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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全文阅读

作者:全金属弹壳     妖魔哪里走txt下载     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舅舅要奖你

    周家屯孩童失踪案查清,轮到董季虎帮王七麟解决画中封人的难题。

    他主动说道:“王大人,这画中封物独有门道,我曾经听我二哥讲过,这每一幅画其实都是一个阵法,所以得有懂阵法的人进去并带上人出来,靠蛮力和修为是不行的。”

    “我天资不行,不懂进出这画的法子。但我二哥肯定可以,我愿意修书一封,您只要托人将书信和画交给他,我二哥一定会将画中人带出来。”

    王七麟很失望:“我们自己做不到?”

    董季虎坦诚的摇头:“就像侯大人所说,您的案子就是咱吉祥县的案子,如果咱能解决,石大人不会坐视不管,因为这事解决不了打的也是他的脸。众所周知,县里石大人修为第一,可他都没办法,其他人更没办法。”

    王七麟叹了口气,问道:“你二哥现在在哪里修行?”

    董季虎道:“北海有座山叫做神来山,生花楼在神来山上设了个分舵,我二哥便在那里修行,只要您托人找到神来山,一定能找到生花楼。”

    他已经写好了信,而且毫不避讳让王七麟观摩。

    信写的很实在,用重笔浓墨讲述了持信人对他的帮助,恳切请求他二哥出手相助。

    但王七麟不满意,他收好信说道:“当初我接下帮你的案子,说好的是你给我救出人来,现在你只是给我一封信,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董季虎无奈道:“大人,我确实竭尽所能了。”

    王七麟摆摆手:“听天监只要功劳不要苦劳,你确实没有按照预期那样帮到我。”

    董季虎问道:“那王大人您说吧,怎么办?”

    王七麟道:“补偿我一下,关于我那小印的诅咒案,到底怎么回事?”

    董季虎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无助的说道:“这案子我也不清楚,王大人,我真的不清楚,如果你要打听案情,我给你指一条路,你去找县衙捕头窦大春,他是吉祥县地头蛇,没有他不知道的案子!”

    徐大冷笑道:“去你娘,这条路还用你来指?”

    董季虎说道:“徐大人,这诅咒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你们自己去找窦大春那肯定什么消息都得不到。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窦大春手上也有一件重案,王大人以这案件切入,应该可以撬开他的嘴。”

    这桩重案也是一桩奇案,县里连续有儒生死亡。

    董季虎告诉他们,现在查出来的死者还不多,只有四个。

    可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读书人的事是大事。

    像周家屯有七个孩童失踪,这消息只限于屯子里,外界压根没多少人关注这事。

    书生就不一样了,现在死了四个书生已经闹的满城风雨,窦大春压力很大。

    他急于有人协助破案。

    带着这消息王七麟先返回伏龙乡,还没到驿所呢,他看见一个孩童正撅着腚在路边挖洞。

    见此他笑道:“黑豆,你又在挖老鼠窝吗?”

    黑豆听到声音打了个哆嗦,扭头看见王七麟后拔腿就跑。

    王七麟郁闷了,这傻孩子怎么就这么怕自己?

    等他回到驿所进门,黑豆端着一碗鱼汤小心翼翼给他送来:“舅舅喝汤,娘给舅舅留的鱼汤。”

    王七麟失笑:“你急着跑回来就是给我倒鱼汤?”

    黑豆咧开嘴傻呵呵的笑。

    王七麟打开包袱从中拿出一个糖人递给他:“喏,舅舅在县城给你买的三太子。”

    黑豆惊喜的举着糖人在院子里飞奔。

    徐大去看他的马,王七麟去看他的鱼。

    瓮里头没有鱼。

    他一下子懵了。

    然后看着碗里浓白的鱼汤和鱼肉块,他有不好的预感:“黑豆黑豆!”

    黑豆跑来:“舅舅舅舅!”

    王七麟问道:“这个瓮里有条鱼,你娘有没有给舅舅炖了?”

    黑豆摇头。

    王七麟松了口气,他又问道:“那这炖汤的鱼哪来的?”

    黑豆指着放瓮的桌子兴高采烈的说道:“我在这里捡的。”

    王七麟眼前一黑:“坏了!”

    鱼跳出来被炖了。

    黑豆努力给他解释:“没有坏,舅舅,豆捡鱼还活着呢。”

    他挠挠头做出聪明小孩的样子,用了刚学的一个词来形容:“栩栩如生!”

    王七麟坐下沉思。

    他怎么才能胖揍这小兔崽子一顿然后还能不让他恐惧害怕恨自己呢?

    薛定谔之鱼绝不是凡鱼,他那是准备养了做风水鱼的。

    风水鱼养的好了能改命!

    结果如今成了一碗鱼汤。

    他喝了一口,还怪好喝的,于是又喝了一口,再来一口,最终一碗鱼汤喝完了。

    黑豆扒拉着门板偷偷看他,小声问道:“舅舅,你生气了吗?”

    王七麟摇头道:“我不生气。”

    黑豆努力皱起眉头瞪着他:“那你的眼睛怎么这样?还能这样。”

    王七麟微笑道:“舅舅在想事呢。”

    黑豆松了口气,问道:“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怎么揍你会比较心安理得。”王七麟亲切的告诉他。

    黑豆扭头看看左右,小黑脸上一时茫然。

    王七麟问道:“你不懂舅舅的意思?”

    黑豆点点头:“不懂,但豆知道要挨揍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舅舅,豆把前天捡的小猫给你玩,你不揍豆了好不好?你等着。”

    不等王七麟反应,他飞奔而去。

    不多会他又回来,招手喊道:“道士爷爷,你快点呀。”

    谢蛤蟆一瘸一拐的走在后面,他笑呵呵的说道:“好、好,王大人回来啦?”

    他跨进门来,王七麟看到他怀里抱着个大瓷罐:“你抱着什么?”

    谢蛤蟆说道:“风水鱼呀,我将它藏在了这里面。”

    风水鱼没被炖了?

    王七麟大喜,这时候黑豆指着门口喊道:“舅舅,快看,小黑猫!”

    一只全身黝黑的小猫蹲在门口警惕的看着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得象天线,能听到一切可疑的声音。

    王七麟先去看风水鱼,看到草鱼在里面正常游动他松了口气:“你们怎么把鱼放入这罐中了?还有这猫怎么回事?”

    谢蛤蟆笑道:“若不是将这鱼藏入瓶子中,它早被这、这小猫给叼走吃了!王大人我考考你,这小黑猫是什么?”

    王七麟本想说小黑猫就是猫还能是什么,可是他看谢蛤蟆一脸得意,便明白他这问题肯定非同小可。

    于是他再打量这黑猫,正巧小黑猫站起来在门口溜达,甩动的尾巴比寻常的毛更长,像是屁股上长了个黑鞭子。

    黑猫,长尾,谢蛤蟆的问题……

    他震惊的说道:“这不会是一只玄猫吧?”

    谢蛤蟆抚须笑道:“然也,王大人好见识!”

    得到他的附和,王七麟更是震惊。

    地有异兽,天狗玄猫。

    他听说过玄猫的传闻,但没想到这异兽真的存在。

    故老相传,玄猫毛色为黑中透赤,意思是它的毛发看起来是黑色的,但如果在日月光辉下看能看到红晕。

    门口正好有阳光照耀而下,王七麟想过去看看,但他一靠近,这小猫便嗖的一下子窜没了。

    速度超快。

    王七麟退回来,小黑猫又甩着尾巴窜了回来。

    谢蛤蟆笑道:“玄猫最爱的便是风水灵鱼,它是被大人这条鱼给吸引来的。幸好当时它出现的时候碰到了黑豆,黑豆护住了风水鱼,然后把老道喊了过来,老道为了避免玄猫偷走风水鱼,便将它从瓮中取出换到了罐子里。”

    王七麟愕然看向黑豆:“原来你小子立功了。”

    黑豆只关心一件事:“还揍我吗?”

    “不揍你,反而奖你。”

    黑豆很惶恐:“不要奖不要奖。”

    王七麟更愕然:“为什么不要奖?”

    黑豆弱弱的说道:“奖不好,娘有时候奖我一巴掌,有时候奖我一脚,有时候奖我一扫帚。”

62.玄猫

    成书于战国时期的《穆天子传》记述了周穆王姬满游历天下之事,此书以日月为序、写有七卷,其中为世人所知的是前四卷内容,它记载了周穆王驾八骏西巡天下会见西王母之事。

    罕有人知的是第七卷,这一卷穆天子记述了遇见过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最早关于玄猫的记述便来源于此,这玄猫是穆天子所属。

    想想,穆天子坐着马车撸着猫,一路西行去见美人——

    顶呱呱啊!

    谢蛤蟆给王七麟讲解关于玄猫的资料,说道:“从《穆天子传》开始,玄猫逐渐登上各种卷宗。其中有很多卷宗关于玄猫的记述都有这么一条,玄猫随大凶而现……”

    “大胸?哪里有大胸?”徐大兴冲冲的跑进来。

    玄猫长尾巴一甩轻巧的跳入门口旁边阴影中,它闭上眼睛,仿佛成了阴影的一部分。

    这是玄猫的能力之一:夜隐。

    谢蛤蟆怒道:“没有大胸!”

    徐大又骂骂咧咧的退了出去。

    进进出出,他两次从玄猫身边走过,却始终没有发现猫的存在。

    谢蛤蟆继续说道:“都说玄猫见之不吉,这其实是胡说。玄猫禳灾止恶,它们追逐凶兆而出现,所以总是跟凶邪灵异怪事扯上关系。但凡夫俗子本末倒置,以为它们是凶兽。”

    王七麟道:“你别说这些了,你就跟我说我怎么能收服它?”

    玄猫能感知凶邪、叫声能辟邪、利爪能撕鬼裂妖,乃是不可多得的瑞兽。

    如果他能收服一只玄猫为助手,那以后再去捉鬼驱邪可就轻松了,说不准这猫还可以帮他对付诅咒。

    禳灾止恶!

    谢蛤蟆摇头道:“老话说,神兵异兽唯有德者能之。王大人,你觉得你是有德者……”

    王七麟抽出了妖刀横在他面前。

    “你觉得你是有德者,我也觉得你是有德者,所以你确实是有德者。”谢蛤蟆继续说道。

    王七麟满意的收回刀。

    谢蛤蟆又说道:“你要想得到这玄猫的好感也不难,玄猫最好灵鱼,你这里就有一条,如果你喂它吃了,它应该会对你产生好感。”

    这可不行,王七麟摇头:“猫,我所欲也,鱼,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我就想办法得兼!”

    这办法不好找。

    玄猫很机灵,人一靠近它就跑,人离开它再回来盯着风水鱼看。

    王七麟不敢冲它动粗,这跟追姑娘娶回家做媳妇一样,必须得得到它的心,光要它的身没用。

    见他不肯交出风水鱼,玄猫再次隐入阴影中,这次它消失了。

    王七麟大为沮丧:“它离开了吗?”

    谢蛤蟆安慰他道:“灵鱼可是稀罕物,它应该只是暂时离开,还会回来的。”

    果然,不到一刻钟这小黑猫又出现了。

    这次它嘴里叼着一条鲤鱼出现的!

    鲤鱼个头比它大,体重更是至少有它两三倍。

    玄猫力气不是很大,叼着这条鲤鱼颇为吃力,它顺着阴影走一会放下鲤鱼歇一歇,然后再重新叼起这鲤鱼走一会,就这样踉踉跄跄的来到了驿所。

    回到屋里它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大鲤鱼上了桌子,将鱼放在桌子上给了王七麟一个眼神:换个鱼?

    黑豆追着玄猫跑进来,鼓掌欢呼:“小猫好棒,它又送来一条鱼。”

    王七麟明白了:“你娘炖的鱼汤,就是用它拖来的鱼炖的?”

    黑豆点头:“对呀,小猫白天和晚上都会送来一条鱼。”

    王七麟哭笑不得,它送个屁,人家是来寻求交易的,结果你们黑吃黑!

    他为难的看向小黑猫摇头:“不行,不能换。”

    玄猫垂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大饼脸上表情惆怅。

    王七麟没招,只能打感情牌。

    他用满含柔情的目光看着小黑猫,希望以此打动它。

    谢蛤蟆不想浪费时间,他起身道:“大人这样没用,老道不奉陪了。”

    这样确实没用,玄猫无聊了,就跳下桌子走出门去晒太阳,同时恋恋不舍的盯着风水鱼所在的瓷罐看。

    王七麟亦步亦趋,像极了舔狗。

    罐子口悄无声息的露出半个鱼头,这鱼鬼鬼祟祟张望了一下,发现玄猫后它又回去开始仰泳。

    我死了,你别想了!

    今日阳光很好、玄衣又吸热,王七麟很快出汗了,于是拉开衣领散热。

    他一拉开衣领,一直死死盯着罐子的玄猫突然扭头看向他胸口。

    王七麟惊喜:难道它被自己的美色给吸引了?

    玄猫事关重大,如果自己能魅惑这猫,他愿意为此牺牲色相!

    于是他把衣领开的更大了,玄猫眼睛也瞪得更大了。

    王七麟感觉很羞耻。

    但又感觉很庆幸。

    庆幸自己碰到的是一只不正经的猫。

    玄猫盯着他胸口看了一会,终于靠上前来冲他伸出爪子。

    王七麟身体微颤。

    但玄猫的目标是他胸口挂的双鱼玉佩,它用爪拨弄玉佩,口中发出欣喜的叫声:“喵呜。”

    王七麟这才反应过来,它不是被自己美色吸引,而是被这块双鱼玉佩吸引了!

    见此他就将挂在脖子上的双鱼玉佩拿了出来。

    玉佩摇曳,太极鱼活灵活现的游了起来。

    玄猫的眼睛亮了,伸出爪子去挠玉佩。

    王七麟斜躺着靠在门上举高了玉佩,玄猫跳到他身上去继续抢玉佩。

    他趁机轻轻去抚摸玄猫,玄猫有些警惕的往后退。

    王七麟把玉佩递到它跟前。

    玄猫眨眨眼、舔舔嘴唇,又向前去挠玉佩。

    这次王七麟再去抚摸它,它就不躲避了,抱住玉佩一阵猛舔。

    谢蛤蟆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双鱼玉佩对玄猫的诱惑力要超过风水鱼,王七麟将玉佩挂回去又将玄猫塞入怀里,玄猫老老实实的待在里面舔玉佩。

    现在它变成舔狗了。

    但舔狗舔的值当,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谢蛤蟆愣愣的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王七麟一脸的高深莫测:“感情!”

