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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全文阅读

作者:全金属弹壳     妖魔哪里走txt下载     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人没啦

    这一刻,夜风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讨命鬼没有回应。

    它没碰到过这种事。

    以往碰到它的人要么惊恐逃跑、要么答应条件,结果今天碰到的跟它讨价还价了。

    王七麟等得不耐烦,准备抽刀开干。

    徐大伸手拦住他:“等等,七爷,这次让我来。”

    他将扛在肩膀上的狼牙棒举了起来。

    讨命鬼茫然的抬起头。

    当头棒喝:

    “吃大爷一棒!”

    狼牙棒轰然落地,乡间路面愣是被砸出个土坑。

    讨命鬼烟消云散。

    造化炉没有出现。

    意料之中。

    这讨命鬼靠近两人冰台珠却没有发凉,说明它确实是个孤魂野鬼而已,造化炉只吞噬厉鬼。

    徐大紧握棒子面色威严,像是刚从阴间鬼市杀了个七进七出,而不是驱散了一个孤魂野鬼。

    实际上对付孤魂野鬼都用不着他们动手,阳气旺盛的男子不要怕它,冲它连喷三口热气就能将它给赶走。

    所以这次遇到鬼王七麟不但不害怕,反而有点想笑。

    听到棒敲路面的闷响,远处响起马蹄声。

    两匹马一前一后奔袭而来。

    丁轻云俏脸生寒纵马在前,丁流风和谢蛤蟆同乘一匹马跑在后面。

    徐大刚才一狼牙棒砸出个土坑,骏马跑来不防备,差点马失前蹄。

    丁轻云马术出众,伸手在马鞍上一拍顺势跳落在地。

    落地后她抽出腰刀问道:“鬼呢?”

    徐大傲然道:“已经被徐某斩杀。”

    丁流风震惊的问道:“真的有鬼吗?”

    徐大不悦道:“鬼神之事岂能拿来开玩笑?当然有鬼,就是一名讨命鬼。刚才它悄悄跟在了我身后,以为我不知道,嘿嘿,我早就发现它了,然后引它到了这里,大爷我趁机出手跟它力战一番,最终将它打了个烟消云散!”

    谢蛤蟆扔出一张符箓来,这张符在风中燃烧着。

    见此他点头道:“确实有鬼出现了。”

    丁轻云很失望:“我竟然没赶上,还以为今晚也能为守护百姓贡献一分力量呢。”

    徐大冲她抱拳道:“云小姐不必懊恼,今晚斩杀这讨命鬼也有你一份功劳,我正是用你给我的这狼牙棒将它给诛杀,如果不是有这狼牙棒助阵,今晚我跟它怕是得有一场苦战。”

    王七麟帮腔道:“不错,军功章上有老徐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丁轻云情绪依然低落。

    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小时候打弟弟的时候弟弟不哭,她就使劲打,一直打到他哭。

    今晚没能亲手交锋恶鬼,她大为遗憾。

    事情解决,一行人回程休息。

    丁轻云要住在驿所,丁流风不愿意,他嫌弃驿所条件简陋:“连个铜镜都没有,也没有掺了花露的胰子,更没有软绵绵的褥子,我才不住在这里呢。”

    鬼已经被斩杀,他便不再害怕,自己骑上马要连夜赶回将军府。

    王七麟理解,有洁癖的人宁愿在自己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床上睡一个时辰,也不愿意在猪圈里头待一宿。

    对丁流风来说,驿所跟猪圈区别不太大。

    一夜好眠。

    王七麟早上起床后练刀,看见丁轻云竟然也起床了,她在给骏马梳理毛发。

    黑豆扶着水桶站在旁边,丁轻云每次将毛刷放下来他就赶紧接过去到水桶里去清洗,然后再乐颠颠的送上去。

    听到王七麟脚步声,黑豆回头看,黑脸笑成一团:“舅舅,这匹马叫踏黄沙。”

    王七麟问道:“你喜欢它吗?”

    黑豆使劲点头:“最喜欢!”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最喜欢这匹马,第几喜欢你娘?”

    黑豆说道:“最喜欢!”

    丁轻云笑道:“可是一个人不能同时最喜欢两样东西。”

    黑豆想了想说道:“看见踏黄沙就最喜欢踏黄沙,看见娘就最喜欢娘。”

    丁轻云问道:“那你第几喜欢我呢?”

    黑豆伸出手指掰了一会,说道:“第四喜欢。”

    “才第四?那第三喜欢谁?”

    “道士爷爷。”

    “第二喜欢谁?”

    “大爷!”

    王七麟哈哈大笑,问道:“那你第几喜欢舅舅?大声说出来!”

    黑豆跑了。

    王七麟大恨:“外甥狗,外甥狗,吃饱了就要走。”

    早上他们喝粥吃包子,王巧娘天不亮就起来包包子,早上蒸了一大锅,一拉开锅盖便有浓密的雾水往外冒。

    锅子里面的包子是白面皮,刚出锅的包子皮白白嫩嫩,弹性十足。

    包子馅是春野菜调和鲜猪肉,撕开包子皮后鲜香的味道往外窜,让人看在眼里馋在嘴里。

    八喵跳出来也想撕扯包子吃,可这包子刚出锅,它的小粉爪碰上去后便惨叫一声:“哇嗷!”

    王七麟一看,粉嫩嫩的肉垫烫的通红!

    他赶紧带八喵去冲凉水,八喵整个上午用三条腿走路。

    中午的时候又有马蹄声传来,黑豆兴奋不已:每天都能看到大马,太棒了!真是神仙日子啊!

    王七麟以为是丁流风骑马来了,丁轻云却摇头:“不是踏雪飞的声音。”

    果然,到来的是一名家丁。

    马背上挂着两个大包袱,他是来送行李的:“将军说你们要在驿所暂住,于是差我给小姐和少爷送来行李。”

    丁轻云皱眉道:“流风竟然这么娇气了?不知道自己把东西带来吗?”

    家丁下意识的说道:“风少爷不是跟您一起住在驿所吗?他怎么能自己回去带……”

    丁轻云的脸上瞬间挂上一层寒霜!

    她急忙问道:“小五,怎么回事?流风昨晚上不是回府上了吗?”

    家丁着急道:“他没有回去!”

    王七麟回去喊道:“老徐、道长,出来!”

    谢蛤蟆一甩衣袖从屋顶飞了下来,他沉声道:“我听见了,事情不对,我们赶紧顺着乡路去找找。”

    徐大道:“未必是讨命鬼所为,昨晚不该让他回去的,七爷,我记得你们牌坊乡的四月有红颜鬼车找鬼夫的说法,他不会是碰上那传闻中的红颜鬼车了吧?”

    王七麟摇头道:“不会,红颜鬼车只拖走人的魂魄,会留下尸体,如果丁流风是在路上碰见了它,那不可能整个人消失不见。”

    谢蛤蟆诧异:“什么红颜鬼车?”

    王七麟道:“回头再给你讲,先找丁家少爷。这样,你跟丁小姐骑马去追踪丁少爷的马蹄印,我和徐大再去查一下讨命鬼的案情,丁少爷应该还是碰到了讨命鬼。”

    他昨晚忽视了一点:

    侯俊两人说他们曾经被讨命鬼迷了眼引去了一片荒地中,这说明他们碰到的讨命鬼不是普通的孤魂游鬼,起码有鬼打墙的本领。

    昨晚的讨命鬼让徐大一棒子给夯死了,本领可能没有这么强。

    也就是说,乡路上不止一个讨命鬼!

    百鬼夜行,终于开始了!

77.黑猫上坟

    徐大带路,两人风风火火的闯进一间屋子。

    推开门王七麟就闻见了酒肉味,同时听到有人在笑:“……别看俊哥儿平时吆三喝四、咋咋呼呼,当时碰到那讨命鬼他吓迷糊了,你们猜当时他冲我说啥?”

    “说啥?”好几个声音在问。

    “他说童子尿辟邪,他以后要用童子尿洗衣服!”

    一阵大笑声响起,徐大一脚踹开内门。

    不用他开口,一看这开门架势泼皮们就两股战战:“大爷您来了?

    徐大厉声道:“俊哥儿、老牛,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昨天跟侯俊一起来的酒槽鼻子大汉赔笑起身道:“大爷,俊哥儿喝晕乎了,您有啥事吗?”

    徐大一把将他撕扯过来扔给王七麟,他自己拖起趴在桌子上的俊哥儿一记大巴掌甩了上去。

    王七麟沉声问道:“你们碰到那讨命鬼什么样子?事关重大,别给我说假话,否则我让你去县里驿所见识见识听天监的手段!”

    老牛双腿一软差点倒地,他嗫嚅道:“大人,当时晚上没有光呀,我们看不清它样子,真看不清。”

    “衣服样式呢?”

    老牛搓搓脸说道:“跟书生一样,穿了个袍子!对,身上个白袍子!”

    王七麟看向徐大。

    果然不是一个讨命鬼。

    昨夜那鬼穿的是下葬时候的寿衣!

    王七麟问道:“那你还记得撞见鬼的地方吗?”

    老牛点头如捣蒜。

    见此他便对徐大吹了个口哨,两人带着老牛赶紧往外走。

    侯俊捂着脸迷迷糊糊的醒来:“爷们几个,刚才我梦见有人揍我,你们赶紧睡觉,过去给我帮个场子!”

    见他醒来,徐大回身将他一起拖走了。

    看着他们身影消失,一个泼皮咋舌道:“俊哥儿这个场子找不回来了。”

    将军府家丁小五骑马等在驿所外,他跟老牛共乘一匹马、徐大拖着侯俊上了他从将军府白嫖的黄骠马。

    这四人骑马,王七麟运转内力到四肢百骸,拔腿奔跑跟了上去。

    内力源源不断灌入双腿。

    他感觉身躯像是没什么重量了,双腿力量一波一波接踵而来,大风带着他摇摆,梦在燃烧,心在澎拜,不用徘徊……

    离开乡里大约七里地,老牛指着一棵老歪脖子树叫道:“大人,就是那里,我们俩走到那里的时候,树荫下走出来了那个讨命鬼。”

    王七麟吐出一口浊气徐徐引导内力归于丹田,他问道:“那讨命鬼没有跟着你们?它是在这里等着你们?”

    “对,然后我们被吓得跑进了田里。”

    这也是两个讨命鬼的不同之处,他们碰到的那鬼是跟在徐大身后。

    乡路外头是农田。

    田地里麦穗迎风摆荡,王七麟走进地里遥望四周。

    如果昨晚丁流风骑马进入农田中,那肯定会践踏麦秆留下马蹄印。

    但麦田里没有马蹄印。

    他正要回到乡路上,陡然心里一动:不对,侯俊两人曾经被讨命鬼以鬼打墙之术逼进田地里,这麦田不该如此平整,起码会有他们脚印才对。

    既然田地里没有脚印,那就是被人平整过了!

    他冲徐大打了个响指道:“去把这边农田里的人全叫过来。”

    徐大办事雷厉风行。

    不多会几个农户惶恐的被带到了歪脖子树下。

    王七麟问道:“诸位今天是不是扶过田里的麦子?”

    农户们纷纷点头:

    “是的,大人。”

    “眼看这麦子快收成了,不知道昨晚被什么牲口给折腾过,倒伏下好些呢。”

    “就是,马上小满了,麦子抽穗抽的多好呢,现在被踩下多可惜。”

    王七麟心里一喜,问道:“请诸位告诉我倒伏麦苗的方向通往哪里?”

    几个农户凑在一起聊了聊,指向西北方向。

    “那麻烦诸位再重新把麦田平整一下,我得进去办案,对不住了。”王七麟拔脚走了进去。

    乡外的土地并没有都被开拓为农田,还有大片荒原存在。

    他们走过农田踏上荒地,王七麟看到了清晰的马蹄印。

    顺着马蹄印一路追寻,一座土丘最终出现在他视野中。

    一匹白马正在土丘下慢慢悠悠的游荡,走两步低下头啃两口草,倒是不疾不徐。

    正是丁流风的坐骑,踏雪飞。

    见此,王七麟的心暂时放下。

    绕过这土丘,一片又一片的墓碑出现了。

    土丘背阴面罗列着一座座坟茔。

    这是附近一个村落的祖坟。

    祖坟修缮的很好,野草都被收拾掉了,王七麟打眼扫了扫,立马看到了倚在土丘顶上一块高大墓碑前的丁流风。

    有洁癖的小少爷这会坐在满是泥土灰烬的地上、倚着墓碑呼呼大睡,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梦里不知道是碰到了娇媚的少女还是碰到了威猛的壮汉。

    王七麟上去推了推他,丁流风还是昏睡。

    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丁流风至少是丢魂了。

    他一直在昏睡,醒不过来。

    这时候就看出谢蛤蟆的重要性了。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找道长他们过来。”

    徐大笑道:“七爷你对咱听天监还是不够熟悉啊。”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炮仗握在手里,点燃后举过头顶。

    一道尖锐的鸣镝声凄厉的响起,天空中炸开一团黑云般的烟雾。

    听天监唤兵箭!

    八喵跳出来蹲在墓碑上盯着丁流风看,看了一会它又跳下来绕着墓碑开始转圈。

    王七麟以为它有什么新奇发现便激动的看着它:崽啊,加油,给爹争脸的时候到了。

    八喵绕着墓碑转了几圈后,竟然撅着腚冲着墓碑跪下了,好像是在叩拜!

    看到这一幕,徐大头皮发麻:“坏了七爷,黑猫拜月、必有大邪!这坟里有大邪秽!”

    王七麟紧握着妖刀说道:“别乱说,八喵不是在拜月,大白天哪有月亮?”

    徐大说道:“那它在拜坟啊,黑猫上坟、必有冤魂,这坟里起码有个冤魂。”

    王七麟不语。

    他想到了辗转在乡路上的讨命鬼。

    这些鬼为什么要讨命?是不是它们生前有冤屈不肯进轮回,所以如今趁着阴路重开就重回人间?

    八喵自己跪拜了几下,又歪过头给他眼神示意:愣着干嘛?赶紧过来跪下!

