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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全文阅读

作者:全金属弹壳     妖魔哪里走txt下载     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09.大势已成

    大黑峒与九黎峒之间,那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前后夹击之下,大黑峒竟然在实力胜过自己一方甚多的九黎峒面前拿下优势,这让复仇心切的峒民大喜过望。

    如果是在以往交锋中碰上这种事,仡僚猖一定会赌一把:带峒民与死敌力战到最后。

    但是现在他得到了王七麟所传授的斗争金典: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所以他果断放弃以血肉冲出来的优势,号令前锋继续突击,汇合前来支援的族人脱离战场。

    不管九黎峒还是大黑峒都只是百姓而不是军人,他们没有很强的纪律性。

    军令如山倒只是平日里的口号,许多人杀红了眼压根不管头人们下达的命令,还在与仇敌血战。

    而突击的队伍也没有去等待这些人,他们凿穿了九黎峒的防线后果断脱离战场往山下撤退。

    这就是他们对战斗的理解:尽力约束队伍,一旦队伍散开无法凝聚,他们也不会强求。

    只要保住有生力量,目标就算完成。

    杀红眼、杀到昏了头这些人属于自愿断后队伍,这样也省得头人们还要耗费心思的选择断后人员。

    这是大黑峒和九黎峒之间的战斗,跟观风卫没有关系,观风卫不必缠斗,王七麟也迅速带人脱离战场跑路。

    脱离黎廉十二寨十五里就是大黑峒的地盘,大黑峒在这里有一座大山寨叫斑斓寨,他们便在此寨进行了汇合。

    天亮之后八喵跑回来,回来后便对王七麟使劲点头。

    王七麟见此问道:“九黎峒的人,通过地道进入了寨子?”

    八喵摇头。

    王七麟又问道:“九黎峒的人进入寨子之后,中了大黑峒的陷阱,毒虫和毒水发挥了效果?”

    八喵郑重的点头。

    得到这个答案王七麟就迷糊了:大黑峒里没有九黎峒的奸细,九黎峒也不知道黎贪山狼的身份,否则他们应当会多多少少的知道或者推断出黎廉十二寨被设下陷阱。

    “这样来看,黎贪山狼的扮演者没有说谎,他是九黎峒的核心人物,那他得到的消息也是真的,黎廉十二寨中确实有地下密道才对。”王七麟下意识的自言自语。

    “可是,这不应该,这样地道在哪里竟然让仡僚猖千方百计都寻获不得?”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为什么不在大黑峒离寨的时候通过地道去抄后路?”

    八喵急忙点头,继续点头。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它:“你什么意思?他们通过地道抄过后路?”

    八喵摇头。

    它站起来很苦恼的用爪子挠了挠小脑门,然后跟人一样揣着手用后腿撑着身子走了起来,一副遇上难题的样子。

    王七麟知道它这是在想办法告诉自己答案,于是便耐心等待。

    等待一阵后八喵眼睛一瞪,它屁颠颠的跑到门口去关上门,然后睁着眼睛看向大门又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问其他人:“它这是什么意思?”

    一行人绞尽脑汁的开始猜测:“它这是关上了门,是不是暗示咱们地道是有的,只是被关上门很好的隐蔽起来,导致外人无法发现?”

    “喷僧认为它关上门是想告诉咱们,你们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没门!”

    “胡扯,八喵不是这样的猫,它的意思应当是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咱们的讨论不能让大黑峒的知道——啊,老道知道它的意思了,大黑峒对咱们说谎了!”

    听着他们的猜测,八喵两眼一翻倒地伸直了腿。

    王七麟明白它做这个动作的意思:跟你们这些傻逼唧唧歪歪,喵爷还不如去死了的好!

    他摆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别瞎猜了,你们猜的不对,八喵,请继续你的表演。”

    八喵一咕噜爬起来,它走到关闭的大门前用后腿走路,然后从大门前走过,对着墙壁探头探脑,再走回来探头探脑,左右走来走去的探头探脑。

    王七麟猜到了它的意思:“八喵是说,咱们想要找那个地道,可是找来找去找不到!”

    八喵回过头来对他点头并给他飞了个媚眼。

    王七麟没好气的挥挥手:“你继续表演继续表演,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还有徐爷,你以后别在八喵面前发骚,你看你把孩子带成什么样了?”

    八喵找了一会装作没找到门口的样子,然后它站到了门口回头看他们,继续探头探脑的找来找去,这时候它用尾巴捅开了门。

    八喵一个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了打开的门,它瞪大眼睛张开嘴巴,看看门口又去看王七麟等人:你不对劲.jpg。

    王七麟隐隐明白了它的意思:“你本来藏在寨子里头,还在继续的寻找地道,但就是找不到。就在你不经意间一看,发现地道出现了?”

    八喵冲他点头。

    一行人傻眼了:“这是什么道理?”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问道:“道爷,这是什么道理?”