    谢蛤蟆老江湖了,对此嗤之以鼻:“我信你个鬼哦!”

    王七麟不想暴露双鱼玉佩,便岔开话题说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谢蛤蟆面色一正,道:“我跟徐大人聊了案子,你们这次碰到朱颜煞了!石周山说的不错,这案子没那么简单,背后有推手,一个小小的屯里竟然出现了锁天门符和御征祥瑞符这两种邪符……”

    “什么御征祥瑞符?”王七麟诧异。

    谢蛤蟆说道:“就是徐大人从那周家地主屋子里揭下来的所谓‘护宅符’……”

    “你哪里看到的?”

    “徐大人拿给我看的……”

    王七麟猛的叫道:“徐大,滚进来!”

    谢蛤蟆也叫:“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63.自是浮生无可说

    徐大不愿意进去。

    他在门口磨磨蹭蹭、进进出出。

    黑豆跑过去扒着门板问道:“大爷你要挨揍了,对吗?”

    徐大虎着脸道:“别胡说。”

    黑豆说道:“我没有胡说,豆要挨揍的时候,就这样。”

    他学着徐大的样子背手在门口磨蹭,小眉头紧皱、黑脸苦巴巴的。

    聚香楼的祝掌柜走来,见此他笑道:“哎哟,徐大人这是令郎吗?真像!”

    徐大不耐烦的挥手:“滚蛋!”

    祝掌柜缩了缩肛,又回去了。

    王七麟出去冲徐大招手:“你滚进来!那张符不是让石周山收回去了吗?”

    徐大讪笑道:“他收走的是一张普通的护宅符,老头家那张嘿嘿,我觉得不对劲,所以想带回来给道长看看,免得里面有什么玄机,咱又让人给坑了。”

    他还补充了一句:“老七我完全是为你着想啊,你看你被合半颅坑过、被石周山坑过,我觉得你五行缺坑,所以老有人坑你。”

    “你五行多嘴。”王七麟骂了他一句,“拿给我。”

    徐大又开始磨蹭。

    王七麟道:“别等我找你要赌坊那个养鬼玉扳指。”

    徐大急忙将符箓交给他。

    这还真是一张怪符,符纸竟然是红色的,摸在手里有些湿润,像是用血浸泡过。

    他翻看了一下问道:“这就是什么御征祥瑞符?它有什么说道?”

    谢蛤蟆介绍:“这符的名字有讲究,‘祥瑞’取自《地经》中‘祥瑞所在、家宅平安’一话,意思是当家有瑞气千条,那宅邸祥和、家人安康。但它前面有个‘御征’,这样意思就变了!”

    “何为御?强者支配弱者、上官管制下级,御征就是强行征用。”

    “所以御征祥瑞符可以让使用者去掠夺周边人家的福报和气运,福报多气运多,自然就鬼邪不侵,只是周边人家就容易被鬼邪侵袭了。”

    “从这张符就能看出来,周家屯的事是有人在布局!”

    “周家小孩不是自然摔死,钉死那小姑娘也不是周太爷的主意,小姑娘的母亲自杀同样是背后有人指点!”

    “一切都是局!目的就是逼小姑娘的母亲自杀变为朱颜煞,并将它养成灾煞!”

    听到这里王七麟从头到脚的毛都炸了。

    他以为自己破解了一个重案,原来他只是身在局中不知迷而已。

    徐大不在意:“这事跟咱没关系了,石周山亲自接管了案子,让他头疼去吧,咱还是想想怎么去查那四个书生死亡的案子。”

    但他们今天没法回县里查案。

    得知两人回到乡里,医馆张长庚赶紧跑来。

    王七麟将解决办法告诉了老神医,老神医决定亲自带书画上神来山。

    神来山是一座颇有仙味的名山,那里不光有佛道宗门,还因为盛产药草而有多家医馆和药馆。

    很巧,张长庚的小儿子如今正在神来山的药馆学艺,他想去投奔小儿子。

    得知他的安排,王七麟劝说道:“吉祥县到神来山所在的北海郡得有千里之遥,你不如找个信使将书画给你儿子送去,让他去找生花楼来办理这事。”

    老神医摇摇头道:“我孙儿如今栖息在一张画中,一点火、一碗水、一把力气就能毁了他,我怎么能放心将他交给别人呢?”

    徐大慨叹:“可怜天下爷爷心!”

    老爷子爱孙心切,当天下午便收拾包裹、带上张玉宁和傻大胆的画像上路了。

    经过驿所的时候他特意来拜别王七麟,并给了他一个锦盒。

    王七麟打开锦盒,里面是十枚妖娆可爱的九草大补丹。

    “这是?”

    张长庚道:“王大人对我医馆有大恩,若非您斩杀那妖邪,我医馆上下怕是要尽数被它所害。于情于理,我该向你表达谢意。”

    “我此去北海,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再与你相见,若是路上有所差池,怕是就不能再见你了,所以就在出行之前将这谢礼赠与你。”

    看着手中药匣子,王七麟沉思了一下去找谢蛤蟆:

    “你有什么辟邪的好东西,给我看看。”

    谢蛤蟆取出一个小葫芦说道:“这叫五瑞葫芦,它是葫芦藤攀附桃木所结出,老道在里面放入了天中五瑞的种子。大人知道,不管桃木、葫芦还是天中五瑞皆能驱魔辟邪,老道炼制之后将它们合为一体……”

    王七麟道:“好,征用了。”

    他拿走葫芦送给张长庚,告诉他葫芦的妙处,将他送出门去坐上驴子。

    张长庚大为感激,他在驴背上笑道:“大人无需担心,我少年时为学艺曾经东闯西走,壮年时要采集药草又走遍大江南北。如今鬓已星星,再去游历一番也是美事,总比终日枯坐茅庐中要逍遥自在。”

    “去也去也!”

    驴蹄踏地嘚嘚响,徐徐向前走去。

    春风吹起他满头华发,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看着这一幕,谢蛤蟆眼睛湿润了。

    徐大纳闷:“你跟他感情很深厚吗?”

    “没有啊。”

    “那你难受什么?”

    “我的五瑞葫芦让王大人抢走送给这老头了。”

    王七麟说道:“以后再炼一颗就是,葫芦、桃树、天中五瑞,这些东西还不有的是?”

    谢蛤蟆不舍得,还要哭诉。

    王七麟又用了切换话题大法:“那啥,玄猫一整天没吃东西,怎么回事?”

    谢蛤蟆下意识的说道:“因为你给它吃的是普通东西,而玄猫只吃灵鱼。”

    王七麟表情一下子扭曲了:“只吃灵鱼?”

    谢蛤蟆道:“放心,它不是只吃你屋里那条风水鱼一样的灵鱼,只要沾点灵气的鱼都算得上灵鱼,最常见的便是被每月十五的月光照耀过的鱼。”

    王七麟一拍手道:“那还愣着干嘛?趁着天还亮着咱去钓鱼!”

    谢蛤蟆说道:“其实你不用管的,这玄猫能活到现在,自然有办法解决吃喝。”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它现在是我的爱宠,我现在是它的主人,就得给它解决吃喝,让它吃得饱住的暖玩的开心是我的责任,这是责任!”

    黑豆赶紧问道:“舅舅,你还缺爱宠吗?”

    王七麟摸了摸他的翘天辫说道:“人不能做人的爱宠。”

    黑豆:“汪汪汪?”

    谢蛤蟆不想去钓鱼,他跑去屋顶上逍遥自在了,于是王七麟带着一大一小俩活宝去往伏龙河。

    途经聚香楼,祝掌柜看见他们急忙跑出来招手道:“王大人,找你问点事。今天早上想去找你来着,让徐大人把我给赶走了。”

    徐大怒道:“你还敢告我状?”

    “对不住徐大人,草民错了,你息怒。”

    “要让我息怒,除非赔一只烧鸡。”

    祝掌柜哭丧着脸道:“陪陪陪。”

    徐大一瞪眼:“哟呵,你还骂我?那两只烧鸡……”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让他先走。

    黑豆小心翼翼的对祝掌柜说道:“我也怒了。”

    祝掌柜问他:“然后呢?”

    黑豆抬头仰望这个大个子,笑道:“没事。”

    撒腿就跑。

    祝掌柜这才说道:“大人啊,是不是那谢道长又偷鱼了?我家鲤鱼池最近两天丢了好几条大鱼!”

    王七麟衣襟里冒出个猫头,小猫看看祝掌柜的脸,又嗖的一下子缩了进去。

    见此,王七麟果断说道:“就是他干的,你记到他的欠账上,到时候一起还。”

64.灵官冲厄

    乡里的主干道东西分布,东边通往伏龙河。

    道路与河流衔接之间是一段碎石路,它是用河里捞的石头铺成,里面混有一些螺贝,黑豆捡了一个花纹螺当宝贝一样塞进裤子里。

    他的裤腿扎了起来,能当袋子用。

    徐大吓唬他:“快拿出来,那个是咬鸡螺,专门咬鸡儿!”

    黑豆很欣喜:“我早就不想要了,因为它会尿床,它尿床后娘不打它,打我!”

    王七麟还是第一次看到徐大吃瘪的熊样。

    宽阔的伏龙河静静地流淌在大地上,河边全是被水浪冲击上来的碎石,其中大块的石头被推进了水中,有妇女正坐在上面敲打衣服。

    晚风荡漾,河面金光粼粼。

    今天的夕阳很美。

    王七麟找了块石头蹲下,挥舞钓竿准备钓鱼。

    徐大弄了个直钩,说道:“弯钩钓鱼,直钩钓鳖,今天兄弟要钓个老鳖回去补补身子。”

    王七麟道:“你别补了,你看你手都脱皮了。”

    “这是春天,天干物燥……”

    “那你不是越补越燥吗?”

    徐大骂骂咧咧的走了。

    嗅到河中水汽的滋味,玄猫钻出来蹲在了他膝盖上,聚精会神的看他钓鱼。

    王七麟摸了摸它的小脑瓜说道:“我给你起好名字了,我叫七麟你叫八喵,怎么样?不喜欢你就说,不说就当你同意了。”

    玄猫眨眨眼。

    “嗯,你眨眼代表你喜欢这名字。”

    他一边撸猫一边耐心的垂钓,迟迟没有鱼儿上钩,玄猫摇摇头跳了下去,伸出爪子在水里拨拉了起来。

    随后它开始梳理毛发,梳理下几根黑毛后它挑入水中。

    玄猫的毛对灵鱼有大诱惑,没过多会,一条大鲤鱼愣头愣脑的游了过来。

    夕阳光照耀在八喵身上,它的毛梢隐约流露出红芒。照耀在水面这鲤鱼身上,有淡淡的金光在闪烁。

    伏龙河金鲤!

    这就是灵鱼了。

    看到金鲤到来,八喵将长尾巴慢慢深入水中,修长的尾巴轻轻摇曳,金鲤立马兴冲冲的游过去张开嘴咬了起来。

    见此王七麟屏息静气。

    谢蛤蟆说得对,养活玄猫压根用不着他这当主人的费心。

    金鲤努力张开嘴要吞下八喵的尾巴尖。

    说时迟曹操快!

    八喵的长尾猛的化作黑鞭子,在水中飞速一抖——

    水面浪花飞溅!

    金鲤当场就翻肚皮了。

    八喵伸出爪子将它给拖上岸来,叼给王七麟抬头冲他喵喵叫:下次再想吃鱼找我。

    然后它钻入衣襟中捧起双鱼玉佩继续当舔狗。

    王七麟一怔,靠,玄猫这是给他捕鱼吃呢?

    还有刚才那眼神、那叫声什么意思?

    谁是主子呐?!

    徐大钓了许久也没钓到鳖,于是他脱了靴子撸起裤腿下水翻石头捞水螺。

    黑豆蹲在河岸上看,很感兴趣。

    徐大招手道:“来,大爷教你摸田螺,你娘做了面酱,今晚咱吃酱炒田螺。”

    黑豆摇头:“豆会摸。”

    “那你下来啊,一起摸。”

    黑豆继续摇头:“娘说,咳咳。”

    “豆你要是再敢下水,娘就打断你的腿!”他一手掐腰一手捏兰花指,学着王巧娘的语气。

    然后还伸出三根手指补充了一句:“两条!”

    徐大笑道:“你娘那是怕你湿了裤子衣服,你把裤子脱掉下水,谁还能知道呢?即使被你娘知道也没事,大爷给你拦着。”

    黑豆沉思后激动的说:“大爷你真聪明、真好!”

    徐大给他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众所周知的事就别说了,放心,黑豆你跟大爷混,也会变得聪明的。”

    “嗯,豆会变聪明。”然后他脱掉裤子,穿着鞋子下水了……

    踏着夜色三人回家,王巧娘已经做好了饭,白天的鲤鱼做了红烧,她自己用酱油和面粉做了大酱,准备了一盆子苦菜和马齿苋来蘸酱吃。

    看见黑豆一走一个水脚印,她默默的开始擦手,眼睛在扫帚和竹板上切换。

    黑豆急忙跑出来叫道:“大爷救命!”

    王巧娘冷笑一声:“叫祖宗也不行!”

    徐大装没听见。

    王七麟过去踢了他一脚道:“你可是许下承诺了。”

    徐大转身挥了挥手臂,然后说道:“喏,我拦过了,没拦住。”

    王七麟让他给气笑了:“曾子杀猪学过吧?你这样会失去他信任的。”

    徐大觉得有道理,便喊道:“大姐你先别揍他,你这样的教育方式不对,不能光打人,打人没用。”

    黑豆跑回去学话:“不能打人,打人没用。”

    王巧娘冷冷的说道:“怎么没用,打了你我解气,我舒坦。”

    黑豆又跑出来对徐大说:“娘说打了能解气,舒坦,怎么办?”

