂为妾,而女将军却断然不许。”

    “内幕消息,前天段将军行庆功宴之地就在这鸣翠楼,结果女将军打上门来守着段将军的面将黄鹂大家收拾了一通……”

    “你们意思是,这楼是女将军放火烧掉的?人是女将军杀掉的?”

    “我没说我们没说!”

    “我草,你谁啊?不要乱说啊。”

    看着纷纷出口否认的百姓,王七麟笑而不语。

    一座楼被焚烧、烧死四十余人,这是重案。

    太平关衙门围绕这桩案子忙碌起来,但军中却无人来关注案情。

    王七麟决定主动出击,这桩纵火烧尸案让他看到了机会。

702.全方位调查

    王七麟在鸣翠楼遗址所听百姓提到的‘女将军’,便是段成武的发妻,刘大梅。

    刘大梅这女人与寻常妇女不一样,她少时练过拳脚,精通棍棒刀枪,相传她家里头是屠户,自小见多了杀猪宰牛,故而并不害怕鲜血与残肢断体。

    段成武的身份很有戏剧性,他本是一介书生,家里贫困潦倒,但颇有才气。

    刘家看中他的人才,便将大女儿嫁给他为妻,后来段成武果然科考有所成绩,高中进士,被朝廷派往西北边疆担任将军书记一职。

    这个书记当然不是王七麟在梦里地球上所熟知的那个书记,顾名思义,它的职责是给军队汇总文书、书写公文。

    他在军中踏踏实实干了三年,随即有一次西域一国举国叛乱,叛军竟然要攻打大汉边境城池。

    同样是事发突然,当时守城将领外出未归,城内守军大乱,段成武便穿上将军战甲冒充将军带兵上城墙,并携亲兵快刀斩杀先登城墙的两名叛军。

    这样守军军心大稳,上下合心将叛军给围剿一通,立下大功。

    他借着这个机会正式进入了军队,又书记官转为校尉,一步步走到正三品的镇军将军。

    而根据听天监的案宗记述,多年前段成武第一次穿上盔甲踏上城墙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亲兵便是刘大梅。

    外界所盛传的是他斩杀了外族先登悍卒之事并不可靠,砍下那先登悍卒的也是刘大梅。

    此后段成武在军中就任,便一直带着刘大梅,所以刘大梅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却被称之为女将军。

    看过关于刘大梅介绍后,王七麟还挺欣赏这个彪悍的老娘们。

    难怪当日他看黄鹂在台上是有些修为的,却被刘大梅摁着打的无力还手,原来刘大梅身手相当不错。

    她起初在家中跟随父兄练拳脚功夫,进入军中之后又跟随名师修炼武道,其修为不可小觑。

    了解了刘大梅,王七麟对她客气很多,特意从朝廷赏赐边军的礼物中精选了一份带着去上门拜访。

    太平关是要塞,将军府修建的简易而结实,并不高大巍峨也不豪华奢侈,刘大梅住院仅仅是一座石头屋子,屋子前的院子修饰成了演武场,上面有刀枪剑戟、有石锁也有各种大小不一的滚石。

    得知桓王世子登门拜访,刘大梅带着身边人赶紧来迎接。

    王七麟很客气的跟她寒暄,然后扫了眼演武场后他便好奇的上去询问道:“这里有许多滚石,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刘大梅上去抱起一块石头行走,笑道:“让殿下见笑了,这是我、奴家练力气的。”

    王七麟赞叹道:“嫂夫人真是神力。”

    他顺手拿起一把偃月刀,这是刘大梅的兵器,能用这样武器的无一不是力大无穷的猛人。

    刘大梅抱拳道:“殿下谬赞了,我、奴家看殿下才是用刀的行家,这提刀的姿势非同一般,一看就是练过的。”

    王七麟潇洒的耍了个刀花,又笑:“本世子算什么行家?只是我父王喜好大刀长枪,本世子自小便跟着他玩过几次,所以还算熟稔。”

    他将偃月刀放下,刘大梅接了过去:“殿下就是行家,既然桓王喜好大刀长枪,殿下应当对这等兵器也有些兴趣,那奴家献丑,给殿下演上一段!”

    大刀舞动,刀风呼啸。

    王七麟伸手在兵器架上抹了一把,上面有一层沙尘,刘大梅显然只对偃月刀有兴趣,其他兵器最近没有保养,上面也都沾染沙尘。

    刘大梅的偃月刀耍的比徐大还要好,她的步法与身法很是精妙细致,配合大开大合的刀法,粗中有细、粗细搭配,将长刀耍的水泼不进。

    长刀收起,王七麟带队鼓掌喝彩。

    刘大梅嘿嘿笑道:“殿下可别夸我了,我这算啥?庄稼把式,桓王才是名帅,您麾下高手才多呢。”

    双方客套着进厅坐下,寒暄一阵后王七麟便将话题引向了战场。

    提起战场往事,刘大梅果然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回忆起她陪伴段成武所参与的战事。

    谈过几件战事,氛围再次冷落下来。

    这时候刘大梅一咬牙,说道:“殿下,我这个人是粗俗娘们,不会说话,嘴巴笨的跟棉裤腰一样,就会舞刀弄枪,要不然这样,我再给你耍一套刀法看看?”

    王七麟笑道:“嫂夫人的刀法,本世子已经见识了,不如这样吧,方才你一直提及你的亲卫队,那不如让他们上来亮亮相,让他们给本世子演绎一番?”

    刘大梅欣然道:“好。”

    她对随身两个汉子下了命令,两个汉子出去,很快带回来一队人。

    王七麟看向这些人,说道:“果然都是气吞猛虎的精兵悍卒,难怪我大汉百姓能安居乐业,我汉家朝廷能海清河晏,原来是有这般猛士在为我们戍守边疆。”

    带队的卫兵抱拳行礼:“多谢世子殿下赞誉!”

    后面的卫兵跟着朗声说:“多谢世子殿下赞誉!!”

    刘大梅便说道:“好了,殿下想看看咱们的本事,诸位兄弟打起精神,给殿下好好表演。”

    王七麟举手挥了一下,笑道:“不急着表演,先让大家伙做个自我介绍吧,本世子认下人,认识认识这些为国戍疆的好汉子。”

    亲卫们一一做介绍,总共是四十二人。

    对于亲卫队伍来说,这人数有点太少。

    王七麟询问,刘大梅便伤心的说道:“本来我的亲兵有百人之众,可是前些日子我男人被宋智鹿那怂货给绑了,为了救出他来,我只能带亲兵突袭地牢。”

    “这导致我家亲兵伤亡惨重,足足有半数之多战死,最终残留的不过三十人,现在殿下之所以能看到四十二人,还是因为刚刚招募添加了十二人呢。”

    王七麟感叹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他的情绪也低沉起来,便草草看过亲卫们的交锋表演后,留下礼物带队离开。

    远离了将军府,他立马下命令:“盯死将军府,抓他们门房,请虎良臣过来!”

    朝廷在每个边关设统兵总将军一位,是为镇军将军,设校尉五人,分为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

    宋智鹿便为步兵校尉,行五校尉之首责,如今宋智鹿拒捕被杀,剩下四校尉之中需要一个新的首责。

    虎良臣是屯骑校尉,他目前是剩下四校尉中最有希望成为首责校尉的人。

    桓王权重,世子此时来边关,自然身背要务,虎良臣有心结交,于是徐大这边去请,他立马带着亲兵赶来。

    对此王七麟失望摇头。

    虎良臣不能成为五校尉首责,这人醉心权术,不够尽职。

    如今是关键时期,屯骑校尉又是要职,必然军务繁忙,结果王七麟这边一邀请,他便将军务给扔下了——这怎么会是一个好的将领?

    不过这不耽误王七麟对他许下空头支票。

    他不知道在太平关猫腻中,虎良臣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他不敢胡乱询问虎良臣,以免引起段成武方面的警惕和逆反心理。

    开门见山,他直接问虎良臣想不想更上一层楼,想不想在军中坐的位子更高一些。

    虎良臣的答应干脆利索。

    于是王七麟便说道:“虎将军,本世子无需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便将此行目的告知于你。”

    “陛下得到密辛,说太平关内有人勾结前朝余孽,意图谋反,本世子此次来太平关便是为了查清这件事。”

    虎良臣肃然抱拳:“竟然有这种事?请世子放心调查,若当真有这样的人存在,那无需世子动手,卑职亲自引兵将他捉拿归案!”

    “无论他是位高权重还是德高望重,卑职都不会手软!”

    王七麟脸上欣然点头,心里却默默撇嘴。

    这就‘卑职’上了?看着挺结实挺硬气的个汉子,怎么腰这么软呢?

    他又对虎良臣叮嘱:“你我相见的事,万万不能对外提及,本世子的意思你明白吧?”

    虎良臣痛快的点头:“明白。”

    然后他又迟疑了一下,说道:“殿下,卑职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七麟说道:“虎将军请讲。”

    虎良臣诚恳的看着他说道:“请恕卑职枉测殿下心意,其实殿下的意思卑职明白,殿下和朝廷是担心段将军不忠于陛下、是担心段将军会谋逆。”

    他迅速的接着说:“但卑职想请殿下相信,段将军一心为国、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之前太平关大战,若非宋智鹿突然发难,太平关绝不会陷落!”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相当诚恳了。

    王七麟诧异的看向虎良臣,没想到他这么圆滑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他拍了拍虎良臣的肩膀说道:“虎将军的话,本世子自然是相信的。”

    “但本世子是来调查一些隐秘的,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实际上本世子初来乍到,不相信太平关内任何人,包括虎将军在内。”

    “可是呢,只要本世子查证谁确实没有暗通外族,那本世子就会完全的信任他。”

    “虎将军如此,段将军也如此!”

    虎良臣再度抱拳,他重重的说道:“请殿下放心,卑职明白您的意思,也会竭尽全力配合您的调查。”

    王七麟说道:“无论此次太平关内是谁暗通异族,只要不是虎将军,那等到本世子回京,一定会替你向陛下请功,至少能升为八平将军!”

    屯骑校尉是正四品,而八平将军则是正三品,它总共有八个军职,分为上四平和下四平,其中上四平为平东将军、平南将军、平西将军、平北将军,而下四平则为平寇将军、平虏将军、平狄将军、平难将军。

    虎良臣欣喜的道谢,王七麟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药丸:“本世子以我刘汉皇室血脉立誓、以我皇世子的身份立誓,先前的承诺绝非口头宣读,一定会说到做到。”

    这下子虎良臣可就放心了。

    徐大将他送走,他走的是欢天喜地。

    白猿公奇怪的问道:“七爷你跟他推心置腹,就不担心城内通敌的是他吗?”

    王七麟说道:“担心,不过适合为咱们所用的也只有他了,所以只能去尝试着把他拉入咱们阵营。”

    “再说,”他顿了顿露出笑容,“咱们现在要查的又不是暗通异族的事,而是查段成武和宋智鹿之间的猫腻,你看这个虎良臣这么会拍马屁,他跟段成武肯定关系匪浅。”

    “我倒是相信段成武没有被外族收买,当初太平关陷落,完全是前面两个要塞突然投降蒙元,导致太平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所以在通外族这件事上,段成武和虎良臣应该没什么问题,咱们告诉他们此行不是追查太平关陷落之事,而是说要查太平关内勾结外族者,这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

    根据王七麟推断,现在朝廷更倾向于认为在太平关陷落世间中,段成武有问题,要让他找到证据。

    要是段成武有问题,确实是他在外冬猎导致外族发难攻陷太平关,那虎良臣十有八九也有问题——

    段成武出去狩猎,他这样的马屁精能不去陪伴左右?

    他与虎良臣聊过后,将军府门房也被带来了。

    谢蛤蟆亲自去请的他,神不知鬼不觉将他请来了客栈。

    门房叫老福气,是当地人,在将军府当门房已经有四十个年头,谁当了太平关的镇军将军,他就给谁去看门。

    这种人是老江湖、老狐狸、老姜,寻常手腕糊弄不了他,于是王七麟跟他来直接的。

    老福气被带进房间后,他直接拉开一个匣子。

    里面一半是金铢,一半是银铢,摞的老高,足够老福气这种单身汉挥霍三辈子!

    不出所料,老福气总是眯着的眼睛瞪大了。

    王七麟问道:“段将军全家上下,你觉得谁有问题?”

    老福气精神抖擞的问道:“殿下你算是问对人了,就是不知道殿下问的是什么问题?”

    “如果你问谁品行有问题,嘿嘿,那肯定是缺三,这孙子仗着是女将军的老家人,在城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光手指就让女将军给砍掉三根!”

    “如果你问谁身体有问题,嘿嘿,那就是张阳,他是个天阉!”

    “如果你问……”

703.桃僵之虫(二更,弱弱的求一下票)

    “段将军和女将军有没有问题?”王七麟打断他的话。

    老福气哆嗦了一下子,说道:“呃,他、他们怎么会有问题?他们身体健康、品行高洁,全城谁不知道?”

    送虎良臣回大营的徐大正好进屋,他知道从老福气口中不可能查出段成武夫妇的问题,便准备询问与宋智鹿相关的话题。

    他相信这门房肯定知道一些段成武与宋智鹿之间的问题。

    但王七麟拦住了他。

    事情不能这么办,老福气太狡猾了,得徐徐图之,才能从他口中得到真实信息。

    这就是治老滑头如烹小鲜。

    毕竟他不知道这老滑头自己有没有问题。

    就像窜稀的时候任何一个屁都不值得信任,现在这太平关内除了他们自己,其他任何一个人也不值得信任。

    于是他继续从边角料开始入手:“女将军的亲卫都是怎么来的?”

    老福气说道:“哦,是将军帮她从军中健儿里挑选出来的,全是好汉子。”

    王七麟问道:“他们这些人里,你觉得有没有谁是有问题的?”

    老福气断然摇头:“这些人肯定没问题——等等。”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金铢银铢,表情有所犹豫。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将金铢银铢往他面前推了推。

    老福气吞了口口水说道:“是这样的,宋校尉当时绑了我们家将军,然后迫使城门守军开城投敌,是我家女将军拼死把将军给救了出来。”

    “当时女将军的亲卫战死大半,但也有一些活了下来,可是有一个不大对头,他叫呆头鹅,平素里呆呆傻傻、不怎么言语。”

    “然后这个呆头鹅没有受伤,他本来是完好无损的,结果回来第二天突然暴毙了。”

    王七麟心里一动。

    呆呆傻傻,不怎么言语的呆头鹅……

    大白山的傻子……

    徐大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人,他便迅速问道:“这有什么问题?”

    老福气犹豫的说道:“可是老头子总感觉呆头鹅不对劲,他那张脸不大对劲,不太像是呆头鹅了,嗯,还有点像,却不是很像……”

    “好像换了个有些像的人!”

    “问题就在这里,大家伙怎么都觉得那个人就是呆头鹅,都正常的跟他说话、跟他正常生活,好像老头子记忆出了差错一样。”

    “可老头子不可能记错,那不是呆头鹅,或者呆头鹅练了什么古怪的功夫,变了样子?”

    他又摇头:“人的样子会有所变化,这身上味道不能也变了吧?老头子跟呆头鹅见了两次,感觉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

    “他身上有一股桃花香味!”从来不在王七麟办案时候乱说话的巫巫罕见开口。

    老福气重重点头:“对,有一股香味,你怎么知道?”

    他又琢磨了一下再次点头:“你不说老头子还真是想不出来,正是桃花香!难怪老头子觉得那香气在哪里闻过又具体想不起来,原来是桃花香,是老头子年轻时候在江南闻过!”

    巫巫不回答,而是以前所未有的急迫语气问道:“老人家,除了呆头鹅,其他活下来的亲兵与以前相比有没有异样之处?”

    老福气说道:“没有。”

    “不过这些日子老头子倒是跟他们没什么接触,”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鞑子退走了,可是俺们将军担心城内有他们谍子,会暗杀城内高官,于是要求亲卫们不得与外界联系,全心全力保护自己主子。”

    巫巫急忙说道:“不是不是,我问的异常不是性子呀样子呀身材呀方面,而是问吃喝!”

    “他们最近是不是不吃肉改成吃素了?”

    老福气眨眨眼睛,道:“这个倒是没有注意——嘿,让你一说还真让老头想起个异常,最近段日子来,伙房做饭确实是素菜更多了一些。”

    王七麟看向巫巫,巫巫说道:“七爷,那个呆头鹅就是咱们碰到过的……”

    “说了这么久怎么也没人给上个茶?”王七麟打断她的话,“太失礼了,徐爷,你带老爷子先去喝口水,让他好好想想再说话。”

    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立刻把老福气给带走了。

    等到门关上,巫巫随即说道:“塞外有一种很神奇很罕见的虫子叫布鲁巴木丽,我们蛊娘把它叫做桃僵,这虫子很神奇,能散发出一股桃花香味。”

    “但是我们叫它桃僵与它的味道关系不大,而是它的能力,它能让让一样东西李代桃僵!”

    “比如说,如果这虫子进入狗体内,恰好又有一头狼死掉了,那这狗若是吃了狼的血肉,它会变得跟这头狼的样子很像!”

    “我明白了!”胖五一猛的打了个机灵,“呆头鹅就是咱们在大白山找到过的傻子,有人身上有桃僵虫,又有人吃了他的血肉,所以变成的样子——呃,不对。”

    “如果那人吃了傻子的血肉,那他为何没有变成傻子的模样?”

    巫巫说道:“很简单,你个笨蛋,因为桃僵虫不能无限的让主人去变成另一样东西,它是有条件的,所以我以狗和狼举例。”

    “它能起效的前提,是主人与所食血肉者有血脉关联,狗与狼是有血脉关联的!”

    听到这里,屋子里剩下的人大为惊奇:“还有这样的奇虫?”

    谢蛤蟆抚须点头:“无量天尊,不错,天下奇虫众多,确实有桃僵这种虫,还有一种虫与之相似,叫做水乳。”

    “水乳之虫也能散发出味道,是乳香之味,它能让主人与一样东西进行融合,如水乳交融。”

    巫巫笑道:“道爷说的很对,就是这样,这两种虫都很怪也很罕见。”

    胖五一关心的问道:“那哪里能找到这种虫呢?”

    他向四周解释:“大家别误会,我想找到这种虫让它进入体内,是为了找一口龙血吃下去,这样我不就可以变成龙了?”

    “问题是,你去哪里找龙血?”白猿公问。

    胖五一不怀好意的看向王七麟。

    他们都知道王七麟曾经服用过玄龙精血这回事。

    王七麟淡定的说道:“我得到的玄龙精血都被我吃掉了,已经消化了,所以你们谁想找点玄龙精血,那得找徐爷了。”

    “徐爷的玄龙精血没有被消化吗?”