    王七麟走过去抽出妖刀插在坟前。

    王某人跪天跪地跪爹娘,绝不屈服强横!

    其他人随后赶来。

    看到倒在坟前的丁流风和插在旁边的妖刀,丁轻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我害了我阿弟!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我不该让他,不该的,我不该的,我真蠢……”

    谢蛤蟆拉住她道:“别着急,他没死呢,只是丢了魂。”

    王七麟问道:“你能给他唤回魂来吗?”

    谢蛤蟆傲然道:“大人放心,此等小事,老道十拿十稳!”

78.养猪妖

    家丁小五要去搀走丁流风,丁轻云默默的推开了他。

    她独自将弟弟扛了起来,用自己衣服铺地,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王七麟登高望远,看见正北有村子,然后带徐大赶了过去。

    这个村叫祝家庄,聚香楼祝掌柜就是这村的人。

    此时刚过午饭时光,村里人收拾了家伙什正要去田里,看到两人到来赶紧有人去通知族老。

    很快一名长袖大褂打扮的老人带人急匆匆赶来:“听天监大人来访,草民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七麟温声道:“老丈客气了,下官是本乡听天监小印王七麟,不知道老丈是?”

    老人道:“小老儿叫做祝满顺,二位大人的威名早有耳闻,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多次提过二位大人,每次提到都是赞不绝口。”

    徐大说道:“聚香楼的祝掌柜,是吧?”

    “是的,他就是犬子。哦,不知道二位大人来我们村是所为何事?”

    王七麟指向坟丘方向问道:“那边的祖坟是归属于你们庄子的吧?”

    祝满顺道:“对。”

    王七麟问道:“你们祖坟有没有出过什么诡异的事?还有最近你们村子有没有遇到什么诡异的事?”

    祝满顺拱手道:“草民不敢欺瞒大人,祖坟倒是正常,但近些日子村里人走夜路,时不时会遇见孤魂野鬼。”

    “你们遇到的是讨命鬼?”

    祝满顺摇头:“不是讨命鬼,就是孤魂野鬼在飘荡,不等人靠近就会远去,不害人。”

    “是在乡路上遇到的吗?”

    祝满顺又摇头:“不,是在村子附近,农田晚归、夜里窜门子、晚上找鸡找狗,都遇到过。”

    王七麟道:“这有点频繁了吧?你们没有想过原因?”

    他看满村人都是一脸不在乎,心里颇为震撼:自己这是来了酆都的村子?

    另一个村里人很敬重祝满顺这个族长,看到他跟听天监接触,村民纷纷回家避嫌。

    对此祝满顺苦笑道:“确实有些频繁,我们也猜想过原因,但猜不到。”

    听他们一直聊,徐大有点不耐烦了,他捂着肚子道:“王大人,你们两个先聊,我肚子疼,得去解个手。”

    “懒驴上磨屎尿多,去吧。”王七麟皱眉。

    他又拉着祝满顺聊了起来,当然聊不出什么东西,地方宗族势力对中央集权总是充满抵制情绪。

    不过一边聊着一边在村子里走,他倒是发现了一个异常:

    街里街外没有鸡狗的身影。

    好不容易在一家门口树下看到了几只鸡,可它们却被用红绳绑着。

    用绳子绑着猪狗牛羊他能理解,绑着鸡?

    而且还是用红绳绑着?

    红绳可是辟邪之物,不会随意用在禽畜身上。

    注意到这些,王七麟随意的说道:“老丈,你们村庄里头五畜不旺啊。”

    祝满顺道:“对,好些年了,养了牲畜不是走丢就是无故死掉。所以村里也有人猜测,说我们风水有问题,养不了活牲口,这段时间总是有孤魂野鬼到来也是这缘故,它们是来偷牲口魂魄的。”

    王七麟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祖坟有问题?”

    祖坟是每个家族的天。

    一听这话,祝满顺急忙摇头:“不会不会,我们祖坟怎么会有事?”

    但先前八喵冲着祖坟最顶上的大墓又跪又拜,起码那大墓有问题。

    半个时辰时间,徐大溜溜达达的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冲祝满顺笑:“老爷子,你们村里闹猪瘟?怎么回事呐?”

    “没有,没闹猪瘟,”祝满顺急忙否认,“大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谁在乱嚼舌根?你跟我说,我去问问。”

    “你怕是问不了,”徐大提了提裤腰道,“我是在茅厕里蹲坑的时候,听旁边的几头猪说的。”

    祝满顺:???

    徐大继续说道:“那几头猪告诉我说,多年以来村里容易走丢禽畜,然后这段时间突然又老是死家禽家畜,村里人都说发猪瘟了,就是一个叫祝凯歌的人在家里养猪妖,搞的村里猪狗不宁!”

    祝满顺慌不迭的摇头:“没有此事、没有此事,这是谣传!”

    徐大斜睨他:“猪还能传谣?”

    祝满顺愣了愣,茫然问道:“猪还能说话?”

    徐大傲然道:“我听天监能人辈出、秘术万千,听懂个猪语还不简单?”

    王七麟打断他们的交谈说道:“村里有没有叫祝凯歌的人?”

    祝满顺犹豫起来。

    王七麟脸色一板,道:“带路。”

    祝满顺迟疑的说道:“王大人,真没有猪妖……”

    王七麟温和的说道:“老丈,我一句话下聚香楼就得倒闭,您明白吧?”

    祝满顺愣愣的看着他,良久后长叹一口气。

    祝凯歌家在村子一角,看到他们走去,村里不少人悄摸的跟来看热闹。

    路上徐大低声道:“祝凯歌是祝满顺的亲侄子,我打听过了,村里人说他家养猪妖,空穴不来风,这户人家肯定有问题。”

    大白天的,祝凯歌家里锁着门,走到门口先闻见一股浓烈的猪屎味。

    祝满顺去敲门,敲了一会没有回应,他回过头来满含歉意的说道:“对不住啊,大人,他家里应该没人,要不等他回来了……”

    “让开。”徐大甩甩手。

    祝满顺走到一边。

    一只大脚飞起,两扇门全落下来了。

    院子里有老母猪带着小猪崽在啃草根,门板飞起吓得它们乱窜。

    一辆驴车堵在门口,徐大又是一脚,驴车带着驴飞了。

    更多的村民赶来围观,有人在吆喝:“大胖家里开门了,听天监的大人来抓猪妖!快去看热闹!”

    院子里面一片狼藉,正屋连个屋门都没有,就用一排木头钉了个栅栏似的东西挡住门口,防止猪拱进去。

    屋子里头黑漆漆、阴恻恻,王七麟拉开栅栏走进去,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灶台里有草木灰,他想通过这些灰烬来判断一下上次开火时间。

    但这不好判断。

    他拨拉开草木灰,看到些许焚烧残留的骨渣。

    厨房里菜刀炊具齐全,可是柜子上的碗筷已经蒙尘。

    他伸手在床上抹了一把。

    全是灰尘。

    徐大推开厢房,退出来摇摇头。

    王七麟屏息静气去推开厕所门。

    门打开,一个肤色惨白的胖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后。

    厕所四周封闭,只在顶上有个半开的天窗。

    午后的阳光隐隐约约的从天窗照下,这胖汉恰好避开了这层光芒。

    他站在阴影之中,脸色晦暗、眼袋发青下垂、两眼无光,有着说不出的阴翳。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祝满顺踮着脚尖看了进来,他惊讶道:“啊,小凯你在这里?我喊你好几声,你怎么不说话?”

    祝凯歌憨憨的笑了起来:“拉屎。”

    王七麟看了看茅厕,这茅厕反常的干净,地上铺着一层细土,也没什么臭味。

    祝满顺冲他招手道:“你快出来,听天监的大人有话要问你,你脑袋灵光点,好好说话。”

    徐大走过来,他吸了口气后说道:“你家真怪,这厕所比院子还香?”

    他嫌弃院子臭一直憋着气,这会使劲换了几口气。

    然后他又皱起眉头:“喂,你家种了石楠吗?”

    白胖汉子呆呆的问道:“什么石楠?”

    发青的眼袋、憔悴的面容、石楠花味……

    王七麟问道:“你媳妇在哪里?”

    祝满顺急忙道:“他哪有媳妇?嘿嘿,他以前倒是在县里帮工的时候认识过一户人家的闺女,但人家看不上他,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媳妇儿。”

    徐大又抽了抽鼻子:“这不对啊,还有猪油炒香椿的味道,你在茅厕吃饭?”

    王七麟随即想到了落满灰尘的床铺和碗筷,他走进茅厕跺了跺脚,尘土飞扬:“给我挖!”

    白胖汉子猛的发狂,冲上来就要推他。

    徐大眼疾手快一下子摁住他肩膀,厉喝一声将他摁倒在地。

    突然的变故把祝满顺给惊呆了,他手足无措的叫道:“这是怎么了?这是干什么?”

    徐大也诧异的看向他,王七麟说道:“这不是个茅厕,下面有问题,你不是擅长找洞吗?给我找出下面的地洞来。”

79.唤魂

    王七麟推测没错。

    这间茅房不是茅厕。

    徐大扫掉一层土后,一张带着拉环的石板暴露出来。

    祝凯歌发疯一样往上扑,王七麟不手软,妖刀带鞘劈了上去。

    白胖汉子被劈翻在地。

    祝满顺赶紧去扶住他,脸色煞白。

    石板拉开,一股夹杂着饭菜味、花草香、雄性气味的古怪味道涌了出来。

    徐大拎着狼牙棒跳了下去,很快他爬了上来,摁着祝凯歌开始胖揍。

    祝满顺叫苦不迭:“别打了、别打了,大人,再打要出人命了!”

    徐大反手一巴掌将老头抽翻在地,抓住祝凯歌的脖子又继续揍了起来。

    王七麟下去一看,地下挖出来好大一片空间,不知道从哪里通风,地下并不憋闷。

    与地上屋子里相比,这地下室更像是住人的地方。

    有床有被褥,有碗筷有水桶,有酒有女人,还有一条条猪肠衣!

    不过这女人的情形未免太惨。

    她披头散发的被绑在床上,嘴巴微张、口水流淌,昏黄的烛光照耀下,她的肌肤依旧苍白。

    王七麟想到了祝凯歌那诡异的肤色。

    那是常年接触不到阳光才有的苍白!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他在这里囚禁了一个女人。

    他用被子盖住女人想问问她话。

    但是问不成。

    这女人表情痴傻、目光呆滞,微张的嘴巴里没有舌头。

    王七麟默默的爬上去拉开徐大,徐大怒道:“别拦着我,我要揍这畜牲!”

    “你先歇歇,换我来!”

    女人被搀扶上来,她现在已经成了行尸走肉。

    见此祝满顺一下子瘫了:“怎么会这样?小凯不是个好孩子吗?族里就他经常去祭拜先人,他是好孩子啊。”

    村里人这时候明白了祝凯歌的古怪,议论纷纷:

    “难怪他整天锁着门不让人进来。”

    “我以前听见过他屋里有惨叫声,一定是这可怜闺女发出的。”

    “还以为他是养猪妖呢,那他怎么把这些猪养的肥肥胖胖的?也没见他怎么打猪草啊。”

    祝凯歌的作为虽然天怒人怨,但跟诡异的祖坟没有关系。

    王七麟倒是破获了一起妇女拐骗案,可是讨命鬼夜行和丁流风丢魂的原因依然没找到。

    他让祝满顺安排人去县衙报官,祝满顺叫苦不迭:“大人稍等,先让我安排人把这些猪给看起来。”

    祝凯歌犯得是要下大牢的罪,家里养的猪自然也保不住了,村里人都在争抢。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上前掐腰喊道:“都抢什么?这些猪你们也敢碰?这是罪证!祝满顺你全给我绑起来,找人用驴车给我拉去驿所,我们得保留罪证!”

    说到最后,口水不小心流出来了。

    有人祈求道:“大人,我们不要他家的猪,我们配合你们查案,但你们能不能在审讯大胖的时候问问他,他到底有啥养猪秘方?他家养的猪长得快、长得肥,怎么做到的?”

    “就是,我家养的猪一年不能卖,他家养的猪半年就能卖了。”

    “前些日子他刚去卖了两头大肥猪,唉,他不怎么打猪草又没有养猪妖,那猪怎么会长得这么快?”

    已经准备离开的王七麟闻言又停下脚步,他沉吟了一下问道:“他不打猪草,养的猪还长得快?”

    堵在门口的村民急忙点头:“对,所以我们猜他养猪妖。”

    王七麟想到了先前在灶台里灰烬中发现的那些骨碎……

    他将草木灰收集了起来交给徐大,低声道:“你给我镇守在这里,等到窦捕头的人来了告诉他们,对这祝凯歌言行逼供,他拐过的女子恐怕不止这一个!还有,让他们把这个屋子翻个底朝天,一定能找到其他女人在这屋子里存在过的证据!”

    徐大:“啊?”

    王七麟继续道:“这些猪不能要,恐怕是人肉养肥的啊。”

    徐大看看手里袋子中焚烧过的骨渣,脸色都变了。

    小五骑马去驿所拿了一张草席和一床被褥,此时丁流风躺在席子上盖上了被子,晒着阳光睡的正酣。

    看见他回来,丁轻云满怀希望的问道:“我听那村里有动静,大人有什么发现吗?”