    谢蛤蟆挠了挠下巴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当年行走江湖吧,倒是见过一种妖怪,这妖怪有个本事,就是化作一条很长的管道,两头连通两个地方,穿过管道就能从一个地方进入另一个地方,无论两个地方多么封闭……”

    说着他摇摇头:“不可能的,九黎峒不可能有这样的妖怪!”

    王七麟问道:“什么样的妖怪?我跟你说,有个叫鲁子的人说过,你认为越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越会发生,这就是著名的鲁子法则……”

    “鲁子?鲁班?”徐大问道。

    “还有这样的法则?”其他人好奇。

    王七麟摆摆手道:“有的有的,确实有这样的法则,道爷你说说,这是什么妖怪?”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说道:“残龙蜕皮所化的妖怪,叫做穿山口,因为这妖怪可以钻入山里,然后在山两头各留下一个口,这样人从一个口进入从另一个口出去,就等于穿过了这座山!”

    徐大沉思:“那人们是从它口里钻进去的屁口里出来的,还是从……”

    “这它娘的重要吗?”谢蛤蟆给他一个白眼,“别以为这妖怪很简单,它是很罕见、很厉害的,所以老道认为九黎峒的人不可能御使的了它,最早御使这妖怪的都是上古神民!”

    “神民们要穿山越岭,就会带上它,这也是它最早会被叫做穿山口这么个普普通通名字的原因。”

    吞口敬畏的说道:“道爷见过这穿山口吗?”

    谢蛤蟆点点头:“见过,但也只见过一次。”

    吞口顿时更敬畏了:“道爷肯定也见过神民了!”

    谢蛤蟆摇头说道:“无量天尊,那倒不是,老道见到这穿山口的时候并没有遇到神民,只是遇到了个神民之后,那神民之后真是——”

    他摇头更厉害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们猜它用这穿山口干什么了?”

    徐大猜测道:“偷情……”

    “不愧是徐爷。”谢蛤蟆钦佩的对他拱手,“徐爷你真是精力旺盛。”

    徐大反应很快,争辩道:“偷——偷钱,偷钱跟精力旺盛有什么区别?”

    “对,他肯定是用来偷钱了。”白猿公响应。

    谢蛤蟆盯着他问道:“呃,你怎么会猜到?”

    白猿公无奈的说道:“拜托,道爷,你有了这玩意儿你不去偷钱你干什么?你看将这玩意儿一段开口在自己家里一端开口在钱库里,这样进去偷钱,还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全国钱库这么多,走遍天下偷遍天下,一边走一边发家致富,九洲走一遍,你就是天下第一财主了!”

    谢蛤蟆说道:“你们真是一样的没有出息!他确实这么干了。”

    徐大点头:“真是没有出息,就去钱库偷个钱,还用这样的法宝?”

    白猿公问道:“那怎么偷?”

    徐大精神一振,给他们讲解道:“大爷有个长辈,这事大爷是听我爹说的,他是前朝人啊,前朝昏庸,官吏贪污成风,他从小就想当官搞贪污。”

    “可是他家里不行,于是他就想去当钱库的守库兵,这守库兵怎么干活?每天要光着身子进去看护,在里面换上衣服,出来的时候还得脱光衣服,然后出来再换一身衣服。”

    “所以钱库的守库兵怎么贪污?他们得从小训练,先是往后门塞鹌鹑蛋,然后塞野鸡蛋,再塞鸡蛋,最后塞鸭蛋,到了能塞进鸭蛋就当炼成了,因为前朝银库里的银锭就跟鸭蛋一样的个头。”

    “吾草!”所有人惊呆了。

    白猿公挠挠头道:“往往后门塞鸭蛋?那太霸道了吧?”

    徐大鄙夷的说道:“没有见识,塞鸭蛋只是出师,真正厉害的是能塞进鹅蛋!”

    “不过这些人晚年都很惨,会失禁的。”

    “那你这个长辈偷了多少钱?”吞口关心的问道。

    徐大叹了口气:“一分钱没偷到。”

    “为什么?”众人想不通,“他为人清白弘毅?”

    “不是……”

    “他肯定没当上守库兵!”

    “恰恰相反,他当了一辈子守库兵!”徐大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他为什么没偷钱?”

    徐大忧伤的说道:“他刚练好了本事当上了守库兵,太祖起兵横扫九州创建了本朝,然后改制货币,不用金锭银锭,改成了用金铢银铢!”

    “然后太祖为了防备有人用这样的手段偷钱,就特意聘用前朝的守库兵来干活,守库兵们后面松松垮垮,他们连屎都夹不住,怎么能夹得住金铢银铢呢?”

    王七麟叹气:“闻着伤心,听者流泪啊,哈哈哈。不过徐爷,你说的这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因为这个人就是我四爷爷啊。”徐小大说道。

    大家伙又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有人说:“咱们本来在讨论什么来着?为什么话题会变成这个?”

    大家伙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王七麟悻悻的说道:“以后都记住了,谈正事的时候都别瞎鸡儿的乱扯!”

    徐大说道:“对啊,以后弟兄们都记住了,扯的开心的时候也别瞎鸡儿的提正事!”