    “不,他没有吃掉,而是抹在了身上,我想迄今应该还有所残留。”

    胖五一说道:“这就好办了,那我只要去他抹了玄龙精血的地方舔两口——道爷七爷,你们什么眼神?”

    巫巫说道:“你不要以为桃僵是好东西,你个傻瓜,一旦被这虫子进入体内,那你可就不能乱吃东西了,可以吃蔬菜水果,但不能吃任何肉、骨头或者血!”

    “所以我刚才问老门房,是不是女将军的亲卫们都改成了吃素,如果他们都改成吃素,那很有可能就是体内有了桃僵虫!”

    “桃僵主人一生一世不能再吃肉骨肉血这等东西,否则虽然会与骨肉血的主人变得样貌相似,但那是暂时的,虫子会因此而死,届时主人也是暴毙而亡!”

    听巫巫介绍了桃僵,一个推测出现在了王七麟脑海之中:“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现在大概能确定,女将军的亲兵全被人给替换了,这些人应当早就死了!”

    “傻子也就是呆头鹅是女将军的亲兵,但他却没有死,他偷偷脱离战场,得以逃生,并且想要逃回家中。”

    “有一方势力杀了他们这些人,然后找他们亲戚来寄生桃僵虫,进而变成了他们。”

    “可是这一方势力不知道傻子是替换人而成,他在军队中肯定以张氏少爷张治安之名生活,这方势力不明所以,找了张治安一个亲戚,结果他们虽然得到了傻子的血肉,可是却闹了乌龙,没能变成傻子,反而导致这个人暴毙。”

    “后来他们反应过来,便去追查这事,并将张治安全家上下杀死,恐怕他们还查到了傻子替换张治安这件事,所以找人想去大白山调查这事。”

    “要调查这事的自然是井木犴,结果井木犴被咱们给做掉了,调查此事的通知单落在了咱们手里,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

    白猿公迷糊的挠挠头问道:“可是,灭门张家的人,为何不顺道去大白山调查这事,而是要让井木犴去调查呢?”

    王七麟摇头道:“这个不清楚,或许他临时又有其他事要做吧。或许他去过大白山,当时傻子没有回来,他没发现问题又不能久等,就把这活转给了井木犴,总之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女将军恐怕也被人给置换了!”

    一个细思极恐的点出现了:段成武会不会同样被人给置换了?

    王七麟本来是要查之前太平关陷落到底是段成武和宋智鹿中谁的责任,现在好像他查到了了不得的大事……

    其他人认可这个分析,马明帮着他继续往下说:

    “之前说宋智鹿控制了段成武,咱们以为这是段成武自己编造谎言,或许这是真的,你们看虎良臣这人虽然利禄薰心,却愿意担保说段成武没问题。”

    “如果段成武没问题,那么救出他的女将军则有问题了。”

    “宋智鹿能拿下段成武,怎么会被一介女流带一百亲兵给解救?”

    “会不会是鞑子需要放出段成武,于是他们先把女将军和亲兵也给拿下了,又找人来变幻为了这些人的模样,再与段成武去演戏?”

    沈三忧心忡忡的说道:“若是段成武也被换了呢?”

    王七麟摆手道:“应当没有。”

    “我曾经也想要冒名顶替过一个人,就是在锦官城时候去冒充黎贪山狼此人,但是要冒充一个人很难很难,即使样貌身段一样,可是言行举止总有不同之处,甚至眼神就会让亲近的人看出不同。”

    “所以段成武很难被人顶替,因为他要接触的人太多了,太容易被看出问题了。”

    “那把段成武身边的人全给顶替掉不就得了?”白猿公大大咧咧的说道。

    沉一冷笑道:“阿弥陀佛,你它酿没脑子,那他们把全天下人都给顶替了算了!”

    众人点头,一起鄙视的看白猿公。

    王七麟说道:“沉一说的在理,他们不可能有太多桃僵虫,所以他们选择女将军和身边人来顶替最合适——”

    “女将军终究是女人,正常来说除了战时她不会总是抛头露面。”

    “而她身边亲兵被顶替也有原因——我猜测这些人都是有亲属的,那些所谓战死的亲兵要么没有亲属在世了、要么就是有亲属在太平关内!”

    白猿公不服气的说道:“那女将军要是被替换了,段成武会不知道?段成武可是个警惕人!”

    王七麟沉吟一声,再度将老福气提了过来。

    他问道:“老先生,最近段将军与夫人有没有闹别扭?”

    老福气笑道:“肯定闹了呀,世子应当知道,就是因为黄鹂闹了别扭,坊间都传闻说我家将军要纳黄鹂为妾,这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把我家夫人气了个够呛。”

    “我家夫人千辛百苦才把我家将军给救出来,结果他竟然想找个戏子为妾,这换谁身上不生气,对不?”

    “你家夫人在得知消息之后,就不跟你家将军住在一起了,对不对?”王七麟再问。

    老福气笑:“是的,我家将军最近一直住军营大帐呢。”

    王七麟打了个响指。

    一切妥了。

    “你家夫人还有什么异常吗?”他问道。

    老福气理所当然的说道:“没有异常,我家夫人就是很生气很伤心,她要回娘家呢。”

    他这句话说的很随意。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七麟心头电光石火一闪,一个念头出现了!

    他再度示意徐大将老头带走,对屋子里的人说道:“段成武没问题,我知道鞑子为何入城后不乱杀乱抢,还找人顶替女将军把段成武给放出来的原因了!”

    “立刻给歌帅发消息,我可能知道想带着防北第三线五关布防图叛逃的人了!”

    谢蛤蟆浑身一震,低声道:“难怪鞑子会从太平关撤军,他们不是不想要太平关,而是想要将防北三线一举击溃!”

    “放长线钓大鱼。”王七麟点头,“鞑子里头肯定有高手在操局,他们竟然将鱼线放的这么长!”

    “可惜,他们大漠之中缺水少鱼,终究不懂钓鱼之道,他们只会用鱼钩放线钓鱼,却不知道最好的捕鱼方式是放渔网!”

704.好大惊喜

    朝廷怀疑段成武的说辞而相信黄泉监的调查,原因之一便是太平关易守难攻。

    王七麟已经看过太平关的整体走势,这确实是一道天堑关卡。

    段成武向朝廷陈词,说的是他收拢残兵汇合援军,仗着城内军民起义,里应外合拿下了太平关。

    如果这番陈词是真的,那城内军民实力可是够强。

    对于太平关来说,当时的残兵与援军数量实在不够看,别说攻下关卡,能有人冲上城墙就算段成武指挥得力、将士悍不畏死!

    朝廷不信这番说辞,所以才选择相信黄泉监的调查信息。

    现在王七麟倒是觉得段成武没有说谎。

    宋智鹿应当确实投降蒙元给他们开了门,全城上下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都是这么个说辞,这种大事、大消息若有问题,不可能从头到下瞒得住。

    但后来不是段成武攻下了太平关,而是蒙元放弃了这座城关。

    他们这是出拳打人,往后收回手臂是为了蓄力、为了拳头有更大的力量,制造更大的杀伤!

    王七麟猜测不错的话,女将军肩负调查防北第三线五关布防阵的责任。

    当然,现在这个女将军已经不是她本人了……

    他觉得段成武应该没有问题,于是他决定约见段成武。

    这事不能在中军大帐进行,指不定段成武那边有什么问题,万一他跟蒙元方面暗地里有所勾连,那他可就是去给对方送外卖了。

    他准备让徐大去请人,结果巧了,段成武的亲卫队长上门,说是段将军有请。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徐大等人,他们对视一眼,脸上皆有狐疑之色。

    他们这边刚查出女将军的猫腻,这段成武就主动上门请人了?

    一个可能浮现在王七麟心头:蒙元一方极其警惕,他们今天先上门又暗地里连续请人,怕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于是他们准备提早发难。

    这个怀疑有个前提。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看向谢蛤蟆,低声问道:“你带老福气这件事,隐秘性如何?”

    谢蛤蟆捻须说道:“无量天尊,绝对隐秘!老道带他离开的时候,还做了个如生纸人待在他的床上睡觉,绝对无人能看出蹊跷!”

    一听这话,王七麟心里有谱了。

    他问卫队长道:“林小校,段将军请本世子去往他的大营所为何事?”

    卫队长恭敬行礼,道:“回禀殿下,卑职尚不清楚,因为将军说是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

    “另,将军不是在中军大营的帅府请您,而是在关城衙门请您。”

    王七麟下意识挠了挠头。

    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是准备了什么法宝还是准备了什么美人?

    他飞快扫了眼众人,慢慢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不怕段成武乱来,他的八部天龙剑阵中已经集齐七部,新添苍龙让他战斗力大增,段成武若是乱来,他正好可以试试苍龙御剑的威力。

    最善战的小阿修罗曾经向他说过,苍龙御剑之威能比得上他们六个战力之和。

    因为这是龙!

    八部的双王!

    能让小阿修罗这样桀骜且心高气傲的主儿低头服软,足以见苍龙之能。

    他带上一行人出门,路上徐大跟卫队长开玩笑,说段成武是不是准备了塞外美人给殿下暖床,卫队长陪笑,他其实挺想给世子殿下暖床的。

    皇家世子就是威风。

    王七麟出门,这边已经有人先去通知段成武一方,于是当他们到了衙门口,段成武带着亲卫们已经恭候多时。

    段成武规规矩矩的行礼,王七麟抬抬手说道:“段将军将本世子叫来这里,说是有什么惊喜?”

    “还请殿下海涵,末将斗胆将您叫来衙门有些冒犯了,不过确实是有点小惊喜,有您的旧友来见您,是他们请您来的……”

    段成武笑着说话,然后半转身伸手指向门内。

    旧友?

    桓王世子旧友?

    王七麟抬头看天。

    晴天霹雳!

    两个人影一起出现。

    还真是旧友。

    他都认识。

    这两个人的出现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一个是武翰林!

    另一个则是李瑁,本朝十二年的状元郎,永安公主的驸马爷!

    王七麟看到两人脸上露出惊喜,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这俩人怎么会突然来到太平关?

    武翰林也就罢了,估计不会拆穿他身份,可是这个李瑁却是信不过!

    他去年年初在长安城里见过李瑁,当时驸马爷对他的态度可不太好,三番两次的陷害他,更曾经写过一副对联嘲讽他。

    迄今他还清晰的记得那副对联的内容:戊戌共体,腹中只欠一点;王丰同笔,头足正好双飞……

    王七麟假冒桓王世子身份这件事是机密,李长歌是给他直接传达了圣旨,是太狩皇帝允许他这么做的。

    其他人并不知道情况,所以武翰林看到他后脸上笑容凝滞了。

    李瑁却相反,他本来脸色淡然、目光清冷,可是看清王七麟样子后他却逐渐露出笑容。

    并且笑容逐渐变态。

    王七麟主动发声,他对两人愉快的招了招手:“武大人、李瑁学兄,我们好久不见。”

    武翰林苦笑道:“也不算很久,那个、那个世子殿下别来无恙?”

    李瑁的笑容格外浓烈,他笑道:“世子殿下在哪里?”

    直入主题。

    开门见山。

    一发入魂。

    他接着说:“在下怎么没有看到世子殿下,只看到了听天监的王七麟王大人?”

    “哦,对了,王大人现在高升银将,还是观风卫之卫首?”

    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很欠扁。

    段成武显然知道王七麟这个人,他的表情大变,满脸吃惊又眼神警惕。

    王七麟知道,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他奇怪的看向左右问道:“咦,王七麟王大人?李瑁学兄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李瑁眉头微皱,随即没有再继续扯他的身份,而是上来与他行礼,笑容变得和煦起来:“殿下变化好大,怎么不喜欢开玩笑了?”

    他对左右说道:“诸位想必不知,殿下俊美无双,但听天监有一位王七麟大人与他有着相近的帅气,所以当初在长安城的时候,许多见过他们的人将此二人并称京城双璧。”

    沉一上来喝道:“阿弥陀佛,你这个读书人怎么嘴巴如此肮脏?”

    这话把李瑁说的一愣。

    沉一也向左右说道:“这鸟人是谁?竟然如此侮辱我家殿下,辱骂他是个逼!”

    王七麟一头冷汗。

    不过这时候、这情景下确实需要有人出来搅和一下。

    他回头使了个眼色,徐大立马明白他的意思带着众人往前冲:“居然胆敢侮辱世子殿下,即使驸马爷是皇家亲眷,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辰微月不善言谈,他擅长动手。

    阳光之下,身影连闪,一记铁拳分开边关风沙,直捣李瑁面门!

    电光石火之间,李瑁开口吐息,一道浓郁黑雾从他口中吐出。

    辰微月挥拳捣出,李瑁一声喝:“石城汤池!”

    黑雾荡漾,声音轰然!

    辰微月的铁拳捣在黑雾上,竟然未能穿过其中更未能击溃它,而是被震得倒退一步。

    李瑁则是脸色变了变,他喉咙微微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反上来又被他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段成武大惊,叫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武翰林也为难的伸手挡在了李瑁跟前:“殿下还请收手!”

    王七麟心底叹了口气。

    拿下李瑁的机会失去了。

    他喝道:“不离卫回归!”

    辰微月、白猿公等人纷纷退回,徐大刚冲过去,一个刹车不及撞上了黑雾。

    李瑁要开口,武翰林极快的说道:“会死!”

    黑雾散乱。

    徐大黑着一张脸转过身。

    他的脸是真的黑了,就跟墨汁一样黑,不光黑还往下滴答。

    他伸手接了一滴黑水看了看,道:“还真是墨汁!”

    王七麟佯怒道:“我学兄只是与本世子小小的开个玩笑,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给本世子退下!”

    李瑁凝视着他,脸上重新挂上笑意。

    王七麟也冲他笑,很热情的上去与他寒暄起来。

    氛围重新变得其乐融融。

    极近距离之下,李瑁低声说道:“王大人,冒充皇亲国戚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王七麟也低声回应:“是陛下的安排。”

    李瑁愣了愣,顿时不再言语。

    段成武开路带众人进去衙门,武翰林特意走在后面,然后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

    王七麟只好也走在后头,见此武翰林低声问道:“小七,怎么回事?”

    “世子被刺杀,陛下让我假扮世子来查一些事。”王七麟快速回应。

    武翰林大惊,还好他城府极深,嘴角一抽迅速收敛起了脸上的震惊之色。

    王七麟又反问道:“武大人您和驸马爷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武翰林道:“皇族关注边疆战事,派人带粮草酒水来慰问边关将士,长宁公主方面安排驸马爷为代表。”

    “而老夫是得到陛下调令,带并郡兵马来援助太平关,后续还有其他兵马到来。”

    王七麟道:“这就太好了,太平关确实不太平,我查到了一些事……”

    此时他们到了衙门中庭,段成武在门口招呼众人,王七麟没法继续说下去,只能给武翰林一个眼色,向他表明自己还有要事在私下告知。

    进入中庭,他们纷纷落座,王七麟坐在了C位,众人围绕他做话题核心聊了起来。

    段成武心里有了疑虑,几次说话都带着试探之意。

    王七麟一看这样不行,李瑁不知道为何对他极有敌意,就像一条毒蛇似的环伺左右,只等一个合适机会就要咬他一口,他不能让这样机会出现。

    于是他扭转话题,问武翰林的来意。

    武翰林抱拳向长安城方向,说朝廷已经调集了八方大军,更从江南鱼米之乡调集大量粮草支援边关,如今后方三线的巨岩关、龙庆关、铁盔关、龙华关、居中关等五座要塞中汇聚精兵和粮草,只等一一拿下被蒙元一方所控制的一线和二线的其他要塞。

    这种情况下太平关便变得很重要了,第一线十座边关要塞中唯有它一座还被新汉朝所控制在手,朝廷要争夺其他要塞,太平关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钉子。

    武翰林带领的援军是并郡的地方军和当地大族门阀支援的私家军,其中便包含武氏子弟兵。

    武氏算是倾巢而出,他们以天武门弟子为军官骨干组成一支天武军,总数共计两千,全数被武翰林给带来了太平关,如今就在关外驻扎。

    段成武是从军队底层摸滚打爬起来的名将,他沉吟道:“看来不日将有血战在我太平关展开,希望借此一战,朝廷能力挫鞑子!”

    李瑁说道:“鞑子逆行倒施,祸乱苍生,如今被赶出中原竟然还不肯老实,那就应当以王道之心行霸道之举,朝廷是时候该将他们连根拔除了!”

    王七麟诧异的扫了他一眼。

    其实他怀疑李瑁跟蒙元势力有关。

    但是对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确实是情真意切,提起鞑子更是咬牙切齿。

    他不知道这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知道肯定不是好药。

    他可能跟李瑁上辈子有什么龌龊,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对付。

    武翰林和李瑁地位比不上桓王家的世子,却也都是位高权重的一方豪杰。

    一个是并郡新郡守、势力遍及半个并郡的老牌霸主,另一个则是曾经的仕子之首状元郎、陛下最爱戴的姐姐长公主永安公主之夫,段成武都得仔细结交。

    于是当夜他又要设宴款待众人。

    王七麟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他便询问段成武道:“段将军,嫂夫人乃是女中豪杰,如此场合,她也得出席吧?”

    段成武无奈的说道:“回禀殿下,拙荆只是寻常村妇,哪里当的上女中豪杰的称呼?她上不了正席,今夜无需考虑她。”

    “而且,”他停顿一声更是无奈,“她最近在与末将闹别扭,听信了市井谗言,说末将想要纳妾,唉,估计若是请她参加今晚宴席,这宴席可就不得安生了。”

    王七麟冲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段将军,今晚的宴席确实不得安生了。”

    段成武是聪明人,看着他的笑容便皱起了眉头:“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下午时候已经跟武翰林沟通过了,他相信武翰林肯定不会投靠蒙元,所以不管段成武这边有没有被蒙元收买,他都能掌控住太平关。

    于是他将实情告知段成武,要求他请女将军带亲卫队来参加晚宴。

    纵然段成武城府深沉,可是听过王七麟的分析后还是呆住了。

    但他算反应快的,等王七麟话音落下他便问道:“殿下恐怕确实不是殿下,而是听天监的王大人。”

    王七麟答非所问:“本世子有陛下御赐的宝剑,如朕亲临、可上斩皇亲下斩黎民的御赐宝剑!”

    段成武黯然的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对于他这个反应,王七麟很是诧异。

    他以为段成武会质疑自己的推断,他以为段成武会难以置信这一切,他以为段成武会敌视自己。

    然而并没有。

    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式反应都没有。

    他只是沉默而专注的盯着桌子上一盏茶仔细的看,茶杯中的草叶在沸水激荡下不停翻滚,他看着看着露出凄然一笑。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他将这首诗反复念叨了好几遍,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她就这么苦命么?”