    王七麟摇摇头:“发现了一起妇女拐骗案,跟咱们无关。”

    丁轻云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王七麟安慰她道:“别太担心,等到晚上道长喊魂,一定会把风少爷的魂魄喊回来。”

    丁轻云点点头,面色又坚毅起来。

    等到太阳开始西斜,谢蛤蟆走过来说道:“今晚喊魂分四个时辰,分别是戌时、亥时、子时、丑时,我以八卦推衍过了,昨日戌时、亥时主乾卦,乾对西北,所以丁小姐在戌时冲着西北方向来喊令弟的名字。如果昨晚他是戌时丢的魂,那一定是逃往西北了。”

    话说完,他将下午从村里要来的油灯放在了丁流风的额头上。

    一甩长袖,一点黄豆大小的火焰亮了起来。

    谢蛤蟆说道:“这是引路灯,给令弟魂魄找路用的。”

    他又拿出黄表纸给回来的徐大,道:“等丁小姐开始喊魂的时候,你就要燃烧这些纸钱,这是给过路神鬼的好处钱,它们拿人的手短,到时候即使碰到风少爷的魂魄也不会为难于他。”

    随后他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请摘下官帽抽打风少爷的身体,人有三把火,两肩并头顶,头顶这团火烧的最旺、阳气最足,帽子长期跟这团火接触,它也带有阳气。”

    “而且大人的是官帽,沾有我朝龙气,如果有孤魂野鬼上了风少爷的身,那官帽抽在它身上就像火鞭子抽在人身上,疼痛难忍,它自然会逃跑。”

    阳光徐徐消失。

    夜月从东方升起。

    戌时到来了。

    王七麟先用官帽拍打了一下丁流风的身躯,就这么随手一拍,一道黑影扭曲着从他身上窜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有孤魂野鬼占了丁流风的身体!

    事发突然。

    但王七麟反应快,他左手拍地腾身而起、右手将官帽扔在了丁流风身上顺势抽出妖刀。

    斩马出鞘!

    冰冷的月光照在刀身上,流光如雪!

    黑影似的厉鬼似乎知道情况不妙,拔腿赶紧跑。

    王七麟已经一刀劈出!

    刀锋扫夜风,一声呼啸响起!

    势开山岳!

    徐大厉声道:“大爷来助你一臂之力!小鬼吃爷爷一棒!”

    谢蛤蟆叫道:“时辰已到,让王大人自己解决它,我们开始!”

    厉鬼黑烟似的双臂撑开架住王七麟要劈落的长刀,此时太阴断魂刀没有发动,这一刀竟然没有伤了它。

    双方陷入短暂的僵局,但接着王七麟胸口窜出来一道黑光!

    八喵前爪伸出,如虎扑羊!

    它跳到厉鬼身上就是一阵挠,挠的厉鬼浑身血雾喷涌!

    王七麟趁机运内力灌入妖刀,抽回刀来一个箭步冲上去。

    近身!沉腰!刀芒逆斩!

    厉鬼压根没防备还有辟邪玄猫这一对手,先前挡住了王七麟却被玄猫挠了,这会去撕扯玄猫又被王七麟给阴了!

    刀芒斩落,厉鬼化作赤焰。

    这时候徐大点燃黄表纸,丁轻云柔声喊了起来:“丁流风、黄流风、阿弟、小面团……”

    从名字到绰号全叫上了。

    随着燃烧的黄表纸被夜风吹的四处飞,旁边祝家坟地上出现了一个个身影……

    玄猫抬头,王七麟下意识看去:

    几乎每个坟上都站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有的穿鲜红寿衣。

    有的穿麻衣大褂。

    有的衣衫褴褛。

    全是鬼!

80.群鬼拜祭

    王七麟急忙拉了一把谢蛤蟆,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满脸惊骇。

    但这坟上出现的却不是厉鬼。

    它们出现后只是站在坟头。

    背对众人,只有身影。

    并无动静。

    丁轻云和徐大面朝西北还没有看到这一幕,王七麟回去坐下,八喵跑回来爬到他肩膀上蹲下舔起了小爪爪。

    不过它时不时还会看看坟头,每次看过去的时候都是两眼圆睁、颈后毛炸起。

    老凶了!

    谢蛤蟆凑上来低声道:“怎么会这样?祝家先人死后阴魂都没能下阴间?都没去投胎?”

    王七麟也低声道:“你老江湖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谢蛤蟆道:“以我的江湖经验,它们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扣在了这里。”

    丁轻云一直呼唤,丁流风的魂魄不见踪影。

    谢蛤蟆走过去说道:“小姐停下吧,等到亥时你再喊。你现在慢慢转过身来,不用怕,有我和王大人在一定能保你安然无恙!”

    徐大不满的回头:“还有大爷我——窝草!”

    整个坟山上都是鬼。

    一个坟头一个鬼。

    这场景着实震撼人心。

    丁轻云不愧在军中长大,她并不怎么害怕,只是忧心弟弟安危:“我阿弟的魂魄呢?”

    谢蛤蟆说道:“他们没有在戌乾卦的方向,所以听不见你的声音,待会再喊。”

    丁轻云担心的问道:“如果四个时辰都喊过了,却没有喊到他的魂魄……”

    “那绝不可能。”谢蛤蟆断然道。

    他没有解释,态度坚定,倒是让丁轻云大受安慰。

    地上的黄表纸燃烧殆尽,有鬼慢慢的走向他们:“后生们,你们要不要卖几年阳寿?”

    八喵猛的一声叫,眼睛瞪得跟小铃铛似的。

    这鬼跑了。

    玄猫辟邪驱鬼。

    王七麟道:“看来游荡在乡路上的讨命鬼都是从这祝家祖坟里走出来的?”

    可惜他们现在忙着给丁流风招魂,否则一定要仔细研究这件事。

    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要点。

    亥时依然是乾卦,依然要朝着西北方向喊魂。

    但依然没有结果。

    这时候丁轻云倒不像先前那样着急,她怔怔的看了会西北,然后朝东仰头看天,紧紧握着拳头低声道:

    “如果阿弟有三长两短,我以性命起誓,一定要踏酆都、清阴间、砸碎阎罗殿,杀尽天下……”

    夜空中猛的漂来一道阴云,云彩之上还有雷声隐隐。

    谢蛤蟆大惊,赶紧去拉了丁轻云一把。

    云彩又很快散去了。

    丁轻云神色恍惚的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感觉到了古怪,也问道:“怎么了?”

    谢蛤蟆道:“刚才丁小姐险些许下太上忘情大宏愿!”

    “什么?”

    “太上忘情大宏愿,这是跟天道许下的承诺,天道会给她助力,但这等信诺一旦许下,此生不能悔改,必须完成。如果悔改会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如果完不成那就魂消魄丧,不入轮回!”

    王七麟惊讶:“太夸张了吧?”

    谢蛤蟆冷笑道:“夸张?这可是太上忘情大宏愿啊。”

    王七麟道:“我是说,这个大宏愿的起效太夸张了吧,就随便许下诺言,天道就听到了?”

    谢蛤蟆道:“所以我刚才说了,这是太上忘情大宏愿,丁小姐许愿的时候断七情、无六欲,三魂七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按理说这信诺是很难出现的,哪怕你恨极了的时候,也有七情之恨,丁小姐刚才竟然能险些喊出太上忘情大宏愿,这真是古怪,古怪至极!”

    说到这里他又问丁轻云:“丁小姐,你刚才怎么了?”

    丁轻云有些茫然:“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心里很烦躁,很想让流风的魂魄归来。然后、然后,好像有一尊菩萨出现了,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记不太清了,刚才那一会,我脑子好像坏掉了。”

    谢蛤蟆看看周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子时,坎卦,魂归正北。

    徐大再次点上黄表纸,丁轻云又开口叫了起来:“丁流风,黄流风,阿弟……”

    前方黑暗荒地里依然毫无动静。

    可是八喵却抬头盯着北方荒地看。

    王七麟知道它这样肯定是有异常,于是也跟着仔细看。

    有鬼!

    不对,不是鬼,是丁流风的魂!

    众人先前都在冲着正北翘首以盼,谁也没注意看地上,但丁流风的魂就趴在了地上、混入了杂草中,它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往这边蛄蛹。

    怂到家了!

    王七麟急忙示意,丁轻云大喜尖叫:“阿弟阿弟,快回来!”

    丁流风的魂魄转身消失。

    丁轻云着急要去追,谢蛤蟆赶紧拦住她说道:“别乱来,此时它没有灵智,只有本能!”

    徐大弱弱的说道:“那么它刚才趴在地上往这边靠近,是本能的怂吗?”

    丁轻云激动的眼睛通红:“怎么办、怎么办?”

    谢蛤蟆说道:“风少爷摆明是害怕你啊,所以你一叫它就跑了。唉,失误了,应该提前找个他亲近的人才对,我以为你们姐弟相依为命,他会很亲近你。”

    丁轻云黯然道:“我以前欺负他太厉害,不过你要找个它会本能亲近的人是吗?”

    谢蛤蟆点头。

    丁轻云看向了徐大。

    徐大惊呆了。

    他指向自己的鼻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丁轻云道:“我和弟弟从小生活在军营中,弟弟对强壮的男人比较……”

    “别说了,没时间了,徐大人,请吧。”谢蛤蟆打断他的话。

    丁轻云小心的补充道:“徐大哥,你对我弟弟温柔一些。”

    徐大哭丧着脸叫了起来:“丁流风……”

    这次丁流风走丢的魂站了起来,不过还是猫着腰,它小心翼翼的随风走来,向着烛火走去。

    等进入烛火照耀的范围后,魂影逐渐淡然,最终消失。

    躺在地上酣睡的丁流风下意识伸手拍向额头,将油灯拍掉后坐了起来:“阿姊、阿姊!”

    丁轻云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阿姊在这里,阿姊在呢。”

    “阿姊,我做噩梦了,不对不对,我遇见鬼啦!”丁流风惶恐的叫道,“王大人和大爷骗人,他们没有杀掉那讨命鬼!”

    王七麟友情提示:“你最好挡住他眼睛,别让他看到坟丘。”

    丁流风问道:“坟丘?什么坟丘?坟丘有什么?”

    他下意识的想要探头看。

    丁轻云掏出手帕给他遮住了眼睛。

    让丁流风看到坟丘场景,那他们还得再喊一次魂。

    王七麟看着这一荒丘的鬼说道:“怎么处理它们?全砍了?”

    这些都是孤魂游鬼,对付起来很轻松,妖刀砍它们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谢蛤蟆摇头:“它们没有威胁,先留下吧,要调查它们不能去阴间的原因,肯定得用着它们。”

    王七麟扭头看看身边,突然发现八喵不见了。

    时辰是子时,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刻。

    坟丘上的孤魂游鬼跪下开始磕头。

    风从荒丘上吹下来,很冷。

    最顶上的大墓安静的耸立着。

    孤魂游鬼正是在冲着它跪拜。

    玄猫也跪在了大墓的墓碑前头,撅着毛茸茸的胖腚拜的起劲。

    四个人看得浑身发冷,下意识的凑在一起:

    “它们到底在拜什么?”

    “那墓里埋了什么?”

    “明天又要挖墓吗?”

81.墓碑

    坟丘顶上的大墓古怪。

    祝家下葬在此的人竟然都未能踏入轮回,阴魂全被束缚在了坟地里。

    它们一时跑不了,一行人先回了驿所。

    丁流风这次倒是不嚷嚷着要回将军府了,但他也不肯睡驿所脏兮兮的床。

    宁愿在客厅枯坐半夜。

    所以有洁癖是真牛逼。

    天亮后,王七麟没有着急带人赶往祝家庄祖坟。

    他在等衙门对祝凯歌的审讯结果。

    上午时分,丁轻云骑着快马赶回来将一份供案呈交给他。

    王七麟没打开,直接道:“说。”

    丁轻云强压怒气说道:“这祝凯歌简直猪狗不如!他在过去十余年,拐了几十名妇女禁锢在地窖中,先做、先做坏事,等到玩够了,便将妇女杀死剔肉喂猪、骨头焚烧填埋!”

    丁流风捂着嘴:“好可怕啊。”

    徐大扼腕叹息:“昨天我应该打死那畜生,替天行道!”

    然后他又奇怪:“县里一共多少人口?丢失这么些妇女,竟然一直没有风声?”

    丁轻云道:“有风声,可是谁会想到村里一个养猪汉能有办法悄无声息的拐走这么些妇女?”

    徐大道:“对啊,他一个养猪汉怎么做到的?他会什么妖术?”

    这话是问谢蛤蟆的。

    谢蛤蟆沉吟道:“秦晋符、桃花劫术、红娘三点头,拐骗妇女的妖术太多,但一个猪倌哪会有这本领?嗯,或许他用了什么迷药?”

    丁轻云摇头道:“这就是古怪之处,他不会法术也没有用迷药,而是等这些妇女上门!”

    “胡扯。”徐大笑了,“这不可能,我都等了二十几年了,连母狗母猫都没等到一只!”

    王七麟摸了摸怀里八喵的后腿,那他也没等到过。

    丁轻云说道:“他不是等这些妇女上家门,而是会在梦里梦见某年某月某地会出现一个妇女,他只要到时去这地方等那妇女到来,然后妇女便会痴痴傻傻的跟他回家。”

    众人都惊呆了。

    丁轻云道:“对于这说辞,我本来是不信的,但窦捕头打板子的水平不容易质疑,祝凯歌肯定没有说谎话,你没看到他当时那样子,真是太惨了,他恨不得把自己心肝都掏出来。”

    谢蛤蟆纳闷了:“这是什么道理?老道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可没听说过这种事。”

    丁轻云道:“祝凯歌说这是他祖宗给他的赏赐,因为他经常去给老祖上坟,填土焚香、上供烧纸,每次所求只有一件事,便是得到女人,然后隔着一段时间他就会做这样一个梦。”

    王七麟猛的想到昨天祝满顺说过的这样一句话,他说这祝凯歌是好孩子,原因便是不忘本,是村里唯一会经常给祖坟上坟的人。

    所以,一切根源还是那坟丘大墓!

    他带上三人再度赶往祝家庄。

    现在祝家庄里有衙役看守,王七麟进去后点了两个衙役和两个壮汉,又叫上了祝满顺和村里老人,一起去往祖坟。

    坟丘在土丘阴面,杨柳风吹面而来,吹到阴面终究有些森寒。

    一个个坟茔井然有序的坐落在地上,联想昨夜每个坟头都背对他们站着个鬼的情形,走在里面多少让人有些压抑。

    祝凯歌所说的老祖大坟就是坟丘最顶上的大墓,这墓已经有一两百年历史,他是祝家一脉前来这里时候第一任族老。

    到了墓前,八喵又跳出来趴在墓碑前开始叩头。

    有钟氏教训在前,王七麟先问祝满顺道:“你们族里关于这个祖宗有没有什么传说?”