    众人纷纷点头。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总之这穿山口是很罕见的东西,若是九黎峒有这样的宝贝,怎么可能用来进入一个寨子?”

    王七麟认可这个说法。

    这玩意儿简直是攻城掠地的神器,九黎峒有穿山口,大黑峒各个寨子早被碾压成渣渣了。

    他们继续猜测,结果也没猜出个结果。

    徐大说道:“算了不猜了,七爷,咱们还是赶紧联络各方对九黎峒动手吧,只要把九黎峒给搞的元气大伤了,咱们抓他们头人进行拷问,不就知道结果啦?”

    王七麟制止他们说不着急,他先让大黑峒去发动山中村寨对九黎峒进行第一轮打击。

    这事用不着他们出手,他们回到了仡僚寨去看守刘寿。

    刘寿确实奄奄一息,如今他只会惊恐的嚎叫,即使给他摘掉眼罩他也看不到人了,他会看向虚空然后求饶,向这个人求饶向那个人求饶。

    已经疯了!

    谢蛤蟆给他施法吊命,尽量拖住他小命。

    他告诉王七麟,刘寿这是罪有应得,移谶术这东西就是这样,夺取他人命途运势给自己改命,当有朝一日遭到反噬,那必然是痛苦无比!

    大黑峒动作迅速,捷报连连!

    九黎峒太过分了,他们真是嚣张,竟然敢仗着联手了祯王去招惹山中所有村寨!

    一切如他们预料中,各村寨发现自家祖坟让九黎峒给挖开、自家亲人被九黎峒给剥皮抽骨,那真是群情激奋!

    一场场围攻九黎峒的血战在山中各处展开了!

    五鬼这个盟友用上了,青凫将信送过去后,他立马告知了桓王留在锦官城内的统兵大将。

    相关信息很好印证,特别是碧血军刚刚送了一批战死的英烈返回家乡下葬,棺材一开,里面只剩下一堆烂肉!

    五鬼气炸了!

    他们飞书传信给桓王,桓王得到消息立马上书朝廷要求进山剿匪。

    百战猛士魂归他乡,死后才得以回归故里,结果尸首不但没有被尊崇安置,反而被毁灭!

    桓王必须得有所表示,否则他就没法带兵了,否则士兵怎么还敢为他卖命?

    生前没有荣华富贵也就罢了,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

    这绝对不行!

    看到山中乱战四起,王七麟果断带上了刘寿返程。

    临走之前他把绥绥娘子和黑豆留在了山寨里头,这里在未来一段日子是最安全的地方。

    同时他安排胖五四去了一趟天赦观,请了蜀郡银将青云子,并向他请命,由他来调动当地听天监联手对抗九黎垌。

    九黎峒所作所为实在过分,这同样是犯了听天监的大忌,按照朝廷律法,盗墓毁尸者,重罪!

    热闹祥和的锦官城如今一片肃杀,他们入城的时候正好有一支队伍开拔!

    五鬼在城内等着观风卫,王七麟本来入城先要去找祯王,结果被他给拦住了。

    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众人还以为他要开打。

    结果五鬼找到王七麟后直接跪拜在地:“王大人,多谢!”

    王七麟扶起他说道:“五鬼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五鬼说道:“九黎峒欺人太甚!竟敢挖我们西南边军坟墓、毁我们西南边军尸首!此仇不报,我边军兄弟誓不为人!”

    他一掌砸下,真气外放,地上石板炸裂!

    王七麟凝重的说道:“本官也是凑巧查到……”

    “九黎峒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做!”五鬼咬牙切齿的叫道,“我边军将士,远离家乡、终生不见父母妻儿,只求一个卫国戍边!只求一个让百姓安居乐业!”

    “他们最终怎么回家?马革裹尸的回家啊!”五鬼是单纯的人,说着便眼睛红了,“这些山中蛮夷怎么敢这么做?!他们怎么能侮辱英烈尸首?怎么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不能以全身而投胎!”

    王七麟安慰他道:“本官也没想到这九黎峒竟敢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不过还好,此事东窗事发……”

    “我们奋威将军已经查过了,九黎峒这么做至少已经有十年之久!”五鬼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么多年,一群山里蛮夷怎么能做的天衣无缝、人不知鬼不觉?”

    王七麟说道:“那肯定是有人包庇他们!比如祯王?”

    “而且更重要的是你刚才问的那句话,他们怎么敢这么干呢?是不是他们认为自己找到了依仗、找到了保护伞呢?”

    “谁是他们的依仗?谁是他们的保护伞?祯王?”

    五鬼估计没想到他这边说的这么直白,愣是把他给整的沉默了。

    他换了个话题说道:“我们世子要来了,他不日将抵达锦官城,亲自指挥进山剿灭九黎峒的事宜。”

    “刘稳?”

    五鬼点点头。

    王七麟说道:“你们世子知道本官是什么人,好了,本官还有要事见祯王,先不能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了。”

    五鬼又点头,他目送王七麟离开,忽然叫道:“王大人,多谢!”