    王七麟看着他脸上的凄楚、听着他话音中的无助,一时真是可怜他。

    段成武继续喃喃说道:“我自小见多了生死,少年时便见到了全家人陆续过世,后来从军,更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说着说着似乎说不下去了,便苦笑着摇摇头。

    王七麟知道他这是一时之间没有接受自己的话,看着他难过的样子,便忍不住说道:“段将军你先别这么悲伤,或许我的推断是错的。”

    段成武又摇摇头,笑容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很勉强的笑道:“我也曾经怀疑过一些事,不过只是偶尔一点异常,让我、让我……没想到,不对,应该能想到的,呵,我应该静下心来把这段日子的事好好做个思考的。”

    又是一阵沉默,他终于恢复坚毅面色。

    饮尽杯中茶,段成武站起来说道:“晚宴在我将军府举办,末将一定会引她赴宴,到时候到底真相如何,用事实来说话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并不抱任何希望。

    最近这些日子里发生在他们夫妻之间的一些反常一下子浮现在他心头。

    以前他只是没有向着这方面来思考,并不是说他没有发现自家夫人的异常之处。

    其实就像王七麟一直知道的那样,要假扮一个人是何其难,要瞒过身边人特别是结发多年的丈夫更是难上加难!

    段成武将心腹亲兵队长叫来,让他去调集手下精锐阵营。

    王七麟这边也与武翰林进行了磋商,武翰林将天武门的高手调集进入了太平关。

    一切准备妥当,只等黑夜到来。

705.剑,全出

    太平关。

    将军府。

    段成武站在门口抬头往院子里看,温和妩媚的春日霞光中,他依稀又看到了自家娘子鲁莽往里闯的样子。

    那是八年前的事。

    那是他得到圣眷,终于官拜镇军将军。

    他记得那一日来到太平关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与关内将领们做了接洽后来到将军府,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

    日落西边。

    从早到晚肆虐着边城的黄沙也安静了一些。

    夕阳光辉给城池、给民宅、给将军府的一草一木都镀上了一层橙红色。

    云彩飘荡,有一片云在强风吹拂下暂时挡住了夕阳,边城的云彩不白也不连绵,它们是碎裂的,就像百姓褴褛的衣衫、将士们身上的鳞甲。

    阳光从阴云中透过,如同蘸血的长枪无声的落下。

    亲卫队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他振奋了一下精神,背负双手跨步进门问道:“女将军呢?”

    门房老福气赶忙说道:“回将军的话,女将军这会在后宅的演武场呢,老头刚才去后院浇花的时候看见她在操练女将卫。”

    段成武喃喃道:“刚招募到新亲卫便立马进行操练,这是她的做派。”

    他带人走到后宅,还没有进门已经听到齐刷刷的呼喝声与力劈空气的锐鸣声。

    门口卫兵打开门,几支利箭随风而至,‘多多多’的钉在了门板上。

    门板内侧已经满是伤痕,如同箭靶。

    段成武走进去,又是一支利箭射来,他面色不变,身后有亲卫伸手展臂如巨蟒出洞,一把抓住利箭摔在了地上。

    女将军扔掉手中长弓喝道:“姓段的,你不去找你的娇滴滴美人,来老娘门口作甚?”

    段成武无奈的说道:“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肯相信,我与黄鹂只是在戏曲上惺惺相惜,私下里并无感情纠葛。”

    “再说,鸣翠楼已经被火焚烧了个干净,黄鹂已经去了九幽,你怎么还吃死人的干醋?”

    女将军不屑的说道:“这话拿去糊弄鬼吧,你当老娘是傻的吗?哼,鸣翠楼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吧?随便扔几个鞑子进去给你的娇娇小美人和她的亲朋好友替死,这样不正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小美人送去金屋藏娇?”

    她这么说话有些胡搅蛮缠,段成武却不生气,而是温柔柔的看着她说道:“你这是瞎说什么,我与鸣翠楼这把火毫无干系,你现在就这么不信我的话么?”

    对于硬气的女人来说,柔情似水要比以硬碰硬更有效。

    这便是以柔克刚。

    女将军脸色好看一些,她哼了一声挥挥手,演武的近卫们纷纷停手。

    她不看段成武,赌气式的一跺脚说道:“老娘不想看到你,想老娘耗费那么多心血、牺牲那么多兄弟的性命才把你救出来,你回到太平关就去寻花问柳,真是气死人了。”

    段成武柔声微笑:“你让我怎么解释才肯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真意、一心一意呢?”

    被他守着这么多人告白真情,女将军愣住了,她一时忸怩,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最终她只好又跺跺脚说道:“反正老娘不想看到你,你滚蛋。”

    段成武哄着她说道:“你先把性子收一收,今日又有一些贵客来到太平关,我作为本关主将要宴请他们,按照礼道,你今夜也得赴宴,所以快快去收拾一下,我在院里等你。”

    女将军不悦的说道:“老娘才不去呢,什么贵客,反正与老娘没有一丝干系,你们男人的饭局,我一个老娘们去掺和什么?”

    段成武笑道:“别瞎说,你可不是寻常的老娘们,你是陪同着中军书记一路走到镇军将军的巾帼!”

    “这次贵宾们听闻过你的事迹,人家点名要见你呢,你莫要耍性子,快去收拾。”

    女将军生气的甩手说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我就是不去!要不然你让你的那些小情人去吧,她们伺候惯了男人,更适合这样的场合!”

    段成武脸上依然柔情蜜意,他无奈的轻笑道:“又说这些有的没的,丽娘,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你还不信我的为人么?”

    “当年娶你的时候,我可是冲你立过誓言的,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不会娶妻纳妾,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他说着有些感慨:“诚然,这么些年来我经历的场合太多,人也太多,确实见到了一些很好的姑娘,也确实对她们动心过。”

    “可是,那只是一时心动,最终我拷问内心,心里头还是只有你呀。”

    这番话说的很是动情,段成武几乎流泪。

    女将军也有所意动,她咬了咬嘴唇黯然的摇头:“老段,晚了。”

    “对不起!”

    她的反应和说的话都很莫名其妙,段成武却似乎明白了一切,征战沙场多年的书生忽然红了眼睛。

    门后的近卫关上了大门,一幅画卷悬挂在门楼上,门关闭,画卷随即打开。

    阴风突然而至。

    傍晚还算柔和的光芒一下子没了,黑暗出现的极快,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了他们。

    有狂风席卷段成武,段成武没有躲避而是苦苦一笑:“段家,没有了。”

    一道更迅疾的风吹过,有汉子勇猛向前,他双臂挥出如虎扑狼,双手之中双刀激荡,黑暗的风顿时被劈成碎片。

    男女将军各出一名近卫,两人都是武道高手,各自出招如风,以快打快、以猛攻猛,瞬间交锋数个回合,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阴风肆虐。

    众人都动了起来。

    有一个声音闷闷的响起:“阴云避天日!无量天尊,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一幅魔画!”

    段成武挥臂喝道:“都先停手!”

    他身边近卫抽出兵器护卫在他左右,并没有贸然出击。

    女将军发出一声呼哨,她身边的近卫也退了回去。

    段成武问道:“你不是丽娘,你是谁?”

    女将军淡淡的说道:“二姐夫,你早就不记得我了,我说我的名字你也不记得我是谁。”

    闷闷的声音再起:“果然是身负桃僵虫!你与女将军是亲眷,有血缘关系的亲眷,为何还要害她?”

    女将军不语。

    段成武坚持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将军说道:“你何必执意问我身份?问了又没用,你不知道我是谁的。”

    “那你是谁?”段成武还是问。

    很倔强的问。

    女将军叹了口气,道:“我叫石翠花,你应当没听过这个名字,我还有个身份是……”

    “你是丽娘小姨家的表妹。”段成武打断她的话,“丽娘提起过你,少年时候便被人拐走,有人说在塞外见过你,前些年我们来到边疆,丽娘还曾经念叨过说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到你。”

    女将军沉默了。

    段成武又问道:“丽娘呢?”

    女将军不说话。

    段成武改了个问法:“她还活着么?”

    女将军说道:“二姐性子太烈,我们拿下她后,她以为我们要以她的安慰要挟你……”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结果大家都知道。

    段成武身边近卫们的呼吸声顿时粗重起来。

    ‘格吧格吧’的骨节撞击声接连响起。

    段成武仰头向天,道:“这一天来的可真快。”

    女将军轻叹道:“二姐夫,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如果不是今日你逼我动手,我准备明后天找个合理理由便要离开太平关的。”

    “然后你去途经巨岩关、龙庆关、铁盔关、龙华关、居中关,摸透这五座关城的城防?”段成武将王七麟的推测说了出来。

    女将军笑了一声,道:“你高看我的本事了。”

    她似乎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又说道:“二姐夫,我不是不念亲情的人,我本来真的没有想过伤害你,可是你今夜却执意要带我去参加劳什子晚宴,恐怕这是一场鸿门宴吧?”

    “所以,你休要怪我绝情,今日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段成武说道:“你若是感念亲情,会杀死你二姐并佯装为她的身份来害我吗?”

    “亲情?”他忍不住的摇头,“你们鞑子哪里还有亲情?”

    女将军淡淡的说道:“既然话至此,那咱们不必废话了。”

    “二姐夫,我要借你这个人一用,还望你莫要吝啬!”

    这句话如同信号枪,四周呼啸声顿起!

    段成武岿然不动:“段某人头就在这里,想要的自己来拿。”

    黑暗之中,一股邪风从众人头顶刮过,段成武一方只感觉头顶发凉,半空之中忽然响起阴嗖嗖的鬼笑声。

    笑声阴沉飘荡在空中,可是地面却有一个暗影突然站起。

    就像是段成武的影子活了,伸手臂去抓他。

    “找死!”

    一声冷哼。

    一柄长刀腾空而起,自下往上飞升,有人打起火光,光芒照耀,长刀升空一如一弯月牙出现!

    得意的鬼笑声转为惊恐的鬼叫声,可是刀锋劈开空气的破风声更响!

    刀光摇曳,漫天刀影。

    鞑子一方的一个近卫闷哼一声连连后退,他身后的人急忙上去扶住他,结果他被逼的停下脚步,却从口中喷出一道鲜血!

    更多鬼影出现,一时之间天上地下鬼气森然,院子变为鬼域。

    段成武的亲兵修为高深,可是突然杀出的鬼影众多,他们不可避免被分割开来。

    一声‘无量天尊’,数十张符箓飞起,黑暗之中顿时有一群火鸟出现。

    漆黑的院子为之一亮。

    见此女将军吃惊叫道:“这不可能!”

    又有一名亲兵点燃了一支蜡烛,蜡烛的火焰很微弱,可是烛光却是浓绿色。

    烛光所向如刀光披靡,嚣张扑去的鬼纷纷带着凄厉的嚎叫声向后逃窜。

    火鸟一闪即逝,绿蜡烛则燃烧极快。

    手捧绿烛的大汉吃惊叫道:“吾草,这怎么回事?蜃脂烛怎么燃烧如此之快?”

    一名亲兵飞空而起,有怨鬼阻拦他,被他随手拽住给撕扯成几片:“无量天尊,这可是阴云蔽天日魔画,连至刚太阳都能被遮蔽,何况小小烛火?”

    “它能吸收火光,癸火鸦便是被它给吞掉了,现在它在吞你的蜃脂烛!”

    女将军伸展双臂,她肋下竟然生出肉翼,随风直奔段成武而来,速度快如鬼魅!

    一柄长刀劈过,女将军毫不畏惧,迎着长刀而去。

    但她没有与长刀交锋,而是顺着刀风飞快飘荡,趁势飞到了段成武头顶,凌空落下便是利爪捏他脑袋。

    一道身影推开段成武,一声厉喝响起:“剑出!”

    女将军速度快,可是一把飞剑速度更快!

    飞剑现身便在女将军面前,女将军面色微变收爪劈剑,她的双手比铁爪更坚硬,一爪劈在剑上竟然有金铁交击的脆响。

    她的利爪有伤痕,飞剑被劈了回去。

    但在它剑身处有一道门默默的打开,六把剑从中蜂拥而出!

    一声龙吟!

    众人震颤。

    他们下意识的产生惊恐之情,纷纷看向黑暗。

    黑暗实在太黑,他们什么都看不清楚。

    女将军眼前一花,好几把飞剑环绕她展开猛攻。

    有靡靡之音、有夺魂香气,有剑指她罩门,也有剑威慑她的心神、压制她的斗志,当头劈她脑门!

    女将军凄厉一叫,身下阴影化作一头飞鹿,鹿却长尖嘴,张开嘴巴迅疾的啄击四周飞剑。

    六把飞剑环绕劈砍,杀气冲霄,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竟然有如此高手!

    她以阴影化飞鹿抵御飞剑,身躯惶恐后窜。

    但有一柄剑陡然光芒大亮!

    阴云蔽天日魔图中刮起熊熊大风,尽管众人视野无比黑暗,可是他们却纷纷有一种感觉,便是此时有狂风扫过,正在吹动阴云!

    而这柄剑并不只是御风吹云,还无视飞鹿阴影带其他飞剑紧追女将军。

    女将军退的快,可是飞剑追的更快!

    飞剑杀招频出,女将军连续拆解杀招,身上脸上手上却不可避免出现一道道血痕!

    这把她吓到了,她倒飞中尖叫道:“王七麟,你竟然也来了!”

    也有人失声叫道:“好厉害的飞剑!”

    又有一个惊骇之声响起:“王七麟怎么有如此厉害了!”

    妖刀追逐飞剑,正是王七麟在御剑狂追。

    他就担心段成武来邀请女将军参加夜宴之事会引发对方的怀疑,所以他和谢蛤蟆、徐大便混入了亲兵中,如果没有意外最好,如果有意外,那他们就直接抓人。

    果然,意外还是出现了!

    飞剑纵横捭阖,女将军肋下双翼支离破碎,她不断发出惨叫,一个照面、几次交锋,便被王七麟逼入绝境!

    “无量天尊,原来是张月鹿!很好,二十八宿咱们又相遇了!”

    两旁立马有人飞起,一人獐头鼠目从土中钻出带起一阵飞刀雨,一人则腾空之后身边冒出赤金色水箭。

    谢蛤蟆大声喝道:“好!柳土獐、鬼金羊,看来你们监谤卫是人才全在这里了!”

    柳土獐的屠刀和鬼金羊的销魂蚀骨水都是他们的必杀技,碰到人身上一个能将人化作碎块、一个则能消融身躯。

    可是王七麟浑然不惧。

    他大笑一声‘等候多时’从半空猛然转身,浑身上下劲风鼓荡,皮肤如泰山石般变为青灰色。

    坚不可摧。

    太岳不摧!

    他的肌肤硬如磐石,他放出的罡风如山涧的野风。

    风乍起,吹的人浑身发寒。

    屠刀与销魂蚀骨水落在他身上,他的衣衫破碎又消融,可是他的肌肤毫无波动。

    他甩手扔出妖刀射张月鹿,瞬间抬脚踢在刀柄上给它提了提速。

    刀离手他转身像柳土獐,厉声道:“我已吃你的暗器,轮你吃我暗器!”

    “剑出!”

    一柄飞剑出现在柳土獐面前,柳土獐在空中翻身,带起沙土哗啦啦的散落,在他身边四周迅疾搭建起一座堡垒。

    王七麟硬顶屠刀劈砍冲上去,双拳捏火焰印开动二牛之力,一拳凿出,堡垒溃散!

    柳土獐出招,王七麟再叫:“暗器!”

    一道黑影带着强风落下,柳土獐手腕一甩有长鞭飞出,他以长鞭抽向暗器同时后退,可并没有感觉长鞭有打击感,暗器却已经落下了。

    形势紧急他没有多想,还以为一招得势便落地准备遁地而逃。

    就在此时一阵剧痛从他脚尖传来!

    他惊骇低头。

    黑暗之中,他什么也看不见!

    接着他的脚腕又是一道剧痛。

    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围绕他发起攻击!

    他忍痛抬腿,有风声从下往上袭来,就在他屈膝防御瞬间——

    裤裆很痛!

    鸡飞蛋碎!

    隐约之中他听到一声猫叫,但他却什么都看不到!

    “坏了,是玄猫夜隐!”他心里一沉。

    又是一声震撼人心的长啸,旁边的鬼金羊一拳打在了王七麟后背,却被王七麟反手箍住。

    鬼金羊本要反击,但突如其来的长啸声让他有一瞬间的迟滞。

    高手过招,一招定胜负!

    王七麟箍住他手腕后双手如同爬阶梯似的迅疾向上,塔塔塔摸到了他脖子。

    此时鬼金羊才反应过来,他急忙运气挣扎。

    已经晚了!

    一股巨力从王七麟手掌发出,更有一阵灼热在他脖子上绽放!

    火焰印!

    鬼金羊发出吼叫,浑身毛孔绽放有至阳至刚的火星往外迸溅。

    王七麟的肌肤上顿时出现黑点,这是鬼金羊的本命真火,极为霸道,竟然能烧破太岳不摧庇护的肌肤!

    火焰印收紧,鬼金羊的脑袋诡异的垂了下去。

    脖子断了!

706.误打误撞的俘虏

    鬼金羊脖子断裂,身躯一下子软了。

    王七麟怕他装死,索性一手摁住他肩膀一手撕扯他脑袋,硬生生将一颗头颅给拽了下来,挥臂砸向柳土獐。

    柳土獐看到他如此彪悍、如此强悍,顿时乱了阵脚。

    二十八宿无一不是纵横边疆如无人之境的高手,他们也遇到过更强的高手,却没有料到这种高手如今成为自己的敌手。

    他们更没料到这个人会是王七麟!

    监谤卫上下对王七麟欲除之而后快,所以他们是仔细打探过王七麟身份信息的。

    根据他们掌握的消息,这王七麟修为是七品境,顶多七品境巅峰。

    大不了进入八品境便是!

    这样的高手他们或许单独一人难以力敌,可是如今他们有好几个同伴在一起,对付这样一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果是他们被人给手到擒来了!

    柳土獐看着冲自己飞来的带血头颅简直是魂飞魄散!

    这它娘是七品境修为?

    这他娘个是九品境啊,甚至是步入先天了!

    王七麟杀得兴起,跋步向前、踏步如风,追着鬼金羊头颅杀到了柳土獐面前。

    砍人有什么难的?跟砍瓜切菜没有区别!

    柳土獐倾尽全力仓惶后退,他厉声大叫:“老鬼,来也!”

    有老头凌波踏风飞冲向王七麟,王七麟面色不改、眼神冷漠,他压根不看老头,就像一辆战车般义无反顾继续追柳土獐。

    这个人的命,他收下了!

    老头双拳挥出,大风呼啸,拳势凶残。

    王七麟向前冲以轮钴印接拳随即变印为剑印,手中无剑而御气如剑!

    剑气特别长,足有一两丈!