    “怎么办?”徐大贱笑,“黑豆是个孝顺孩子,既然你娘揍你能解气、能舒坦,那你让她揍吧,为母亲牺牲一下。”

    夜风吹过,一个孩子在风中凌乱了。

    王七麟帮着说道:“大姐,别揍他了。”

    王巧娘愁道:“得让他长记性,他还不到四岁呢,怎么敢下河?”

    黑豆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以后不敢了。”

    王七麟笑道:“不敢就行了,来,先吃饭。我从城里捎的那块猪头肉呢?拌了没有?晚上你跟豆多吃肥肉,给肚子里添添油水。”

    一大盘小葱拌猪头肉端了上来。

    绿油油的葱叶、白嫩嫩的葱白、油汪汪的猪头肉,洒上点酱油点上几滴香油,整个厨房都是香的。

    黑豆猛吞口水,然后问王七麟:“舅舅,你刚才说谁家杀猪?”

    王七麟没回答,他对徐大说道:“老徐你在听天监时间长,你讲个新奇的案子给咱们开开眼?”

    然后他给母子俩使眼色:快吃!

    徐大的表演人格成为主人格,开始慷慨激昂的讲了起来。

    等他酣畅淋漓的说完,低下头一看猪头肉的肥肉挑没了,就剩下瘦肉。

    他说出了无数名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中计了!”

    晚上回到卧房,王七麟心满意足的松了松裤带准备炼丹。

    十枚九草大补丹,可惜他这次只斩杀了一个鬼,只能增加一年内力。

    结果他往识海中一看,造化炉没有火焰了,一枚符箓在炉子口上转动……

    王七麟这才想起自己白天把御征祥瑞符塞进了怀里,这是让造化炉直接给炼了!

    他将符箓取出来一看,原本血红的符箓变成了黑色,上面的字是金色:

    居中五个字是‘灵官冲厄符’,左边是‘合户吉祥’,右边是‘家道永安’。

    五大八小十三个字金光闪闪煞是好看,这符箓一看就是正道神符。

65.书生惨

    炼出一道镇宅符也好,王七麟将它贴在了屋门口。

    这样解放了人手,不用再留人守塔,也不用担心被什么妖魔鬼怪给偷了水晶。

    三人一同赶往县衙,正好捕头窦大春当值。

    得知王七麟要帮他解决书生凶案,这条铁汉差点流出铁水般的热泪:“王大人哎,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若是能帮我查清此案,那下辈子窦某给你当牛做马。”

    他曾经找过石周山帮忙,但石周山也无可奈何。

    王七麟抱拳道:“窦大人客气了,王某汗颜,只能鼎力相助,未必能做的比大人更好。看您这么迫切,是不是出现新的谋杀案了?”

    窦大春摇头:“没有,不过距离县太爷给我们规定的破案时间,只剩下两天了。”

    王七麟迟疑了一下:“两天?恕王某能力低微,实在不敢夸口……”

    “没事没事,”窦大春给他一个眼神,“兄弟们已经找了个死囚跟他商量好了,两天期限一到,他就把黑锅给背好。”

    徐大、谢蛤蟆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很贱。

    王七麟明白里面的猫腻,他皱皱眉头不赞成这么做。

    有罪必拿、无罪不罚,这是最起码的公道。

    窦大春能做捕头可不是光靠胸脯上那二两肉,他是个人精,一看王七麟表情便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低声道:“咱不是不查了,只是暂时找人背个锅,一是应和上面、二是安抚民心。”

    安抚民心很重要,据说本县儒生们正忙着收拾包裹准备跑路。

    家里有马的已经骑着马跑了,家里有牛的也坐着牛车跑了,还好这不是冬天,要不然书生们就是用狗拉爬犁也得跑路。

    王七麟点头,让他重述案情。

    窦大春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县里先后死了四个书生,都是死状可怖,最轻的头身分离,最严重的一个被分成了几块,他爹娘早上推开门一看,老两口当场抽了。

    王七麟问道:“四个书生的大概死亡事件是什么时辰?”

    窦大春道:“这个仵作断不出来,反正都是晚上,因为这四个书生都是早上被家人发现了死讯。”

    王七麟问道:“为什么到了早上才会被家人发现?四个书生都没有成家?或者习惯自己睡?”

    窦大春苦笑道:“不是,他们四个晚上攻读课业。”

    王七麟忍不住轻声一叹:“原来还是四个勤奋用功的书生,可惜了,我新汉朝痛失四个栋梁。”

    徐大笑道:“什么勤奋用功?书生都喜欢晚上读书,白天要四处寻欢作乐、饮酒踏春呢。”

    “你当时也这样?”王七麟揶揄。

    徐大拂袖道:“大爷怎么可能这样?大爷白天饮酒作乐,晚上勾栏听曲。”

    “那你什么时候读书学习?”谢蛤蟆问道。

    王七麟不屑的笑:“就他?学习?学个屁!”

    听到这对话,窦大春黑锅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徐大人是?”

    “没错,是秀才。”

    窦大春的眼珠子顿时暴突。

    这夯货长得比自己还高、比自己还粗,一双大手满是茧子,一张口就喷粪,用后眼都能看出是个老粗胚,结果竟然是秀才?

    谢蛤蟆无奈的挥了挥袖子道:“咱们不在谈案情吗?”

    王七麟道:“对,咱们继续谈。这四个人都是无声无息死的?案发现场、就是他们死亡的房间有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窦大春道:“自然有,否则也不敢劳烦听天监插手。”

    “这四起案子有个共同之处,就是因为现在天气还冷,书生们的书房都是门窗紧闭,都从里面插了栓。我检查过了,门窗没问题,屋顶没漏洞,地下也没有通道,可偏偏人死了。”

    王七麟点头,密室杀人案。

    谢蛤蟆沉声问道:“四个书生的死亡日子,都是哪天?”

    窦大春掰着手指数道:“从本月初四开始,初四、初六、初八、初十,而今天是十二了。”

    难怪县衙着急,这妖邪杀死书生显然是逢双数动手,今晚很可能又有一个书生要死。

    谢蛤蟆再问道:“四个书生死状凄惨,但应该还是有所不同,你按照他们死亡时候的样子给我描述一下。”

    窦大春说道:“死的第一个书生叫赵杭,他是最轻的,头被砍掉了。死的第二个书生叫花小乙,他死的也算轻,肚子开了、掏心挖肝。死的第三个、第三个……”

    到了这里他眼神直了。

    “怎么不说了?”

    窦大春悚然道:“这位道长不提,我还真没注意到这点,这四个书生死的是越来越惨!最后一个简直成了人棍!”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老道有一些猜测了。”

    “死的都是书生,这是古怪之一;书生被杀时间恰好隔着一天,这是古怪之二;书生的死相越来越惨,这是古怪之三,那么……”

    王七麟接话道:“真相只有一个,道长说出来吧!”

    谢蛤蟆说道:“应该有山精潜藏来了县里,它在吸书生的才气修炼!”

    “你们看,这妖邪从初四开始隔一天杀一人,你们以为它是特意选逢双数的日子下手吗?不!它是隔一天杀一人,因为它每次杀人吸走才气后,要花费一天时间来修炼,将才气收为己用!”

    窦大春狐疑道:“它要是吸才气杀人,那为什么还把人砍头分尸?而且越往后下手越凶狠?”

    谢蛤蟆冷笑道:“这就是那妖邪的精明之处,它若是只吸走人气,那么书生面目如常、身无伤口,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是妖邪作祟?”

    “它越往后手段越狠,应该是见血后性情开始越发狂妄凶残。”

    窦大春忍不住鼓掌:“道长寥寥数语便理清了本案,真是厉害。”

    王七麟也鼓掌:“高手,这是高手!”

    谢蛤蟆单手捏法印唱喏:“无量寿尊,老道也不过是多活了几年、多吃了几碗饭、多走了几座桥罢了。”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王七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们连现场还没看呢,就凭这点讯息你就能推测出这起案子?你当石大人是吃干饭的呢?”

    如果不是见识过石周山的厉害,那他或许会相信谢蛤蟆的推断。

    可如果这事真这么简单,石周山帮忙还搞不定?

    他抄起妖刀说道:“窦大人,麻烦您安排手下带我们去受害书生家里瞧瞧,同时再麻烦您一件事,请您对县内百姓做个调查,看看还有没有类似死法的受害者。”

    窦大春道:“没有了,老百姓家里出现非正常的死亡是会通报我们府衙的。”

    王七麟道:“那就去查不是老百姓的人家。”

66.街头

    吉祥县不算大县,但在府内乃至郡内还算有名气,因为它是标准的新汉朝城池,市政建设、功能布局仿的是国都长安,岿然大气、井然有序。

    国都布局遵循左祖右社、前朝后市的规矩,即东边是宗庙,西边是社稷坛,城池的前端是朝廷宫殿,后面是市场。

    吉祥县布局类似。

    它以两条主干道东西南北的贯穿了整个城池,衔接了四大城门,然后在县城内部还有一圈宽阔的道路,这条道路首尾衔接,将内城和外城分割开来。

    县衙在内城正中,倚翠楼、鼎盛楼等也在这里,再往东是庙宇、往西是学社,南端是官员富豪的居民区,北边则是市场、店铺。

    像平民住所、各种作坊之类则分布在外环。

    书生密室连环殒命案是县内所有案情的重中之重,所以窦大春亲自带他们去查看现场。

    他们出了府衙往北走,徐大问道:“不应该去西边吗?”

    窦大春解释道:“西边住户都是有功名的老爷,这四名书生还没有取得功名,他们有三家住在北城,还有一家住在外城,咱先去北城看看。”

    整个北城是县城内最热闹的地方,每一条街道都有店铺分布,每一个街头都有摊位。

    其中一处街头围了一些人在看杂耍,他们到的时候正巧有个姑娘在表演倒立行走、一个小老头在表演缩骨功。

    这一幕吸引了徐大,他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那姑娘说道:“老七,我有一个非同一般的姿势,啊不,想法,我有一个非同一般的想法。”

    窦大春挤到他身边低声道:“百合开锁?双头蛇?”

    徐大肃然起敬:“窦大人行家啊。”

    两人一开口就知道彼此都是老嫖客了。

    王七麟脸色一沉,不怒自威:“捣什么乱?”

    徐大解释道:“我刚才嘴瓢了,我想说的是,会不会有懂杂技的人利用缩骨功进了那屋里?他开的是小窗,我想窦大人没有检查小窗的开合吧?”

    王七麟道:“先去看现场,别的不说了,无所谓的猜测只会影响我们对事实真相的判断。”

    还有一处街头散布着几个摊位,有老道士算命、有麻衣汉子看相、有祖传神医治病。

    围在这些摊位前的人不少,窦大春指着一个长须飘飘的老道士说道:“大人,咱去那边。”

    老道士摊前地上铺着一张白布,布上是姓氏方阵,百家姓算是全了。

    他的身旁立着两个幡,各有两列字,第一个上面写着:免开尊口,便知贵姓。另一个写着:算年灾月降,看富贵贫贱。

    见此谢蛤蟆不屑的冷笑道:“街头骗子罢了,窦大人信这个?”

    窦大春又指着一个围观的中年人道:“不是,还记得第一个死的书生赵杭吗?那是他爹。”

    此时老道士正在给一个汉子算姓氏,他给了汉子大约二十张小木牌,每张木牌上都有二十多个姓氏,然后说道:“小哥找到自己姓氏所在的神牌抽出来,再到布上找到你姓氏所在区域,将神牌放置其上。”

    汉子大大咧咧的抽出一张木牌,在布上找了找后盖在一个姓氏方阵上。

    老道士盯着他的面容开始掐指,很快他微微一笑。

    见此汉子旁边的人问道:“道长,你算出我彭兄弟姓什么了吗?”

    围观的人顿时哄堂大笑,汉子的伙计满头雾水:“笑什么?”

    老道士微笑道:“他们在笑你被朋友所骗,你这朋友对你说自己姓彭吗?非也非也,他实际上姓聂!”

    汉子和朋友对视一眼,面容大惊:“果然是大师。”

    有人问道:“那汉子,你真姓聂?”

    汉子点头。

    有人狐疑:“不会是唱双簧吧?或者老道士你认识他?”

    街头米铺的小二说道:“聂大哥是南国来的贩子,他跟我家掌柜是老相识,在这城里却没什么熟人,更不会跟一个游方道士唱双簧。”

    聂姓汉子不管别人质疑,他掏出一枚银铢道:“道长,请你给我算算子嗣。”

    老道士抚须笑道:“这个何须算,你其实想找我求子嗣吧?”

    聂姓汉子激动,他叫道:“道长真神人,请道长帮我生个儿子。”

    徐大吃惊:“哟呵,还真碰到高手了?”

    谢蛤蟆冷笑一声,招手将他叫过来低语几句。

    听完后徐大恍然,然后拱开一行人抱着膀子挤到前面说道:“你要是想找人帮你生儿子,那找我要比找这老头靠谱,不过你老婆年轻漂亮吗?”

    聂姓汉子听到这话大怒,他提着拳头转身站起,看清徐大打扮又松开拳头转身坐下。

    徐大从地上拿起木牌挑了一张,拍在姓氏方阵上说道:“老头,你来算算我的姓。”

    老道士看见他一身云纹黑衣后两腮跳了跳,然后他一番端详,道:“大人可是姓王?”

    徐大冷笑一声又拿起一块牌子,放到了另一个姓氏方阵上。

    见此老道士明白了,他苦笑着拱手说道:“大人饶命,老夫年迈,膝下无儿无女,只求这一方摊子混一口饭吃。”

    谢蛤蟆斥道:“靠行骗混到的饭你也敢吃?这是沾着因果的饭,不怕噎死?”

    老道士叹息道:“噎死总比饿死强。”

    聂姓汉子以为他们仗势欺人,就愤愤的说道:“大人们欺负一个老人,不怕有损听天监威名吗?”

    徐大冷笑道:“真他娘好言难劝想死的鬼!老子在救你的钱袋子呢,你还不识好人心!”

    他冲汉子的朋友说道:“你选个牌子放下。”

    聂姓汉子的朋友选完,徐大对照着看了看说道:“你姓丁?”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迷糊了。

    徐大道:“一群蠢货,还没想明白?木牌和姓氏区域都各有二十个字,但能重合的只有一个。你选出的木牌上有你的姓、放入的区域也有你的姓,人家只要盘算出这个字是什么,不就知道你姓什么了?”