    祝满顺急忙摇头:“现在村里只有他的名号,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消息。”

    王七麟迈前一步森然看着他道:“你可知道你那侄子犯了什么罪刑?现在你还敢欺瞒本官?”

    祝满顺跪地叩头:“大人明察,小人万万不敢欺瞒您呐。关于我们那老祖确实没什么消息,只知道他名讳为长远,是个石匠,此外真不知道其他消息。”

    徐大道:“那闲话少说,七爷,开墓吧,看看里面有什么鬼。”

    祝满顺和一干老人满脸绝望、浑身颤抖,他们自然不希望被人挖了祖坟,但他们也知道自家后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所以此时不敢回绝,只能在地上磕头。

    王七麟看向衙役和村汉,四个人却不敢动手,他们为难的看向墓前,一只黑猫正在拜坟。

    见此他上去拎起八喵的颈后皮,八喵顿时一动不动。

    这是它命运的颈后皮。

    可是落地后它却还想回去,这样王七麟便小声说道:“乖崽听话,你不能再在这里跪拜了,明白吗?”

    八喵转了转眼睛自己舔起了爪爪,王七麟一扭头它又跑了。

    这次八喵跑到了墓碑后,然后再度趴下磕头。

    一个衙役为难的说道:“王大人,这……”

    “别说话。”

    王七麟看着这一幕突然福灵心至:

    昨夜叩头的鬼魂……

    讨命的孤魂游鬼……

    祝凯歌上坟时候的祈求……

    丁轻云昨夜说有一尊菩萨问她有什么愿望……

    一个念头击穿了他的脑海:“大爷、道长、云小姐,昨夜坟丘上的阴魂都在叩头,对吧?”

    “对。”

    “这尊大墓上的阴魂也在叩头,或者说这尊墓上没有阴魂了,否则我们应该能看见这墓上站着个阴魂,对吧?”

    三人想了想纷纷点头。

    王七麟指着八喵说道:“它不是在冲着墓地叩头!它是在冲着这墓碑叩头!”

    徐大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谢蛤蟆道:“蠢!墓没有问题,碑有问题!”

    王七麟厉声问一行村老:“你们老祖这墓碑哪里来的?”

    祝满顺等人满脸迷茫。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把墓碑挖出来。”

    村老们顿时开始鬼哭狼嚎。

    徐大挥舞锄头挖地,足足有一人高的石碑被放倒,古怪之处出现了——

    墓碑地上部分没有问题,可是地下埋藏一端却是有弧度的,不光有弧度,两个角上还各有一个狰狞兽头小石雕。

    谢蛤蟆惊愕道:“无量道尊,这是个供桌的桌面啊!”

    一切顿时说通了!

    不管坟丘孤魂还是八喵,它们叩拜的都不是墓中人,而是这张供桌。

    这供桌以前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位神佛,也有可能是妖魔,总之定然是有大威能。

    结果祝家先祖不知道是无知还是有意,竟然将它的供桌石桌面给拆下来做了墓碑。

    供桌沾染了神佛灵性加上受供奉的久了也有威能,祝家祖坟这些孤魂怕不是被困住了,而是主动留下叩拜供桌想得到神佛庇佑。

    这下子他想通了:“难怪祝家孤魂都变成了讨命鬼,它们起初是向这供桌乞讨,而鬼能讨什么?自然是讨命延寿。可供桌没有这么大的本领,于是它们修为渐升后便离开坟地四处游荡,但执念还是讨命,于是成了讨命鬼。”

82.炼骨境

    这张供桌被拖了回去,墓地没有问题,无需再开墓了。

    祝家族老们欢天喜地、额手称庆。

    被挖了墓碑总比要开了祖坟要强。

    鲁迅说: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墓碑有问题,必须挖出来,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挖了祖坟,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挖墓碑了。

    王七麟没碰供桌,造化炉昨晚刚得了一道鬼焰,他怕造化炉会吸走供桌把它给炼了。

    光天化日之下供桌桌面消失,那乐子可就大了。

    桌面暂时被谢蛤蟆存进案牍库里,并将风水鱼摆放在上面。

    因为玄猫对供桌的执念,谢蛤蟆推测说它当年供奉的不是正道仙佛,而是山精水怪,这样风水鱼可以镇压其邪性。

    风水鱼上桌后却误会了,还以为把自己当祭品摆在上面了!

    它顿时不装死了,露出光秃秃的脑门来瞪着一行人拼命的用尾巴拍水:我还活着还活着,别把我给供了啊喂!

    它着急的看王七麟,使劲闹腾:你有了新宝贝,就不要旧宝贝了吗?

    八喵这边也在闹腾,扒拉着门一直想进去跪拜。

    还好王七麟有阴阳鱼玉佩这个杀手锏,他拿来逗八喵,八喵抉择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钻进他怀里揣着小手手去舔玉佩。

    这里暖和舒服,相比下对着墓碑磕头头会疼。

    怎么选择,任何一个聪明喵都清楚。

    王七麟炼化了一枚九草大补丹,服下丹药后,内力增长到了十六年。

    内力提升,他在院子里练刀,刀风呼呼、刀影耀眼,丁轻云看得如痴如醉。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功法去斩妖除魔,这个要看天赋。

    绝大多数人没有修炼的天赋,即使苦练神功那究其一生也顶多入个门罢了。

    王七麟只知道自己天生阴阳眼,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修炼天赋,他的一切都是靠造化炉。

    看他练完刀,丁轻云问道:“王大人你的功力是什么境?”

    王七麟摇头道:“我不清楚,或许是一品斗力,石大人曾经试过我功力,当时说我是斗力巅峰。”

    新汉朝释儒道武等将修行分为后天和先天两个大等级,对王七麟这样平平无奇的凡人来说,先天境只是传说,后天才是他们的路。

    后天境有九品,其中一品是斗力,二品是炼骨,三品能通窍,四品可以御气。

    之后还有五品熬精、六品坐照、七品化元、八品入神、九品通天,通天之后窥得天机,才可以进入先天境。

    修为进入先天境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说他们是陆地神仙可不过分。

    丁轻云见多识广,她摇头道:“你必然不只是斗力,至少已经进入炼骨境。”

    她拿起一块砖头递过去说道:“一拳击碎它!”

    王七麟引内力入手臂,深吸一口气挥拳击出——

    ‘啪’!

    一声闷响,砖头四分五裂。

    丁轻云点头道:“这就是炼骨境,你的骨头受内力锤炼,已经坚如铁石,如果你在斗力境,那绝对无法靠肉身击碎砖头。”

    王七麟大感兴趣,他问道:“我这就进入炼骨境了?”

    丁轻云道:“对,你浑身骨头都已经坚如铁石,如果你以为能打碎砖头仅仅靠力气大,那你可以用砖头拍头试试,必然是砖头碎裂而你头无恙。”

    王七麟毫不犹豫,捡了一块砖头冲额头拍了上去。

    额头疼痛,但不算剧痛。

    砖头断为两截!

    他换了一块砖头想再使点劲,看看能不能像拳头打碎砖头一样将它碎成几块。

    徐大正好要来找丁轻云献殷勤,看见他拿着砖头咬牙切齿往头上拍,赶紧上来拦住他:“七爷别生气,是砖头的错是砖头不对,咱不跟它一般见识,咱放它一马。”

    王七麟哭笑不得:“什么呀?我在练功!”

    “铁头功?”徐大狐疑,“练铁头功可以,你别练铁裆功啊,我曾经有个朋友,他就练了铁裆功,然后以为自己行走江湖、天下无敌,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他攀上了一位公主,飞黄腾达了。”

    王七麟点点头道:“我信,这次你说的朋友肯定不是你。”

    徐大没理他,而是一脸笑的看向丁轻云:“云丫头,看大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丁轻云了无兴趣的摆摆手:“不看。”

    转身走了。

    王七麟笑道:“可怜的舔狗,到了最后它一无所有。”

    “少说酸话,”徐大怒视他:“云丫头是不是看中你了?”

    王七麟摇头道:“人家不喜欢男人的,我已经死了这条心了,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徐大怅然若失。

    但很快他又开心起来,他看看周围后凑上来低声道:“案子解决了,要不要跟着大爷去县里救济一下那些误落风尘的可怜人?”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我得解决小印诅咒这件事,现在对其他的没有兴趣。”

    这就是他郁闷的地方。

    目前为止关于小印诅咒他只查到了明面上的案情,关于案子内情还满头雾水。

    徐大咂咂嘴说道:“这事不好办,听天监上下摆明想让你做这替死鬼,他们都不肯把内幕消息告诉你啊。”

    说起这个,王七麟心头火起:“我从没有得罪过他们,他们为什么非要我死?”

    谢蛤蟆悠悠道:“这事就怨石周山,所以要是你有办法能除掉他上位去做大印就好了,到时候你看谁不顺眼,让他来做这小印,让他做替死鬼,这样你不光会安全,还可以趁机铲除异己。”

    王七麟无奈:“道长,你什么时候变得跟老徐一样站着都能睡觉了?”

    徐大瞪眼。

    谢蛤蟆意味深长的笑道:“太极是圆的,什么事也可能发生,说不准过几天石周山死于妖邪之手,然后上头提拔你做了大印呢?毕竟你上任之后可是漂漂亮亮的破了好几件案子,又有将军府的关系。”

    王七麟心里一动,老道士是世外高人,这点毫无疑问了,他现在逐渐明白了,谢蛤蟆来到他身边绝不是偶然,他说这话应该也不是无的放矢。

    不过他暂时不做这个念想,现在还是先搞清楚小印诅咒的来龙去脉更重要。

    要主动出击!

    吉祥县的知情人都不愿意告诉他真相,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他去庸水县调查案情。

    已经是四月底了。

    四月结束是五月。

    距离七月半,时间越来越短。

    王七麟准备出发前往庸水县调查一下,这两个县分属不同的府,相隔至少五百里,他要去的话得向县里请假。

    这样不能留丁轻云继续待在驿所了,他把情况告诉了丁轻云,让她先回将军府。

    丁轻云问道:“县里听天监的大印小印知道你这诅咒的内情,但却不愿意告知与你?为什么?你得罪了他们?他们怎么会非要至你于死地?”

    王七麟说道:“不错,我没得罪过他们,所以我也很疑惑。”

    丁轻云想了想说道:“那牌坊乡的孙缪孙大人,他是否知道内情?”

    王七麟道:“我不太清楚,但我猜他多少知道一些。”

    丁轻云一拍手道:“妥了,你救我一命,我理应报答你,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现在我知道了。”

    王七麟失笑道:“丁小姐客气,救你是我职责所在,我怎么可能挟恩图报?不过如果你能帮到我,那我真是感激不尽。”

    “你等我好消息吧,我给你把孙缪带过来。”丁轻云吹了声口哨,门口正在接受黑豆爱抚的踏黄沙打了个响鼻,做好了出征准备。

    《周易》同人卦,卦象终于应验。

83.秦晋劫

    丁轻云做事风格与她性格一样,雷厉风行、大刀阔斧。

    当天下午她带着孙缪来了驿所。

    因为将军府一案,孙缪对王七麟颇有怨言。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只公老虎和一只母老虎。

    一乡也不容两小印,大家伙都是要脸的人,都有自己的地盘,被别人在自己地盘办了案子,这在听天监是大忌。

    轻则会让人当做笑话,重则会让人视作无能。

    王七麟理解这事,所以当孙缪板着脸进入驿所的时候,他很热情的亲自端了一杯茶送上去。

    他对孙缪有感情。

    当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感激之情。

    孙缪在他家乡当差,关于他的传闻在乡里传的有鼻子有眼,王七麟对他很是钦佩,牌坊乡也发生过不少诡事,多亏孙缪守护,否则乡里指不定死多少人。

    所以这次丁轻云将孙缪请到了伏龙乡驿所,他表现的很客套。

    孙缪是实诚人,有不爽他直接表现在脸上,而不会去明面上与人虚与委蛇,背地里暗暗捅刀子。

    王七麟展现出来的客气让他心里舒服许多,表情不像刚来时候那么难堪。

    丁轻云做中间人,将事情直接摆开来说。

    孙缪喝着茶不言不语。

    徐大说道:“孙大人,咱又不是来相亲的,你看看你,怎么还害羞上了?”

    孙缪知道这货的嘴巴厉害,哼了一声不说话。

    王七麟站起来说道:“孙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应该知道我做这小印是被人坑了,对吧?”

    这话敏感,一边是他一边是石周山,回答的好会得罪其中一个,回答的不好会两个都给得罪了。

    于是孙缪不回答,还是只喝茶不说话。

    茶杯很快喝干,王巧娘要去倒水,徐大摁住水壶不让她过去。

    王七麟继续说道:“我当初之所以去往将军府,并非是有心打你脸,而是去寻求帮助,只是恰巧碰到了一起案子。所以如果你因为我破了你所属的一个案子,就想要看我送死,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话说到这份上,孙缪不能再不说话了。

    他放下茶杯缓缓的站起来说道:“王大人,你误会我了,我确实不想在这件事上帮你,原因与你在哪里办了什么案件无关,而是我不想牵扯其中!”

    “你根本不知道这诅咒的厉害!”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肌肉跳了跳,“你根本不知道它有多邪!”

    王七麟道:“我知道,说出涉案人的名字会受到迁怒,是吧?”

    孙缪闷哼道:“嘿,那算什么?只是七月半的时候容易撞上孤魂野鬼罢了!这诅咒真正厉害之处在于——它是因果劫!”

    听到这里谢蛤蟆也猛的站了起来:“因果劫?这诅咒是秦晋劫!”

    徐大同样站了起来,面色骇然。

    本来趴在阳台上揣着小手手晒太阳的八喵同样傻乎乎的站了起来,它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大家都站着那自己也站着肯定没错。

    孙缪诧异的看向谢蛤蟆道:“道长知道秦晋劫?”

    谢蛤蟆问道:“是或不是?”

    孙缪沉重的点头。

    谢蛤蟆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小小乡里竟然有秦晋劫!你们听天监竟然不来解决它?”