    剑气及身,老头那干巴巴的身躯竟然直接爆裂破碎。

    就像是被轰碎了。

    王七麟身影毫不停顿的从中穿过,更显凶残霸道。

    这一刻他才是反派!

    但老头不是被他剑气给轰碎的,这是他的杀招。

    他的身躯化作一枚滚雷,爆炸之后破坏力恐怖,有连绵的气浪瞬间膨胀数百倍而席卷四方。

    王七麟以太岳不摧神功硬顶,浑身上下肌肤远比磐石更硬,双眸之中有流光闪耀。

    这是他之前所得到却没被吸收的玄龙元精在融入他的真元。

    爆炸炸的他前行身躯为之一滞,但却未能伤害到他,太岳不摧神功运行之下,他身边也有风在翻涌。

    这是山巅的疾风!

    可老头没那么好对付,他先前不是玩人肉炸弹要同归于尽,而是另有其他变化。

    他的身躯碎裂,一个黯淡的身影从中凝聚。

    这身影比寻常人更要大一圈,形象极为凶恶,面如蓝靛,发似硃砂,巨口獠齿,牙森列戟,目闪双灯,身有黑雾萦绕。

    正与敌激战的谢蛤蟆瞥了一眼喝道:“七爷小心,阎罗执杖鬼!”

    王七麟轻蔑大笑:“剑出!”

    阎罗执杖鬼暴虐的上手去撕扯他身躯,它是一名厉鬼,碰到人便能将魂灵给从身躯中硬拽出来。

    但它手伸出却迎上了一把剑。

    听雷神剑!

    神剑出而滚雷鸣!

    “轰隆轰隆!”

    阎罗执杖鬼被听雷神剑轰的倒退,可它战斗力着实厉害,竟然仅仅被听雷神剑给轰的浑身怨气外溢,却没有像其他鬼怪一样被轰的身死道消!

    它再踏风向前,这次它身上怨气化作锁链将听雷神剑给困入其中,一声鬼啸将之给甩开了。

    又是一把剑出现在它面前。

    它又是以怨气为枷锁将之锁住。

    可是这把剑后开了一扇门,另有六把剑从中闪出,如孔雀开屏。

    当头一剑是苍龙驾驭,阎罗执杖鬼与寻常人不一样,它能看到这些神灵。

    苍龙现身,它跋扈的姿态顿时为之收缩。

    他们此时都在阴云蔽天日魔画中,魔画内阴云遍布、阴气森森。

    本来监谤卫做好了准备借助魔画的功效来伏击一行人。

    可是苍龙一出,一切变了!

    龙能翻云覆雨,不管是白云黑云还是阴云,都是它们的一亩三分地!

    苍龙纵横云间,引动阴风为罡风,铺天盖地的攻击向监谤卫一方。

    监谤卫众人顿时大乱!

    有人不明所以,惊慌大叫:“老大这不对,这魔图为何攻击咱们!”

    阎罗执杖鬼有心给同伙解答,可是阿修罗、紧那罗、大蟒神、夜叉等等已经依次杀出……

    这让它心头大惊。

    怎么会这样?

    飞剑阵不是在于张月鹿对战吗?怎么剑阵到了自己跟前,而且驾驭飞剑的还不是人也不是真气,却是一群专门克制它这般鬼灵的神灵!

    它的眼睛可以在脑袋上随处转动,在它心头生出这疑问的时候,一只凶光四射的眼光便直接转到了它脑后。

    无需扭头,观览全场。

    然后它看到张月鹿倒在地上的尸首。

    肋下飞翼碎成了老娘们的裹脚布,满身伤口数道,鲜血喷涌,脑后又多了一张嘴……

    那是一把飞剑穿透她后脑的结果。

    看到这一幕,阎罗执杖鬼更为绝望!

    王七麟悄无声息杀到它跟前,阎罗执杖鬼急忙出招御敌,但七把飞剑绕着它成为剑阵,将它给砍瓜切菜一顿收拾!

    柳土獐及时杀到,他接下了剑阵,厉声道:“老鬼,先灭姓王的!”

    然而老鬼转头就跑!

    这它娘怎么打?

    保命要紧!

    战场之上,小聪明耍不得!

    柳土獐杀到,剑阵缠上了他。

    见此王七麟便快步移形换影,直接转到了一人一鬼的身后准备搞偷袭。

    这样老鬼转身跑,正好撞上了他!

    王七麟干脆利索的送上了火焰印。

    他现在是以阴阳大道神功施展大手印,火焰印得至刚至阳的太阳真气,其威更大!

    一人一鬼近距离交锋,火烫澎湃的太阳真火顺着它身躯便燃烧了上去。

    火焰印以真元为燃料、以阴气为燃料,而这厉鬼浑身上下满满当当全是怨气和阴气,正好被太阳真火给烧了个通透!

    一点烈火从它胸口燃烧全身,它仰头发出痛苦的嘶吼,王七麟就跟东北大澡堂子里的搓澡老大爷一样,围绕着它飞快转身飞快拍,噼里啪啦将火焰拍遍它全身!

    说起来这老鬼挺惨的,他如果不化为厉鬼之身,或许配合柳土獐可以给王七麟制造一些困难,即使王七麟最终能取胜也是很难。

    结果这货露出了鬼身,正好被王七麟的一身神通给克制了个正着!

    老鬼黯然的身影越发恍惚,它竭尽全力的挣扎,却无力逃出王七麟的掌控。

    有王七麟骁勇在前,段成武一方的亲卫斗志越发高昂。

    这些人全是高手,里面不乏七品境乃至八品境,于是他们尽管落入了魔画之中,可是稳住阵脚后在段成武指挥下部署了战阵,其战力比寻常时候丝毫不弱。

    徐大那边也在厮杀。

    他身边跟着英魂、吊客和鱼汕汕的怨魂,坐下骑着山公幽浮,浑身金甲闪光,手中燃木神刀火焰熊熊,卖相当真是全场第一!

    可惜监谤卫一方知道他的水平,有个汉子冲他飞去,叫道:“点子扎手,大家伙并肩子上!诸位先去收拾王七麟,这徐大是草包,交给我一人即可!”

    徐大气的破口大骂:“日你粮,看老子怎么草你!”

    汉子身影飞掠极快,但身手去二十八星宿差的却很远,看起来最好对付。

    徐大没有上前交手,他被这货给气到了,并且给刺激到了,现在心头唯一念想就是要一招制敌。

    得让这些狗粮养的知道大爷不是草包!

    可是他哪有一招制敌的本事?即使他已经用了请神金豆,但要一招对付了监谤卫的高手还是很难。

    还好他脑子灵活——作为法宝战士,老子干啥与你们正面交手?

    当汉子气势汹汹杀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徐大扔掉了燃木神刀。

    这让他心头一喜:“草包投降——吾草他娘!”

    徐大扔掉刀,抽出来一张画卷。

    画卷打开,有妖娆美女在其中含情脉脉的笑。

    汉子绝望大叫:“你竟然也有魔画!”

    徐大从祯王府中得到这幅妖女摄魂魔画后一直没有拿出来,主要是没有必要,这玩意儿是宝贝,里面姑娘胸又大腿又长,露出的又多,还会叫他‘哥哥’,已经被他当成媳妇了。

    媳妇不能轻易示人。

    但今天这汉子的话实在是侮辱性太强,他必须得给对方点颜色瞧瞧,否则他要蹭着自己鼻子登月了!

    他恐怕收拾不了这汉子,于是把媳妇亮了出来。

    汉子显然是识货人,他看清这幅魔画的内容后惨叫一声,接着身影便消失了。

    他进入魔画之中,魔画里的诸多妖女围绕着他开始转了起来。

    徐大看的有些心痛。

    他感觉自己被绿了!

    而监谤卫这伙人却吓尿了。

    一个王七麟已经变得出奇厉害,这草包徐大怎么还有了魔画这等强悍法宝?

    斗志消弭!

    此消彼长,段成武一方却是斗志高昂!

    徐大的斗志尤其高。

    一招解决了刚才嘴炮自己的汉子,他得意的仰天大笑:“诸位一起上吧,大爷何惧尔等蝼蚁的围攻!一个不行,再来十个,大爷要打十个!”

    阴云蔽天日魔图中阴云遍布、阴风阵阵,更有无数阴鬼在其中神出鬼没。

    但对于王七麟等高手来说它们不够看,这魔图或许可以锁住一两个高手,可惜如今进来的除了徐大全是高手!

    阎罗执杖鬼消弭,柳土獐力战而亡。

    王七麟得到空隙后没有继续追杀其他对手,而是驾驭飞剑对魔画中的阴云展开狂轰滥炸!

    魔画震动,苍龙腾空而起。

    阴云被它搅动,魔画为它所号令,罩门顿开。

    立马——拆碎玉笼飞彩凤,断开金锁走蛟龙!

    斜阳西下,一片火烧云出现在他们面前,四周光芒大亮。

    监谤卫残余的人立马失魂落魄,他们的心态彻底崩了。

    王七麟剩下的任务更不是参战,他飞空而起踏上门楼,御剑监视战场。

    现在要做的是防备这些人逃脱。

    监谤卫这一伙人倒是悍不畏死,一个个冲锋陷阵直到战死。

    即使未能战死当场,他们也会自尽身亡。

    最后就是一地尸首。

    谢蛤蟆好不容易拿下了一个人,结果这人落入他手中后却是双眼一瞪、双腿一蹬,还是死了。

    王七麟无奈了,道:“太可惜了,他们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俘虏都没有抓到?”

    墙角倒是蹲着一群人,这些人都是后面补充进女将军卫队的亲卫,他们是段成武从军中挑人选入的,背景可靠,基本上不可能有问题。

    所以他们不是俘虏。

    这些人这会还在茫然呢,他们本是女将军卫兵,无论如何都要为女将军而战。

    可是刚才他们也算是听明白了,女将军早没了,他们现在跟随的这个‘女将军’是鞑子冒充的!

    徐大看了他们一眼昂起头道:“谁说没有抓到俘虏?”

    王七麟以为他说的是这些亲卫,便叹气道:“别傻了,这是友军。”

    徐大举起手中魔画哈哈大笑:“七爷是你犯傻,这画里还有一个呢,他怎么能算是友军?”

    谢蛤蟆先前专心战场忘记这档子事,得知画里还有一个人他便冲入其中将人给带了出来。

    结果他随即又窜了出来。

    徐大对此很不满:“你在大爷的女人们之中进进出出算什么事?”

    王七麟则问道:“怎么了,魔画里面有问题?”

    谢蛤蟆面色凝重:“无量天尊,里面那人没有被魔画中的妖女给迷惑,他在与妖女作战!”

    王七麟知道魔画的厉害,他吃惊的问道:“他没被魔画给困住?那他修为恐怕很厉害!”

    谢蛤蟆道:“不错,你们猜破头都猜不到他的身份!”

    徐大不耐:“道爷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们打哑谜呢!”

    谢蛤蟆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说道:“无量天尊,老道习惯卖关子了,咳咳,里面那人竟然是斗木獬,二十八宿北方玄武圣门下第一星宿,斗木獬!”

    倒吸凉气的声音纷纷响起。

    监谤卫四圣二十八星宿之中最强的自然是四圣,其次便是他们手下的第一星宿。

    北方七星宿分别是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其中壁水貐被搞定的最早,是王七麟职业生涯中收拾掉的第一个星宿。

    他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北方第一宿。

    徐大更是差点尿裤子!

    后知后觉,他如今算是知道了刚才自己处境多危险——

    斗木獬不光修为高,而且最狡猾。

    他刚才意识到自己一方必败后,立马准备跑路,他并没有单纯去跑路,而是找了个理由:

    假装去应战徐大。

    而且他还嚷嚷说‘这个是草包我可以搞定他’,这话的潜台词便是‘我也是个草包,草包对付草包最合适’。

    其实他想扮猪吃老虎,只要他能拿下徐大,那以徐大为人质,保命绝对没问题,甚至可以带队绝地翻盘——

    他以徐大要挟王七麟放众人离开,王七麟一定会答应。

    还好阴差阳错,徐大手中有一幅魔画。

    而他从来没有对外展示过这幅魔画,以至于监谤卫不清楚这件事,也是因为这原因,导致了斗木獬马失前蹄。

    所以他看到魔画时候那惊魂未定的样子就好理解了。

    在场几个聪明人都想通了这点,段成武吃惊的看了眼徐大说道:“徐大人,刚才好危险。”

    徐大也忍不住抹冷汗。

    他得感谢斗木獬,要不是这货拿话侮辱他,他还真不会拿出魔画。

    本来面对有人上来找他交手,他第一反应是硬桥硬马跟对方干一场的。

    偏偏斗木獬骂他‘草包’,他徐大是个要强的人,必须得证明自己不是草包。

    于是斗木獬掉坑里了。

    自己挖的坑。

    王七麟问谢蛤蟆怎么看出被困入魔画的汉子是斗木獬,谢蛤蟆说那货在画中化作了一只解豸,与妖女们斗的旗鼓相当。

    监谤卫二十八星宿,唯有斗木獬能化为解豸。

    徐大立马将魔画给收了起来,他们现在不能放出斗木獬,否则这货发现自己一方全员阵亡就剩下自己,估计也会自尽。

    他收起魔画,便说道:“七爷咱们得赶紧去找歌帅,甚至找青龙王,青龙王现在也在前线吧?”

    段成武点头道:“青龙王大人和朝廷大军坐镇在龙庆关,那是防北三线的指挥帅帐所在。”

    徐大道:“那今晚的饭不吃了,赶紧走人。”

    王七麟摇摇头:“不着急,今晚的饭一定要吃,有一个人,一定要见。”

    “谁?”

    “李瑁!”

    将军府院墙爆裂、房屋坍塌,这是先前双方大战的结果。

    但晚宴还是设在了将军府中。

    李瑁与武翰林联袂而来,他们两人休息了一个下午,如今精神焕发。

    其中李瑁恢复了大帅B的姿容,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将军府内的婢女看他一眼就会脸红。

    这是一个随时随地能让女人坐地排卵的男人。

    所以难怪会被艳名遍传九洲的永安公主相中。

    王七麟和徐大偷偷谈论这件事,徐大便对他说:“七爷你得感谢他。”

    “为什么?”

    “因为要不是他吸引了永安公主,那等到你上京城被永安公主看到,恐怕长公主殿下会把你选为驸马爷。可是你知道长公主殿下有多少男人吗?”

    “有多少?”

    徐大想了想说道:“具体大爷也不清楚,不过大爷有个朋友曾经是她的面首,根据他的意思,长公主驸马爷的同道中人挺多的,相交满天下!”

707.绑人

    李瑁一到,王七麟开门见山。

    他欣赏了一下大帅B的容颜,过了下眼瘾之后猛的拍了把桌子喝道:“李瑁,你可知罪!”

    李瑁纳闷的看着他问道:“世子殿下,酒宴还没有开始,你就喝多了?”

    王七麟冷漠的看着他说道:“李瑁,事到如今你还要装疯卖傻吗?这有什么必要吗?”

    李瑁皱眉:“到底是谁在装疯卖傻?在下刚来你就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此为何意?”

    “你要我认罪,那好,在下问一句,我何罪之有?”

    这时候武翰林上来和稀泥,说道:“殿下和驸马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二位先莫要着急,段将军在这里,本官也在这里,咱们有话好好说。”

    王七麟说道:“郡守大人有所不知,前朝余孽监谤卫已经潜入本城,并且混入了将军府中。”

    武翰林微微色变,他袖子一甩,一把短棍出现在他手中。

    短棍上银光摇曳,迅猛的拉长并喷出一枚锋利的枪尖,眨眼间变成了一把银枪。

    李瑁下意识向他靠近,并吃惊的看向段成武:“将军,这可是真的?”

    段成武默默的点头。

    今天他不是主角,所以他不开口说话,以免抢了主角们的风采。

    而且如今他实在没有开口的心情,陪伴他吃过苦头、鏖过苦战的结发之妻被亲人所害,他的心情实在低落。

    再者监谤卫竟然把人安插到了他身边,他却毫无所觉,这是失职之罪。

    其他时候也就罢了,如今两军对峙,前线可是危局险境,结果在这样的地方他让监谤卫把人插进了身边,而且这人恐怕还是要探索大汉边城防线部署的,那他责任得多大?

    段成武不出头,王七麟就占据了主动权。

    他本来便携带密旨而来,这样他便以上官自居了。

    而既然他已经是上官身份了,那他便不必再去跟李瑁费唇舌之争,他直接扫了扫手,让手下出面——

    老子亲口跟你对话这是给你脸,这是掉价!

    徐大轻咳,迈步出面。

    他将之前与王七麟的分析说了出来:“我们先前去抓捕监谤卫星宿,却被他们给伏击了,显然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让他们做好了准备。”

    听到这里李瑁失声笑了:“诸位是什么脑子?因为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所以你们便怀疑在下?”

    徐大瞪了他一眼道:“别在上在下了,大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耐心的等着听!”

    李瑁冷冷的说:“大人好大的官威,不知道是几品大员?”

    徐大不回答,他自顾自的说道:“有趣的是,监谤卫这伙贼人伏击我们的时候,还点出了我家殿下的真实身份。”

    “他们怎么会知道殿下的身份?”

    “要知道我们可是与他们已经打交道好几天了,他们压根不知道我们真实身份。”

    “甚至在你们到来之前,整个边关都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而你来后,他们却知道了!”

    徐大说着说着露出奸笑:贱人,你露馅了!

    李瑁却一如既往的冷静,他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首先,你们怎么知道在我们到来之前,整个边关没人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

    不等王七麟一方回答,他接着说:“好吧,就算你们掌控了全城,掌控了全城每个人的想法。”

    “那么,这次来到太平关的可不只是在下一人,还有武郡守呢?武郡守也认出王七麟你的身份了吧?”

    说到这里他冲武翰林露出歉意一笑:“对不住,郡守大人,在下要反驳他们这漏洞百出的话,只能拿您的身份来压一压他们了。”

    武翰林摆手道:“无妨。”

    他看向王七麟,面上有犹疑之色:“王大人,实话实说,本官并不认为驸马爷会与前朝余孽有什么联系。”

    一听这话,王七麟沉默下来。

    武翰林对他的爱护他很清楚,这人又很沉稳,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许下承诺。

    刚才这句话等于是在提点他,隐晦的告诉他这个怀疑方向是错的。

    沉默之后,王七麟改变了态度,他向李瑁稽首行礼:“驸马爷所言甚是,是本官疑神疑鬼了。”

    李瑁没有追着他不放,得到他的道歉便长笑一声:“不知者不罪,何况王大人也是为了我大汉皇庭的长治久安,在下怎么能够不体谅你呢?”