    王七麟摆摆手:“我们是盟友!”

    五鬼少见的露出个笑容,说道:“盟友!”

    桓王果然是势力庞大,而且手腕狠辣!

    他将事情上奏朝廷,得到太狩皇帝回命之后立马调动了锦官城内驻军分批次出动去对付九黎峒。

    蜀郡诸多武林门派都接到了他的传信,被委派作为军队先锋进山打助攻。

    桓王跟西南一带各家门派关系很好,唐门甚至将门内秘宝腥风血蜮都交给了他。

    这个结果真是让王七麟大喜过望,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原本只是去山里头找个祯王违法犯罪的控诉书,结果却断掉了祯王一条手臂!

    果然是坏逼自有天收!

    他们赶着马车迅速抵达祯王府,马车到了祯王府那恍若城门的宅邸大门前,墙壁上的强弓劲弩立马指向过来。

    王七麟指向车里喝道:“三郡王在车里头,请王爷快快想办法给他吊命,他现在情况危险!”

610.你不对劲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听到这话门口摆出防卫阵势的卫兵大吃一惊,纷纷冲上来拉开马车车门。

    刘寿闭着眼睛虚弱的抓挠:“饶过我绕过我,我骨髓没了,别吸我骨髓了,我浑身都在着火,着火了,帮我灭灭火,我有钱,我给你钱……”

    移谶术的恐怖正在逐渐展示出来。

    短短几日,他那魁梧的身躯已经变得干瘪,就像是被抽走了血肉一般,皮包骨头,脑袋就是个大骷髅。

    而且皮肤蜡黄,人还活着也年轻着,可是却长出了一块块或者灰色或者黑色的斑块。

    黑色的是老人斑,灰色的像是尸斑!

    更有一股味道从他身上往外冒出,这是一股说不上的味,不臭也不骚,可就是不好闻。

    有士兵仔细一嗅后面色难看:“死人气!”

    旁边的士兵低声道:“闭嘴,你不要命了不想活了!”

    士兵长官飞快进门,接着刘和沉着脸出来。

    王七麟冲他抱拳道:“四郡王,本官幸不辱命,总算将三郡王给带回来了!”

    刘和阴沉着脸点头,他先去关切的看了看刘寿,看着兄长的样子他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便被呛得咳嗽几声:“咳咳,什么、什么鬼味道?”

    士兵们纷纷低头。

    刘和一怔,他生在帝王家,自然见多识广。

    明白真相后他拳头一握当场咆哮:“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送我三哥进府!快去找蜀山的老神仙,让老神仙给他救命!”

    士兵们急忙驱动马车进府。

    刘和凝视王七麟问道:“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一直到今日……”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只是盯着王七麟看。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还请四郡王海涵,山中乃是九黎峒的地盘,我们进山之后便去追逐黎贪山狼,可是他带着三郡王……”

    “废话少说。”刘和厉声道,“王大人直入主题!”

    沉一瞪眼往前重重迈步,怒吼道:“阿弥陀佛!你跟谁俩呢?你吆喝什么?注意你的态度!”

    刘和身影中走出个身穿黑衣的人,这人全身缠着黑布,只有一双眼睛留在外面。

    但他眼睛却没有白眼仁,整体漆黑,恍若墨石!

    他扭头斜睨沉一,双腿岔开拧腰侧肩低声用生硬的腔调说道:“你,死!”

    沉一手腕一甩伏魔杖重重凿地:“阿弥陀佛,大胆妖魔,你……”

    王七麟伸手拦住他,对刘和说道:“四郡王……”

    “这贼和尚方才对小王好生无礼,根据我王府律法,该当死罪!”刘和打断他的话冷漠说道,“不过王大人帮我王府找会三郡王,立下大功,看在王大人的份上,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伊贺真刀,拿下!”

    听到这话王七麟收回手臂,喝道:“伊贺真刀?原来是在山中诛杀数十百姓的东瀛倭寇伊贺真刀?沉一,拿下,治罪!”

    吞口愕然问道:“七爷,这什么……”

    徐大一把捏住了他嘴巴。

    王七麟这话是给沉一找个动手的由头而已,这是往对方头上扣屎盆子呢!

    沉一却也当真了,他一摸光头踏前一步,叫道:“东瀛倭寇?可是横行东南海滨杀我大汉百姓、抢我大汉财宝粮食的东瀛倭寇鬼?”

    “阿弥陀佛,喷僧今日要超度你!”

    伊贺真刀挥手冲他伸出大拇指,沉一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结果对方手腕一转,大拇指倒转向下了!

    沉一真是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王七麟喝道:“你还愣什么?不必手下留情!”

    沉一沉声说道:“七爷你此言差矣,我师傅给喷僧讲过这东瀛倭寇,他们招数很邪很怪的,与他们作战不光要都勇还要斗智!”

    观风卫一行人顿时心生悲观:斗智的话那沉一不输惨了?