    “原来如此。”围观百姓纷纷恍然,。

    聂姓汉子皱眉问朋友:“你明白了?”

    他的朋友也皱着眉头,但赶紧说道:“当然明白,你不明白?”

    聂姓汉子笑道:“哈哈,我也明白了。”

    王七麟问米铺的小二道:“这位南国来的商人,是不是做生意老赔钱?”

    小二道:“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道:“我也会算命。”

    老道士有心想跟他们缓和关系,便赔笑道:“大人能给我算算吗?”

    王七麟很讨厌骗子,便冷冷的说道:“我算到你死后还有一劫,这一劫你怕是躲不过去。”

    老道士一听这语气,赶紧卷起白布收拾东西跑路,徐大看向旁边一个摊位。

    摊位后的老汉惶恐道:“大人,我是点瘊子、挖鸡眼、割痔瘻的,不是骗子,我有真手艺,不信我给你现场弄个活?大人你有鸡眼痔瘻不?我现场给你整了!绝对利利索索、漂漂亮亮的!”

67.哪里不对

    江湖骗子被赶走,围观人群便散了。

    这时候一个憔悴的中年人突然冲王七麟跪下:“青天大老爷,您有真本事,求您行行好为草民做主!”

    王七麟道:“你是儒生赵杭的父亲赵武?不必多礼,我就是为了令公子的案件而来,带我们去你家看看。”

    路上的时间他没有浪费,了解了赵武的家庭情况。

    这赵武家世居吉祥县,靠祖辈传下来的几座楼收租过活,日子倒也轻松自在。

    但他知道如今这世道要改变家庭阶级,要么有天资去拜入门派大宗之中,成为有大能耐的修士为朝廷所用;要么捐躯沙场搏一个前程;要么就是考取功名。

    总之,当官改变命运。

    很可惜,他们全家只是普通百姓,跟佛道宗门没什么关系;让他儿子去上战场那等于是白给敌军送一颗人头,于是他就供养儿子读书,希望靠儿子能博取功名,光宗耀祖。

    介绍到这里,赵武悔不当初、老泪纵横:“我不该让杭儿晚上用功的,不该呀。我对他要求太严了,总想让他早早考取功名,却没想到这害了他啊!”

    王七麟问道:“事发的夜里,你在干什么?”

    赵武抹着泪说道:“那天我刚收了租子,心里高兴,就跟三五老友去飞仙阁喝小酒听小曲,哪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若是知道能有这样的事,即使是仙子下凡尘也留不住我,无论如何我得回去救我杭儿啊!”

    王七麟久久不语。

    什么爹啊!

    俗话说笨鸟先飞,有些懒鸟自己不想飞,它们会生个蛋,然后逼着这个蛋去努力的飞,到时候带着自己和鸟巢一起飞,不用说,赵武就是这么一只鸟。

    但赵武确实有资本来享受,他祖辈留下的家产颇丰,自己住的一座二层楼宽宽绰绰,还带有花园,其中赵航的书房便在花园后面。

    书房没有查封,就那么敞开着,而且里头已经收拾过了,一尘不染。

    见此王七麟忍不住叹气。

    现场被破坏了。

    赵武惶恐道:“是不是我们收拾的不干净?”

    王七麟没回答,只是让他和窦大春将当时书房情况指点给自己看。

    徐大含上冰台珠转了一圈,然后冲他摇了摇头:“没有阴气。”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这里有妖气吗?”

    谢蛤蟆也摇头:“没有。”

    这时候一直待在他怀里的八喵却冒出头来,它伸出脑袋往周围打量一番,突然仰头冲他喵的叫了一声。

    王七麟激动了,玄猫刚跟了他就要立功?

    不能小瞧玄猫的厉害,它们一族终生追逐凶兆,对妖邪气息最是敏感。

    他将玄猫放了出来,玄猫悄悄的跳到了阳台上伏下不动弹。

    几个人屏息静气。

    然后王七麟听到好像确实有个隐约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很轻微……

    兔起鹘落,玄猫猛的窜了出去。

    它钻进一处柜子底下,下面立马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很快八喵钻了出来,拖着一只个头跟它差不多大的大耗子出来的。

    窦大春:“草!”

    八喵却得意洋洋,它摇晃着屁股拿出了吃奶的劲,拖着大老鼠回到王七麟跟前,将老鼠扔在他脚下给他看。

    王七麟的笑容很灿烂:真棒,崽真棒。

    玄猫天生开心窍,聪慧如孩童,它能从人的表情读出很多信息。

    看到王七麟真心实意的高兴,它越战越勇,钻到柜子底下不断往外拖老鼠。

    徐大怜悯的说道:“这窝老鼠昨晚肯定没有做好梦。”

    一窝十余只老鼠全给拖出来了,王七麟把它们从小到大排列起来,一大家子齐齐整整。

    八喵坐在老鼠跟前冲他叫:“喵喵。”

    王七麟很欣慰:自家养的猫会抓老鼠了。

    这种成就感不下于自己养的猪会拱白菜了。

    其他人都懵了,徐大说道:“老七,咱是来抓鬼的,不是来抓老鼠的!”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但搂草打兔子,顺便抓个老鼠也好,都是为民除害。而且,万一是老鼠精呢?”

    “那是老鼠精吗?”窦大春问。

    王七麟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耗子很遗憾的摇了摇头。

    赵杭的书房没有异常。

    王七麟离开,临走前对窦大春说道:“你把门封了,结案之前不要让人再进去。”

    窦大春出来的急,没带封条,但屋子里有的是纸,可以现场制作。

    他撕开一张纸想写字却没找到镇纸,便让徐大帮忙摁着,然后徐大嘲笑他字丑。

    窦大春不服气,放开毛笔让他来,徐大潇洒题字:“以为老子的秀才是走后门拿的吗?”

    从内城到外城,他们上午把四户人家走遍了,但没有任何发现。

    八喵倒是掏了好几窝老鼠。

    就此王七麟明白,黑豆以后有伙伴了。

    四家书房都是门户大开,有一户还做了法事,哪有什么现场可言?

    这样走一户王七麟便封一户,到了最后一户看过后窦大春照例去贴封条,然后诧异道:“你这书房里怎么没有毛笔?”

    这户人家条件困苦,书生是随着哥嫂过日子。

    听到窦大春的话,他大哥下意识的说道:“啊?不可能。”

    书生的大嫂苦笑道:“我家兄弟节俭,都是毛笔坏掉不能用了,才会再去买一支新笔,这次他当天刚跟我提过买毛笔的事,结果,唉!”

    说到这里,泪水忍不住流下:“早知道我应该痛快点答应给他添一支新笔的事。”

    书生的大哥叹了口气。

    王七麟盯着他看。

    不太对劲。

    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已经是中午了,几个人一起下馆子。

    到了馆子里坐下后,窦大春郁闷了:“怎么会没有一点异常?”

    王七麟说道:“有异常,怎么可能没有异常?”

    窦大春满怀希望的问道:“什么异常?”

    王七麟斟酌了一下,道:“这四个书生之前没有交集,从他们父母和朋友透露的信息来看,四人甚至不认识,那为什么他们四个会被杀呢?这是个异常点,他们四个之间肯定有交集,而这交集很可能就跟凶手有关!”

    徐大严肃的说道:“那我要求今晚去青楼查探消息,以我的经验,男人交集往往是女人。”

    窦大春道:“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去帮忙。”

    王七麟拍了拍桌子道:“别它娘的给我捣乱,正儿八经讨论案情。”

    徐大无奈道:“咱们没有头绪怎么讨论?四个男人、四个书生之间交集多了,可能去同一家酒楼吃过饭、去同一个书馆买过书、睡过同一个姑娘,甚至路上骂过同一个乞丐,这怎么统计?”

    同时他不忘吃的:“店家,包子好了没有?怎么这么磨磨蹭蹭,赶紧给大爷端上来,大爷饿了!”

    “来喽。”店家拉着长腔端上一摞笼屉,“几位大人,你们要的大肉丸包子。”

    他们正要开动,一个捕快快步走进来:“头儿,查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王七麟问道。

    捕快冲他拱手,然后凑上来低声道:“大人您说的不错,这城里不止是四个书生凄惨身死,还有人也这么死了,但是却没有报官!”

    “谁?”

    “狗鼻子!”

68.第一次会审

    狗鼻子是吉祥县里一个惯偷,他小时候流落到县城被一个老乞丐收留了。

    但这人很上进,不甘心一辈子做乞丐,少年时便找贼头跟着学本事成了个梁上君子。

    捕快喝了碗水说道:“我找花斑狗去打探消息,本想让他给我查查最近县里还有谁家古怪的死了人,结果看他面色不对,嘿嘿,我仔细一问,原来他手下就有人这么死了!”

    说到这里他钦佩的冲王七麟抱拳:“王大人厉害。”

    王七麟无视他的奉承,起身道:“花斑狗呢?”

    “现在在府衙候着呢。”捕快得意的说道。

    “走,去府衙。”

    徐大看着雪白软和、喷香温热的大包子着急了:“啊?”

    王七麟道:“带走,查案要紧。”

    徐大端着笼屉就走。

    店家急眼了:“大人,您这这这……”

    “回头来衙门端笼屉。”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包子铺里的外地商户摇头道:“本地的官吏连笼屉都要贪污?太狠了。”

    中午衙门歇着,但有人在跪在堂下。

    王七麟走进衙门抬头看去,头顶是一面牌匾,上面描着四个大字:

    正大光明!

    窦大春指着县太爷的官位道:“王大人请上座。”

    王七麟坐上官椅。

    屁股上传来一阵陌生又奇怪的感觉。

    爽!

    他看向堂下众人。

    心里也出现了一股陌生又奇怪的感觉。

    掌控着权力的爽!

    他的面前是惊堂木,但他没有动这块木头,而是将妖刀往桌子上一拍沉声喝道:“堂下何人?”

    一个身材矫健壮硕的汉子战战栗栗的抬起头,露出一张长着白癣的脸:“回、回禀大人,小人苟盛,江湖朋友抬爱,叫叫小人花斑狗……”

    “问你大名,不是小名!”

    王七麟以为他不配合,直接将妖刀抽出来扔在他面前。

    花斑狗探头往妖刀一看,隐隐有鬼脸在刀刃上扭动。

    他也算是有胆量,只是吓得尿了两滴没有太失态:“大人饶命,小人姓苟,草句苟,名盛,小人大号就叫苟盛。”

    徐大吃着肉包子呵呵笑道:“你爹是多怕养不活你啊?”

    王七麟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本官,给本官一五一十交代,如有隐瞒、如有伪报,我听天监自有百般手段来对付你!”

    “小人明白。”

    “那还不快说!”

    花斑狗看着他道:“说什么?”

    王七麟脸色一沉,徐大蹲下给他看肉包子:“我家大人可不是吓唬你啊,听天监手段多的很,你看,这是什么?”

    “肉包子。”

    “这肉包子就是两种手段,一个是撑死你,一个是饿死你!别怪我吓唬你,不管撑死还是饿死,这滋味都不好受。就拿撑死来说,嘿嘿,这肉包子用铁杵往你喉咙里塞,撑死你之前,你嘴巴喉咙已经烂了……”

    “大人饶命、饶命,”花斑狗哭丧着脸道:“小人不敢隐瞒,绝不隐瞒,可是大人您想知道什么?我不知道您要问什么啊!”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

    第一次坐堂没有经验。

    不过他反应很快,随即厉声道:“你还是不老实,衙门的大人把你叫来,没跟你说让你干什么?”

    花斑狗恍然,道:“狗鼻子?我知道了、知道了,大人息怒,狗鼻子,是这样的,就是我想想我想想,大前天,对,初九,初九的时候狗鼻子死了。”

    “但真不赖小人啊,狗鼻子缩在他房里睡觉,结果早上不见人影,我托人进他房间一看,他已经被人给弄死了!”

    王七麟立马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被人弄死了?”

    花斑狗茫然道:“身子断成两截,这不是被人弄死的还能是被鬼弄死的?”

    王七麟又问道:“那他死后,你为什么不来衙门报官?”

    花斑狗道:“大人,我们这些人都是贱命一条,死了就用席子裹起来扔到乱葬岗便是,哪用得着报官?而且狗鼻子死的太惨,我怕衙门当凶杀案来办理,到时候找不到凶手,很有可能我就是凶手啊!”

    王七麟看向窦大春。

    窦大春捂着鼻子咳嗽一声。

    这还真是他的行事风格。

    王七麟问道:“若你跟他的死亡无关,本官会为你主持公道。说,他是怎么死的?”

    花斑狗道:“腰斩!就跟菜市口处刑一样啊!”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一动,猛的想到一些东西:

    书生赵杭被砍头。

    这是枭首。

    书生宋志清被掏心挖肺。

    这是剖腹。

    书生钱玉被大卸八块。

    这是车裂。

    惯偷狗鼻子被腰斩。

    嗯,这就是腰斩。

    总之,都是前朝的酷刑!

    王七麟招手让谢蛤蟆上前,道:“初九死了一个惯偷,你前面的猜测全是错的。”

    徐大抠了抠鼻孔:“还老江湖呢。”

    谢蛤蟆尴尬但疑问:“这可奇了怪,书生和贼,他们怎么能扯上关系?”

    王七麟又把联想说了出来,问道:“有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跟这些酷刑相关?”

    谢蛤蟆皱眉道:“我想一想。”

    王七麟继续问道:“苟盛,本官问你,这狗鼻子最近有什么反常之举?”

    花斑狗绞尽脑汁想了一阵后摇头:“没有。”

    王七麟又是脸色一沉:“是不是本官没有动手,你以为本官温柔?”

    花斑狗使劲摆手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没有隐瞒什么,真的,狗鼻子照常每天出去偷窃,他没有反常,很正常啊。”

    徐大道:“你管踏娘的每天偷窃叫做正常?”

    花斑狗无奈道:“他一个小偷不出去偷窃,那还能干啥?”

    王七麟一拍桌子探身道:“有没有干跟书生或者跟读书写字相关的事?”

    “跟读书写字相关的事,”花斑狗挠挠头思索起来,道:“他曾经去一家书斋偷过东西,这算不算?”