    他这话说的很谦逊,地位摆的很低。

    但潜台词却很恶心人。

    ‘为了我大汉皇庭的长治久安’……

    这句话深入的解读一下便是:不管你做什么,都是为了给我家做事,所以即使犯了错,那我也既往不咎。

    徐大冷笑一声准备拿出听天监男团祖安战神的本事对李瑁开喷,结果他刚张开嘴,王七麟便摁住了他的手。

    他选择退让一步。

    这样便没了争执,段成武重新获取晚宴主导权,引导开席。

    席间氛围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段成武心事重重,李瑁和王七麟明争暗斗,而武翰林也有心事,他不断走神,甚至段成武给他敬酒的时候他都没有举杯。

    这顿晚宴还是挺丰盛的,羊肉、牛肉、马肉,全是肉。

    马肉是很罕见的食材,历朝历代对牛看管的严,对马看管更严,即使是驽马也不准杀了吃肉。

    但在边疆不一样,边疆战事多,不断有马匹战死,这些马自然不能浪费,打扫战场之后会被军中厨子们给拖走分解处理掉。

    王七麟第一次吃马肉,觉得这东西不太好吃,尽管将军府的马肉做过处理,做成了马肉香肠,可是这玩意儿肌肉太粗糙,香味不足。

    到了夜宴后头,王七麟便告诉段成武和武翰林说他准备近日去往龙庆关。

    武翰林觉得古怪,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往回走,王七麟笑而不语。

    段成武倒是猜到了他的目的,便恍然的说道:“哦,末将明白了,殿下是要将监谤卫的斗木獬送去给青龙王?”

    王七麟点头。

    李瑁目光一缩:“你们抓到了斗木獬?玄武圣麾下第一星宿?”

    王七麟得意的再点头。

    李瑁顿时肃然起敬。

    肉吃饱了,酒喝足了,夜宴结束,众人分别。

    回客栈的路上徐大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没人后便说道:“七爷,要不要安排人手去盯着李瑁?”

    他也在怀疑这位驸马爷。

    王七麟冷笑道:“不必。”

    徐大说道:“大爷感觉这驸马爷来太平关可不是单纯为了什么狗屁替皇家劳军,他恐怕别有目的,所以咱们还是盯着他比较好。”

    王七麟说道:“不用盯着他,咱们直接绑了他!”

    周围一群人惊得瞪眼睛。

    王七麟说道:“不用这么看我,我没有喝多,徐爷说的对,李瑁来太平关肯定有秘密,咱们监视他没用,他又不傻,能不知道咱们会监视他?”

    “所以在确定咱们离开太平关之前,他肯定不会轻举妄动,而咱们没有时间跟他消耗,这样何必非得等他去做出动作?咱们直接绑他就是!”

    “可这是重罪!”沈三凑上来低声说。

    王七麟微微一笑:“普通人绑架皇亲国戚的确是重罪,可皇亲国戚绑架皇亲国戚罪刑就不一样了,何况,咱们现在是天子钦差,咱们抓了他之后就审讯他,总能让他张开嘴巴!”

    徐大点头:“对,大爷觉得他肯定跟前朝余孽有关,只要能证实这点,嘿嘿,到时候就是太祖皇帝复生,他也不能治咱们的罪!”

    沈三谨慎的说道:“可这招太险了,而且七爷咱们这样行事……”

    他犹豫一番,最终还是摇摇头:“不好!”

    这不只是兵行险着的问题,还有些过于不择手段。

    王七麟不在意,他没有很多时间耗在太平关,所以既然有所怀疑的嫌疑人,那怎么着也得从他身上榨出点消息来。

    天空中阴云飘荡,有人凌空飞下。

    辰微月。

    他落下后往后面点了点头,王七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头有人在跟踪。

    这不出预料,他们想要监视李瑁,李瑁也想要监视他们。

    但是如此一来想要再去悄无声息的抓了李瑁就很难了,王七麟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于是他便将自己作为鱼饵,当夜开窗修炼,让外头的人能始终看到他。

    谢蛤蟆则带上了白猿公、沉一和向培虎去摸人。

    太平关实行宵禁管制,整个边关很是安静,王七麟抬头看月,圆月高悬。

    他无端的想起一句诗。

    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夜安宁,天微微亮的时候,太平关的城门就打开了。

    王七麟带队离开,大队人马风尘仆仆的带着漫天黄沙走出城门。

    他们要全数离开的时候,王七麟忽然注意到憨二要纵马离开队伍。

    见此他喝道:“憨二,你做什么?”

    憨二愣了愣说道:“啊,对不住七爷,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我想过去瞅瞅。”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你在这边关之地能有什么熟人?是你在塞外地界认识的狐朋狗友?”

    憨二立马摇头:“不不不,不是狐朋狗友,我在塞外哪有狐朋狗友?”

    徐大这时候说道:“七爷,大爷好像也看到了一个熟人。”

    “谁?”王七麟问。

    徐大古怪的挠挠头:“看的不太真切,那人在东边那早饭店前头晃了晃消失了,他好像是——好像是咱在十万大山里遇到过的唐铭。”

    王七麟也感觉很古怪:“唐铭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座边疆城池?”

    徐大犹豫的说道:“可能是大爷看错了,也可能是长得相像的人吧。”

    王七麟有心去查看详情,但此时他们的大部队已经离开太平关了,而谢蛤蟆三人也在更早时候带着抓到手的李瑁跑路了,他们不能继续留在关内——

    李瑁的失踪肯定会在太平关中引发一场地震,武翰林和段成武都不傻,他们必然会怀疑到众人身上。

    所以,他们得趁着天色未能大亮,还没有人发现李瑁失踪的时候赶紧走。

    再说不管徐大看到的人是不是唐铭都没有关系,唐铭的体内是玄龙之魂,他们从十万大山分离后,此生最好是再也不见。

    骏马飞驰,一行人顺着官路翻上了塞外的大山。

    王七麟回头看,朝阳霞光照耀,雄关如铁!

    他们在山外与谢蛤蟆一行进行了汇合,此时李瑁处于昏迷之中,他额头上贴了一张符箓,整个人硬邦邦的,就跟一个僵尸似的。

    四周是旷野,萧瑟而无人烟。

    王七麟上去便将李瑁额头上的符箓给摘掉了,李瑁缓缓睁开眼睛。

    他那英俊无匹的容颜一下子活了过来。

    巫巫忍不住上来摸了一把,惊叹道:“七爷,他真帅呢。”

    徐大也跟着摸了摸。

    李瑁被摸懵了。

    他估计以为自己在做梦,竟然先伸手去搓了搓眼睛——接着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墨水窜入地中。

    谢蛤蟆和王七麟都在防备着他,他的身形一变,妖刀闪电般追了上去。

    又有符箓飞出,地面火焰熊熊。

    李瑁身形变幻回正常样子,他连退几步喝道:“住手!”

    王七麟没有肆意妄为,对方既然放弃挣扎他也就将妖刀收了回来。

    利刃归鞘,他问道:“说说吧,你这次来太平关到底要做什么?”

    李瑁惊怒交加:“王七麟!你干什么?你竟然敢绑架我!”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说道:“事情我已经做了,你就不必……”

    “这是灭门的大罪!”他气急败坏的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要死吗?你要带你们全家上下一起下阎罗殿吗?”

    王七麟说道:“废话你别说了,你已经被我们绑了,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回答我们的疑问。”

    “另外,友情提醒你一句,”他突兀的笑了笑,“现在可没有人知道是我们绑架了你,所以我们只要将你的尸体处理的干干净净,那我们全家上下应当很安全。”

    他打眼看向荒山,发现这里荒无人烟后他满意的点点头。

    胖五一配合的说道:“呔,我劝你老老实实交代,否则别怪我们辣手摧花!”

    “是心狠手辣。”徐小大无奈的斧正道。

    胖五一不悦的说道:“你看他帅的这个样子,说他美的想一朵花有问题吗?”

    徐小大盯着李瑁想了想,说道:“还真没问题。”

    去解手的憨二提着腰带急匆匆的走回来,听到众人的话他急迫说道:“七爷,待会处理他的事能不能交给我?我对,嘿嘿,我对他有点兴趣。”

    他忸怩的提了提裤腰带,又是一笑:“就当给我这面子行不行?”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其他人也在倒吸凉气:

    “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

    憨二讪笑,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李瑁。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状元郎,这一刻也忍不住心里发虚。

    徐大督促道:“快点交代,否则驸马爷今天准备停车坐爱枫林晚,蓬门今始为君开吧。”

    李瑁极有才气,反应神速,他虽然是个正经人,可一点不耽误他去理解徐大的话。

    毕竟徐大笑容那么的下贱。

    胖五一也学着来了一句诗:“不错,你要是不交代,哼哼。”

    他看向四周,文绉绉的来了一句:“青山有幸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徐小大实在忍不住了,硬生生将他拖走:“你不懂诗词的正确用法能不能别乱用?”

    胖五一很不悦:“你为啥不说你哥哥?徐爷不也在乱用吗?”

    徐小大无奈的说道:“他还真没有乱用。”

    这样子胖五一就纳闷了。

    被人从肉体到性命一起威胁,李瑁终于服软了。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说道:“王大人你猜对了,在下这次来到太平关还真是身负重任。”

    “在下要在太平关内与一个人接头,以得到一个人的消息。”

    “这个人是谁?”王七麟逼问。

    李瑁摇头:“在下也不知道……”

    “憨二,他是你的了,你先拖他去爽一把。”王七麟打断他的话。

    李瑁顿时急了:“在下确实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他是一个信使而已,黄无欲大将军的信使!”

    众人大惊:“谁的?”

    “黄无欲大将军?”

    “我干,你果然通贼了!”

    李瑁厉声道:“闭嘴,在下乃是儒家门生,一生不事二主,怎么可能外通蒙元贼子?这样侮辱我人格的话,以后请不要再提!”

    谢蛤蟆鄙视的说道:“无量天尊,你们圣人孔家之后好像没有你这样的觉悟。”

    李瑁的脸色顿时通红,他起身咬牙道:“诸位若是一心想要我死,那动手便是,何必这么侮辱人?”

    “我再郑重的重复一遍!在下一生,不事二主!更不会勾结外贼,祸乱中原!”

    王七麟能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一些东西,李瑁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故作高洁。

    他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

    这样王七麟就觉得奇怪了,他问道:“告知潜伏在将军府的二十八星宿关于我真实身份的人,难道不是你?”

    李瑁的回答斩钉截铁:“若是在下,那就叫在下身败名裂,带着满身屈辱下九幽!”

    王七麟顿时表情阴沉的厉害。

    谢蛤蟆心里咯噔一下:“七爷,那告知了二十八星宿关于咱们消息的是谁?不会真是武大人吧?”

    王七麟摇头,他觉得不至于是武翰林,武翰林跟塞外勾结干什么?

    这绝不可能!

    他又问李瑁:“你说你要见黄无欲的信使?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瑁额头的青筋冒了出来,他厉声道:“蒙元大军叩边,祸乱我九州,使得边疆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在下曾经与大将军有旧交,所以在下要问他一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何要给蒙元领军来反咬我大汉!”

    “若是他有苦衷,在下念及旧情,愿竭尽全力帮他解除苦衷。若是他就是要引兵报复朝廷给他家室报仇,那在下愿拼死一战,去刺杀他!”

    “虽九死而无一悔!”

708.当年旧事

    王七麟皱眉:“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是你的为人就不像是个忧国忧民的义士啊。”

    李瑁气的想打他。

    结果他一动弹,四周好几把刀子架在了他脖子上。

    徐大凑上来低声问:“七爷,整不整?”

    王七麟说道:“先说怎么整,再说整不整。”

    他倒是想整李瑁,可是现在没有确切的理由可以整,所以这事得从长计议。

    李瑁被他直接给绑了起来,他挥挥手说道:“事情到目前为止还有许多疑问,所以咱们不着急下定论——先去龙庆关!”

    一听这话李瑁冷笑:“王大人,你这可就是莫须有了。那你到了龙庆关可得小心点,在下一定要将你的所作所为上报朝廷、禀报陛下,你简直是目无王法!”

    王七麟点点头:“你倒是提醒了我,那道爷你把他给捯饬一下,让人认不出他的样子,再把他给弄个五迷三道,这样到时候就不会有问题了。”

    一听这话李瑁又着急了:“你敢!”

    王七麟奇怪的看着他说道:“你的状元是考出来的还是走后门买出来的?我都把你绑到这里了,你还怀疑我敢不敢给你易个容啥的?”

    李瑁瞪了瞪眼,随即收敛了脾气。

    他微笑道:“王大人,你对在下的怀疑实在没有道理,还请你不要执迷不悟,咱们不要把局面搞成这样行不行?”

    这态度一转变,王七麟心里更是警惕。

    这孙子心里头绝对有鬼!

    他绝对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当然这也正常,他不着急,后面还有时间慢慢查,总能查到真相。

    他们纵马赶往龙庆关,大风沙铺天卷地,他们运气不好,一出山就碰到了风沙漫天。

    不过这也正常,塞外边关这种地方一天会刮两场风沙,一场是白天刮,一场是晚上刮……

    他们看到风沙呼啸而至,便赶紧找了个背风坡去扎营。

    徐大下马后抖擞头发,道:“它娘的,这地方就不该骑马,而是应该骑骆驼,真不知道塞北的蒙元人为什么能有那么多好骑手。”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你出关就会知道,再往北便是一片大草原了,并不像这里一样无草无水、全是风沙。”

    徐大使劲扫头发,可是还有砂砾。

    而在这种缺少水的地方又没有条件洗头,他只能继续抱怨。

    他想拉着其他人一起抱怨,沉一得意的一摸光头说道:“阿弥陀佛,喷僧的头上打了油,你别说沙子,就是水都沾不上。”

    徐大看向王七麟:“七爷你可是——吾草,你啥时候戴上头巾了?”

    “而且七爷还戴了个绿色的!”憨二幸灾乐祸的说道。

    众人一起惊愕的看向他。

    “七爷戴的明明是红色的,你怎么能看成绿色?”

    “二子,你眼睛是啥时候瞎的?”

    “我觉得这孙子是故意嘲讽七爷,他是不是欠干?”

    唯有王七麟摆手说道:“都别乱说,二子这是有病,他是色盲患者!”

    听了他的话憨二很不高兴:“七爷你嘴巴怎么这么恶毒?干啥骂我得了病?”

    王七麟可怜的看着他说道:“你真的是有毛病,不对,你是得病了,你这病就是分不清红色和绿色。不过这也不要紧,不影响寿命,也不太影响生活。”

    徐大以为他找憨二逗乐子,便配合的说道:“对,你这是看绿色和红色太少,所以分辨不清,不过不要紧,你娶个媳妇吧,你娶个媳妇就能经常得到锻炼,这样便能愤青红色和绿色了。”

    憨二没明白他的意思,但知道他嘴里说不出好话,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他走向李瑁,因为只有李瑁不笑话他。

    过了两个多时辰,风势减弱,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再赶路。

    突然之间!

    李瑁没了!

    他化作一道黑水流入了沙地中,如一条沙蛇般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反应都很快,可还是来不及抓住他。

    谢蛤蟆厉声叫道:“怎么回事?老道在他身上贴的定身收神符呢?他怎么会跑掉?”

    憨二挠挠头说道:“是不是你没贴好?”

    谢蛤蟆怒道:“怎么可能?你怀疑老道的本事?”

    憨二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他又想了想,继续小心翼翼的问:“会不会是被风吹跑了呢?”

    谢蛤蟆剜了他一眼:“无量天尊,你什么时候被沉一给传染了傻病?”

    沉一撸起袖子说道:“阿弥陀佛,你嘴巴怎么那么欠呢?”

    憨二积极的说道:“揍他,高僧他这话太侮辱人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如果是我,我受不了,我肯定得找他讨个说法!”

    王七麟等人盯着他看。

    憨二又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干笑:“呵呵,怎怎么了?”

    “怎、怎么了?”徐大学他说话,然后冷笑,“你怎么结巴了?心虚?”

    憨二说道:“我心虚啥?”

    “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怎么还跟个小人一样遮遮掩掩呢?”王七麟鄙夷的开口,“是谁放走了李瑁,有种就站出来,没种便缩着卵子滚蛋!”

    憨二挺起胸膛说道:“我这不一直站着吗?”

    这个结果不出预料。

    憨二不是个会背后下黑手的人,他刚才的反应已经让众人有所怀疑。

    王七麟愤怒的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放走他?”

    憨二梗起脖子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你要罚便罚吧,我绝无二话!”

    徐大冲他吐了口唾沫:“敢做不敢说?真是没种……”

    “我怎么不敢说?是我家公子爷叮嘱我不要乱说的,我答应了他,所以不能破誓!”他不满的争辩。

    王七麟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娃脑瓜子也不是很好使。

    当然这是他以前便知道的事。

    他皱起眉头道:“是黄君子让你放走李瑁?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得到了他的安排?”

    憨二这时候知道自己说了错话,便哭丧着脸蹲下了,再不言语。

    他也懂言多必失的道理。

    王七麟不耐的踢了他一脚道:“行了,敢作敢当,怎么了?黄君子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只敢在背后捣鼓事的小人了?”

    憨二不悦的说道:“我家公子不是小人,他是光明正大来见我的——之前出城的时候,他在一个酒馆门口跟我打了招呼,给我暗号,说会来找我。”

    “方才咱们停下的时候,我假装去解手,然后见到了他,他就在那时候让我把李瑁放走的……”

    竹筒倒豆子,黄君子让他保密的事他是一点也没有瞒住,全给说了出来。

    王七麟问道:“黄君子让你放走李瑁做什么?”

    憨二说:“我不知道啊,我问他了,他没说,让我这么做就行,然后便跑了。”

    徐大悻悻的说道:“这孙子在咱们面前几次耍花招,咱们竟然一次都没有看出来?这算什么事嘛!”

    众人面面相觑,深以为此惭愧。

    辰微月罕见的开口:“没防备。”

    吞口急忙点头:“对对对,一点没错,咱们没防备呀,谁能防备个傻子?”

    “现在怎么办?”沉一问,“咱们回太平关去抓他?”

    王七麟算是见识了傻子的脑回路。

    他问沉一:“咱们回太平关是去抓李瑁还是被李瑁联合朝廷给抓了?你把这个问题好好考虑一下。”

    沉一低头皱眉,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王七麟跨上战马,叹着气道:“走吧,先去龙庆关,李瑁应当不会把咱们抓他的事给说出去,毕竟从咱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他此次来边关也是不怀好意,他的目的更不能暴露。”

    塞外大地荒芜而广袤,防北三条线彼此相差各有七八十多里。

    这条防线纵深有二百里,边关一旦有战事,足够朝廷进行反应。

    现在塞外一带已经乱了,外族各部骑兵如蝗虫过境般在大汉防区内纵横。

    王七麟一方往回赶的时候便碰到了这样一支骑兵。

    然后他们便多了一群好马……

    防北第二线的形势最混乱,进入第三条线所属城池,外族的军队就少见起来。

    新汉朝廷已经派遣大军把控住了这条防线,前些日子外族连续攻击五城却没有得手,只留下若干的死尸,他们知难而退,已经消失不见。

    不过这不代表五城危机已经解除。

    蒙元骑兵的优势便是来无影去无踪,他们机动力量极强,一旦发现无法啃下对手,他们会立马撤走,如同刺客: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王七麟一方纵马进入龙庆关城池,里面一片静默。

    大军压境!