    伊贺真刀倒是很稳,他如木桩一般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透过墨石般的古怪黑瞳盯着沉一看。

    沉一伏魔杖上的金色梵文跳动,他一撸杖杆子喝道:“好你个妖魔,竟然还会邪祟手段?大胆狂徒,吃喷僧一杖!”

    风声呼啸,伏魔杖劈空砸出!

    阳光之下,一道银光长炼般划破苍穹,空气依稀被展开,围观者无不感觉呼吸一滞!

    ‘砰’的一声响,沉一伏魔杖与一柄快刀交叉在一起。

    墨石黑瞳没有丝毫温度的看向沉一,沉一闷吼往前一步迈出,伏魔杖顶端‘咔啦啦’的响,杖冠打开,铃声响起。

    伊贺真刀身影猛的消失!

    地上尘土飞扬,快刀对着沉一裤裆就咧上去了。

    一旦此刀命中,那沉一以后就肯定会尿分叉了!

    沉一艺高人胆大,一声佛号抬脚踢出!

    佛脚侧踢,伏魔杖敲地:“妖魔,滚出来!”

    地面震动,快刀后退隐匿进入路边一棵粗粗的梧桐树里。

    沉一快步追随,伏魔杖带千钧之力砸出,梧桐树化作碎片飞向四方。

    飞溅的木片中一个身影窜出,甩手便是快刀连斩!

    沉一大吼:“阿弥陀佛!”

    不退反进!

    伏魔杖耍的呼呼飞转,木片如狂风中的大雪被带飞,带刀劈来的黑影化作两个,沉一单手挥舞法杖另一手握拳锤出,一个拳头化作八个影子,八个拳影瞬间大如簸箕!

    谢蛤蟆喝道:“无量天尊!四业伏魔拳!”

    又是刀撞伏魔杖声,一个身影借机翻跃落地再度消失,另一个黑影被拳影撕碎化作道道黑布。

    徐大等人见此鼓掌:“高僧牛逼!”“老牛逼了!”“牛逼噫吁戏!”

    地上有数道土龙拱起,沉一甩伏魔杖砸出,数道土龙轰鸣出现,每一道土龙都是一个身影!

    苦无飞舞、刀光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森森寒气,伊贺真刀身影鬼魅般飘忽,瞬间几十把快刀包围沉一。

    沉一深吸一口气以快打快,修长的身躯追击鬼魅般的身影竟然不落下风。

    刀气纵横,刀劈禅杖声清脆,如暴雨打玉盘,不绝于耳。

    又是一个身影从土中杀出,出现在沉一背后猛然拔刀!

    沉一挥舞禅杖格挡前方顺势一记老马后踢腿一脚踢在这身影刀柄上硬生生将他拔出半截的快刀又给踢了回去!

    他大笑道:“以为喷僧后面没有眼吗?”

    徐大叫道:“大喷子牛逼!但大爷想问一句你后面的眼是你第三只眼吗?”

    沉一将伏魔杖甩的密不透风,两个黑影两把快刀与他打了个旗鼓相当但他依然有余力长笑:“喷僧让你们见识见识马王爷爷第三只眼的厉害!”

    他面色陡然赤金,一个黑影用东瀛话厉喝一声,手中长刀顿时旋转飞出。

    长刀绕着沉一飞转,他双手往腰间一抽竟然又是双刀出鞘。

    他双臂摆动双刀交叉,如大鸟展翼又转为剪刀收起!

    沉一甩出伏魔杖接着双手双肘皆为武器,挥拳抬腿、拍肘飞脚皆有金光闪过。

    谢蛤蟆大喝道:“竟然修成金身罗汉!”

    一听这话双刀黑影身影再度幻化,四个身影出现八柄快刀化作囚牢!

    沉一如困虎,伏魔杖飞回他单手抡起转身做大风车甩动,四个黑影蝴蝶穿花般飞舞。

    有的上飞有的下翻,一时之间天地之中全是刀锋与刀风!

    沉一浑然不惧以快打快,僧袍被刀锋撕碎有金光澎湃,他压制黑影出击,一个个黑影被他撕扯成碎片,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影!

    这人刀化游龙劈出,沉一侧身以肩膀生扛刀尖——

    快刀顿时穿入,两人距离立马拉近,沉一一拳开出,拳风撕裂空气,伊贺真刀身后衣服怦然爆裂!

    他被打得往后倒飞数丈,鲜血喷出落地鲜红。

    伊贺真刀落地迅速跳起,厉声道:“根本不是罗汉金身!”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哦,老道看走眼了!”

    沉一快步追上,禅杖砸出,连远处梧桐树都颤栗抖动!

    伊贺真刀跺脚钻入地下,沉一又是重步践踏又是禅杖击地,大地震颤,飞沙走石!

    “大胆妖魔,你哪里走!”沉一学着王七麟吼叫,伏魔杖左右开弓,两边土地纷纷爆裂。

    伊贺真刀从裂缝中钻出来甩手便是一片飞刀,沉一甩袖荡开飞刀将伏魔杖踢出。

    此时伊贺真刀身在半空不便闪躲,便双手结印竟然在身前幻化出一个模糊的轮钴!