    “算,”王七麟问道:“哪天去偷的?”

    花斑狗想了想说道:“初九,也是初九!初九早上天不亮他钻窗户爬了进去,结果听见动静,看见大清早的竟然有书生来了,便随手捞了几方笔砚啥的跑了回来。”

    惯偷偷了笔砚……

    书生和笔砚……

    第四户书生哥哥提到毛笔时候的异常……

    “哪家书斋?”

    “这个狗鼻子没说。”

    王七麟不再询问,站起来厉声道:“窦大人,你速速带弟兄把全城的书斋先控制起来,不许进不许出!”

    “老徐,你去把四家书生的家人带来,这案子应该跟笔砚和书斋有关。”

    窦大春一头雾水:“这笔砚还能杀人?”

    谢蛤蟆抚须道:“笔砚能做的事可多了,不过这次杀人的应该不是笔砚,只是跟它们有关。”

    四户人家被一气带到公堂,这次王七麟没有坐在桌后,而是拄长刀站在桌前。

    他觉得这样更有气势。

    第四户书生的大哥一到,王七麟便盯着他看。

    书生大哥当场跪下。

    “说说吧,瞒着我什么。”王七麟用缓慢凝重的语气说道。

    书生大哥慌了:“大人明鉴,我没有瞒着您的地方啊。”

    “在你家的时候,你明显欲言又止!”

    书生大哥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大人,我当时是听了捕头大人说我兄弟书房里没有毛笔,觉得不应该,因为我前些日子刚给我弟弟买过一支毛笔和镇石。”

    “可我家婆娘为人小气,不愿意在我兄弟身上花费钱财,所以我在家里没敢直说。”

    买过毛笔?但书房未曾发现……

    狗鼻子偷过笔砚……

    王七麟立马问道:“你在哪家书斋买的毛笔?”

    书生大哥道:“回禀大人,是‘不知晚斋’。”

    王七麟看向其他人,其他家长满脸茫然。

    有当爹的倒是知道儿子去哪家青楼,可去哪个书斋买过笔墨纸砚是真不知道。

69.它们想出去

    不知晚斋是一栋二层木楼,门口左右以一句诗为对联:日露东方催人醒,不如晚霞懂我心。

    但它名字与对联无关,而是取自本朝大儒程岩程公望所说的一句话:饮酒,不知晚也;读书,不知晚也;做文章,不知晚也。

    王七麟阴沉着脸走了进去。

    这个表情俗称司马脸。

    他故意摆这架势,否则太年轻容易被人所看轻。

    无翅乌纱帽、玄衣劲装、五尺妖刀,面色阴翳。

    书斋老板和小二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就跪在地上。

    王七麟很满意。

    此时,一只奶猫头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老板等人顿时脸色怪异。

    这位大人卖相倒是严峻冷酷,可是怀里塞着一只奶猫算什么事?

    王七麟默默的将八喵塞了回去,把玉佩塞进它嘴里,就像给婴儿塞个奶嘴。

    八喵抱着双鱼玉佩又舔了起来,一边舔一边偷偷往外看。

    徐大凑上来低声道:“感觉到了没有?这书斋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王七麟不动声色的问道。

    徐大咂咂嘴道:“具体说不上来,进来后就像光屁股上街一样,很不自在,你没感觉吗?”

    王七麟摇头:“我没有光屁股上过街,所以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谢蛤蟆道:“这里阴气很重,小心为妙。”

    书斋里头东西很多,最多的是书本字画和文房四宝,另外还有镇纸、笔架、书架、笔洗、印章、书阁等等。

    店铺不算大,但样品齐全。

    王七麟猜测这里毛笔有问题,就招手对徐大说道:“你含上冰台珠去看看笔。”

    他又把店老板叫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板拱手道:“回禀大人,学生叫张全,请问我这书斋是犯了什么事?”

    王七麟道:“你书斋里头有没有奇怪之处?”

    店老板毅然摇头:“没有。”

    王七麟冷笑一声,没有就见鬼了,自己一问这老货想都不想就回答,当他傻吗?

    徐大也说道:“怎么可能没有古怪?这书斋里头阴气非常浓重,跟乱葬岗似的。”

    窦大春顿时狞笑:“儿郎们,把他给我拿下,先带回衙门吃一顿板子。”

    张全昂起头坦然的说道:“大人且慢,学生有功名在身,乃是太祖朝二十年的秀才,你们不能对我用刑。”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在新汉朝犯法起码要挨板子,但秀才可以免除这一罪,县官无权处罚秀才,如果秀才违法需要惩戒,还得请他们的先生出面来打人。

    而先生打人也不是像地球那样什么抽耳刮子、鞋底抽屁股、连掐带拧、一脚飞出好几米,最多只可打手心。

    对此王七麟清楚,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几个店小二问道:“诸位也有功名在身吗?”

    窦大春黑锅脸一冷,撸起袖子露出一手黑毛准备亲自去拖人。

    他最喜欢打板子,板子抽在人屁股上那个声音和触感,带劲。

    店小二瑟瑟发抖,有人扛不住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家书斋到了晚上确实有些诡异之处。”

    王七麟伸手去撕扯张全的衣领。

    张全告饶:“大人恕罪,学生真是不知,学生不住这书斋,而是另有宅子。是我这些伙计住书斋,若有诡事,我让他们作答。”

    “说!”

    一个店小二说道:“这书斋也没有大诡异,就是到了夜里便会有人敲门。但是询问,没人回应;开门,外面没有人影。可是回来躺下了,然后又有人敲门。”

    “断断续续能敲一夜,敲到第二天天亮才会停下。”另有店小二心有余悸的补充。

    谢蛤蟆猜测道:“像是有什么邪秽来讨要什么东西啊。”

    王七麟含上冰台珠,满嘴清凉。

    但查不出问题所在,他们只能晚上住在书斋里,等等看是谁敲门。

    得知他们要驻扎在书斋里等鬼上门,张全愁眉苦脸的说道:“大人,你瞧我这店里的书本字画、瓷器木架都是轻巧物,你们晚上要是碰到鬼打起来,难免有损伤,所以能不能让学生趁着现在白天,把一些易碎东西先带回宅子?”

    徐大道:“你真是要钱不要命,现在你这里有东西跟鬼相关,那鬼一直敲门,便是来求这东西,你竟然还想将它们带回家?”

    王七麟却有其他想法:书斋东西繁多,那鬼总不能样样皆求吧?可以让掌柜的逐样搬出去,他们来看看店内阴气有没有变化,如果有变化说明搬出的东西有问题。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们可以搬东西,但得一样一样来。”

    张全大喜,伙计们开工:

    我们不生产书画,我们只是书斋搬运工。

    结果快搬到家徒四壁了,室内阴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浓郁!

    问题来了!

    王七麟猜测道:“会不会是这宅子下面有古墓?墓主人求的是这间房子,跟里面东西没有关系?”

    谢蛤蟆摇头:“若是如此,那它何必去杀害书生?”

    王七麟心里一沉,道:“有可能敲门的和杀了书生的不是一样东西。”

    他这猜测若是准确,那就是两起案子了。

    问题变得复杂起来。

    不过现在距离太阳下山已经不远了,他们索性等候真相到来。

    夕阳缓缓落下。

    霞光一寸寸消失。

    东边天际挂上了月牙。

    夜色在不经意间降临了。

    窦大春给他们送了一些吃食,有烧肉、有卤菜、有烤鸡,还有一罐老酒。

    然后他磨磨蹭蹭的说道:“那啥,我老婆她姨家的儿媳今晚临盆,我得……”

    “你害怕那你不用留在这里。”徐大故意激他。

    窦大春松了口气:“你早说嘛,我就不用找理由了。”

    然后他紧了紧衣服跑了。

    什么脸面,什么威严。

    三十六计,苟为上计!

    王七麟撕下一块卤猪腿肉吃了起来,徐大跟谢蛤蟆又吃又喝,八喵探头探脑。

    见此他说道:“少喝点,晚上有正事。”

    徐大满不在乎的说道:“七爷你放心,大爷我越喝酒越清醒。”

    一罐老酒见底,他搂着谢蛤蟆含含糊糊的说道:“小心肝,你腰又细了……”

    书斋里暂时没有异样,王七麟闭眼假寐。

    时间流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屋子里温度开始降低。

    王七麟睁开眼睛。

    谢蛤蟆捏出符纸。

    徐大打起了呼噜。

    几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书斋里。

    没有什么征兆。

    他们像是凭空出现的。

    四个书生、一个面目憨厚的青年。

    这些人脸色煞白,双眼紧闭,步履无声。

    王七麟下意识想到了黄轻云。

    谢蛤蟆也低声道:“阴魂!”

    俗话说阴魂不散。

    其实阴魂没有那么容易散落。

    憨厚青年的阴魂出现后习惯性抽起了鼻子,往东抽抽往西抽抽。

    狗鼻子!

    八喵学着它的样子也去抽鼻子。

    王七麟满意的撸了撸它的小脑瓜,我家崽真好学。

    他这会明白了,阴魂入夜则出、日升而殁,狗鼻子那日偷偷潜入书斋碰到的不是人,而是阴魂!

    但他做贼心虚,看到人影后就赶紧收拾东西逃跑了。

    店里伙计却看不见,因为他们下楼之前先喊话又点灯,阴魂被人气冲散了。

    当伙计们回到楼上,他们才会重新聚合。

    就在他思索之中,阴魂们走向门口,排着队开始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不是来自屋外,而是来自屋内!

    不是什么东西要进来,而是阴魂被困住,它们想出去!

    难怪这屋子里阴气这么重。

    五个阴魂被困在里面,阴气能不重吗?

    但阴魂不是厉鬼,正常来说没有攻击性,所以王七麟并不紧张。

    他看向谢蛤蟆问道:“怎么回事?这些人被杀后,阴魂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谢蛤蟆茫然道:“对啊,阴魂怎么会困在这里?难道这地下真有个大墓?我倒是知道有些墓地能困人阴魂,这是用来对付盗墓贼的手段,将盗墓贼困死后收取他们的阴魂来守墓……”

    王七麟反应过来:“历朝历代的律法对盗墓都极为严苛,抓到盗墓贼便处以极刑!枭首、剖腹、车裂、腰斩!”

    谢蛤蟆猛的一拍大腿:“无量天尊,镇墓兽!是有镇墓兽在作祟!一定是这店里有冥器来自墓地,被人偷出来放在店里售卖,镇墓兽追了过来,谁买走这冥器,镇墓兽便把他当盗墓贼给杀掉!”

    说到这里他又纳了闷:“这冥器是一支毛笔?还是不对,镇墓兽哪知道是谁买走冥器?它又不是食气鬼,不会追踪气息……”

    “如果被买走偷走的就是这镇墓兽呢?”王七麟已经想到了。

    钱玉的哥哥不光给他买过毛笔,还买过镇纸!

70.方相氏

    月上柳梢头。

    张全看着满满当当一屋子文房四宝、书本字画叹了口气。

    所有的货都搬回来了,屋里装不下,外面院子里还有笔筒笔洗镇纸之类不怕湿气和雨水的瓷器。

    生意肯定要受干扰了。

    张氏端来一碗茶,他喝了一口道:“这两年书斋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我本来就没有多少客人了,现在让听天监一闹腾,等到书生们知道我店里闹鬼,他们更不会来上门买东西了。”

    孔夫子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在出仕之前曾经干过给人家主持丧礼的活,后来齐景公想重用他,但宰相晏婴阻挡,说:“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

    就因为他干过跟鬼神相关的事,差点做不了官。

    于是《论语·雍也》中记述了他一句话:“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孔圣人教育弟子,对于鬼神要敬而远之,君子当以正道在心、以正念做主。

    所以儒家弟子入世出仕之前,都很忌惮与鬼神扯上关系。

    张氏轻声道:“你当初跟那伙土夫子谋事之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地下先人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张全叹气道:“我没办法,夫人,我想拒绝他们的,可他们给的价钱太低了。君儿又需要钱,你也知道,我没办法。”

    他们的宅子临街,后街有脚步声、有商家叫卖声隐隐约约的传进来,此时已经入夜,可还有人在为了生存而奔波忙碌。

    这样张全又指向后街苦笑道:“你听,这世人慌慌张张,还不是为了碎银几两,就是这碎银几两,折损了世人志气。我本一介书生,最终却沦落的为……”

    他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夫人捏了他手一下,于是他便下意识抬起头。

    看到的是夫人一张娥眉紧蹙、面色惶恐的脸。

    “怎么了?”他改口问道。

    张氏握住他的手茫然道:“刚才、刚才有个影子从门外飘了过去。”

    张全急忙看向门外。

    实木屋门的门樘子上贴着今年新换的麻纸,薄而韧,雨打不烂、风吹不破,能隔风防寒还很透亮。

    清灵的月光像水一样洒下来,透过麻纸照在地上,如同铺就块块薄霜。

    什么都没有。

    张氏讷讷道:“我眼花了么?但我确实看见了,那影子很怪,高大魁梧,但走起路来没有声音,飘飘荡荡过去了,而且它头上好像还长着角。”

    张全心里咯噔一声。

    因为接触一些土夫子、发丘中郎将,故而他对阴宅坟墓颇有研究。

    据《周礼》中记载,世间有妖邪曰方良,好干扰亡者清净,世间又有妖邪叫魍象,好吃死人肝脑。

    但也有一种叫方相氏的神兽,它有四只黄金色的长角、身蒙熊皮、穿红衣黑裤,能驱方良、吞魍象。

    有大能者将方相氏困于墓中,让它来守卫亡灵,可是被困住的方相氏没了灵气就不是神兽了,而是镇墓凶兽!

    他正阴沉着脸思索,环境逐渐悄然。

    然后,一个貌似外门被推开的声音传进他耳中。

    接着,静悄悄的院子里响起缥缈的脚步声。

    吧嗒。

    吧嗒。

    吧嗒。

    听到这脚步声他猛的想到一回事:自己这宅子临街,现在不过才戌时,怎么会这么安静?

    而且他记得刚才还听到过外面有商家叫卖声,现在怎么没了?

    冷冷清清。

    一片死寂。

    连风声都听不见。

    他扭头看看左右,漆黑的屋子像是个坟墓,摆放在四周的文房四宝等物……

    像是陪葬品!