    黑云压城!

    这座城池已经变成了兵城,里面不见百姓,全是精兵悍将。

    王七麟纵马进入后见到了半个熟人——当初他尽管面圣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征北将军吴破虏。

    吴破虏主动招手跟他打招呼,王七麟纵身飞了过去,道:“吴将军,好久不见,没想到咱们能在这里相见。”

    “本将来此地还不正常?倒是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小七哥。”吴破虏笑容比他面容还要粗犷。

    王七麟抱拳道:“吴将军可莫要拿话挤兑我,看来这次朝廷是精锐全出,咱们的强将全给派来了。”

    吴破虏道:“陛下也来了。”

    这话跟个炮仗一样。

    轰隆一下子就响了。

    王七麟下意识的反问道:“陛下,御驾亲征?!”

    吴破虏郑重其事的点头:“不错,此次北贼叩关,气焰嚣张,陛下忍无可忍,要毕其功于一役,以全国之力,将他们的战力消灭在边城。”

    王七麟吃惊坏了。

    御驾亲征这种只存在于说书先生口中的事竟然真的出现了!

    根据他的了解,君王御驾亲征是把双刃剑,用得好就能让军队士气大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顺风可扬国威,逆风则可绝地求生一转攻势。

    但若没用好那问题可就大了——它所能导致的后果异常严重,轻则国家威严扫地脸面无存,重则君王被俘动摇国本。

    对于君王帝皇来说,守住祖业和基业要比出去耍威风更重要。

    所以在王七麟看来,自古以来会御驾亲征的皇帝只有两种。

    一种是国家遭遇大危机,皇帝必须亲至前线,以绝地反击获取延续国祚的机会。

    还有一种是兵力有碾压之优势,皇帝去前线展示一下勇武。

    但现在新汉朝与塞外异族的情形不属于以上两种。

    按照太狩皇帝的战略目标,此次边境大战很重要不错,他们想要在这里一举击溃塞外异族的有生力量。

    可这压根不需要他出来露面,大汉雄师已经纷纷就位,他只要安排好名将来统兵即可。

    王七麟想不明白,于是他忍不住问吴破虏:“吴将军,陛下为何要亲征前线?据我所知,本朝立国之后,即使勇武过人的太祖皇帝也没有御驾亲征过。”

    太祖皇帝起兵于草野,他曾经打过许多硬仗,可在他登基大宝之后,为了大局安危,他再也没有去过前线。

    吴破虏凝重的说道:“我也很迷惑,陛下是本月突然决定御驾亲征的,当时满朝文武都曾力劝陛下坐稳京城观战即可,毕竟鞑子大军此次来的气势汹汹,咱们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但是不行,陛下铁了心,丞相郎大人率文官百臣跪求他留守京城,结果被陛下一起给罚了跪南城门!”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了起来:“按照陛下的意思,此次战局极为重要,若是能达成目标,那大汉以后可不必再担心北方的威胁。”

    “另外,他还要给九如殿下复仇!”

    九如殿下便是前太子,也是太狩皇帝的大哥。

    九如这个称号是太祖皇帝后来给他改的,他是太祖皇帝的长子,也是最出色的一位皇子。

    太祖皇帝很早就钦定了这位长子为继承人,甚至连他登机后的年号都给想好了,叫做天保。

    无论九如还是天保,都是出自《诗经·小雅·鹿鸣之什》。

    这一篇诗经是祝寿词: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所以九如和天保都彰显了太狩皇帝的一点念想:他希望自己的大儿子是一个长寿之人,也希望大儿子能带出一个长寿王朝。

    太祖皇帝四十二年,经数十年休养生息,大汉国力强势、军威浩荡。

    当时太祖皇帝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他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前朝朝廷灰飞烟灭,于是便组织大军出征塞北。

    九如太子为帅。

    这倒不是要给九如太祖刷资历,这位前太子爷资历已经足够了,他是当朝名将,四十多年前太祖皇帝与前朝大军决战中原时候有的他,所以他出生在战争中。

    后来大汉占据中原,太祖皇帝登基为帝,之后又花费十几年才将前朝势力拔除。

    而这十几年里太祖皇帝没有去前线,九如太子却以孩童之身跟随名将们南征北战。

    这样还未等到成年时,他便已经在军中拥有如日中天的声望,朝野上下将他看做冠军侯霍去病,这两人都是年纪轻轻便取得不世战功的神将。

    可惜两人的命运也一样。

    霍去病驱马大漠、封狼居胥,将当时的匈奴杀到匈奴王率众投降、逼的匈奴人悲声高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九如太子以轻骑兵为主力,指挥多路大军如臂使指,以大军纵横捭阖,用割杂草的方式将蒙元残余在塞外的势力清理的干干净净,安排的明明白白。

    蒙元之所以还能到现在保有王朝称呼,全靠当时刚继任的逻碌皇帝擅长奔袭——他果断带皇室往东北跑,跑去给罗刹人当了附庸族,这才避过了九如太子的追杀。

    霍去病最终年纪轻轻病死,九如太子则是年纪轻轻战死。

    战死的很窝囊。

    他已经将塞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了,可是却唯独没有抓到逻碌皇帝所统帅的黄金家族。

    当时九如皇帝也是年轻气盛,他被人比作霍去病,但霍去病是抓到了匈奴王的,他却没有抓到蒙元皇帝,这让他极为不甘。

    于是他在草原上逗留的时间就久了下来,一直延续两年。

    谁也没有料到,第二年冬天,塞外遭遇百年难遇的大寒!

    而罗刹人生活在冰天雪地中,他们对这种天气更为适应,逻碌皇帝便借了罗刹大军火速杀回,并在九如太子回兵路上设下陷阱。

    新汉大军没有料到罗刹人会突然出兵,这导致轻骑兵损失惨重,九如太子带兵断后,最终力战而亡。

    逻碌皇帝也是借着九如太子的人头才坐稳了塞外皇帝的龙椅,本来罗刹人要吞并他们的,结果逻碌皇帝击败在塞外战无不胜的大汉军团,并击杀了有新天可汗之称的九如太子。

    这让他赢得了蒙元残余部落的狂热拥戴,逻碌皇帝借着他们的力量与罗刹人进行了虚与委蛇。

    而之后太祖皇帝得知太子战死,他确认了这消息后悲恸又暴怒,当年冬季便另派大军从东北州出击,对着罗刹皇朝便是大杀特杀。

    罗刹人再无余力去抢占塞北地盘。

    而次年春季,天气转暖,太祖皇帝又派了太子太傅、太尉、大将军黄无欲领雄兵五十万杀奔塞外给九如太子报仇。

    那一年是蒙元的幸运年。

    冬季塞外遇到百年一遇的大寒,结果春季却是百年一遇的大暖。

    黄无欲用兵稳重,他以骑兵探路、以步兵蚕食,步步为营,准备将逻碌皇族逼到一处后一口气解决。

    哪知春季大雨惊人,步兵速度慢,来不及撤退,全给困在了草原中。

    很快草原变成沼泽,征北大军再败,黄无欲为了保住麾下将士,无奈投降……

    这段往事对于大汉子民来说太惨重了,人们避而不谈,所以王七麟知道的不太清楚。

    吴破虏自然清晰里面的内幕,他将往日战事讲给王七麟听,讲完之后气的跺脚:

    “逻碌小儿在蒙元各部有个尊称,叫做天保可汗,这名字一是强占九如太子的称谓,讽刺本朝。”

    “二是赞美逻碌小儿的好运气,他娘个臭逼,逻碌还真是好运气,不过他的好运气现在到头了,此次陛下御驾亲征,肯定是不见他人头不收兵了!”

    王七麟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问道:“那如果逻碌皇帝带兵后撤怎么办?咱们还能追击出关?”

    吴破虏看了看左右,小心翼翼的凑到他跟前说道:“你靠过来点,我给你说个大机密。”

    王七麟狐疑的靠过去,吴破虏又瞪了他一眼:“这个机密很重要,我是看你长得顺眼才跟你说,你绝对不能传出去!”

    “今日我其实没有见过吴将军。”王七麟立马说道。

    吴破虏嘿嘿一笑,这才低声说话:“我得到一个消息,黄无欲大将军当年并不是自作主张投降鞑子,他是得到当今陛下的密令,让他委曲求全,投降鞑子,并获取逻碌小儿的信赖。”

    “而这一切的目的,便是为了能一举解决鞑子的主力!”

709.太平关内不太平

    龙庆关中车辚辚,马萧萧,旌旗如云、刀光如日光。

    街道上有巡逻队来来往往,这全是禁军,兵甲整齐而厚实,兵刃统一且锋利。

    他们板着脸在每一条大道小路上走过,警惕的目光扫在任何人的脸上,感觉都是在看刺客。

    边军骁勇彪悍,可与堪称精锐中精锐的禁军还是不能比。

    龙庆关内已经没有多少百姓了,这点反而比不上太平关,王七麟等人去太平关的时候,还有许多商旅往来、许多百姓正常生活。

    现在龙庆关全是兵,禁军巡视,在街上不断碰到各支队伍。

    桀骜如虎狼的边军面对禁军像是被血脉压制,禁军一到,他们赶紧往墙边站。

    一个个夹着屁股提着菊花,就跟进了监牢似的。

    王七麟不怕禁军,有人瞪他他便反瞪回去。

    结果这样一来禁军们反而没有怀疑他们身份。

    按照吴破虏的意思,太狩皇帝还没有到龙庆关,正在赶来的路上。

    龙庆关内现在官职最大的是太尉朱忠肃和青龙王,两人一明一暗,将龙庆关牢牢的把控在手。

    王七麟去拜见青龙王,青龙王看起来削瘦了一些,看见他后微微一笑,道:“你做的很好。”

    一听这话王七麟肃然起敬。

    青龙王不愧是世间高人,竟然知道了他抓到斗木獬这件事。

    这让他还有些疑惑,听天监有监察百官之能,这点他是知道的,可是听天监也有人在监视他们吗?

    但他压根没有感知到过!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事的时候,他钦佩的行礼,道:“青龙王大人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卑职刚刚抓获斗木獬,还未向大人禀报此事,大人已然知晓,卑职佩服!”

    青龙王眨了眨眼睛,他下意识想说什么,又轻咳一声改了话:“你不是一般的好!”

    王七麟恭谨的说道:“是大人教诲的好,卑职一直牢记大人教诲,以大人的指导为行事方针,所以一路才能走到如今。”

    青龙王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指指点王七麟,笑道:“你在听天监当差着实是有些委屈了,你这张嘴巴呀,哈哈。”

    “就该到宫内去伺候陛下。”徐大帮他补充了剩下的话。

    王七麟:[○?`Д′?○]

    他怒视徐大一眼,喝道:“徐大人还不把魔画拿出来给大人看看,大人一定有办法制服被困在里面的斗木獬。”

    青龙王轻轻点头:“制服斗木獬不难,以你们的本事应当也能拿住他吧?何须要将他困在魔画之中?”

    “另外,你们手中有哪一幅魔画?”

    后面这个问题让他很是好奇。

    魔画这东西,即使是皇帝见到的也不多。

    徐大将画卷抽出展示。

    他现在身上有两幅魔画了,除了本来的《妖女摄魂图》还有刚刚到手的《阴云蔽天日图》。

    不过《阴云蔽天日》魔图被王七麟以八部天龙剑阵给强行破开,这在一定程度上损毁了魔图,其价值因此而大打折扣。

    青龙王伸手,徐大刚出来的《妖女摄魂图》飞了过去。

    他展开画卷一看,低声讶然道:“好大的奶好长的腿!”

    王七麟被这话给震住了,他问道:“大人你说什么?”

    青龙王收起画卷凝重的说道:“本王说这斗木獬的修为虽然不错,可是如今未必是小七你的对手,你们为何不能将他给带出来?”

    王七麟便把他们与其他二十八星宿交锋的事宜讲解出来。

    青龙王听后皱起眉头,道:“监谤卫何时变得这么有血性了?宁死不降?据本王所知,这二十八星宿应当没有这般魄力才对。”

    他猛的抬起头:“他们身上背负着什么机密!”

    王七麟道:“不错,卑职也是这么猜测的。”

    青龙王挥手,一名银将拱手出列。

    他说道:“抓获斗木獬之事非同寻常,咱们不能自己在私下里处理,阿来,你去知会太尉大人一声,让他来一起审讯斗木獬。”

    银将接令,他一步迈出去,身躯还在原地,又有一个身影飞掠而出,狂风顿起,他迅疾而去。

    八喵见此瞪大眼睛,伸出爪子就去抓挠。

    王七麟一把将它给拖了回来,赶紧塞回腰带里头绑好。

    这银将所展示出的神通是他所未曾听闻的,让他啧啧称奇。

    谢蛤蟆看出他的好奇,便在他身边低声道:“无量天尊,这位大人有妖族血脉,他这是比翼双飞。”

    王七麟修为高深、眼力劲出众,刚才那银将飞掠出的身影虽然迅疾,但他也看清了样子。

    银将第二个身影有些虚化,他颜面身材与本体并无两样,可是背上却有一对庞大的翅膀。

    接下来就是高层的对话了,王七麟无意留下,他的级别终究不够。

    青龙王没有挽留他,只是向他保证,说带出斗木獬后他会立马进行审讯,得到消息后会把消息提供给他,到时候也会把魔画再还给他。

    徐大有点不放心,叮嘱道:“画里的姑娘可得保留好,大人你可不能把里面的姑娘也给捞出来。”

    青龙王没好气的说道:“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本王能干这样的事吗?”

    “再说,本王即使把她们给带出来,那不也是属于你的吗?还不是帮你给带出来的吗?”

    徐大一听这话来精神了,他积极的说道:“那大人你把她们带出来吧。”

    青龙王剜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怎么带出来?这魔画里的人终究是虚假的,就是大罗金仙降世也不能将她们带出来,何况本王?”

    徐大想想也是,只能唉声叹气、失望连连的离开。

    看着他们背影消失,青龙王赶紧挂起魔画对左右的下属说道:“你们给本王掠阵,且看本王如何去降妖除魔!”

    殿内的金将银将们面色如常。

    他们是青龙王的心腹,显然对这位老大的心性无比了解。

    这样的场景,他们见的多了。

    王七麟一行人总算得到了休整的时机,听天监给他们留下了一座宅子来歇息。

    可惜现在关内已经没有饭馆酒肆运营,他们没有吃东西的地方,只能选择吃军营的大锅饭或者自己煮饭。

    龙庆关内的羊肉锅盔极有名气,徐大本来还想尝尝,结果来了一看没有一家店铺经营,这把他气得够呛,他只好自己去军营后勤申领了羊肉烤锅盔。

    他们没有做锅盔的工具,好不容易在一家饭馆里头找了个烤锅,可是又发现全都没有做锅盔的经验。

    等他们好不容易摸索出怎么烤锅盔,青龙王派人紧急来找他们:“王大人,快快快,青龙王有令,让您赶紧带人过去。”

    徐大看着焦黄油亮的锅盔忍不住的满脸悲愤:“有什么急事吗?非得现在去?”

    来通知他们的便是身负‘比翼双飞’神通的银将阿来,他郑重其事的说道:“诸位大人应当还没有吃晚饭是吧?那这晚饭没法在关内吃了,你们留下一半人收拾行李、准备晚饭,一半人先跟我走吧。”

    “若我所料不错,你们今夜就要离开龙庆关!”

    王七麟一听这话就知道,青龙王肯定有重要指令安排给他们。

    他带人迅速赶往关城衙门,青龙王和太尉朱忠肃都在大堂端坐。

    看到他进门,不等他见礼,身材高大、满面威严的朱忠肃便起身一甩手臂道:“王金将不必多礼了,本帅此次与青龙王叫你火速赶来,乃是有一桩要事委托给你。”

    他的话让王七麟一愣,道:“太尉大人可是在与下官说话?”

    朱忠肃面沉如水的点点头,青龙王轻轻垫手,一卷圣旨飞出来挂在了半空中徐徐打开。

    他又把手往前一甩,一列列的金色字迹出现在虚空中。

    事态很紧急,青龙王没有宣读圣旨,直接说道:“陛下得知你破解了镇军将军夫人替身之事,避免了我军大军防线,龙心大悦,给你嘉奖,将你拔擢为金将!”

    王七麟便下跪道谢。

    这是火线升官。

    根据他的经验,火线升官的背后往往没有好事。

    朱忠肃接着说道:“陛下为你升职还有一个原因,是你抓到了斗木獬,这也是一桩大功劳,因为斗木獬身上背着一个大秘密!”

    王七麟微微侧头,表示洗耳恭听。

    “太平关内不太平,前些天镇军将军领兵夺回城池的时候,鞑子大军只是佯退,他们还留下了许多精锐藏在了城内!”

    朱忠肃急促说道:“根据斗木獬所交代,鞑子并没有放弃太平关,他们在关内所遗留的势力依然强大,这样一旦关外鞑子大军攻城,他们可以里应外合拿下城池。”

    “所以王金将赶紧返回太平关,协助镇军将军把守边城。”

    “同时,本帅会派遣大军绕过防北二线的城池,去太平关支援你们。”

    青龙王补充道:“不错,之所以要连夜派你们回去,是因为你们观风卫有青凫,速度最快,太平关内的事很紧迫,迟则生变!”

    王七麟抱拳道:“卑职接令,但卑职有一事不明……”

    “速速说来。”朱忠肃说道。

    王七麟古怪的问道:“太尉大人明鉴,镇军将军也是本朝名将,他便是靠里应外合拿下的太平关,所以他夺回关城后,难道没有清洗关城内的鞑子残余势力?他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朱忠肃说道:“鞑子的人都能渗透到镇军将军的身边,所以在城内藏上一伙精锐又是什么难事?”