    王七麟面色微微一变:“大手印!”

    伏魔杖被轮钴印弹飞但沉一泛着金光的铁拳跟进,被禅杖砸到隐约不可见的轮钴印又被沉一一拳轰出,空气爆鸣、劲风四起,伊贺真刀又是倒飞着一口鲜血喷出。

    沉一追击,他落地后麻利的翻身而起一把摔下,突然之间轰鸣声起,瞬间路上一片白雾。

    白雾缓缓落下,此时伊贺真刀已经不见了!

    沉一重重跺脚吼道:“阿弥陀佛,胆小鬼,出来!”

    刘和面色空前难看。

    沉一脱下僧袍随手扔出,接着矫健身躯追着僧袍而去,一拳劈在僧袍上!

    僧袍笼罩在路边一块石头上,石头暴起却已经太晚,撕开僧袍然后看到了一个砂锅那么大的拳头……

    金光拳头砸下,伊贺真刀半边肩膀都要塌了,被硬生生砸回地上,一时之间他甚至无力站起,再吐鲜血半跪在地。

    沉一转身从后面摁住他后脑勺狂笑道:“阿弥陀佛你个傻子,祯王府这路平坦干净的跟我家二喷子后背一样!这路边怎么会有一块灰不溜秋大石头存在!”

    徐大紧了紧腰带讪笑道:“你娘!肯定是偷看大爷洗澡了!”

    王七麟喝道:“沉一,住手!”

    他不想让沉一杀了伊贺真刀,实际上刘和挑动伊贺真刀找沉一的事那是冲他面子去的,就是为了对付他!

    之前刘寿刚被带出城的那天早上,王七麟在城门口实在是没给刘和面子!

    四郡王从小到大可能都没有那样被人呵斥威胁过,如今到了祯王府门口,且刘寿被带了回来,他怎么可能再继续忍着这口气?肯定要收拾王七麟!

    王七麟对祯王府有恩,刘和不能对他动手,那就要对他手下动手,这一样可以打他的脸!

    什么叫嚣张跋扈?这就是嚣张跋扈!

    你救了我们家人又如何?你救他那是你的本分是你的责任!我家乃是皇族、是九洲之主,你们这些人说好听了是朝廷命官,说不好听不就是我皇族的看门狗吗?

    刘和的心思,王七麟太懂了!

    所以他对付起祯王一方来特别有动力——皇家是压迫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之一!

    他王七麟虽然没本事将这座山给整个搬走,但搬走几块石头给老百姓赢得几口喘息之气还是可以的!

    沉一强悍的身手让刘和大为忌惮,他挥挥手,影子里面又爬出来了两个人。

    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与伊贺真刀一模一样的扮相。

    浑身缠着黑布,只露出两颗黑色眸子。

    王七麟见此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还以为那东瀛黑鬼子是刘和特意请来的高手护卫,没想到是个量产的货色。

    但他能看出来伊贺真刀不是庸手。

    沉一赢的不轻松,刘和这边竟然还有两个甚至更多一样厉害的,而且随随便便就抽出来这么多高手,那王府掌握的能量确实不是一般强大!

    沉一不在意,押着伊贺真刀走回来,英俊的脸上是非凡的嘚瑟:“阿弥陀佛,怎么样,喷僧说的对吧?跟这些东瀛倭寇打,不光要斗勇还要斗智!”

    王七麟抓住伊贺真刀肩膀将他推回给刘和,说道:“四郡王,多有得罪了。”

    刘和凝视沉一说道:“王大人,他冒犯小王,现在你一句‘多有得罪’,就算结束吗?”

    王七麟不咸不淡的顶了一句:“我们救三郡王的时候,九黎峒方面不畏官威,本官只好拿出陛下御赐圣物来震慑他们。结果三郡王往本官脸上、往圣物上都吐过痰,那本官又该怎么处理?”

    刘和断然道:“那我三哥当时一定是头脑混乱,甚至就像现在一样,已经没了意识。”

    王七麟指向沉一说道:“我们观风卫这位大人从小就头脑混乱……”

    “喷僧是个傻子。”沉一得意的对刘和说。

    听着他说出的话再看他那表情,刘和还真相信这句话。

    有锦衣中年人很快的出来,低声道:“王爷有请四郡王快快回府,三郡王情况不妙!”

    刘和面色一变,对王七麟点点头一甩袍摆急匆匆进门。

    王七麟带人跟在后面,他担忧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给他传音说道:“移谶术反噬,刘寿没命了!”

    刘和进入王府大门之后回过头来说道:“王大人请你和你的下属走的快一些,蜀山有老神仙在我王府之中,他可能需要咨询您一些事来救治我兄长!”

    一听这话,王七麟知道要坏菜。

    祯王府一方不对劲!

    上次王府设宴款待他们,那可是大张旗鼓的邀请了他们,但当时到了王府门口,刘和却不怎么想让他们进入其内。

    这次刘和竟然主动邀请他们全体人员一起进府?

    若是先前刘和表现出对他们救回刘寿的谢意,那这能说得过去。

    其实呢?