    孙缪道:“能解决它的人无暇到来,能来的解决不了它,只能处理一下。”

    徐大感叹道:“秦晋劫太厉害了。”

    王七麟问道:“什么是秦晋劫?”

    徐大像模像样的摇头叹气,提着水壶出去烧水了。

    谢蛤蟆正色道:“王大人肯定知道秦晋之好这词语,普通姻缘可用不上它,能用上的都是大家族联姻甚至两国和亲。那王大人也知道姻缘劫吧?”

    王七麟点头。

    与感情相关的劫难就叫姻缘劫,最常见的是桃花劫。

    谢蛤蟆道:“一段大姻缘若是和和美美就叫秦晋之好,若是出了差池就会成为秦晋劫,这个劫难以秦晋两国的国号为名,你应该能理解它有多恐怖。”

    “这秦晋劫肯定是有人处理过了,否则可就不是一年死一个小印那么简单!要我猜,应该是有高人将秦晋劫封进了当事厉鬼体内,所以它只能在七月半鬼门大开之时出来发泄一番怨气!”

    王七麟早就把从窦大春处得来的消息告诉他了,可他一直没往秦晋劫上想,原因便是这小印诅咒还不够凶。

    孙缪钦佩的冲谢蛤蟆拱手道:“道长大才,敢问道长道号,您也是高人!”

    谢蛤蟆笑道:“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寒江孤山,一介破落老道,怎能当得起高人的称呼?”

    孙缪道:“但您一定明白我为何不愿意帮助王大人。”

    谢蛤蟆冲王七麟苦笑道:“秦晋劫是因果劫,有因必有果,孙大人若是无缘无故帮了您,等于也沾了这劫难,到时候或许不会因此而丧命,但怕是少不了吃一番苦头。”

    王七麟明白了,难怪他之前在县里问谁谁都不肯搭理他。

    另外他又心里一动。

    既然别人帮他都会沾染因果,那杜操可是在这位子上做过一年半之久的!

    他之前没有意识到,杜操虽然已经辞职,但并没有从这场劫数中脱身!

    所以,他其实可以去找杜操咨询消息,杜操做了一年半的伏龙乡小印,而且还和秦晋劫交过手,他才是知道相关讯息最多的人!

    这时候谢蛤蟆又说道:“不过只要孙大人不是无缘无故帮你那就没事了,不妨这样,孙大人,你手头上可有什么棘手的案子?我家大人愿意出手相助,到时候你再帮助我家大人就不沾劫难因果了。”

    孙缪一怔,问道:“还有这说法?”

    谢蛤蟆抚须笑道:“老道士绝没有坑你,这就是化解之法。”

    孙缪迟疑。

    丁轻云一拍桌子道:“我欠王大人一条性命,若是不能在此事上为他分忧解难与他两清,那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以后我男人要是因为你见死不救而殒命于什么秦晋劫,你猜我会找孙大人要个什么交代呢?”

    王七麟扭头看向她。

    可惜这姑娘不喜欢男人,否则他愿意。

    孙缪苦笑道:“关于这秦晋劫我知晓也不算多,不如这样,王大人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然后我们再聊。”

    王七麟痛快的将从窦大春处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他,孙缪听后说道:“那我知道的你七七八八都知道了,而你不知道的最重要的一个消息应该是,当年亲历秦晋劫的一名游星活了下来。”

    “我帮你办一个案子,你告诉我这个人的信息。”王七麟道。

    孙缪举起茶杯。

    徐大立马颠颠儿的上去倒满水。

    “成交。”

    PS:日子过糊涂了,竟然没意识到今天是单号,最近码字熬夜搞的身体有点虚,脑瓜子有点懵。唉,上了年纪,男人就不中用啦。抱歉抱歉,赶紧补上一章。不过有没有兄弟在等啊?可千万别少更一章也没人在意,o(╥﹏╥)o

84.香客

    “你自小在牌坊乡长大,那一定听说过朱颜阴车吧?”

    “牌坊乡的乡路上、村庄小路上,每年阴月都会有一辆朱颜阴车出现,它由一匹成了气候的纸马拉拽,横行乡间夜路,据传车里有个年轻貌美的鬼新娘,她寻找心仪的人,找到后就会将车停在那人家门口,将人的魂魄带走。”

    “朱颜阴车由来已久,但是今年它出现次数极多,很是反常,几乎每夜都有人碰上它。现在是月底,阴月马上要结束了,如果你能帮我找到朱颜阴车解决它,那我就告诉你我所知晓的关于秦晋劫的所有事!”

    孙缪说道。

    徐大捏了捏拳头道:“好,要抓朱颜阴车是吗?我早就想见识见识车里的鬼新娘了!”

    他又冲王七麟挤挤眼:“据说那鬼新娘很美,你见过没有?”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鬼新娘只跟她选中的鬼丈夫见面,我要是见过它,现在坟头草早就老高了。”

    丁轻云茫然道:“等等,你们说什么?什么阴月、什么鬼车、什么鬼新娘鬼丈夫?”

    王七麟给她解释道:“阴月就是这个月,四月。《阴阳杂记》有云,四月,阳虽用事,而阳不独存;此月纯阳,疑于无阴,故亦谓之阴月。”

    “而朱颜阴车和鬼新娘是我们乡里一个传闻,没人给你说过吗?”

    丁轻云摇头:“我以前有点、有点瞧不上乡村的小地方,对你们的传闻和风土人情没有兴趣。”

    伤人!

    王七麟进一步介绍道:“我们当地有传闻,四月的夜里有一辆纸马拖拽的鬼车在乡路上游荡,里面有个鬼新娘,她会找心仪的男子做鬼丈夫,一旦被她盯上,她会将车停在这人家的家门口,然后勾走人的魂魄带回阴间地府。”

    说来也巧,前两天丁流风夜里走丢,徐大曾猜测是朱颜阴车所为,结果现在他们就要解决这个鬼车难题了。

    丁轻云又好奇问道:“怎么解决呢?”

    王七麟一拍妖刀说道:“自然是杀它个魂飞魄散!”

    孙缪拱手道:“那我在这里预祝王大人马到成功了。”

    王七麟问道:“你要做甩手掌柜吗?”

    孙缪倒是不脸红,他坦然道:“我一直未能解决这朱颜阴车,便是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你知道,我是一名香客,焚香请鬼、探查吉凶我所擅长,追寻鬼踪、杀鬼诛邪就有些为难我了。”

    这些王七麟自然知道,孙缪家里有本祖传的《佛陀二十四香谱》,通过焚香查看香火燃烧情况能预知吉凶、能请鬼辟邪,很是神奇。

    他心里一动,道:“孙大人,那你能不能施展你看家本领来预测一下我们此行的吉凶?”

    孙缪痛快的说道:“可以,你们跟我来。”

    王七麟让王巧娘去收拾东西,他们要返回牌坊乡,正好让王巧娘回去走一趟娘家。

    丁轻云和孙缪都是骑马来的,回程中他们用一匹马拖了个板车,然后王巧娘、谢蛤蟆等人就坐在车里。

    马车走得慢,王七麟正好趁这段时间来学习骑马。

    他问丁轻云道:“云小姐,你能教我骑马吗?”

    徐大走过来说道:“这点小事何必麻烦人家姑娘?大爷教你。”

    王七麟叹气,这踏娘是报复自己呢。

    他的黄骠马来自将军府,已经驯的很温顺了,只要不紧张、不去瞎鸡儿秀操作,即使一个少年也能骑着跑。

    王七麟听徐大教导学着用双脚踩住马镫,胯下轻触马鞍,靠双腿和马鞍的力量一起撑住身体。

    “身子重心要随着马儿的颠簸来起伏,别傻乎乎的坐在马鞍上不动弹,我有个朋友骑马的时候怕被马颠下去,上了马竟然气沉丹田,简直是蠢的让人心疼。”徐大说到最后笑了,“其实骑马就跟骑女……”

    王七麟一听他要开黄腔,赶紧打断他的话问道:“然后呢?你朋友把马压坏了?”

    徐大笑道:“没有,那马照样颠簸,最后把他裤裆给磨碎了。唉,你不知道这有多惨,他后来很长时间只能劈着腿走路,就这样。”

    他岔开腿撅着腚摇摇晃晃的走路,学的惟妙惟肖。

    王七麟怀疑:“你姿势这么娴熟,不像是学的,你是不是自己也有经验?”

    徐大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再度回到牌坊乡,王七麟让徐大驾车送王巧娘和黑豆先行回家,他跟谢蛤蟆、丁轻云进了驿所。

    牌坊乡的驿所建筑布局跟伏龙乡一样,但里面笼罩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孙缪自己担着游星的活,他手下只有两名力士,是一对兄弟,叫做宗龙、宗虎。

    宗龙给他们开门,一座大青铜香炉出现在院子里,里面插着一捆儿童手指粗细的立香,整个院子上空炊烟袅袅。

    他们走进院子,温度骤降,浑身冰凉。

    要知道时间已经进入夏日,一路走来暖风吹的人额头见汗,所以这很反常。

    王七麟将八喵贴身塞进怀里,胸口就像挂着一个小暖炉。

    丁轻云搓搓手问道:“院子里怎么会这么冷?地下藏着冰块吗?”

    王七麟低声道:“是阴气太丰沛,院子里藏着许多鬼。”

    院子里燃烧的立香是给过往的孤魂游鬼所准备的,白天鬼魂躲了起来,所以烟柱能腾空飘荡,如果到了晚上这些烟柱压根飞不出院子,会被鬼魂给分食。

    这就是香客驱邪的法门,他们燃香引鬼,相当于供奉着这些鬼,遇到难题就请鬼去解决。

    鬼魂们常年享用香客特制的香火,遇到问题只要能解决,它们会愿意帮忙。

    当然如果遇到的是大问题,它们自知解决不了就会跑路。

    香客和供奉的鬼魂是合作关系。

    推开内门,客厅供桌上还有一个香炉,这香炉蒙着红布,正是香客的炼法香炉。

    孙缪对这炉子很是爱护,一进屋先告诫他们:“进来后几位随意,但绝不可碰触我这炉子。”

    王七麟心里一动,装作随意的问道:“你这炉子很宝贵?难道这就是什么造化炉?”

    孙缪道:“当然不是,天地造化炉是天子炼化苍生的法宝,我这小炉子与之相比是萤火之光不敢与艳阳争辉。”

    王七麟想继续问造化炉的信息,但孙缪去洗手了,准备给他们焚香占卜。

    洗了手、换了衣服,孙缪手持一把立香在香炉前站定。

    谢蛤蟆扫了一眼后低声对王七麟说道:“他的功夫不到家,只能驾驭十支香。”

    王七麟问道:“最多能驾驭多少支?二十四支?”

    谢蛤蟆道:“我曾经见过一个独眼老妪,她能驾驭七十支香。”

    王七麟一愣:“不可能啊,这法门叫二十四香谱,怎么能有人驾驭七十支香?”

    谢蛤蟆哼道:“佛陀二十四香谱是孙家家传香谱,在它上面还有天罡三十六香谱和地煞七十二香谱,据说天罡地煞香谱炼成后合二为一就是诸天星宿一百零八香谱,靠一百零八支香能上知苍穹、下晓黄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孙缪开始施法,只见他右手恭谨持香、左手往香头上一扫——

    十支香无火自燃。

    他将其中三支插入了香炉中,另外七支握在手里拜了三拜。

    三支香燃烧极快,就像是有人深深吸了口气,烟雾消失,三支香从左往右按照从低到高排列。

    孙缪脸色一喜,他将手中剩下的香插了上去,随后手掐法印口中说道:“功行全备,神灵庇佑!功德香!竟然是功德香!”

    王七麟问道:“怎么说?”

    孙缪笑道:“你们这次要是能处理了朱颜阴车将是功德一件。”

    随着十支立香继续燃烧,他表情慢慢凝重起来:“此行危险,朱颜阴车绝不好对付,从香谱来看你们面临有大凶恶,要是处理不好,不但没有功德,反而……”

    后半句话不用说,大家都懂。

    王七麟又问道:“那孙大人能不能再帮我测一测秦晋劫的吉凶?”

    孙缪断然道:“恕我无能为力,而且我曾经在我大哥灵前发过誓,绝不会去接触秦晋劫,这次我与你合作已经有违我的誓言了,还请王大人不要过分逼迫。”

85.阴车

    “十年前秦晋劫降临,吉祥县当时六个乡有六个驿所,这六个驿所只逃了一个外地探亲的游星。其他六个小印、六个力士、五个游星连同住在驿所的家人在内,鸡犬不留!”

    这是孙缪告诉王七麟的第一个消息。

    “你们往东走,香谱显示今夜东方有大阴邪。”

    这是孙缪告诉王七麟的第二个小消息。

    带着这两个消息,傍晚他准备出门。

    今天是四月廿八,小满。

    辛巳月,癸亥日。

    出门之前,王七麟看了看老黄历。

    宜祭祀、破屋、坏垣、余事勿取,诸事不宜

    然后他就把这老黄历给撕掉了。

    孙缪有些心疼:“我这黄历好好的,你撕它干什么?”