    “何况,这些精锐都是高手,他们有心潜藏,镇军将军想要发现他们还真是不容易。”

    青龙王又说道:“你无需太过担心,观风卫只是前锋,咱们听天监之后还会有大批人手去协助你们,朱帅也会派遣骑兵主力去往太平关,你们只是借青凫的速度,先赶过去。”

    这是军令了,王七麟接令,起身收起圣旨回身出衙门。

    青凫们纷纷变幻身躯,观风卫众人跨上青凫后背,踏着夜色和星光奔向荒野。

    在他们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军帐。

    战马嘶鸣、军士呼喊,盔甲刀枪摩擦声此起彼伏。

    大战在即的气氛开始弥漫。

    青凫速度终究是快,王七麟一行人离开边城不到两个时辰,午夜未至,他们已经赶到了太平关之下。

    太平关外倒是正常。

    他们站在山巅往关城看去,关城城门紧闭,城墙上篝火耸立,巡视的卫兵绵绵不绝、井然有序,看起来与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无两样。

    王七麟松了口气,道:“刚才我心里一直绷着根弦,真怕咱们前脚离开这太平关,结果它后脚就沦陷了。”

    徐大抹了把额头冷汗:“谁说不是?大爷也怕啊,没想到鞑子在这城里头还埋伏了一波精锐,这样来说,咱们昨天攻击星宿一方有点打草惊蛇!”

    马明皱眉道:“所以,咱们已经打草,为何草中蛇却毫无动静?”

    王七麟分析道:“时机未到吧?咱们抓到斗木獬的事是个机密,外界应当都以为咱们只是将假货女将军一方给一网打尽了,并不知道咱们抓了斗木獬。”

    “这样对于鞑子来说,他们还以为关于太平关的潜伏计划并没有暴露,他们的人自然还潜藏在城内,等着合适时机再里应外合拿下太平关。”

    谢蛤蟆捻须道:“无量天尊,七爷所言甚是,但老道觉得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沉一不耐的说道:“没这么简单、没那么简单,阿弥陀佛,费什么话啊?咱们直接冲进去把情况告诉段成武,让他赶紧全城戒严大搜索便是!”

    王七麟挥手:“走!”

    他们白天刚刚离城,守城校尉对他们有印象,而且他们手中还有太尉军令和圣旨,守城校尉自然乖乖开门。

    一行人旋风般直奔将军府方向,结果刚开跑憨二便大叫一声:“七爷,且慢!”

    王七麟回头喝道:“怎么了?”

    憨二叫道:“我有机密告诉你!”

    旁边的徐大无奈说道:“你整天哪来那么多机密?”

    “我告诉你也行。”他神秘兮兮的冲徐大招手。

    徐大不耐烦的凑上去,听了一耳朵后陡然打了个激灵,他急忙对王七麟点头:“七爷,停步!”

    王七麟纵身飞回,徐大低声道:“阿黄在这里!”

    憨二急忙点头:“我家公子爷给我发信了,他要见你!”

    王七麟警惕的看向周围,一边查看四周情况一边问道:“阿黄在哪里?他不是在塞外给你们鞑子皇帝当太监总管吗?”

    “不是太监总管,是中书令!”憨二很不满的说。

    “中书令就是太监总管。”王七麟斩钉截铁的说道,“另外他现在人在哪里?”

    憨二说道:“刚才他露头给我传信……”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看向四周,可是纷纷没有收获。

    憨二又说:“但青凫跑的太快,把他给甩掉了!”

    他们说话之间,一处平整的屋顶徐徐冒出颗脑袋……

    王七麟踏地凌空飞了过去。

    这是黄君子能干出来的事。

    果然,他飞上屋顶看到了伏身在上的黄君子。

    此时黄君子一袭黑衣,连脸都抹的乌黑,只有见了他露出笑脸的时候才有两排白牙冒出来。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塞外日晒这么厉害吗?才多久没见,你怎么黑的跟它娘阿三似的?”

    黄君子茫然问道:“阿三是谁?”

    “另外我没有变黑,我这是抹了墨汁,毕竟这太平关现在没在我们手里头,我得小心!”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你也知道太平关没在你们手里——嘿,你这孙子真是认贼作父,怎么了,真把自己当成鞑子了?”

    黄君子不乐意的说道:“七爷你这话有点不尊重人了,我在塞外出生,喝的是羊奶吃的是羊肉,本来就是个鞑子啊不,是、是——算了,反正我是来给你告警的。”

    “告警?”

    “对,七爷你赶紧带你的人离开太平关吧,这地方是一座陷阱!是你们皇帝布置下的陷阱!”

    这话把王七麟给震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黄君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这又是什么神仙消息?!

    他狐疑的看向黄君子说道:“这是一个陷阱?你把话说齐全点,这是个什么陷阱?”

    黄君子着急的说道:“我也说不清,但我爹说这是个陷阱!唉,现在太平关内很乱,你们别待在这里头,对你们的安危没有好处!”

    “你爹又是谁?”王七麟问道,“黄无欲大将军?”

    黄君子抿了抿嘴唇,静默不语。

    有人乘风而至,道:“公子,速走,北门已开,咱们可以带弟兄们离开了。”

    王七麟看了这人一眼,熟人,食为天。

    食为天冲他礼貌一笑,上来抓住黄君子肩膀带着他要离开。

    王七麟冷哼一声。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七爷我是卖唱的?

    开门剑瞬间出现在食为天的去路上!

    食为天轻轻一笑,手臂挥出罡风猛烈,长袖飘荡有一把尖刀射出,撞在开门剑上将它弹开。

    但有门洞开,六剑飞出,剑气荡漾,周边夜色顿时被砍瓜切菜般劈碎!

    苍龙御剑在前,金翅鸟火速归来,七剑下黑天!

710.黄泉监收网

    食为天浑身香气四溢,与香神所带檀香不同,他的香味是面香、油香、烤肉香和炸肉香。

    就像他把自己整个人给烹饪了……

    但这香味很厉害,味道弥漫全身各处,便成为无处不在的罡气。

    七把剑先后刺入,竟有火花荡漾。

    食为天前行的姿势在遭到剑击后忍不住停顿下来,他惊骇的看向王七麟道:“八品境?九品境?你修为进展怎么如此快?”

    不等王七麟装逼,他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明白了,你那娘子果然有通天之能!”

    他想起了当初被绥绥娘子拦截下时候说的话,她说‘王大人也只是六品境的身手,尚没有突破至先天,那奴家哪有兴趣和精力帮别人去突破到先天’。

    这番话说的很傲气,他迄今记忆犹新。

    一直以来他觉得那娘们是在吹牛逼,现在一看王七麟的修为他才知道,那娘们应该是真的牛逼。

    他又想起绥绥娘子当时说的另一句话,‘等到王大人有朝一日破后天境进先天境,或许奴家会有精力去帮你破境’。

    这番话让他陷入遐想。

    这一天,好像还真有希望到来……

    于是他对王七麟态度好了一条街:“哟,王大人?哎呀哎呀,刚才一时没认出你来呀。是在下孟浪了,竟然没有与王大人打好招呼,实在是抱歉。”

    他前后态度的转换很是生硬,就跟整个人对折了一下似的。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是在嘲讽我?”

    食为天急忙摆手:“王大人这是什么话?咱们可是旧交老友,此次异地相逢,乃是人生四大喜呀!”

    “他乡遇故知!”胖五一抢着开口说话。

    青凫是骏马形态,大半夜的他突然开口,搞的街头氛围颇有些阴森。

    食为天却很高兴,笑道:“不错,他乡遇故知,正所谓山川异域,日月同天,王大人,好久不见,距离咱们上次相见已经是一年时间啦,时间过的真快。”

    王七麟搞不懂这货的脑回路怎么回事,本来双方都要兵戎相见了,他怎么突然开始跪舔自己?

    是的,现在食为天的样子就是一条舔狗。

    八喵舔九六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怀疑的看向黄君子,难道这就是近徐大者骚、近黄君子者傻?

    黄君子无辜的眨眨眼。

    他不知道王七麟这是看什么,就是感觉他的眼光让人不太舒服。

    食为天继续热情洋溢的跟他拉关系:“天色已晚,月上柳梢头了,是吃夜宵的好时候。”

    “王大人,你们这次来边塞之地,是不是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吃到老家的饭菜了?不如这样,你们了解我厨艺的,咱们出城去外面吃点喝点?”

    他又解释了一下:“王大人有所不知,这城里头现在全是官兵,晚上不让起火,所以不适合在城里开灶……”

    “别说这些没用的。”王七麟打断他的话,“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阿黄,你刚才那话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

    黄君子翻着白眼说道:“我那不是没头没尾,而是我也不知道头尾,只是有人这么跟我说了而已,总之七爷你听我一句劝,赶紧走人吧,这太平关不待也罢!”

    王七麟习惯性皱起眉头。

    黄君子看到他沉默下来便说道:“总之一句话,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七爷我话不多说了,时间紧急,我们要先走了。”

    “刚来就要走?留下玩玩嘛。”徐大张开手臂拦住他。

    吞口忽然说道:“徐爷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

    白猿公用剑尖剔着牙说道:“乌漆嘛黑的大半夜里,月黑风高,然后一条大汉拦住一个小伙子说出这么一句话,他能对劲就见鬼喽!”

    几个耂渋赑嘿嘿笑,对视一眼以暧昧的眼神看黄君子。

    黄君子气的骂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们留在这里等死吧,本公子不作陪了!”

    他一跺脚准备施展土遁跑路,结果沉一坏笑着说:“你们瞧你们瞧,他还跺脚呢!阿黄,你现在怎么跟个小娘们似的?”

    憨二看不下去了,喝道:“有什么事你们冲我来,别为难我家公子爷!”

    黄君子对他招手:“别跟他们废话,老二,跟我走!”

    憨二却犹豫了。

    他迟疑的说道:“公子爷,你先自己走吧,我得跟七爷他们在一起。”

    黄君子难以置信的看向他,道:“一仆不侍二主,好女不侍二夫,二子,你变了!”

    王七麟好笑的说道:“阿黄你今晚怎么回事?这顺口溜一套一套的,怎么了,你要考状元啊?”

    黄君子摸了摸鼻子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也——本公子的意思是,咱们从长安城分离已经有些日子,你以为我天天瞎混么?我在看书学习呢,不断学习!”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但说到这里又赶紧闭上了嘴巴。

    这种说话说半截的感觉很操蛋,王七麟懒得去理睬他了,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要走你滚蛋吧,反正我不走。”

    憨二凑上来解释道:“我也不走,公子爷你别误会,我不是叛逃了,而是我得跟着七爷学本事,操船的本事!”

    “操船?”黄君子愣了愣,“这么丧心病狂?那你应该找徐爷学吧?七爷一本正经的还能干这事?”

    “是操练船只。”食为天给他解释了一句。

    黄君子尴尬了,他摆手道:“对不住对不住,本公子自小生活在塞外,还真不知道水上有这样的术语。”

    “另外二子你学什么操船?我都与你说了,别管逻碌皇帝封的官,再说他把你封了个什么玩意儿来着?”

    “大蒙古国海军总司令。”王七麟忍不住的笑,他没记住逻碌皇帝给憨二封的官职名称,只记得是这么类似的一个东西。

    扯犊子到能把犊子肠头扯出来的鬼玩意儿!

    憨二还认真的跟他解释:“七爷你说错了,不是大蒙古国海军总司令,蒙古汗国北水师元帅,另外还有一个蒙古汗国南水师元帅。”

    王七麟说道:“明白了,那你就相当于是大蒙古国远洋舰队司令!”

    憨二摇摇头说道:“我听不懂你的话,但我是……”

    “行了别废话。”黄君子更加不耐,“你想想看,蒙古汗国北方有什么水师?”

    憨二倔强的说道:“这我不管,既然我现在官封水师元帅,那我便要对得起这份官职!”

    “我这一辈子,最恨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吏,我曾经发过誓,若是有朝一日我为官,那我一定会恪尽职守,一定会对得起天下百姓的期盼!”

    食为天说道:“七爷,看起来大家许久未见,这次相逢都分外激动,聊的很热切呀,这样,不如我家公子做东,咱们出城找个地方由我一展厨艺,大家伙好好喝点?”

    “好啊好啊。”白猿公高兴的点头。

    王七麟说道:“好个屁,咱们还有要务在身呢。算了,阿黄,你要走你们走吧,以后咱们还是少见面为好,毕竟咱们各为其主,私下里接洽不是好事。”

    黄君子抱拳说道:“行吧,七爷,江湖不远,咱们日后再见。”

    他和食为天凌空而起,却见夜空之中陡然大亮!

    无尽飞火嗖然而至!

    食为天厉喝道:“九阳飞火,是唐门哪位高人到了?”

    飞火是火箭,但全是短箭,它们数量极多,放出之后铺天盖地的出现,就像夜色突然着火。

    这一波火箭是不分敌我的,也有一些落向了王七麟等人方向。

    王七麟正要出剑,吞口跳起来叫道:“七爷且慢,让我来!”

    接着响亮的狗吠声出现了!

    “汪汪汪!”

    狗吠声带有气浪,在夜空之中呼啸而去,如同带起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这张声网没有很强杀伤力,如果是喷到武道高手身上毫无作用,可是对于这种箭雨却有天然的克制优势。

    犬吠声扑天起,火箭被带的倒飞起来,像是夜里出现了一片烟火。

    附近民宅里头有不少人冒头往外看,惊呼声也是此起彼伏的出现。

    食为天带着黄君子落下,面色凝重:“公子,咱们落入陷阱里头了。”

    黄君子绝望的看向王七麟叫道:“你看到没有?本公子就跟你说过了,这太平关现在已经是一个大陷阱了!”

    王七麟不语。

    四周民房上方传来破空声,遥遥不断的有人从远处出现,又赶了过来。

    他们共同构成了一张网,一张大网。

    现在有人收网了。

    徐大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七爷,这是怎么回事?这都算是什么事?”

    王七麟摇摇头。

    他也有些满头雾水。

    边军惊动。

    如今毕竟是战时,太平关内的兵将又是精锐,他们反应极快,鼓楼高处有沉闷却响亮的鼓声隆隆起,鼓声响彻四方,四方都有军队响应。

    反应最快的是轻骑兵,马蹄声几乎是接着鼓声而起,从南北两个方向往王七麟等人所在汇合。

    白猿公一把抽出剑来,他将剑鞘扔掉,脸上露出狞笑:“七爷,看来有人做局对付咱们呐,嘿嘿,今夜恐怕要血流成河!”

    骑兵们赶到,一名飞来的老头迎向他们喝道:“谁是带兵的?出来,我们有圣旨!”

    声音尖锐,比楼上战鼓还要响亮,奔驰的骏马纷纷抬腿嘶鸣,像是受到了刺激性惊吓。

    谢蛤蟆听到这声音便淡淡的说道:“无量天尊,太监。”

    骑兵们听清了老人的话,立马有一名头戴铜盔的壮汉纵马而出:“本将乃是太平关骑兵军殄虏校尉,尔是何人?可有凭证?”

    老头飞身而去,骑兵们大惊纷纷挥舞马刀迎上。

    但老头速度快的惊人,他们所看到的是虚影,等到马刀劈上,他已经出现在殄虏校尉身边并将一卷圣旨递给他。

    殄虏校尉打开圣旨,只扫了一眼急忙下马半跪:“末将赵耀文见过……”

    “不必废话,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你带弟兄们离去便是,另外去告知段将军,让他立起全军,拱卫关城,但是要大开城门!”另一个高站在树顶上的人用阴柔的腔调说道。

    王七麟拄着妖刀说道:“看来黄泉监已经把太平关给摸透了。”

    殄虏校尉带兵迅速离开。

    又有一支火箭带着刺耳的鸣镝声飞起。

    随着这火箭升空,鼓楼传向四方的战鼓声陡然变幻了节奏。

    更急促,更响亮。

    军营大帐中火光冲天而起,枕戈待旦的军士们纷纷归队准备作战。

    食为天给黄君子使了个眼色,黄君子又跺了跺脚。

    他的身影眼看要钻入地里,却被食为天一把给捞了上来。

    黄君子吃惊:“你要……”

    “他要救你。”王七麟打断他的话。

    黄君子修为还是差一些,他没有发现异常,而王七麟却在他要遁地的时候发现四周有冰冷的气息从地下透来,仿佛是地下埋上了一层冰。

    实际上现在地下就是有一层冰,食为天挥手扫开一片土地,碎冰带着寒气飞腾。

    围上来的人逐渐增多,许多人是小商贩和寻常百姓打扮。

    显然,黄泉监已经把这里给渗透了。

    谢蛤蟆猛的看向黄君子问道:“无量天尊,你真的是黄无欲之子?”

    黄君子苦笑道:“弟子!”

    王七麟摇头道:“一定不只是弟子这么简单,否则黄泉监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劲来抓你。”

    有人笑着飞出来,落到了地上向他们走来:“王大人,你好呀。”

    王七麟向对方拱手,这是一张陌生面孔,对方身材高大肥胖,看起来很是笨拙,脸上则带着一团和气的笑容,很像乡下的土财主。

    他不敢小看对方,便客气的说道:“不知道阁下又是哪位大人?”

    胖子笑着摆手:“哎呀呀,咱家可算不上什么大人,咱家就是个奴才罢了,是给人办事的奴才。”

    “不过咱家的主子却是一位顶天的大人,乃是当今陛下!”

    王七麟看着他,知道他肯定有话说。

    果然,胖子又说道:“王大人,你面前这位长得挺丑的公子哥是什么人你应当清楚,所以你深夜在这里与他相见,这是什么道理?”

    王七麟不卑不亢的说道:“对不住,我不清楚他的身份,就是半夜在这里遇上了而已。”

    胖公公哈哈大笑:“王大人,都到了这般境地你还要挣扎么?即使你巧舌如簧、口灿莲花,也改变不了你们俩相识的事实。”

    这时候又有一个青年纵身飞下。

    青年头发雪白,皮肤也惨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寒气。

    他冷冷的说道:“老蛮你废话这么多作甚?赶紧拿下他们,去给万公公交差。”

    沉一一听这话恼了。

    他一步向前喝道:“你是吃了徐大的屎打哈欠,口气挺厉害呀,阿弥陀佛,你们要……”

    马明上来将他往回拖。

    老蛮笑嘻嘻的说道:“王大人,如果你不知道你前面这人的身份,那在下给你介绍一下,他是前朝余孽,是鞑子里的官儿,叫做中书令。”

    黄君子冷冷的说道:“信口雌黄,含血喷人。”

    听到这话老蛮笑容更灿烂了:“怎么了,黄公子,你还准备抵赖呢?”

    黄君子说道:“是我的,我不推辞;不是我的,我也不接受。这样何来抵赖一说?”

    “你说我是黄公子,那我确实是,可你说我是什么鞑子的中书令?啊呸,我才不是!”

    憨二眨眨眼想说话,食为天又拉走他。

    老蛮看到黄君子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一时有些好笑:“你说不是就不是?”

    黄君子面无表情的说道:“难道你说是就是?不错,鞑子的皇帝曾经想要赐我官职为中书令,但本公子誓死不受,所以被他软禁,前些日子才逃出来。”

    老蛮一下子愣住了。

    冰块青年则冷笑一声:“真会胡说!”