    其实刘和记恨王七麟前几天在锦官城的城门对他的忤逆,他本想报仇洗清耻辱的。

    结果锦衣人出来告知他一生祯王让他赶紧回去,他对王七麟一行态度大变,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这不怪了吗?

    涉及到自身安危和生死问题,王七麟总是很小心很苟。

    他立马意识到一个可能:先前谢蛤蟆给他传音入耳,怕是锦衣人也给刘和传音入耳,让刘和赶紧带他们进入王府,然后……

    事情不妙!

    王七麟立马停下脚步,他往后面使了个眼色,回过头来笑脸盈盈:“三郡王情况危急,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应当需要清净,所以本官来看,我观风卫这些毛手毛脚的手下人就不要进去了,人多口杂乱糟糟,恐怕会影响三郡王的疗伤。”

    刘和自如的说道:“诸位都是救护小王三哥的恩人,怎么能等候在门外?至少也应当进去喝一杯凉茶吃一口冰镇瓜果歇息歇息。”

    徐大一听这话捂着肚子叫道:“嘿哟,四郡王您可别提冰镇瓜果!我们之前为了救三郡王追杀了黎贪山狼,这家伙钻进一处山洞,我们也进入了洞穴!”

    “那洞穴里面真是阴风恻恻,倒是凉爽,也有许多冰镇瓜果,我们兄弟又热又渴忍不住吃了里面瓜果,您猜怎么着?全给吃坏肚子了!”

    “现在让你一提这冰镇瓜果,本官肚子受不了了——嘿哟好疼!你们先进去,本官去林子里解个手!”

    他一边解腰带一边狂奔。

    刘和面色微变,王七麟向他道歉:“对不住,四郡王,徐大人就是个粗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待会本官会亲自责令他给你们打扫干净卫生,以免污了王府外的环境!”

    徐小大、白猿公、沈三纷纷捂肚子:“四郡王对不住,我也得去上个厕所。”

    “七爷,待会我会主动给王府收拾干净卫生的。”

    刘和阴沉着脸跺跺脚,道:“那王大人……”

    “本官和谢道长先进去看看。”王七麟接住了他的话,“其他人是狗肉上不得宴席,先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吧。”

    “道爷,走!”

    刘和凝视了外面几人一眼,匆忙的说道:“好,王大人和谢道长快跟小王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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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祯王府一如既往的恢弘巍峨,磅礴奢华!

    谢蛤蟆进入后夹着腿对刘和陪笑:“无量天尊,四世子,其实老道肚子也不舒服了,但老道不像外面那些粗人,老道讲究,知道进王府茅厕去如厕。”

    刘和立马知道对方这些人有问题。

    但谢蛤蟆也立马来了一哆嗦的屁!

    道袍被掀的跟波浪一样抖动,那股味道真是绝了!

    谢蛤蟆面色惨淡,王七麟惶恐叫道:“道爷,你这听声音不对劲啊!”

    “走、走水了。”谢蛤蟆无助的叫道。

    王七麟扶住他道:“四郡王,茅厕呢茅厕呢?最近的茅厕在哪里?”

    刘和捏着鼻子快步带路,谢蛤蟆在后面颤颤巍巍的叫:“四郡王您慢点走,老道肚子疼的厉害,赶不上你这脚步!”

    他们就近找了个厕所,刘和使了个眼色,锦衣中年人点点头伸手捏法诀,闭上眼睛安心倾听。

    茅厕里的声音真是凄厉带拐弯!

    刘和阴沉着脸走开。

    锦衣中年人犹豫了一下也想走,刘和怒视他一眼低声道:“他们不对头,看住他们,雷大说那老道士会玩如生纸人的把戏!”

    过了一阵王七麟捏着鼻子率先跑出来,找了个地方放开手掐着脖子就开始干呕。

    最终也只是干呕,并没有吐出来。

    再后头是谢蛤蟆提着腰带讪笑着出来,点头哈腰,满脸尴尬。

    刘和笑吟吟的说道:“二位大人这下子舒服了吧?且随本王来。”

    锦衣中年人想要留下,王七麟一把抓住他将他拉走,同时脸上露出个略生硬的笑容:“本官肚子还是不太舒服,麻烦扶一下。”

    听到他话里的‘还是’以及他露出的笑容,刘和心里一动。

    他后面脚步更快,迅速进入王府前院一处大厅中。

    大厅里面有一张软塌,奄奄一息的刘寿就躺在上面,魁梧健壮的身躯如今已经干枯如尸骸,不复以往精气神。

    有一名鹤发童颜的矮胖老头在掐着刘寿手腕,他双眸紧闭,两侧鼻孔各有一道金黄色气息进出。

    吞吞吐吐,进进出出。

    祯王站在正北,他背对门口仰头看屋顶,环在腰后的双手微微颤抖,能看出他努力压抑的情绪。

    看到刘和、王七麟等人到来,祯王猛的转身喝道:“老神仙,本王三子到底怎么样?”