    这时候天气已经炎热起来,算是进入夏日,晚风拂面,湿润潮热。

    今天天色阴沉,像是有一场雨在酝酿。

    也不知道现在太阳是否下山,反正,王七麟回头看驿所。

    院子里头影踪隐约。

    那是诸多孤魂游鬼前来吸食香火,以此修炼。

    将军府新管家等候在驿所门外,看到他们出来就把丁轻云给叫了回去:“小姐这几日一直没有回府,将军很是想念,还请小姐随卑职回去看看将军。”

    丁轻云有心拒绝,但管家说如果她不肯回去,那下一步就是黄将军亲自来找她。

    她只好悻悻的随着管家离开。

    走的时候她很过意不去,这让她有当了逃兵的耻辱感。

    王七麟也很过意不去,是他偷偷找人去跟黄化极说今晚要对付的厉鬼凶恶,所以黄化极才执意让她回家。

    没办法,这朱颜阴车不知道什么情况,从香谱来看胜负一瞬间,王七麟必须轻装上阵,可不敢让丁轻云来拖后腿。

    阴阴沉沉的天色下,牌坊乡的小水河有隐隐约约的光亮。

    吉祥县有小满祭二车神的风俗。

    这二车神是水车神,在传说中它是一条白龙,祭拜的时候人们在水车上放鱼肉、香烛和一杯白水,祭拜结束将白水泼入田中,以祈求风调雨顺、水砚涌旺。

    其中牌坊乡还会顺便祭拜朱颜阴车。

    鬼车肆虐已久,多年来不少人家的亲人被鬼车拖去了阴间地府,老百姓又是恨又是怕,所以祭拜车神的时候也会偷偷祭拜它。

    这是一种无奈之下的服软,老百姓斗不过它,只能祈求它看在祭礼的份上法外开恩,不要找上自家。

    吕老实皱巴着眉头蹲在小水河河岸上,嘴里叼着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

    天色黯淡下来,他的面前火星隐现。

    每当这时候他有种小窃喜,好像自己跟听天监和江湖里那些能人异士一样,有了控火的本领。

    可惜他没有,否则去年朱颜阴车停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他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大儿子死去。

    小水河宽不过四五米,但水流湍急,是伏龙河的主要支流。

    河水冲撞岸边石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天气热乎了,花草里面的小虫发出吱吱的叫声,远处还有夜鸟啼鸣,这些声音混在在一起让人听了心里不踏实。

    吕老实借着火星看向河边,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向着河里祭拜。

    那是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两人在祭朱颜阴车,也在祭他被鬼新娘拉走的大儿子。

    希望鬼车不要缠上我这两个儿子,他默默的想道。

    “老实,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咋在这里呢?你家老二老三在祭什么呢?不是祭鬼车吧?”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蓦的响起。

    看着儿子们背影出神的吕老实吓了一哆嗦。

    他回头一看是同村的半傻子吕包子,便不悦的说道:“你个傻货瞎说什么?他俩在祭我家老大呢,咋了,不行?”

    鬼车终究是邪异鬼物,老百姓们即使是祭拜也不敢放到明面上。

    吕包子道:“你才傻呢,我看他们在祭你。”

    “滚!”吕老实骂了一句,“再胡说打烂你的嘴!”

    吕包子怏怏走开,他过去跟吕家老二老三说了什么,老二老三迅速收拾东西站起来冲着他这边喊道:“爹,咱们回家吧。”

    吕老实摆摆手没说话,他想在这里陪一下老大。

    吕包子也祭拜完了,他挎着篮子往回走招呼道:“老实,走了。”

    吕老实没说话,眼神被小水河给粘住了。

    他沉浸在了回忆中,满脑子都是大儿子的身影。

    后面夜风慢慢冷了,这两天天色不好可能要下雨,夜风又冷又湿,吕老实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后清醒过来。

    此时整条小水河河畔已经没有人声了,只有水流哗啦哗啦。

    吕老实想看看天色,乌云压顶,看不出什么时辰。

    他往周围看去,到处都黑漆漆的,他像是被黑给包围了,唯有他的烟袋锅里还有透红的火星。

    这让他有些心慌,赶紧穿上鞋子走到路上去。

    远离小水河,他心里不但没有安稳下来,反而越发惶恐。

    在河边的时候好歹有水流汩汩声,到了路上只剩下风声。

    四周一如既往的黑暗阴沉。

    如同老辈人和说书人口中的阴间地府。

    他像是被阳世给抛弃了。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他喘了几口气继续往前走,还故意使劲踩地面发出声响来。

    但脚步声没有响起来,倒是有一阵别样的声音顺着夜风吹进他耳朵……

    吧嗒、吧嗒、吧嗒……

    像是马蹄声!

    吕老实内心大惶,赶紧加快脚步。

    但怎么能有马跑的快呢?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他依稀还听见了车轮压过路面发出的吱吱声!

    这声音像催命符一样催着他,他感觉自己后背上一下子生出来一层白毛汗。

    明明四月底了,可风一吹却全身冷的让人打哆嗦。

    马蹄声和车轮声逐渐拉近,最终出现在他身后。

    如影随形。

    如蛆附骨。

    他跑的快,马车追的快。

    他跑不动了,马车也放缓速度。

    他躲进小路,马车跟进小路。

    山一样的压力让他从身体都精神都开始崩溃,最后他哆嗦着下定决心:回头看一眼!就算是鬼车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去地下跟大儿团聚!

    抱着这念头他猛的转过头来。

    一匹大红马的大长马脸几乎贴着他的脸!

    马脸上没有马眼,只有两个黑洞。

    夜风吹拂,马脖子后的鬃毛一动不动,就像是用红血水画的一样。

    马后面是一辆大红马车,车上吊着一个白灯笼,车前盖帘门上贴着个喜字。

    白惨惨的喜字!

    一只比白字还要苍白的手掀开了盖帘门,有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吕老实,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赶紧投胎去。”

    这话就像一桶凉水兜头泼下,吕老实顿时浑身发冷:投胎?我?我、我?我去投胎?那——

    我死了?

    他脑子像是忽然被火把点亮了:

    对,被鬼车从家里拉走的是自己,不是久病在床的大儿子。

    对,大儿子没死,是自己死了,自己死了。

    对,吕包子能看见自己,他是村里的守村人,天生阴阳眼……

    这念头把他一下子击垮了,他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直到面前被三个人挡住了。

    其中一个提着狼牙棒的壮汉冲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大爷今天又要开张了,七爷,别跟我抢啊。”

    一个老道士说道:“这是个新死的阴魂,你对付它干什么?”

    “新死的阴魂能有这么浓的阴气?我嘴里冰台珠快成冰凌子了!”

    一个扛着长刀的英俊青年沉声道:“所以它肯定死的不一般,或许跟鬼车有关,你们跟着它!我沿着阴气往前追!”

86.鬼新娘,鬼丈夫

    独自上路,王七麟运气于双腿,速度更快。

    他按照孙缪指点一路往东快步疾驰,口中的冰台珠越加冰凉。

    穿过一处村庄外的树林子,一点隐隐的光芒出现在他前面。

    朱颜阴车!

    他继续往前追,鬼马踏地声和阴车压路声隐隐约约的灌入他耳中。

    今夜阴云密布,月色不佳。

    空气越来越潮湿。

    一场雨水在酝酿。

    王七麟只看到隐约一点光,看不清鬼车的样子。

    就在他快追上的时候,天地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雾了。

    湿润的雾气飘飘荡荡。

    鬼车的光芒却变得更亮了一些。

    挂在车前的灯笼跟他正面相对。

    这鬼车掉头了!

    马蹄声骤然加急,浓密雾气中有一道朦胧白光在摇晃。

    王七麟随手将妖刀往路边湿地上一插,左手捏不动明王印、右手反握刀柄往外抽——

    利刃出鞘!

    朦胧白光猛的灭了!

    天地之间再没有光芒,一片漆黑,雾气迷蒙的黑!

    王七麟看不清迎面而来这鬼马车的样子,他甚至看不起其色泽,只隐约感觉到有一道阴影冲自己而来。

    阴车未至,阴气先行。

    一道森然阴气迎面席卷,潮湿的水汽像是被冻成了冰渣子,随着阴气从正前方刺向他全身。

    冰冷!

    诡异!

    王七麟面色木然,心里急速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左手手指幻化带残影,乡间的灵气迅速变得凝实起来。

    迎面吹来的阴风一头扎进灵气中,灵气翻腾,挡住了冰冷阴气。

    模糊的鬼车阴影撞到了他面前,他双脚跺地腾身而起,力贯刀刃、甩臂挥出!

    妖刀今日终斩马!

    他这一刀曾在医馆中劈死了一头猛虎,可是斩落在马头上后却不能深入。

    反作用力下,王七麟身躯被震得往后倒飞。

    鬼马和阴车奔袭带来的阴风像寒流,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在里面,他像是陷入了冰雪龙卷风中。

    阴阳鱼游动,一股暖烘烘的热流从他胸口传遍全身。

    八喵发现异常探头要杀出来,但猫怕冷,它脑袋被阴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又退了回去。

    还是爹的怀里暖和,不出去了!

    王七麟翻身落地,鬼马紧接着跟到,黑影晃动,依稀是鬼马抬腿欲踢!

    夜色太差,视野太差,王七麟受到限制极大!

    他索性不依赖眼睛,拧腰切入鬼马身边从太阴断魂刀中随便找了一套就用上了。

    快刀接快刀,威力强无敌!

    管它有没有用,只要进入我的套路里你就会被我丰富的经验所击败!

    太阴断魂刀不可谓不快,可惜没有月光加成杀伤力不足,在他让开路后鬼马狂奔,竟然跑了!

    王七麟一套刀耍完,鬼马阴车都不见踪影了!

    他含着冰台珠还想追,结果周围阴气浓重,他没法确定方向。

    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香谱推衍没错,这红颜鬼车不好对付!

    他垂头丧气往后走,一只荧光透亮的纸鹤跟他碰了头。

    这是谢蛤蟆用纸鹤给他引路,将他引入小铁庄村头一户人家门口。

    看着他到来徐大开始挽裤腿,王七麟赶紧拦住他道:“你又要踹人家门?”

    “不啊,”徐大一脸莫名,“我走路走的有点热,通通风。”

    王七麟松了口气,道:“那你去敲门吧,是这家?”

    “没错,大爷眼睁睁的看着老头进去的。”

    徐大一拍门板,门开了。

    一条大黄狗凶狠的窜了出来准备开嗓,然后看到了比自己更凶的徐大。

    它夹着尾巴默默的钻进了院里的牛车底下。

    有妇女听到开门声出来问道:“谁啊?”

    徐大道:“听天监办案。”

    妇女赶紧招呼儿子出来接待三人:“这是我二儿二锤和三儿三锤,还有个老大叫大锤,但他曾经摔过腰,行动不方便只能躺在床上,大人您看?”

    王七麟温和的说道:“不必惊扰大哥,我们来咨询点事就走。”

    这户人家知道王七麟,所以很配合,二锤说道:“大人是来询问朱颜阴车的消息吧?”

    王七麟点头,道:“看来朱颜阴车最近来过了。”

    “是的,”二锤惊惧的说道,“前几日不是下了一场雨吗?我家屋顶漏了,于是我爹上屋顶去修理,结果那鬼车就来了。我爹被吓到了,失足从屋顶上掉下来当晚死了!”

    王七麟问道:“你也看到了?”

    二锤道:“嗯,我当时踩着梯子给我爹送茅草。”

    “它什么样子?”

    “就是个红马拉的红车,前头挂了个白纸糊成的马灯,好不吓人。”

    “后来它还来过吗?”

    吕家人纷纷摇头:“没有再来。”“那晚上它一直停在外面,唉,太吓人了了。”“它把我家老头子的魂给勾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谢蛤蟆问了一句:“车上有什么人吗?”

    二锤下意识说道:“有啊,就是那个鬼新娘。”

    “你看到了?”他接着问道。

    二锤道:“看不见,就看见红马拉着红车,车上挂着白纸糊的灯。”

    谢蛤蟆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王七麟问他道:“怎么了?”

    谢蛤蟆道:“你们乡里的传闻说这鬼车是鬼新娘出嫁,说它在找鬼丈夫,可是它要是找鬼丈夫,怎么会来找一个老头子?”

    徐大道:“有些人的帅气是不分年龄的。”

    他看了看二锤和三锤的面容后笑了:“别多想,大爷不是说你们的父亲。大爷从不非议逝者,这点公德心还是有的。”

    谢蛤蟆摇头道:“我们最好能找到鬼车看看,它不像是在找鬼丈夫,倒像是……”

    说到这里他快速瞥了吕家母子一眼,像是有点忌惮,没有再说下去。

    二锤却说道:“它就是来找鬼丈夫的,因为我爹从屋顶跌下来后还没有死,当时昏迷了还没死,然后我们把他抬到了床上,临死前他嘴里反复念叨一句话——”

    “我不愿意,我不跟你去,你找别人!”

    阴云浓浓,夜色深沉,听到这么一句话还真让人毛骨悚然。

    王七麟又问道:“那还有别的异常吗?还听到过别的声音、还有别的事发生吗?”

    吕家人摇头,三锤道:“哦,当时屋子里很冷,按理说现在算入夏了,可当时我家屋子里冷的像三九寒冬一样,让人打哆嗦。”

    这是阴气。

    谢蛤蟆拧着眉头道:“阴气这么重,不好对付啊。”

    吕氏吓得哆嗦,她怯怯的问道:“官爷,那我们家是不是、是不是不能住人了?”

    王七麟拿出一张蜃炭镇秽符递给她道:“别怕,我看过了,屋子里现在没什么阴气,你们收下这张符贴到这个门口,这样不管有什么鬼都不会再侵犯你家。”

    吕家三人惊喜,吕氏当场跪下要磕头。

    对于贫家小户来说,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87.一定有隐情

    盘问结束,王七麟离开吕家。

    出去后他问道:“道长刚才想说什么?”

    谢蛤蟆道:“我猜这鬼车不是在找鬼丈夫,而是找冤魂替命。”

    “我曾经见过几辆阴车,车上有冤魂驾驭,往往是出了事故的马车所化,车上亡魂成了地缚灵,不能离开车子去投胎,于是只有找到下一个冤魂来替代自己,它才能被阴差带去地府。”

    徐大道:“肯定不是,如果是阴车索魂替命,那吕家老头的阴魂怎么会跑掉?咱们可是撞见来着,而且你也听见了,吕家老头死前一直在拒绝什么,难道阴车替命还可以商量?”

    谢蛤蟆说道:“你说对了,阴车替命就是要商量,要是强行索命,那车上的冤魂可就不能投胎了,而是要去十八地狱受尽折磨。”

    徐大纳闷了:“要是可以拒绝,那谁愿意去车上做冤魂?”

    谢蛤蟆道:“有许多人舍不下阳世间的牵挂,比如妻子年轻、子女年幼、父母年迈,又或者有其他执念,他们不愿意去投胎,倒是宁愿上阴车,留在人世间。”

    他又问道:“你们乡里关于鬼新娘嫁娶这个传说,是哪里来的?”