    黄君子道:“你爱信不信,总之本公子虽然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但本公子不是蒙古人!”

    冰块青年说道:“管你是不是,总之我们今夜要拿下你,所以你是老老实实被我们拿下还是要被我们收拾一番再被拿下?”

    老蛮拦住他说道:“鹤公且慢,王七麟,你要不要拿下这个姓黄的?”

    王七麟皱眉道:“我为什么要拿下他?”

    老蛮说道:“因为这是圣旨,是陛下的旨意!”

    王七麟面色一肃,上前说道:“听天监金将王七麟面见圣旨,请公公颁读圣旨!”

    老蛮脸上的笑意又凝滞了。

    见此徐大冲上两步叫道:“你竟敢假传圣旨?这是你娘的灭门重罪!”

    老蛮说道:“徐大人莫要激动,咱家可不敢假传圣旨,不过咱家确实没有圣旨傍身,因为陛下给咱家的是口谕,是圣谕!”

    王七麟身后几个人纷纷笑了起来。

    鹤公冷着脸说道:“你们笑什么?”

    “一张嘴撇开,真是天下我有。”徐大不屑的说道,“我们都不认识你们,你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冒出来就要号令我们观风卫,还真是大言不惭!”

    老蛮正要说什么,鹤公嘴角一挑、诡异一笑:“算了,既然你们不听圣谕,那就将你们一起拿下,到时候交由陛下发落便是!”

    他的身影化作三道,以流星赶月的姿态逼向王七麟:

    “万公公曾经说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倒要看看你多强!”

711.小巷乱战

    鹤公嘴角一挑露出笑容。

    他那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薄薄的嘴唇往上挑动,很有一番残酷的味道。

    这时候王七麟往前踏上一步:“本官乃是听天监金将、观风卫卫首,阁下虽然是陛下心腹公公,可要与本官交手,还是要睁开眼睛为好吧?你闭着眼睛与本官说话是什么意思?是侮辱本官吗?”

    正要出手的鹤公为之一愣。

    他感觉自己才是被侮辱了!

    听完王七麟的话他身子抖了抖,睁大狭长的双眸厉声道:“谁闭着眼睛了?我的眼睛睁的很大!”

    王七麟愕然道:“看不见呀,你们看见了吗?”

    他回头问众人,众人齐摇头。

    只有憨二耿直的说:“七爷你误会他了,他真的睁大眼睛了,不过他眼睛小。”

    “干你亲粮!”鹤公暴怒,拔身而起。

    塞外的月光陡然黯淡。

    凄冷阴翳的寒气从他身上往外冒出,他整个人长发炸起,苍白的肤色变得更白,而双眼和嘴唇却是鲜红的血色,凌空之后,化作厉鬼!

    见此马明眼睛一亮。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他脱掉玄衣往前踏步:“杀鸡焉用牛刀!七爷且观战便是,此战容卑职接下!”

    “想挑战我家七爷,那先过我这一关!”

    他行进之中转过身,金光大作!

    马头明王轻车熟路的杀出来,八喵赶紧人立而起向他作揖:大佬,好久不见,过年好哇!

    鹤公做化作的厉鬼有法身,出现之后散发着阴气进行膨胀,身上有赭黄战甲,头顶狰狞大牛角、面目怨毒可怖,嘴巴张开是锋利獠牙,双臂展开他手臂上竟然还有一支支手伸出!

    王七麟见此便说道:“竟然是独角鬼王?马爷,杀他!”

    独角鬼王这名字很俗气,可是身份不俗。

    民间传说故事《齐天大圣闹天庭》中,孙悟空被天庭招安,但后嫌弼马温官小,返回花果山。

    随即有独角鬼王露面,两个独角鬼王拜他为大王,愿为下属,并建议他自称为齐天大圣。

    这俩货很厉害,还撺掇孙悟空反了天庭,自立为妖王。

    孙悟空造反,天庭派天兵天将来抓人,孙悟空选择迎战,并且将独角鬼王封为了前部总督先锋。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独角鬼王的非同凡响,要知道历朝历代大军出征,先锋大将都是一支部队的门面,他们是要第一个与敌军交锋的,都是能征善战、彪悍如虎的存在。

    独角鬼王成为前部总督先锋后,第一个遇上了天兵天将然后被抓走了……

    不过这玩意儿的厉害已经由此可见一斑。

    王七麟没想到这种只存在传说中的鬼怪竟然真的存在,既然存在那就——必须斩杀!

    因为传说中还讲了,独角鬼王是大邪大孽之鬼,以良心人的心头血为食,也就是说它专门吃好人的心头血。

    所以它在民间还有个称呼,叫做三坛净孽。

    马明不知道独角鬼王的传说,可是马头明王见恶不放、斩妖除魔,他腾身而出立马就是三头六臂的法身。

    以法身对法身!

    以传说对传说!

    金灿灿的佛光漫夜而出,黯淡的月光重新雪亮。

    马头明王出现后徐徐睁开眼睛看向苍穹,它看到独角鬼王后便立马抛弃观音自性身,现大忿怒形!

    佛光更亮,由金黄转为赤红,血一般的红!

    马头明王带佛光而大踏步,浑身同样染上了血红色,但这血红色不见邪恶不见阴森,只有一股熊熊向上的忿怒意,让人看了一眼后想到了冲天而起的烈火。

    而马头明王便是烈火锻造而成的大神灵!

    忿怒身现,他的形象在顷刻间改变,三面八臂、六目圆睁,獠牙外露,大威大能大忿怒!

    独角鬼王露面后阴阴诡笑,它带着凄厉啸声扑向王七麟,漆黑的身躯所及之处,空气扭曲,全是冰冷的怨气!

    然后它冲过来后正好跟马头明王面对面了……

    马头明王也发出笑声,忿怒的大笑!

    他的头髮和鬍鬚变成烈焰,红黄两色焰火交织,笑声带着火气也带着威慑天下的法音。

    这是狮子吼!

    他这是狮子无畏相!

    马明双手合十沉声诵读道:“何耶羯梨婆,其非黄非赤,如日初出之色。以白莲华为璎珞等,庄严其身。光焰猛盛,赫奕如鬘。指甲长利,双牙上出。首鬘如师子顶毛……”

    马头明王浑身的焰火燃烧的更是旺盛,磅礴飘荡,其赤金之色映红了半条街!

    独角鬼王的笑容凝滞了。

    老蛮眼睛跟塞了鸭蛋一样瞪圆叫道:“王七麟,你耍诈!”

    王七麟莫名其妙。

    自己怎么耍诈了?

    这鹤公是个傻逼,他要挑战自己,自己难道就要接战吗?

    黄泉监一直在调查听天监,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难道这伙人会不知道我王某人手下里头有个身背马头明王镂神图的悍将?

    知道老子手下有这样的人还敢化出鬼身来找事,这不是找死吗?

    王七麟向来是一个你敢死我敢埋的人!

    马头明王面对妖魔鬼怪有血脉压制的优势,它终究是仙佛,魔高一尺神高一丈,人间不管什么鬼都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哪怕它这只是一幅镂神图、只有一缕神意!

    可是这一缕神意已经足够了。

    他面对鬼怪总会高一头,不管对方多厉害,它始终会比对方厉害一点。

    所以马明对上鹤公之后猛念佛经,看起来与对手打得难解难分。

    但最终他会赢的。

    老蛮显然也知道这点,他着急的甩了甩袖子叫道:“青龙王,你还不管教一下你属下!”

    王七麟看向后方。

    后方是幽暗的长街。

    青龙王的身影没有出现。

    老蛮焦急的看向四周,他等待了一会不敢再等——独角鬼王正被马头明王捶的惨嚎。

    见此他只好长喝道:“恭请……”

    一道阴影旋风般出现,旋风般靠近,旋风般横扫正双手合十诵经的马明!

    它速度极快,可王七麟的反应也极快。

    阴影吹来,他立马一掐剑诀喝道:“剑出!”

    金翅鸟御剑出现在阴影之前,而在剑之后便是马明的后脑勺。

    由此可见这阴影速度多快多诡异!

    阴影有所防备,轻笑一声体内响起潮汐翻涌般声响:“哗啦哗啦——轰隆!”

    大浪卷起,拍打磐石,落下千堆雪!

    阴影速度快,可是出招确实阳刚雷霆般的重击!

    开门剑被弹的向后倒飞,剑柄顿时撞在了马明脑后。

    门开。

    苍龙卷剑而出!

    八部天龙第二剑自有其强悍之处。

    龙首探出便是一声龙吟,倒退的金翅鸟双翼光芒闪烁,顿时挡住了凿在身上的巨力,顶住开门剑再度向前。

    其他五把剑蜂拥而出,对着阴影便是轰了上去。

    阴影陡然一化为三,居中一个掣肘飞剑,两边阴影则顿了顿身继续对马明出招。

    这如同巨蝎挥舞双螯,马明左右皆有攻势!

    苍龙卷剑扫向左侧,另有妖刀带着森冷寒芒出现在他的右侧。

    王七麟冷笑一声挥妖刀而上,他如今已经将所修习的武道之术练至炉火纯青地步,阴阳大道神通融入血脉,妖刀一出,至阴至寒的太阴真气如蟒出洞!

    夜色中顿时多了一道白练!

    这是太阴真气出现后冰镇了空中水汽而成!

    阴影陡然一亮,它的头顶肩膀出现三个火苗,三个火苗助长风势化作三团烈焰。

    火焰炸开,又化作了满天星!

    太阴真气被逼的倒退,王七麟挥刀,月黑雁高飞!

    快刀闪过,无数刀身残影铺天盖地而去,皎洁的月色为之黯然。

    月光被刀光劈断了!

    阴影浑身火光大亮,身躯跟通了电的灯泡一样往外散发光芒。

    他双手弹出、食指指甲也弹出,一支支指甲竟然跟小刀一样长短。

    但要比小刀更锋利!

    “叮叮当当!”

    指甲连续弹在妖刀刀刃上,结果所向披靡的妖刀在这些指甲跟前竟然遭遇滑铁卢,只见刀身震颤,一声声脆响不绝于耳,指甲敲打妖刀仿佛在弹乐器!

    而阴影体内那澎湃浪潮般的声音还在响彻,王七麟感觉有一股股巨力随着脆响而透过刀身传到他手臂,走四肢百骸又逆卷丹田!

    对方是他前所未见的高手!

    身上亮起的光芒照亮了阴影的面容。

    王七麟认得这张苦瓜似的老脸。

    黄泉监老大,万公公!

    万公公修为深不可测,双方交锋仅仅一招,王七麟已经抵挡不住。

    袭来的力道狂野如海底深渊拍击而来的巨浪,且一道接一道,撞的他连连后退。

    见此辰微月、沉一等人要冲上来。

    王七麟厉声道:“我自己!”

    他不能再退。

    身后就是马明了!

    于是他以脚为铲深入街道,这街道是土路,但历经人踩车碾,地面被压得比石头还要坚硬。

    却被他的脚一下子铲了下去。

    他铲脚入土中又抬脚用脚底抵住土层——如同犁具犁地,一道足有一尺之长的土沟刺拉拉的出现。

    不过他总算停下了身来。

    万公公冷酷一笑又要上前出击,又劲风从他胯下吹起。

    八喵突袭!

    它也知道对手厉害,所以悄然靠近后火速出击,以最快速度挥舞尾巴便冲万公公胯下砸去!

    万公公愕然低头。

    八喵给他一记阴笑:在下盯裆猫,这厢有礼了!

    它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万公公的厉害超出它的预想。

    只见对方膝盖闪电般曲起,它甩出的尾巴被挡住了。

    万公公给它一记狞笑:你死定了!

    八喵还在阴笑:抱歉,爷的尾巴会拐弯!

    小尾巴飞出。

    就像得到助推的导弹!

    可是很快它笑不出来了:小尾巴敲在了万公公胯下,但什么也没有。

    那里什么也没有!

    万公公抬腿踢出,他的小腿恍若弹簧,弹力恐怖,踢开空气有破风之声猎猎!

    一道长袖卷来拖走了八喵,万公公踢了个空。

    他阴沉着脸看向侧方,谢蛤蟆稽首行礼:“无量天尊,老道有礼了!”

    万公公尖利的嗓音响起:“王大人,让马大人收回明王,今夜咱们不是对手!”

    王七麟喝道:“要打的是你们,要停的还是你们,黄泉监这般嚣张跋扈吗?这是欺人太甚!”

    万公公厉声道:“咱家给你面子,你莫要敬酒不吃……”

    “道爷一起削他!”王七麟怒道。

    谢蛤蟆将八喵扔出飞向万公公。

    八喵瞪大眼睛:喵喵喵?

    万公公身影再次一幻为三,王七麟单手舞动妖刀单手捏剑印劈出。

    更有听雷神剑轰然而至。

    三个身影全被拦住!

    谢蛤蟆也化作了三个身影,一个身影追着八喵飞来,一个身影自空中落下,一个身影从土地中冒出!

    万公公顿时手忙脚乱。

    八喵挥爪出击但落空,落地之后它顺势弹起往后跳,尾巴陡然再次伸长,长鞭般冲着万公公的背影甩出。

    万公公忙着应付王七麟和谢蛤蟆,后背露空,被八喵一尾巴抽在屁股上。

    裤子被抽碎了!

    可惜万公公有护体罡气,他的身躯没有受伤,不过裤子的屁股位置破碎,这对人的侮辱性太强了,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太监,下半身是他们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者——触之者太强,他无可奈何!

    双方以快打快,万公公被围着打。

    那边的独角鬼王更惨,马头明王终于获得绝对性优势,摁着独角鬼王一顿狠捶,捶的它头顶独角摇摇欲坠。

    老蛮一看这个情况急眼了,他怒道:“给我上!全上,一个不漏,全部铲除!”

    沉一纵身向前拉开禅杖吼道:“阿弥陀佛,喷僧倒要看看谁敢上前!”

    巫巫挥刀,手臂血流如注,她的本命神蛊触蛮氏出现,出现之后触角疯狂抖动。

    向培虎右手深入左手袖子中掏出,一把只有手指长短粗细的短香燃烧。

    香雾弥漫,整条巷子突然之间起雾了!

    黄泉监这边人手占优势,他们从四周围上来的得有百人之众,得到老蛮命令后他们顿时各展神通冲来。

    食为天一看形势大乱,抓起黄君子低声道:“我们快走!”

    万公公格挡住听雷神剑又劈开妖刀,谢蛤蟆侧身而至,他赶紧扭腰挥拳。

    百忙之中他看到食为天要走便大叫道:“王七麟不能放他们走——卧槽!”

    形势混乱之间,王七麟一记剑印摁在了万公公脑门上。

    给你一记封眼锤!

    万公公被打得倒退,他趁这机会脱离战圈,身影一闪出现在食为天身后,一拳甩出一道纤细黑影飞出。

    食为天带着黄君子这累赘跑的慢了一步。

    高手之间,这一步就是天堑。

    他察觉到身后异常,猛然拧腰一掌劈出!

    熊熊火焰吞噬了黑影,黑影是一条黑蛇,食为天所御使的火焰极为恐怖,这条黑蛇一看就不是善茬子,结果被火焰一烤当场就出香味了。

    但万公公目的达到,食为天跑不脱了。

    他将黄君子护在身后,盯着万公公说道:“万长寿,别来无恙。”

    万公公阴阴的说道:“史老弟不去求你的破碎虚空之道,怎么也卷入我们凡夫俗子的权势之争?”

    食为天淡淡的说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万公公道:“那就没得谈了?”

    食为天迈步向前一拳挥出。

    平平无奇的一拳。

    万公公却凝神应付,他浑身又亮起灿烂火焰,以火拳应长拳。

    双拳相撞,整条街道震颤了一下!

    食为天收拳叹道:“你的武道天赋真是惊人,醉心于权术结果修为进步还这么快,你的九阳神功已经练到七阳曜日的地步了?”

    万公公傲然道:“马上就是八阳夺天了,今夜咱们一战,咱家或许能进入这一境界。”

    食为天摇头道:“如果换个地方,我很愿意跟你酣畅淋漓打一场,但今天不行。”

    他顿了顿,又说道:“今天我得走。”

    万公公也摇头,他笑道:“你们哪里都走不掉。”

    “就凭你吗?”一个陌生的嗓音在一处屋顶上响起。

    万公公悚然一惊扭头看去。

    王七麟那边也看了过去,看清屋顶上这人后徐大忍不住叫了一声:“唐铭?!”

    正是他们在十万大山的龙起山地宫中所见到过的唐铭。

    也是玄龙。

    看到唐铭出现,黄泉监内部有短暂的慌乱。

    他们本来是围成包围圈困住这条街的,可是现在包围圈出现了漏洞。

    而他们并不知道这漏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也就是说,唐铭无声无息的解决了他们几个人,要知道黄泉监在这里的都是高手,能无声无息解决掉他们的高手,这种人是什么?

    高高手?

    唐铭灿烂一笑,冲着王七麟和徐大热情招手:“王大人徐大人,好久不见,咱们又见面啦,真好,哈哈,真好。”

    黄泉监上下警惕而愤怒的盯着王七麟等人。

    王七麟冷静的说道:“他是我们的敌人!”

    唐铭一听这话不笑了,说道:“王大人你这是几个意思?咱们才是自己人……”

    虚空之中猛的出现一个人影,抓住黄君子便往前冲。

    他们前面突兀的出现了一片阴影空间。

    眼看这人影带着黄君子要进入阴影空间,唐铭那边猛的一声咆哮。

    “吼哈!”

    天空之中云彩像是被狂风撕扯过一般忽的化作碎片,夜风化作狂风,空气中音爆连连,依稀之间有雷光劈开风沙撞上了人影。

    人影赫然是个木偶。

    木偶被雷光炸过顿时粉碎,被它拖在手中的黄君子摔落在地,他反应很快,落在地上立马往地里钻。

    结果他跳起来脑袋往地里一钻哀嚎一声捂着头又站起来。

    沉一看的哈哈大笑:“阿弥陀佛,阿黄你刚才的样子好傻啊,哈哈,你这是干什么?以头抢地?表演倒立?”

    黄君子叫道:“这地面怎么这么硬?”

    食为天跺了跺脚,面色凝重:“法外之地!看来又有高手来了!”

    唐铭饶有兴趣的打量四周,说道:“这下子好玩了,今夜好像有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呀。”

    他又看向王七麟:“老王,你走运了,今晚你要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啦。”

    王七麟不理他,正在侧耳倾听。

    四处的远方,皆有铁蹄声轰鸣。

    正有大部队开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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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介绍:
人道式微,诡道猖獗。百鬼夜行,苍生太苦。我王七麟愿以一柄斩鬼刀,于妖魔环伺之中为我人族杀出一条阳关大道!妖魔哪里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魔哪里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