    这个想法吓得他一哆嗦,赶紧握住胸前的小豆子。

    他又去仔细倾听,外面脚步声消失了。

    慢慢的,一个阴影出现在门口麻纸上。

    张氏赶紧依偎到丈夫怀里,丈夫的身体跟筛糠似的在抖。

    这一刻,张全很后悔,他不该图便宜从土夫子们手中拿货的!

    丈夫指望不上了,张氏鼓起勇气问道:“谁在外面?”

    阴影摇摇晃晃,没有声音。

    张氏惶恐的看向丈夫,却发现丈夫已经提前惶恐的看着她了。

    她咬咬牙站起来,从发髻上抽下簪子悄悄走到门口。

    一处麻纸逐渐湿润,忽然破了个小洞,有清凉的夜风嗖嗖的吹进来。

    接着,一个黑白分明的眼珠出现在这小洞后。

    张氏浑身发麻,咬牙挥手将簪子从小洞里刺了出去。

    麻纸被撕开,一阵惊呼传进他耳中:“哎呀娘咧!”

    张全听到这声音迟疑的说道:“林东?”

    张氏拉开门,一个短衣打扮的青年惊慌的倒蹲在地上,正是他家店铺的伙计林东。

    看见她开门,林东喊道:“嫂子,你是要戳瞎我的眼?”

    张氏生气道:“你还先怨我?那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你进来怎么不出声?”

    林东叫屈:“我怎么不出声?我在门外叫了好久没有动静,推开门进来又叫了好几声,不信你问邻家的田大婶,大婶听见我叫声还出来看来这。”

    张全急忙走过来问道:“你来做什么?”

    林东看看左右后赶紧进来将他们推进屋里,然后低声道:“掌柜的,白天听天监的大人们来问案,其实有一件事我没跟他们说,这会来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

    “唉,掌柜的你知道,我老娘前些日子大厥,我需要钱来买药。然后当时有人来买镇纸,我将那一方雕有瑞兽的高端镇纸卖与他了。可是第二天又有人来买镇纸,我发现昨日卖出那镇纸又出现了。”

    “但我以为自己记错了,就又卖给了这人。”

    “第三天,唉,第三天我特意看了一下,这镇纸竟然再次出现在咱店里!”

    听到这里,张全脸色都变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林东为难的说道:“掌柜的恕罪,我实在缺钱,看这镇纸古怪的会自动回来,便偷偷留了下来,有人来买镇纸,就把它给推销出去,想赚几个钱给老娘治病。”

    张全哆嗦着嘴道:“那你知不知道近些日子来,县里频频有书生死亡的事?”

    林东一怔:“不知道。”

    张全怒道:“那方镇纸现在在哪里?你放家里了?”

    林东道:“我不敢从店里偷东西,平时都是放在店里的,下午一起搬到你家里来了,这会就在院子里呢。”

    张全差点流泪:“我的祖宗哎!你是想要我命哇!在哪里?快找出来!”

    他站起来要往外走,打眼一看,门口的麻纸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人形,头有鹿角……

    看见这踪影张全的头皮一下子炸了,他下意识就大叫:“哎哟亲娘唉!”

    “砰!”

    一声巨响,门被踹开。

    徐大晃了个趔趄:“狗透的,夜不闭户啊?”

    王七麟一脚踢开他杀了进去,目光穿过院子,看到屋子门口一个人形异兽要推内门。

    这异兽头顶四只大角,身上黑衣、腿上红裤,月光照耀,大角隐隐有金光,但脸和身体却是虚无一片。

    跟进来的谢蛤蟆沉声道:“我果然没有猜错,盗墓的它娘的把镇墓兽给盗出来了!”

71.大人请留步

    镇墓兽没有看他们,而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它像人一样穿着衣裤,却没有人一样的手臂,它用来推开门的是两把利刃般肢体。

    屋子里传来‘啊啊啊’的声音。

    很刺激的样子!

    王七麟护民有责,甩掉刀鞘持刀冲入,二话不说先劈出一刀!

    他不知道这镇墓兽的深浅,出手便是全力一击!

    越发纯熟的内力洪流般从丹田流入四肢百骸,双腿更有力、双臂更灵活。

    内力涌入刀中便是一道犀利狠毒刀芒!

    长刀摇晃、刀芒吞吐。

    如毒蛇吐信,择人而噬。

    镇墓兽身影闪烁消失在王七麟面前,这一刀竟然劈空了!

    一刀落空,他立马拧腰——

    回首掏!

    吃我一记回马刀!

    但他猜错了,镇墓兽没有出现在他跟前,而是出现在张全身后。

    谢蛤蟆厉声道:“它将掌柜的当做了盗墓贼,要杀死掌柜的拖走他的阴魂!”

    镇墓兽冷酷的挥舞肢体利刃,眼看张全要被枭首。

    王七麟来不及救了!

    张全却猛的从胸前拽下个小豆子扔在地上,瞬间地上凭空站起一个满身金甲的天兵。

    谢蛤蟆惊异:“撒豆成兵?”

    天兵持方天画戟,往张全身上一撞竟然神奇的穿过了他的身躯,直面镇墓兽一戟挥出,扛住镇墓兽的利刃跟他打在了一起。

    张全手忙脚乱往王七麟身边连滚带爬:“大人救命!”

    王七麟一脚踢开他,趁着天兵缠住镇墓兽,双手握刀力劈华山!

    快!准!狠!

    镇墓兽一条肢体出现一把甜瓜锤拍在天兵的方天画戟上,又回身竖起一把盾牌格挡。

    妖刀如开山斧般重重的斩落在这面黑色盾牌上,一道轰鸣响起,盾牌猛的崩裂成碎片扫向四方。

    碎片扫过,砍瓜切菜一样将书架字画切成碎片。

    张全抱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早知道不把东西搬回家了,你说我图什么?”

    一道黑影从王七麟胸前闪过。

    八喵纵身如虎跃,四个小jio利爪齐出,扑在镇墓兽头上重重划向它的大角。

    长尾甩出像铁鞭,抽在镇墓兽头上发出一声脆响:“pia!”

    一条长角被切断,血雾喷出!

    镇墓兽被长尾抽的抽搐一下,随即全力撞向那天兵。

    天兵手持方天画戟不擅近战,被一下子撞出去真是推金山倒玉柱,木架桌子咣当当的响,笔筒、笔洗和砚台等跌落在地碎成几块。

    张全伤心的脸都要扭曲了:“完蛋喽完蛋喽!”

    镇墓兽倒地头颅一甩,剩下的长角刺进天兵下颚,天兵化作一道光消逝,镇墓兽四肢撑地像蛤蟆一样跳起,依然扑向张全。

    谢蛤蟆挥出一张符纸,符纸像赌神手里的扑克牌一样幻化开来成一条长鞭,卷住张全拖了过去。

    王七麟双腿迈出、身影幻化,几步冲到镇墓兽跟前持刀纠缠。

    刀刃舞动像风车转动,夜晚玄阴之光洒在刀上带起道道雪影。

    刀光前后衔接,只见室内狂风呼啸、雪光绵绵,如天降瑞雪,铺天盖地!

    镇墓兽强悍接招,行踪飘忽不定,出招凶悍犀利。

    但太阴断魂刀以套路见长,镇墓兽落入了它的套路中,王七麟改成单手持刀,左手不动明王根本印,心里是金刚萨埵心咒,天地灵气纷纷涌入他身体。

    一刀更比一刀快。

    一招更比一招强。

    镇墓兽逐渐跟不上太阴断魂刀的速度,浑身有血雾往外喷涌。

    八喵眨眨眼,跑到窗台开始吃瓜。

    徐大厉声道:“你主人在舍生忘死?你怎能置身事外?老七别怕,我来助你!”

    他抓起八喵扔了上去。

    八喵:喵喵喵?

    但玄猫不是吃素的,落地后便攻击镇墓兽的下三路。

    十四根本印运转火焰印,王七麟的内力涌入妖刀中,迸射出的刀芒猛的变为通红,像一道烈焰吞噬镇墓兽!

    不动明王火焰印。

    至刚至强!

    至威至猛!

    王七麟化作威猛先生,刀刃的太阴之气森寒、刀芒烈焰滚滚!

    镇墓兽化作困兽,浑身血雾喷涌,最终冰火两重天化作一点万家灯火,刀芒从镇墓兽头顶切到裤裆!

    造化炉飞出。

    完活!

    张全坐在门口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面露微笑:“还不如让这方相氏把我给杀了。”

    谢蛤蟆在地上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后他回头冷笑道:“你既然认识这镇墓兽,自然明白它为何找你,也明白城内书生为何而死,是吧?”

    张全颓丧,不言不语。

    历朝历代盗墓都是重罪,他完蛋了,秀才功名是保不住他了。

    徐大去找窦大春,在屋后大喊:“捕快,出来收尾了!”

    张全夫妻和店里伙计林东全被抓走送入大牢,他们一个是造成县城血案的根源,一个是罪魁祸首,都免不了牢狱之灾。

    窦大春看看天色道:“这个点了,我给三位大人找个客栈先住下?”

    徐大道:“去什么客栈?见外!”

    窦大春为难:“可我家里也住不下太多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倚翠楼呢?”

    王七麟阴沉着脸道:“老老实实去客栈睡觉!”

    他今晚一场硬仗累的虚脱,这时候去倚翠楼?那他岂不是只能看不能吃?

    绝对不行!

    窦大春引他们去客栈,为表谢意,他特意安排进了吉祥县最大的同福客栈。

    客栈莫掌柜亲自送他们住进上房,一人安排了一间。

    王七麟住的是上上房,他进屋后对掌柜的说道:“这房间很好,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我来关。”窦大春笑道。

    王七麟伸手扣住了他,道:“你留在这里。”

    莫掌柜一怔,随即麻利的拉上门跑了。

    溜了溜了,官老爷的秘密还是知道的少点为妙。

    站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窦大春跟王七麟独处一室,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王七麟放下妖刀坐下撸猫,口中问道:“窦大人,吉祥县内案子没有你不知道的吧?”

    窦大春得意的昂头道:“那是自然,你别看我老窦……”

    “伏龙乡小印诅咒案,怎么回事?”

    窦大春脸上的得意之色就跟被冰住一样,一时之间只会眨眼。

    王七麟道:“我可是帮你解决了一件棘手大案,窦大人不该表示表示吗?”

    窦大春弱弱的说道:“这个案子,王大人你去问石大人好像更合适?”

    王七麟把玩着手中妖刀说道:“那窦大人是看不起我王某人了?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窦大春瞄了眼雪亮的刀身,有鬼脸狞笑。

    他无奈道:“王大人,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案情,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这起案件的一半,不,一小半,详情我并不了解!”

    “那就说一小半。”

    窦大春叹了口气,道:“这算是一起冤案了,事情得从大约十年前说起,我猜那时候时间跟现在差不多,也是个春天……”

72.那件案子

    自古以来,九州大地的百姓都喜欢指腹结亲。

    如果各生有男女就结为姻缘,如果同生为男或者女,那就让孩子结为兄弟或姐妹。

    当然,如果他们或她们愿意结为姻缘也行。

    庸水县曾经有个姓曾的大户人家,他在吉祥县有买卖,买卖上的伙伴姓罗,都说上阵父子兵、买卖不兄弟。

    可这两人却因为一起做买卖而意气相投成了好友,恰逢两人的妻子同期怀孕,于是两家就指腹为亲。

    结果茶楼说书人最喜欢的桥段来了,姓曾人家生了个儿子,罗姓人家生了个女儿,本来一桩美事,可男方父母在做生意的时候遭遇劫匪全死了,家道中落!

    “罗家夫人性情强势,想要悔婚。但这罗家主人却是个君子,不想坏了与朋友的诺言。而罗家姑娘更是贞烈知礼,她赞成父亲的话,决议要嫁与曾家公子。”

    “罗家主人心想自家夫人无非是因为曾家穷困,所以反对,于是想找来曾家公子,借他一笔钱,让他去置办家业,然后风风光光娶了自家女儿,到时候再引他随自己做买卖。”

    “曾家公子也是个知情懂礼的人,罗家主人以前来看过他几次,给给他和家里老人送过钱粮,于是自己第一次上门,他知道不能空手,就去找堂兄曾怀恩借钱。”

    “这曾怀恩名字挺好,可人却不是个玩意儿。他知道罗家小姐美貌,竟然先想办法拖住了曾家公子,然后第二天自己带了礼物冒名顶替上门了。”

    “曾家大人死后,罗家主人只上过曾家几次门,曾怀恩和曾家公子相貌相近又是晚上上门的,罗家主人竟然没认出来,然后还真把他当未来女婿给招待了。”

    “曾怀恩手段老辣,灌醉罗家主人后假装不胜酒力,把罗家小姐给睡了。”

    “后来曾怀恩回去,他很有手腕的骗了曾家公子,将从罗家带回来的钱借给了曾家公子,并装作为他考虑一样指点他去做买卖,说等他赚到钱再去上罗家的门。”

    “曾家公子也是天真,还真信了这番话,美滋滋的跑去外地倒运果蔬了。曾怀恩这狼心狗肺之徒,就时不时去享用罗家小姐。”

    “一来二去,罗家小姐怀孕了!”

    “这样罗家想找曾家公子负责,结果找不到人了,就把他给告上公堂。到了夏天这曾家公子做生意赚了点小钱回来,他还没有上门呢就被听天监给抓了。”

    “曾家公子冤枉,不承认跟罗家小姐苟且,还以为这是罗家欺侮自己,在公堂上大骂罗家。”

    “罗家小姐贞烈!听了这事后心灰意懒,竟然自杀了!但她是个有主意的女子,不甘心就此被玩弄,她用了一种秘术自杀,死后化作了厉鬼!”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等等,你说的厉鬼,是真的厉鬼?”

    民间喜欢将厉害的鬼叫做厉鬼,但官方不是,新汉朝将鬼大概分五个等级,小鬼、大鬼、恶鬼、厉鬼、凶神。

    小鬼是孤魂野鬼,没什么可怕的。

    大鬼修为有成,各有手段,能迷人心魄、能害人性命,王七麟碰到的几乎都是这种鬼。

    再往上是恶鬼,他在无极浮屠中碰到的偏将阴魂差不多已经修炼到这个级别。

    当时王七麟在偏将阴魂手下走不过三招,由此可知它们的厉害!