    王七麟摇头道:“这个传说很久远了,在我出生前就有了,我记事开始父母就会用这传闻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你爹娘吓过你吗?”徐大很关心。

    王七麟又摇头:“我倒是吓到过他们。”

    徐大很失望。

    谢蛤蟆道:“趁着夜色浓,我们不如再四处转转?”

    王七麟摇头道:“没用,我们随便乱转能碰到鬼车的几率比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几率还要小。话说孙缪能用香谱推测鬼车的位置,道长你不是精通风水堪舆吗?你算不出来?”

    谢蛤蟆苦笑:“他能推算出来是因为他对鬼车足够了解,我对鬼车毫无了解,怎么推算?”

    徐大说道:“你这样,道长,你推算一下这附近最漂亮的姑娘在哪里。你看,红颜鬼车带着红颜两个字,里面新娘子肯定很漂亮。”

    “滚。”

    今晚天气实在差,大雾之后就有降雨,小雨迅速变大雨,三人只好临时找了家农户借宿。

    农户惊恐,早上特意起来给他们炖了一锅鸡。

    王七麟投桃报李,给了这农户一张蜃炭镇秽符:“符箓不落,你家绝不会受到妖邪鬼怪的侵扰。”

    这一张符换二十只鸡绰绰有余!

    徐大嘬着鸡头说道:“哎,七爷,我忽然又有了个发财的点子。”

    “求别说。”

    “这次是正儿八经的,你看你扣个印章就能出来一张符箓,这多省事?那咱去县里开个符箓店,一天卖一百张符,一张符卖一百个银铢,娘咧,无本买卖啊?”

    王七麟不耐:“内力不要钱啊?”

    早上还在下雨,小雨迷蒙。

    三人冒雨回到乡里驿所,推开门后有阴风打着卷吹来。

    阴天没有太阳,院子里的小鬼们还没走。

    王七麟抽出了妖刀,徐大一棒子砸向前。

    阴风又打着旋回去了。

    孙缪递上干毛巾,问道:“昨晚有收获吗?”

    王七麟道:“碰头了,干了一架。”

    “你们将鬼车给斩杀了?”孙缪震惊。

    徐大露出很遗憾的样子:“算它命大,我当时没在,让它给跑了。”

    孙缪撇嘴:是你命大,老子又不是没跟鬼车交过手,还能不知道这鬼车的厉害?你这样的要是在场,早被鬼马给踢死了,跑都跑不了!

    王七麟坐下喝了杯热茶,然后问道:“这鬼马阴车实力非凡,它们存在多久了?”

    孙缪道:“最少三十年。”

    徐大问道:“这么久你们驿所都没能解决它?”

    孙缪含糊道:“它不怎么害人,与其冒险惹怒它,不如跟它和谐相处。”

    王七麟问道:“你能确定这阴车里有个鬼新娘?我家游星说有可能是替命阴车。”

    孙缪道:“里面就是有个鬼新娘,我和我哥曾经御鬼去擒拿它来着。”

    “结果呢?”

    孙缪摇头不语,心有余悸。

    昨晚他在驿所将鬼车资料整理了出来,王七麟拿去跟谢蛤蟆两人商讨。

    朱颜阴车不是乡民给起的名字,而是一名游方僧人告诉乡民的。

    那时候鬼车出现不久,有僧人游历而来,想要超度鬼车获取救民苦难的大功德。

    结果僧人差点被超度了,他侥幸逃得一命,出来后告诉乡民这是一具红颜鬼车,极为凶险,最终留下一句‘非有缘人不可为其超度’后跑路了。

    从资料统计来看,以往历年阴月朱颜阴车出现次数不多,有时候整个月只有三两次有人家报案。

    但这个月情况变了,几乎每晚上都有人甚至不止一个人撞见红颜鬼车!

    看到这些,王七麟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道:“这个月肯定有什么问题,导致红颜鬼车频繁出现。”

    徐大道:“新阴路开放?”

    王七麟摇头:

    以前每年阴月,鬼车会在几户人家门前停靠,从中拖走人的魂魄,报案人也就是看到鬼车的人都是受害者的家人,很少有不相关者碰到鬼车。

    今年阴月变了,鬼车频繁在路上游荡,今年整个月的受害者是四个人,可是报案人却有几十个!

    他分析道:“明白了吗?它的频繁出现跟新阴路开放无关。新阴路三月打开,但它三月没有出现,依然是四月份出现。”

    他仔细看受害人统计卷宗,今年的庚午年,关于鬼车的第一次记述是庚子年,整整三十年了!

    “庚子年四月初二,新庄孟六九自乡里赶马车返家,遇鬼车,车翻人殁,享年三十五。”

    “庚子年四月十八,东孟村孟良生于家中逝,妻儿在门口见鬼车,享年七十二。”

    “辛丑年四月初一,小铁庄吕英厚于家中逝,孙女在门口见鬼车,享年六十五。”

    “……”

    王七麟一连翻到了今年,然后摇头道:“不对,道长说的有道理,鬼新娘不像在找丈夫。”

    “你们看,受害人的年纪十有七八超过七十岁,鬼新娘怎么会挑选这样年纪的人做鬼丈夫?而且这个年纪的人了,与其说是让鬼给害死不如说是高寿去世吧?”

    徐大说道:“七爷我跟你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就喜欢年纪比自己大个十岁八岁的女人。”

    谢蛤蟆哼笑道:“你这个朋友,怕是叫徐大吧?”

    徐大怒道:“胡说,大爷用情至深、为情至纯,非常专一。”

    “你专一?”

    “当然,大爷专一的喜欢桃李年华的姑娘。”

    王七麟不耐的拍了拍桌子道:“破案呢,你们胡扯什么?鬼新娘在找的一定不是什么鬼丈夫,她也没有胡乱害人,她找的这些人一定有共同点!”

    “找到这个共同点,这案子破起来应该就好办了!”

    旁边的孙缪听不懂,问道:“这怎么还破案?你直接找到鬼车将它给斩杀不就行了?”

    王七麟摇头。

    这就是听天监的最大问题,听天监上下把自己当除魔卫道的能人异士,他们认为天下没有什么诡事是斩杀一个妖邪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斩杀一个。

    但他认为每件诡事背后都有一段隐情,找到这段隐情不光能更轻松的处理妖邪,还能还现实以公道。

88.东孟村庄

    放下案卷,王七麟道:“孙大人,帮我把往年的受害人家属和今年报案人都叫到驿所来,我要开堂。”

    自从在县衙开了一次堂,他有点上瘾了。

    权力果然是男人最大的瘾。

    孙缪道:“没有这个必要吧?”

    王七麟道:“我昨晚跟鬼车交过手,鬼新娘没有露面,仅仅是一匹鬼马我便应付的很吃力。所以,这鬼新娘很可怕。”

    “但三十年来乡里因它而死的人并不多,这说明它并没有滥杀无辜,只是在有目的的找一个人或一样东西。”

    “可是今年它表现很反常,好像已经没有耐心了,你说,一旦她彻底失去耐心,选择在牌坊乡大开杀戒,你到时候怎么办?”

    孙缪沉默了。

    思索了一会,他拱手道:“我这就带宗龙宗虎去叫人。”

    “我们也去,”徐大看了看这些人的名单后说道:“一共四十六个报案人,我负责三十二个,怎么样?”

    谢蛤蟆诧异:“徐大人今天怎么变得这么积极?”

    他打眼扫了扫报案人卷宗记述,顿时大怒:“东孟村一个村庄就有三十二个报案人?你是只打算跑一个村呀?”

    徐大争辩道:“你误会我……”

    “等等,东孟村有三十二个报案人?”

    王七麟拿过卷宗看姓氏和籍贯地记述,果然如此,这个月见到鬼车最多的便是东孟村人,几乎每天都能在村里村外看到。

    他立马反应过来:“鬼新娘要找的人或者东西应该在东孟村!”

    但他又皱起眉头。

    以鬼新娘的能力她可以屠戮整个村子,可她没那么做,为什么?

    村子里有什么辟邪物让她不能动手?但东孟村一样有过死于鬼新娘手下的人。

    或者这人、这东西不在东孟村,她只是去缅怀什么?

    另外她依然在外害人,勾走人的魂魄,这又是为什么?

    诸多谜题出现在他脑中,他沉默下来,皱眉苦思。

    孙缪等人动作很快,各自分了几个村,然后就下村去找受害人家属了。

    上午时分,百多口子人被叫到了听天监。

    门外停着一辆辆马车牛车驴车,牛吼驴叫倒是热闹。

    王七麟诧异问道:“你们都回来了?这么快?”

    徐大道:“我去通知的几户人家几乎都有牲口有板车,我让他们坐车过来的,当然快。”

    宗龙宗虎点头,谢蛤蟆回过味来了:“家里都有牲口、有板车……”

    他看向王七麟,王七麟看向二锤叫道:“二锤,你过来。”

    当众被听天监大人叫了名字,二锤深感荣耀,胸脯挺的老高。

    “你爹会不会驾车?”

    “会呀,当然会,我家有个牛车……”

    “你爹死的那晚你看到了鬼车,鬼车上没有车夫,是不是?”

    “是。”

    “查这个点!”

    果然,问了一下死去的人家全都有或者有过牲口车。

    死者也都会赶车,其中有几个就是名闻乡里的车把式。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道:“鬼新娘从来不是找什么鬼丈夫,它在找车把式吧?”

    孙缪一头雾水:“它找车把式?找车把式干嘛?这不搞笑了吗?再说了,乡里会驾车的人不少,它为啥偏偏害死这些人?难道它找车把式还看投不投缘?或者看八字?”

    王七麟也只是做出这么个猜测,他同样觉得这猜测很扯。

    不错,鬼新娘找车把式干嘛?

    可这是死者的最明显共同点,他是根据这共同点做出的推测。为了做出更靠谱的推测,他寻找死者的其他共同点。

    共同点不是那么好找,他找了一阵发现最相近的地方是逝者多为老人,根据案宗记载,这些人十有七八都是七十岁以上死的。

    这算是高寿了!

    又一个猜测出现在他脑海中,他问道:“你们说,会不会鬼新娘没有害死人?它没有那么可怕,或许它知道这些人的死期。是这些人要死了,它也去了,然后被人给误会了?”

    孙缪拂袖道:“胡扯!”

    王七麟暂时放下后面的猜测,说道:“我觉得它应该就是出来找车把式的,阴车上缺车把式。另外还记得吕老实临死前一直说的那句话吗?二锤,我先问一句话,然后你把你爹的话重复一遍。”

    “我缺一个车把式,你跟我走,去做我的车把式,吕老实,你愿意吗?”

    二锤说道:“我不愿意,我不跟你去,你找别人!”

    这对话毫无漏洞!

    孙缪听不下去了,他失笑道:“王大人你到底要干什么?这太荒谬了!我告诉你,鬼新娘就是出来找鬼丈夫的,不是找什么车把式!我哥哥当年用香谱推算过,它就是在找一段阴缘!”

    阳世男女的婚配缘分叫姻缘,阴间的则叫阴缘。

    徐大道:“不冲突,鬼新娘要出嫁,那马车得有车把式。”

    孙缪冷笑道:“还得有吹拉弹唱的呢,怎么着,她后面还要再凑一个唱戏班子?”

    听到这话,二锤双腿一软跪下了。

    “怎么了?”

    “我我我是乡里红白事的唢呐手。”二锤哆哆嗦嗦的说道。

    徐大将他拖起来道:“孙大人随口一说,我们只是想猜出这鬼新娘到底想干嘛。”

    王七麟道:“她到底要干嘛,现在都是猜测,不如这样,我们去东孟村看看,或许去了能找到答案或者线索。”

    鬼新娘几乎每晚上都要去东孟村一定有原因。

    还有昨晚鬼车就是一路往东行驶,那正是东孟村的方向。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阻拦,鬼新娘还是会去东孟村。

    见他要出门,孙缪的怒火压不住了:“王大人你就这么走吗?你让我把这么些人叫来,是戏耍我还是戏耍他们?”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也对,这么多人不能白来。”

    他走向院子大声道:“我问你们一件事,你们都仔细考虑——如果你们有一辆车,驾着车去了外地,然后还在当地要找个车把式,这是为了什么?”

    “钱太多烧得慌?”

    “为了排面,上次我去县里学堂给儿子送铺盖,就是在县里又找了个车把式,总不能让我儿的同学知道我是个赶车的吧?”

    “太累了,换着赶车,让我来歇歇。”

    “不熟悉当地的路,找个车把式来领路。”

    回答千奇百怪。

    王七麟一一分析答案,寻找里面有用的信息:

    为了面子。

    为了替换。

    为了领路。

    ……

    最终他汇聚信息做出一个新的推测:“根据孙大人兄长卜算,鬼新娘是来找阴缘。如果,它不知道这段阴缘在哪里呢?车把式常年走村窜寨最了解乡情,那会不会是鬼新娘想要借助他们的见识帮自己找关于阴缘的线索又或者是给自己带路?”

    听到这里孙缪捂着头蹲在了地上。

    脑壳疼。

    宗龙宗虎更是满头雾水:这都说什么呢,直接去找鬼车砍它不就行了?

    见此徐大轻蔑一笑:一群棒槌。

    他产生了智商碾压的快感。

    无谓的推测毫无意义,王七麟借了一辆马车,让徐大赶车三人去往东孟村。

    阴车留恋这村庄,必然有原因!