    如果这罗家小姐化作的是厉鬼……

    王七麟想回家洗的干净点,这样死后也能体面一些。

    窦大春道:“都是这么称呼它,具体我也不了解,反正凶的很。因为官府将曾家公子下狱,本想择日叫上罗家父女再审,结果没等到这一天,罗家小姐化作的鬼当日就来到牢狱将曾家公子给弄死了!”

    “踏马的!”说到这里窦大春骂了一句,“你说说,好一桩姻缘就让曾怀恩这狗透的烂批养的给坏掉了!”

    王七麟心烦意乱,道:“继续说。”

    窦大春摊开手道:“说什么?没了,我知道的案子到这里结束了,反正不知道怎么回事,罗家小姐和曾家公子结合为一体开始对你们伏龙乡的小印进行报复。”

    “你想想,本来一段天作好姻缘,结果最终罗家小姐冤死、曾家公子冤死,这样他们俩合在一起还不是翻了天?”

    王七麟愕然道:“可这跟我们伏龙乡小印有什么关系?”

    窦大春说道:“王大人你没仔细听我说吗?曾怀恩那狗透的就是那一任的伏龙乡小印!”

    “你说过吗?”

    “我没说过吗?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些,王大人,这事不归我们衙门管,所以我知道的真的少。刚才我绝无隐瞒,如果我有所隐瞒就让恶鬼吃了我。”

    王七麟道:“我信你,不过这曾家公子和罗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窦大春慌张的摆手:“说不得说不得。”

    王七麟皱眉:“还成神秘人了?”

    窦大春凑到他跟前低声道:“这案子非常邪门,敢说出两人名字的人七月半一定会遇鬼!这不是传闻,这是真的!”

    “那你给我写下来。”

    窦大春一愣:你这么机灵的吗?

    但他还是不肯,说道:“这不是自欺欺人吗?王大人,老话说欺山莫欺水、欺人不欺鬼,你放我一马行吗?”

    王七麟道:“那你告诉我曾公子名字中第二个字,再告诉我罗姑娘名字中第一个字,总不能这鬼跟天子一样还要讳字吧?那不是反了它!”

    窦大春拱手:“我服了,王大人,我第一次看到能跟鬼讨价还价的。不过,您为什么不问曾家公子名字里第一个字?”

    “怀。”

    “你怎么知道?”窦大春大惊。

    “堂兄弟两人一辈,已经有个曾怀恩了。”

    王七麟为吉祥县百姓的安危大感忧虑,这捕头没有脑子啊。

    窦大春看向他的目光跟看偶像似的:“王大人真是有勇有谋,我有预感,伏龙乡这诅咒要在您身上破灭了。”

    “德才兼备的德。”

    曾怀德!

    “罗家姑娘的名字跟她出生情景有关,她出生的时候恰逢雪花飘落,所以就叫……”

    “罗雪?”

    “不对不对。”

    “罗雪花?罗花?”

    “是飘啊!”

    隔壁的徐大推开了窗户,默默的监视他们。

    我听见了。

    嫖……

    案子告破,他们便可以返程回伏龙乡。

    案件剩下的就归石周山管了,盗墓也是听天监的活。

    这个盗墓团伙不会很好对付,因为张全昨夜救命的天兵豆就是盗墓头子给他的。

    这伙人有能耐,里面绝对有修士。

    他们赶到伏龙河码头上,渡船已经进入视野,等着过河的人纷纷站起来。

    船公停靠,然后叼着烟袋锅说道:“诸位恩客且让老汉歇一歇,人终究得服老,老汉没力气折腾喽。”

    谢蛤蟆感叹道:“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做豆腐,古人诚不欺我。”

    王七麟看着悠悠江水道:“不对,人生三苦的第一苦是得不到;第二苦是千辛万苦得到了却觉得不值当;第三苦是忍受不了痛苦放弃了才知道这东西那么重要。”

    一个穿着长褂、打着青绿头巾的中年人走过来拱手笑道:“在下冒昧了,看这位大人英俊潇洒、谈吐不凡,一定是伏龙乡的小印王七麟王大人?”

    王七麟拱手回礼:“阁下是?”

    中年人笑道:“草民张成山,我曾经在我父亲张长庚写来的书信中听他提过您的威名,所以才冒昧的上来与您交谈。”

    王七麟恍然大悟:“原来是张郎中,您是要去坐诊医馆?我曾听您父亲说过。”

    徐大闲不住,不知道他跟船公说了句什么,船公喊道:“过河的恩客上船喽。”

    结果上了船王七麟发现,划船的变成了徐大。

    徐大有两膀子力气,船桨在他手里轻飘飘的,小船一个劲往前冲。

    船公笑道:“大人划船很有天分,天生是划船的好手。”

    徐大道:“那是当然,大爷最喜欢划船了。等有朝一日随我家大人杀尽天下邪魔,我就回这伏龙河来渡人过河。到时候渡人渡己,岂不美哉?”

73.蜃炭镇秽

    船到对岸,船公很感谢徐大的帮助,无论如何要送他们几尾鱼吃。

    两尾鲤鱼、两尾白鲢,另外还有一串鲫鱼,都是活蹦乱跳。

    王七麟拎着鱼走在回去的路上,脚步轻盈。

    关于七月半的诅咒终于有了头绪,虽然对头很厉害,但他也很厉害,还有玄猫帮忙。

    这次对战方相氏,八喵给他很大帮助。

    想到这里他将八喵从怀里掏出了:“么么么!”

    八喵睡眼朦胧:(~o~).z.Z

    一行人从聚香楼前走过,祝掌柜的看见他们拎着鱼便出来打招呼:“王大人,去钓鱼来吗?”

    徐大得意洋洋的说道:“不,我们去县城来着,这鱼是我给船家划船赚的工钱。”

    祝掌柜的一脸失望:“哦,我还以为是谢大人钓到的鱼呢。”

    谢蛤蟆老江湖了,他不耐道:“我欠你的菜钱迟早会还上,你何必催的这么急?我还能跑了?”

    祝掌柜赔笑:“不能不能,我就是问问。”

    徐大看看谢蛤蟆又看看王七麟手里的鱼,他将两条鲤鱼拿出来递给了祝掌柜。

    祝掌柜一脸惊喜:“哎哟,可不敢可不敢。”

    不敢什么他也不说,反正他顺手把鱼接走了。

    徐大说道:“这两条鱼一条你给我红烧了送去驿所,一条先寄养你这里,哪天我馋了再红烧。”

    你以为你会小赚?不,你会血亏。

    驿所门口,黑豆鼻子上塞了两个棕色的杨树飘絮在自娱自乐。

    看见王七麟后他咧嘴笑,跑过来对着他张牙舞爪、摇头晃脑。

    王七麟问道:“抽筋了?”

    黑豆急忙摇头。

    徐大翻白眼道:“这是在舞狮子!”

    黑豆眉开眼笑,急忙点头。

    王七麟心里不是滋味,听天监凶名在外,老百姓畏之如畏虎,这导致没有孩子敢跟黑豆一起玩,他只能自己玩。

    不到四岁的孩子,孤孤单单的自己坐在门口,这场景他想想就难受。

    因为他亲身经历过。

    于是他把八喵掏出来给黑豆:“喏,你们两个一起玩。”

    黑豆抱起八喵用脸蛋使劲磨蹭,磨蹭的八喵生无可恋。

    回到家里后他又把八喵放到地上,然后自己趴在地上张牙舞爪、摇头晃脑并大叫:“我是大狮子,你是小老虎!”

    八喵冲王七麟投去求助的一瞥。

    王七麟装没看见,他只能在心里感叹:有孩子的家庭真不能养猫,对猫不好。

    鲫鱼炖汤,白鲢用花椒和酸菜一起炖,中午的时候驿所院子里弥漫出来鲜香的滋味。

    这下子黑豆不去折腾八喵了,他在厨房内外忙活:给娘抱柴火、给娘擦汗、给娘送水。

    八喵似乎对酸菜花椒鱼的香味很感兴趣,跳到了灶台上去凑热闹。

    王巧娘切大葱,很快八喵又泪眼汪汪的跑了出来。

    王七麟前来帮忙,问道:“黑豆他老子,有没有来找麻烦?”

    他的姐夫是个二流子,连乡里混子都算不上,只会吼儿子打老婆,王七麟很看不上他。

    但没办法,当时能看上他们家的男人只有这个水平。

    王巧娘笑道:“他哪里敢来驿所?”

    快到饭点,鲫鱼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浓白的汤汁在锅子里翻滚,鲜美的滋味让人垂涎。

    八喵又跑了进来。

    但对大葱望而生畏。

    中午全鱼宴,一条红烧大鲤鱼、一盆鲫鱼汤、一锅酸汤鱼。

    这样王巧娘又炖了一些小杂鱼,顺便在铁锅上贴了一圈的玉米小饼。

    小饼烤炙的金黄,用来泡鱼汤最是美味。

    王七麟咬了一口饼子拿了一根大葱蘸甜面酱吃,八喵对此肃然起敬:这么可怕的东西都能吃,厉害厉害。

    它也有位子,趴在桌子上舔鱼汤。

    这时候王七麟才知道,八喵不是不吃鱼,它是不吃生鱼,吃熟的!

    徐大将它的盘子端到地上:“谁家的猫还上桌呀?咋不上天?”

    八喵眼睛眯起、两腮鼓鼓,一爪将盘子拍向徐大,然后兔起鹘落钻进王七麟怀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徐大手忙脚乱的擦身上的鱼汤:“这兔崽子啊不,猫崽子,看我怎么办你。”

    王七麟笑,然后又把它的盘子放到了桌子上,八喵跳下去伸出软绵绵、毛茸茸的小jio在桌子上划了一下。

    硬杨木桌面上出现一溜的爪痕。

    王七麟帮忙翻译:“它想问你,是你脸硬还是这桌子硬?”

    徐大悻悻道:“你就惯着它吧。”

    黑豆用手捅了捅他的大腿,徐大低头看去,黑豆小声道:“大爷可以惯着我。”

    吃过午饭,王七麟说要回屋睡午觉,实际上他准备回去炼丹再添加一年修为。

    结果眼观鼻、鼻观鸡的陷入识海中后,他发现造化炉又没有火焰了,倒是炉子口上漂着一个白色雕像。

    雕像站在一方拳头大小的石印上,人形、虎面、有角,很像昨天斩杀的镇墓兽方相氏。

    这让他一愣:不对呀,自己什么时候得到过可以炼化的东西?

    他琢磨了一番,猜测是斩杀方相氏的时候造化炉出来将它给一起吸进去了。

    昨天看到阴魂那会他推测出是有人将封印了方相氏的镇墓兽当做了镇纸送入不知晚斋,从而造成一系列惨案。

    谢蛤蟆认可他这推测,当时还寻找过镇纸但没有找到,以为王七麟斩杀了方相氏后,用作封印主体的镇纸被摧毁了。

    结果是被造化炉给吸走了。

    他拿出这石印雕像一看,印章底下有四个小篆:蜃炭镇秽。

    正好谢蛤蟆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便打开窗户亮出这石印雕像问道:“道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蛤蟆懒洋洋的回头看了看,乐了:“这不是咱们猜测的被当做了镇纸的镇墓兽吗?原来被大人先行拿走了,难怪我找不到。这东西你收好,以后等你百年了放到自己墓地里,就不用担心会被盗墓了。”

    王七麟道:“不,这不是那镇墓兽,是个石印,上面有四个字是蜃炭镇秽。”

    “蜃炭镇秽?蜃炭镇秽符?!”老道士猛的来了个蛤蟆翻身又来了个蛤蟆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窗口。

    拿到石印他翻看一番后问道:“大人,这是哪里来的?”

    王七麟说道:“是我跟随衙役们去张全家里抄家时候找到的,我当时猜这东西就是你要找的镇墓兽,所以带了回来。”

    谢蛤蟆摇头:“这不是镇墓兽,这是一枚符种!好东西啊!”

    “大人知道,诸子百家中符箓自成一家,像老道修的便是符箓派。老道算是小有天资之人,但也是修习了两纪才有所小成,能自己绘制符箓。而要有所大成,怕是得用毕生精力去修习才行。”

    一纪是十二年,两纪是二十四年。

    他继续说道:“符箓派难以修习,于是有大能创作出了符种这一神物。顾名思义,符种就是符箓的种子,种下这种子灌入内力或灵气,它就能成长为一枚符箓。”

    “这就是一枚符种,你将内力灌入其中然后印刻在符纸上就能制作出一枚符箓。当然,这样的符箓效力要比我们符师亲手炼制的效果要差,它的好处是可以让一个外行人也能炼符。”

    “符种有珍贵有常见,你这枚符种比较珍贵,因为它材质独特,是用蜃炭做成,所谓蜃炭你知道吗?”

    王七麟摇头。

    他是个菜鸟。

    谢蛤蟆笑道:“蜃就是能制作海市蜃楼的那异兽,炭是木炭,蜃炭是将蜃的骨架烧制所得,能驱邪镇祟。”

    “《周礼·秋官·赤犮氏》有云,‘掌除墙屋,以蜃炭攻之。’它说的是要驱逐藏在屋子里的污秽,就要用蜃炭来攻击。而《左传·成公二年》有云,‘天子驾崩,始厚葬,用蜃炭。’这个简单了,说的是天子死了要厚葬,墓地中多有蜃炭。”

    “这个符种就是蜃炭材料,它制作出来的符箓带有蜃炭成分,所以能镇邪镇秽。”

74.客上门

    王七麟找谢蛤蟆要了一张符纸。

    他双手握住符种印了下去,内力走奇经八脉进手中,就像能灌入妖刀中一样涌进符种。

    提走符种,符纸上留下四个字:蜃炭镇秽。

    看着这张符纸他百感交集,这是自己的处子符,以后自己也能炼符了。

    可惜驿所已经有了灵官冲厄符,这张符的功效要比蜃炭镇秽符强大许多,所以符种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不过谢蛤蟆说蜃炭镇秽符也是平安福,带在身上能庇佑平安。

    于是王七麟给姐姐和外甥各印了一张,还准备多印几张托大姐回家时捎回去。

    尽管新阴路已洞开,但小地方污秽邪异的事还是少,王七麟空下手来开始在乡里调查当年的案件。

    根据窦大春所说案子是当年伏龙乡小印所办,那乡里肯定有知情人。

    这一调查没查到跟当年案情相关的消息,倒是查到了一起诡事:乡路上出现了一个讨命鬼。

    从前几天这讨命鬼就出现了,乡民走夜路会碰到这么一个人,他晃着一袋子金铢问一些类似‘我以XX钱换你X年寿命行不行’的话。

    乡里人都知道这是孤魂野鬼,便会低头走自己的路,这鬼倒不去纠缠什么,并没人因此而丧命。

    这就是讨命鬼出现日子不短却没人来驿所告状的原因,对老百姓来说只要不出事他们尽量不会跟官差打交道。

    官差猛于鬼!