    东孟村是个寻常村子,小路阡陌、农田片片,村外一圈树木,里面有一间间茅草屋井然有序的排列。

    谢蛤蟆大概看了一下后说道:“阳宅风水讲究背山傍水,以山为屏障、有水流环绕为最好,其中水最为重要,正所谓未看山时先看水、有山无水不寻地。这村子虽然没有高山依靠,却有一座土山来遮邪风挡阴雨,村前有小河流淌,不错不错。”

    “村子里也没问题,宅子整齐、街道方正,生气聚集、阴阳气畅通,《地经》有云,气聚气畅民多稠,气散气堵民多离,总之这村子风水尚可。”

    徐大道:“有点阴气,应该是阴车频繁往来所残留,不过不浓密,对村里人的运势和身体影响不大。”

    王七麟点头,直接去找族老,然后让族老将村里老人和见过阴车的人都喊到了一起。

    PS:弹壳家狗子死了,弹壳得回去看看怎么回事,提前更新,谢谢理解。

89.找到正主

    此时已经是下午。

    连绵了一个晚上和大半天的雨水总算停了下来,乌云散开,阳光照耀。

    八喵从王七麟怀里钻出来,揣着小手手趴在他肩膀上晒太阳。

    晒的舒服了,它眯着眼睛开始咕噜噜的念佛。

    有孩子好奇,壮胆上来挑逗两下。

    它睁大眼睛喵喵叫,然后跳到了王七麟的头顶:你再来摸我呀,摸到我爹的头让爹打你们!

    孩童不敢冲王七麟脑袋伸手,徐大却敢。

    他无聊的想抱下八喵来撸猫,结果八喵面对他的大猪蹄子毫不客气来了一爪。

    徐大赶紧缩手,气的大骂:“陌生小孩摸得,我摸不得?七爷,你这猫没有规矩啊。”

    王七麟将八喵摘到怀里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长得獐头鼠目,让它误会了呢?”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村里祠堂门前,八喵看到人多有些害羞,就又钻进了王七麟怀里。

    人来齐了,王七麟先跟族老孟周林和一些老人拉了拉关系。

    他算是当地子弟,村里不少人跟他们村都有点关系,跟他爹王六五相熟的更是不少,所以村里人对他很热忱。

    这样不必拐弯抹角了。

    寒暄过后他直接问道:“孟伯,我是为红颜阴车而来,我想解决这件事,所以还希望你们能帮帮我。”

    孟周林高兴的说道:“哎呀,你要帮我们忙呢,你问,小七大人,只要咱村子里知道的事,我保证没人给你隐瞒,更没人敢撒谎。”

    王七麟问道:“阴车这个月出现的好像很频繁?”

    “几乎天天夜里都要来。”孟周林郁闷的说道。

    “那前些年呢?”

    孟周林道:“前些年——唉,我不瞒你了,小七大人,其实前些年到了四月它也来,比别的村要频繁。”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回事?”

    孟周林苦笑道:“这事被我给压下去了,毕竟不是好事,我怕外面风言风语,所以平时不让大家伙谈论,就当没看见。今年没法子了,它天天来,压不住了。”

    王七麟道:“据案宗记述,乡里第一次出现这阴车是三十年前,那三十年前村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跟嫁娶有关的大事?逼死人的那种。”

    孟周林苦恼的说道:“三十年前啊,这日子也太久远了,当时就算发生过啥事,现在也记不得啊。”

    一个衣裳板正的老人拱手道:“大人,草民说句心底话,其实从阴车频繁出现在我们村开始,我们大家伙就在寻思这事来着。可是真没有想到过谁家委屈着新娘子的事。”

    其他老人跟着点头:“真没有呀。”

    “小七,你来给俺村解决麻烦,俺们不能瞒着你。”

    “瞒也瞒不住,你看这村就这么点人、跟旁边村子隔不个三里两里,要是有啥事肯定能传开来。”

    王七麟也疑惑。

    新娘子能成鬼新娘还驾驭一辆阴车,这得多大怨气、多大本事?他确实从小到大没听过村里有这种事。

    排除村里跟鬼新娘有关的可能,那村里应该跟鬼丈夫有关了。

    于是他问道:“那你们再思考一件事,这些年来村里有没有男人移居他乡?特别是三十年前离开村子的,出去做生意的、学本事的也算。”

    一行人又摇头。

    这年头家家户户有田有地,朝廷又不鼓励人口流动,老百姓很少有离开家乡的。

    “去了县里给人家做工的算不算?”一个汉子壮胆问道,“不过他不是移居,他就是给大老爷家收拾园子,到了清明、重阳、年根还是会回家乡来。”

    孟周林说道:“二子,你说的是你小木叔?可他出村都四十年了,也不是三十年,再说他不是一直干木工吗?”

    汉子摇头道:“不是,小木叔没有一直干木工,他后来去县里窦老爷府上管花园了。不过他从没把这事往外说,村里人都不知道,还是今年清明小木叔回来上坟,才跟我说了实话。”

    孟周林给王七麟介绍道:“我们说的人叫孟友木,年少时候去外地学木工来着,唉,他当初去学木工的时候还是我赶车送的他,那年我才刚冠岁,时间真快,三十多年啦。”

    一行老人顿时感慨起来。

    光阴似箭。

    王七麟没时间陪他们回忆往昔,他得到孟友木信息后便直奔县城而去。

    孟友木所在的窦家就是捕头窦大春家里,这是吉祥县一个大家户,县里的粮行、铁器行有一半是他家的。

    三人赶到窦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窦府高门敞开,王七麟进去后有小厮上来问道:“呀,是听天监的大人?”

    “我找孟友木,他在哪里?”

    “老木头?这几天他不舒服,现在这个点应该在后宅花园的厢房里头歇着吧?”

    王七麟挥手:“速速带我去找他。”

    小厮为难道:“大人能否稍等一下,我先去通知我家老爷,让他来接待您。”

    “小树墩你且退下,我来招呼三位大人。”一个头包青方巾、穿大褂的利索中年人快步走来。

    中年人是窦府管家,叫做窦过年。

    得知三人找孟友木,他便试探问道:“三位大人,这孟友木是犯了什么事吗?”

    王七麟道:“没有,我们只是想请他帮个忙。”

    窦过年松了口气,道:“我猜也没有,老木头一年到头除了回家给先祖上个坟,其他时候都待在我们宅子里,他没有作奸犯科的机会。不过你们要找他帮忙怕是难了,他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这几天都起不来床了。”

    “起不来床了?”王七麟感觉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他快要死了,对不对?”

    窦过年苦笑:“这种事,不好说。”

    王七麟目光炯炯的看向谢蛤蟆两人:“今年阴车反常的原因找到了!鬼新娘要找的人快要死了,如果他死了,那阴魂会被阴差带去阴间,这样鬼新娘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徐大想了想道:“还真有这可能。”

    谢蛤蟆正要点头,却又猛的想到一个不对的地方:“它怎么会知道鬼丈夫的死期?”

    王七麟摇头:“这点不清楚,反正它就是知道,我之前就猜测,很可能并不是它害死了车把式,而是知道了车把式的死期,提前上门去等待,否则解释不了为什么死的几乎都是老人这回事。”

    其实无需猜测,他们已经快找到正主了,答案快揭晓了。

    窦府是正儿八经大门大户,三进三出,里里外外花园多,孟友木住在内宅一座花园旁边的厢房里。

    推开房门,一个清瘦的老先生勉强从床上扭头看来。

    老先生垂垂老矣,窦过年将他扶了起来,柔声道:“老木头,听天监伏龙乡驿所的三位大人来找你。”

    孟友木虚弱的问道:“伏龙乡的大人?敢问大人们找小老儿做什么?”

    王七麟问道:“孟老先生,你知道你家乡朱颜阴车的事吗?”

    孟友木说道:“倒是听府里下人说过几嘴,具体不太清楚。”

    王七麟问道:“那你年轻时候,是不是曾经有个相好的姑娘?”

    孟友木吃惊:“你怎么知道?”

90.候阴车

    那时年少。

    孟友木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去,父亲身体不佳,故而自幼家贫。

    为了以后有个活命的本事,他父亲送他去了临县云天乡一家木工房去跟师傅学手艺。

    “就像茶楼说书的故事一样,师傅家里有个小女儿叫静娘,她是个好姑娘,漂亮、温柔、懂事。月老爷对我真好,他让静娘看上了我;但月老爷对静娘真不好,他竟然让静娘看上我。”

    “师傅也是个好师傅,师傅说我能吃苦、老实,那让家里准备下彩礼,就把静娘嫁给我。”

    “可我家,嗨呀,哪有彩礼?”说到这里老爷子苦笑一声,“我来学工的钱都是爹跟族老借的,爹有消渴症,连买鲜地黄来煎药的钱都没有,只能天天去找马齿苋泡水当草药。”

    “静娘跟师傅说,就要嫁给木头。师傅就说,那不要彩礼啦,木头回家请个轿子把媳妇抬回去吧。没有轿子的话,那找一辆马车也行呀,总得把新娘子接回去。”

    老爷子说到这里凄然的闭上眼睛:“月老爷对我好,天老爷对我却不咋样,我回家想跟爹商量,爹实在没有钱能去雇个马车,他本来身子就不好,又着急又难受,没两天过世了!”

    “我爹过世是族老和长辈帮忙操持的,人家没找我要钱,族老还舍了一副棺材给我爹,你说我还能再找他们来出钱帮我娶媳妇吗?有那个脸吗?”

    “给爹守孝之后,我托人捎了一封书信给师傅和静娘送去。我没有福气娶她,跟着我,她只能受苦受累……”

    王七麟问道:“或许她不怕吃苦受累。”

    老爷子黯然道:“这话骗的了外人,能骗的了自己吗?谁不怕吃苦受累?大人要是喜欢个姑娘,舍得让她跟着自己来吃苦受累?”

    徐大道:“可是孟家老爷子,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要是真心喜欢那好姑娘又不想让她吃苦受累,那怎么不去拼了命的干活赚工钱?”

    老爷子想抽手臂,却身体虚弱抽不动。

    窦过年帮他将被子掀开挽起袖子,右手齐腕而断!

    “去拼命了,可命不好啊,怎么也拼不过天老爷的安排。”老爷子眼角逐渐湿润,“这下子连田都种不了了,幸亏窦府招花匠,静娘又喜欢花草曾经教过我伺候花,于是我就在窦府待了下来。”

    “我不要工钱,不嫌弃我残疾能管个饱饭就行。我没福气娶静娘,但有福气跟静娘最稀罕的花花草草在一起,也算是了却个念想。”

    王七麟问道:“那你后来再没有去看你师傅?”

    老爷子轻轻摇头道:“还回去做什么?我跟静娘有缘无分,既然做不成夫妻,我就不去打搅她的日子了。师傅手艺好、认识人多,总会给静娘找一户好人家的。我不能再去人家眼前晃了,否则那不是喜欢她,是想害她。”

    徐大嘟囔道:“老爷子您是纯爷们,徐某一生没几个佩服的人,您算一个。若有来生,相信您肯定能跟静娘再结好合。”

    老爷子惨然一笑:“多谢大人祝愿。可是算了吧,人间很好,有山有水,有风有月。但若有来生,我不想再来啦。”

    屋子里沉默下来。

    好一会,王七麟说道:“你应该回去找找她的,她一直在找你,找了你至少三十年。”

    老爷子苦笑道:“怎么可能?我每年回家都打听过,师傅一家没有来村里找过我。”

    “她找过你,一直在找你,只是她没法去村里跟人打听。”王七麟说道,“她变成鬼了。”

    朱颜阴车里头的新娘子,应该就是静娘。

    孟友木连雇个马车去接亲的钱都没有,于是她自己驾着马车来找他了。

    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嫁给你呀。

    只是孟友木说错了,月老对他也不好。

    阴差阳错。

    阴阳相隔。

    他将朱颜阴车说给孟友木听,然后问道:“如果你不怕,我将阴车叫来见你,行吗?”

    孟友木浑浊的眼睛亮了几分,道:“我怕什么?你带我回去,我去见她。”

    王七麟看看他这身体状况,还真不敢带他出门。

    从县城到东孟村又是乡路又是过河,一路颠簸,孟友木很可能熬不过去。

    一旦他提前去世,阴魂定然会被阴差带走。

    那么到时候让鬼新娘知道了这回事,会不会迁怒于他?

    王七麟已经惹上秦晋劫了,可不敢再惹鬼新娘。

    孟友木又说道:“我不成了,我知道。所以你们把我带回去吧,我不能死在府上,活着净给人府上添麻烦了,不能死了还给人家添麻烦。”

    窦过年是个好人,安慰道:“老木头你别这么说,老爷要是怕你死在府上,还会一直留你吗?早把你赶走啦。”

    孟友木坚持道:“那我去门外,我不能留在府里!”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

    王七麟让徐大和窦过年来安置孟友木,他带上谢蛤蟆回东孟村等阴车。

    孟友木叫住他道:“大人,你拿上我腰上挂的这块牌子,车里的娘子若是静娘,那看了后她会跟你来的,否则您就不必费心了。”

    窦过年从他腰上结下来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上面雕刻有繁密漂亮的花纹,中间是孟友木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谢蛤蟆要过去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又还给王七麟。

    离开窦府他叹道:“阴车里的鬼新娘就是静娘,难怪她有如此神通,孟友木拜的师傅不简单,那是鲁班术传人。”

    木工干的是苦力、赚的是苦钱,无权无势,凭的就是卖力气、卖手艺吃饭。他们被分派在五行八作,经常为人所轻贱、欺辱。

    祖师爷鲁班深知此中门道,于是留下鲁班术一道,里面的方术自成一脉,威力不可小觑。

    两人踏着夜色赶到东孟村,刚刚歇了不多会,远处村路上出现一盏朦胧白光。

    昨夜将雨下完了,但已经是月底,夜空只有一弦残月。

    月色依然不佳。

    王七麟猜到是阴车到来了,却依然看不清车马的样子。

    随着车马走近,天地之间又飘荡起了雾气。

    模模糊糊。

    朦朦胧胧。

    事到临头,王七麟忽然想到一个关键:“呃,道长,我们跟鬼新娘怎么交流?”

    谢蛤蟆笑道:“这交给老道即可,老道还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白纸灯笼光芒微弱,王七麟不知道鬼新娘待在车里怎么能看到孟友木拜师时候的腰牌,便用刀鞘挑着腰牌线将它举了起来。

    今夜无风,腰牌却摇晃不停。

    有森寒阴气滚滚而来。

    阴气倒卷成阴风,将腰牌给卷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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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626/ 第一时间欣赏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作者:全金属弹壳所写的《妖魔哪里走》为转载作品,妖魔哪里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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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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