    查到案子就得办理,上午时分,王七麟正在院子里跟谢蛤蟆和徐大商量案情,黑豆忽然飞奔进院子抄起扫帚冲他而来。

    王七麟吓一跳:这傻孩子要造反?

    结果黑豆骑着扫帚在他身边转圈,见此他明白了:“又有人骑马来了?”

    黑豆激动的狂点头。

    这孩子对马有着异样的偏爱和狂热,王七麟忍不住问王巧娘:“大姐,你是不是在马厩里生的黑豆啊?”

    王巧娘笑道:“怎么会?我是在猪圈里给猪喂谷壳时候临盆的。”

    马蹄声拉近,一阵清脆的女声响起:“吁吁吁!”

    黑豆扔掉扫帚躲在门后往外看,黑黑的眼睛很亮,往外走的王七麟看到后笑了:这真是猪谷里豆。

    徐大眼睛更亮:听声音就知道来了个美人,冲鸭!

    王七麟出门一看是黄轻云姐弟到来,他抱拳道:“黄小姐、黄少爷,好久不见,哪阵风把你们吹到我这小小驿所来了?”

    黄轻云抬腿下马,笑道:“王大人你得改口了,我和我弟弟改姓了,改成姓丁。”

    她今天将乌黑秀发编成许多小辫,鹅黄外衣下是一身白衣劲装,显得一双美腿更是笔直颀长,整个人英气勃勃,小辫甩动,让她身上充满了异域风情。

    徐大竖起大拇指:顶呱呱啊。

    王七麟明白原因,点点头不语。

    丁流风问道:“你不好奇吗?”

    王七麟道:“好奇,但有些事我还是不知道为妙。”

    丁流风钦佩的鼓掌:“难怪我爷爷说你为人成熟,还说……”

    丁轻云拍了他后脑勺一把道:“你什么时候也能成熟起来?”

    丁流风不悦的梳理了一下秀发:“阿姊好讨厌,把人家的发型打坏了。”

    丁轻云蛾眉倒竖作势发怒,丁流风急忙拍马跑开。

    黑豆很羡慕的躲在门后看,丁轻云指着他问道:“你儿子吗?”

    王七麟失笑:“是我外甥。”

    丁轻云走过去蹲下问道:“外甥,你想骑马吗?”

    黑豆怕生,转头跑路。

    闭着眼跑的。

    风儿迎面而来,他感觉自己在纵马逃脱一个姐姐的追杀。

    这个姐姐很强壮,胸肌比舅舅和大爷都要大。

    丁轻云站起来说道:“王大人,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感谢诸位大人的救命之恩。”

    徐大含情脉脉的说道:“云妹子太客气了,那都是大哥应该做的。”

    “徐大哥高风亮节,但我总归得有所表达。”丁轻云从马上拿下一支狼牙棒。

    正是当初她挂在墙壁上那一支。

    “这支狼牙棒是神都天机阁所出,所用精钢来自昆仑铁脉,开山裂石轻而易举,我看它跟徐大哥是绝配。”丁轻云挥舞了一下狼牙棒。

    破风声猎猎。

    徐大接过去眉开眼笑:“哈,大爷我终于有趁手的家伙什了。这腰刀不行,跟灯笼草一样。”

    他随手扔掉腰刀,丁轻云捡走配在了腰上。

    鹅黄长衫迎风鼓荡,雪白劲装干脆利索,再搭配这一把长刀,此时她当真是英气逼人。

    她还给谢蛤蟆带了礼物,一摞印着云纹的符纸。

    丁流风介绍道:“这是我爷爷托他在神霄派的朋友得到的符纸,据说很珍贵。”

    谢蛤蟆笑得合不拢嘴:“珍贵、珍贵,这是神霄派秘用的云霄素笺,好东西。”

    王七麟赶紧请他们进屋,黑豆看到大家伙离开了门口,便自己跑过去抱着门板看大马。

    丁轻云看到后笑道:“外甥,姐姐府上有一匹刚下的小马驹,以后给你带来做礼物。”

    黑豆:“姐姐真美,人美心更美!”

    驿所上下,迅速被收买。

    王巧娘本想坚持一下,但人家小姐给了她一个美玉镯子。

    她决定将这镯子做传家宝。

    王七麟目不斜视,等待属于自己的奖励。

    结果丁轻云红唇上挑,冲他嫣然一笑,眉眼间有少女的妩媚在荡漾:“至于给王大人的谢礼,那就是我——我想拜入您麾下,听从您的调遣。”

    王七麟吃惊:“什么意思?”

    丁轻云面色一肃,抱拳冲他行礼:“大人在上,卑职丁轻云前来应征,无论游星还是力士都能胜任,望大人应允!”

    王七麟摆着手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丁轻云正色道:“我不是玩闹,你别小看我,我虽然不像你们听天监当差的一样能修炼神功道法,但我也是天生神力,少年时候就随军操练,又能识文断字,做个力士和小印绰绰有余。”

    “五十斤的石锁!能扔到屋顶!”丁流风傲然道,“有一次踹了我一脚,我飞出去十二步距离!”

    说到后面这里,他隐隐心痛。

    王七麟道:“但我手下已经没有编制,你们姐弟二人……”

    “没没没,不关我的事,是我阿姊想要加入你们听天监。”丁流风赶紧解释。

    王七麟道:“反正我手下满员了,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暂时留在这里。”

    丁轻云盘靓条顺,又有将军府的背景,倒真是个好手下。

    这时候正在门口看大马的黑豆忽然再度跑了进来。

    王七麟看向大门,有两个泼皮在探头探脑。

75.讨命鬼

    看见这俩泼皮,徐大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机会来了,于是他威风赫赫的指着两个泼皮喝道:“看尔等獐头鼠目,定然不是好人,给大爷滚过来!”

    两个泼皮点头弯腰的跑来,徐大拉开架势准备一人一拳,结果俩泼皮了解他脾气,抢先跪下了。

    只要我投降的快,那就没人能战胜我!

    徐大恼怒:“忒没骨气,你们俩给我站起来。”

    俩泼皮摇头,站起来要挨揍的,当我们傻吗?

    一个叫侯俊的泼皮说道:“大爷先别动手,我们俩是来报案的。”

    王七麟问道:“报什么案?”

    侯俊哭丧着脸道:“大人您最近不是在查那乡路上的讨命鬼一事吗?我们俩兄弟想给大人和大爷分忧,于是昨夜就在乡路上转了转,结果碰见那鬼了。”

    另一个泼皮补充道:“还遇上了鬼打墙,在乡路上绕来绕去不知道怎么绕进了一处山地里,这是刚刚跑出来。”

    “当时我们俩就走在路上,然后讨命鬼出现了,然后它问我们说,二百金铢换二十年寿命可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不对劲可还是情不自禁的答应了!”

    说到这里,侯俊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谢蛤蟆道:“这就叫鬼迷心窍,不过你们没拿它的钱,倒也没事。”

    侯俊流着泪举起一个小袋子。

    王七麟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枚枚黄表纸叠成的纸铢!

    侯俊哭着说道:“它当时给的是金铢啊,我们俩检查过的,所以当时还没有很怕。可是鬼打墙绕到了早上,太阳出来再一看,全是纸钱!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阳寿,你说万一我只能活四十五年,岂不是……”

    “明年今天就是你出殡的日子。”徐大可怜的看着他说道。

    侯俊哭的更厉害了。

    徐大安慰他道:“别怕,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这不还有一年时间吗?到时候大爷亲自去给你抬棺,纸钱从门口撒到坟头,一路连吹带打,纸娘们给你烧三十个,绝对敞亮、绝对气派!”

    一听这话,侯俊直接泣不成声。

    另一个泼皮也哭:“我不想丢了这些寿命。”

    吓了两人一通,徐大懒洋洋的说道:“行了,我逗你俩呢,你俩的阳寿丢不了,估计碰上的是个孤魂野鬼罢了,都没在你们身上感觉到什么阴气。”

    送走两个泼皮,王七麟跟谢蛤蟆商量讨命鬼的事,徐大则给丁轻云献殷勤。

    但丁轻云也想去讨论案情,于是她给弟弟使了个眼色。

    丁流风是出色的僚机,接到指令后立马将徐大叫到一边低声道:“大爷,你是不是想追求我阿姊?”

    徐大道:“小老弟,你不用叫我江湖尊称,叫我大哥就行。大哥不是想追求你姐,是月老把你姐送到我面前,天作之合!”

    丁流风苦笑一声:“大哥你看走眼了,不是月老把她送来的,我告诉你实话吧,我阿姊喜欢女人,她、她不喜欢男人!”

    徐大一愣,然后面露决然:“喜欢女人怎么了?喜欢女人更好,你瞧,她喜欢女人,大爷我也喜欢女人,这是个共同爱好,这是缘分啊。对了,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丁流风干笑道:“我、我随便,不挑。”

    徐大顿时骇然。

    孤魂野鬼好办,只要碰到它将它驱散即可。

    他们人太多,阳气太旺,孤魂野鬼可能不敢露面。

    于是王七麟安排人手,他对丁轻云道:“今晚我们分批次出行,你初来乍到要小心,就跟着谢道长吧。”

    徐大急忙给他使眼色。

    王七麟无奈道:“我看见你了,你跟着我,我还能把你落下不成?”

    徐大改成翻白眼:我透!

    晚上要办案,于是他们提前吃晚饭。

    丁轻云的到来改善了他们伙食,将军府有钱,她直接请一伙人去下馆子解决了午饭和晚饭。

    吃过晚饭后她看丁流风魂不守舍,便生气的说道:“你要是不想待在听天监就先回家吧,记得回去跟爷爷说一声我暂时留在这里,过几日再回去。”

    丁流风上马狂奔。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丁轻云微微一笑:“王大人,我们还不跟上去?”

    今晚月色颇佳,一轮明月挂在夜空。

    丁流风骑在马上抬头看,月光皎洁,可惜没有多少星光。

    见此他在心里感叹:“月明星稀,古人诚不欺我。”

    月光雪亮,乡间小路倒是不算黯淡,勉强能看清道路。

    可是丁流风胆小,特别是被夜风一吹他心里打起了哆嗦。

    路边栽种着好些树木,让夜风一吹它们的枝杈甩动、树影招摇。

    丁流风拉住马缰沉思:“不对啊,阿姊平时最喜欢折腾我,这次怎么会轻松放我回家?”

    “而且她拖到晚上才让我回去,晚上容易见鬼啊……”

    “都说鬼怕恶人喜阴人,会去纠缠阴气重的人……”

    “这整个乡里好像没有哪个男人比我阴气更重了吧?”

    “睡汝娘的!中计矣!”

    他调转马头往后狂飙!

    然后和王七麟四人在后头的乡路上碰面了。

    那场景挺尴尬的。

    丁流风直接炸了:“阿姊,你又坑我?!”

    丁轻云不承认:“坑什么?你胆子这么小,不敢走夜路啊?”

    “阿姊你又坑我!”

    “你说什么呀?你不是回家了吗?”

    “阿姊你又坑我!”

    王七麟最讨厌家长里短、亲戚撕逼,于是拖着徐大先走:“道长,你调解一下他们姐弟关系,我俩去办案。”

    没有诱饵了,这样他们两个成了诱饵。

    乡里庄户人家累了一个白天,晚上早早睡下了。

    这会夜晚降临不久,王七麟走在乡路上四处观望就看不到灯火了。

    四野之外黑黢黢的,唯有面前的路被月光照耀的惨白。

    几只夜鸟扑棱翅膀飞过。

    咕咕的叫声被夜风吹出很远。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脚步声在夜风吹拂下有些零散。

    也不知道在乡路上走了多会,突然之间,八喵拱了出来努力想往后看。

    王七麟向后看去。

    徐大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身大红寿衣的人。

    这人走路无声无息,他们两人竟然都没有发现。

    讨命鬼出现了。

    月光照在王七麟脸上,徐大看到他的表情后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嘀咕着往前走。

    这一招却瞒不过讨命鬼。

    它轻飘飘的走上前来用干巴巴的声音问道:“后生,给你五百金铢换你五十年寿命,可否?”

    徐大想了想问道:“我今年二十,再还给你五十年寿命,那我岂不是七十岁啦?你想给我五百金铢,换我变成七十岁,对不对?”

    讨命鬼干巴巴的笑:“对。”

    徐大说道:“那我不愿意,不过你可以找我爷爷问问,他今年七十一,应该挺乐意用变成七十岁换你五百金铢。”

    准备抽刀的王七麟愣住了。

    讨命鬼也愣住了。

    过了几个呼吸,它又走向王七麟,继续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道:“后生,我给你一千金铢,换你五十年寿命,可否?”

    王七麟学徐大的样子问道:“我今年刚十八,你想用一千金铢换我变成六十八岁?”

    讨命鬼迟疑,没有回答。

    王七麟继续说道:“我倒是愿意,不过你能不能再等几年?等我七十岁了,我再回来找你换这笔钱,好不好?”

    徐大惊呆了:高手,这才是高手!阳寿没丢自己还把钱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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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626/ 第一时间欣赏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作者:全金属弹壳所写的《妖魔哪里走》为转载作品,妖魔哪里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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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介绍:
人道式微,诡道猖獗。百鬼夜行,苍生太苦。我王七麟愿以一柄斩鬼刀,于妖魔环伺之中为我人族杀出一条阳关大道!妖魔哪里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魔哪里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