    金黄色气息收回,矮胖老头缓缓睁开眼睛沉声说道:“请恕老夫无能为力,王爷,三郡王身上所背的救命之术被破,他已经行将朽木!”

    “不过老夫以金丹为他续命,还能让他回光返照,只是支撑时间不多,所以若有什么需要三郡王交代的,请祯王……”

    “让他醒来。”祯王面露悲痛,“本王要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害了他!”

    矮胖老头手掌泛起金光,能看到一个滑溜溜的球状物从他皮肤下进入刘寿体内。

    刘寿青黄色脸上顿时冒出金光,他突兀的睁开眼睛、突兀的坐了起来,叫道:“父王,救孩儿……”

    “是谁害你!”祯王面沉如水的问道。

    刘寿看到王七麟,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怨毒凶残之色,他如僵尸般身躯一挺站了起来,指向王七麟叫道:“是他!王七麟!观风卫听天监卫首王七麟害我命!是他和他的手下害死小王!”

    王七麟木然的看向他。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大门被堵住了。

    一道阴风强硬席卷而入,矮胖老人放开刘寿的手腕带着炎炎金光站起……

    他像是要动手,可没等他动手,强劲阴风撞在王七麟和谢蛤蟆身上,王七麟一下子倒地,谢蛤蟆的身影则随着阴风不受力一样的飘荡。

    门外刘和叫道:“如生纸人!真身一定在茅厕!王七麟果真不好对付,他竟然知道咱们要对付他!”

    祯王厉声道:“雷勇杰!”

    门外身影晃动,抓起刘和往后飞:“哪个茅厕!快去,别让他们跑了!”

    “跑不了!”矮胖老人厉喝一声挥舞长袖,金光如闪电般劈出,劈在王七麟身上便燃烧起来。

    他身影一晃整个人穿墙而过,后发先至超出了刘和两人冲到前面。

    屋子里阴影中出现十几个浑身缠满黑布的人,当头一人问道:“王爷?”

    祯王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伊贺家不是最擅遁逃与抓捕么?好!王七麟两人就在我王府之中,给本王找到他们!抓到他们!废掉他们然后送去长安城!”

    十几个身影旋风般刮出去。

    祯王愤怒的一拍桌子。

    刘寿身躯抖了抖,徐徐倒下,再无喘息。

    眼睛大睁。

    祯王悲恸,上去给他合上眼皮低声道:“老三,你且先走一步,我让你黄泉路上不孤单!”

    “别怪我,我会给你报仇,我一定让你死的明明白白!但我必须得铲除观风卫,雷勇杰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能以你之死来嫁祸观风卫,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无法翻身!”

    “王爷真狠。”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

    祯王诧异扭头,看到谢蛤蟆身影被风吹着飘飘荡荡的来到他身边。

    一张老脸表情呆板,皱纹遍布,笑容诡异。

    祯王心里一沉。

    他立马看向浑身燃烧的王七麟。

    王七麟身上衣服烧光了,然后火势开始衰减了。

    门口有侍卫,他一声剑出两个侍卫顿时倒地。

    这样他快速拉进两个人来随手扒拉下一个换上战袍喝道:“道爷,快点,撤!”

    谢蛤蟆说道:“走偏门,上次老道已经知道一个偏门!”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祯王,从后窗窜出去脚不沾地往后狂奔。

    茅厕一边,近二十人迅速赶到,矮胖老人飞身而过喝道:“在里面!”

    雷勇杰脸上露出疯狂的阴翳,他将刘和推开说道:“四郡王,自己小心,别被人抓了做人质!”

    刘和后退,身边立马出现几个黑衣人。

    雷勇杰上前冷笑道:“王七麟王铜尉王大人,本官乃是听天监金将,具体身份不必介绍了,你杀本官弟弟,咱们是老熟人,出来吧!”

    短暂的安静之后,王七麟和谢蛤蟆出现在茅厕墙壁后,露出脑袋看向他们。

    雷勇杰咧嘴一笑,道:“谢道长的如生纸人神技当真是九州一绝,恐怕就是天门纸扎人一脉的大宗师也没有你的效率,上个厕所期间竟然就扎出两个人来,厉害!”

    王七麟笑了笑,谢蛤蟆说道:“滚蛋!”

    “滚不了啦,”雷勇杰手中出现一支骨笛,他娴熟的把玩着骨笛说道:“王大人,你真是胆大包天,不仅敢谋害上司、杀害同僚,还敢杀害皇家郡王!”

    “你知不知道这该当何罪?”

    刘和不耐道:“雷大人,你已经达成所愿了,王七麟这次背上了一个谋害我三哥的罪名,即使咱们证据不足,可是在长安城里也能交代过去,他没有翻盘机会了,你赶紧对付他!外面还有一堆人呢!”

    雷勇杰防备的看向谢蛤蟆,慢慢说道:“四郡王不必着急,只要王大人和谢道长折损在咱们手里,外面不管多少人都是缺尾巴的大虾,翻不起浪花!”

    王七麟和谢蛤蟆又笑了笑,谢蛤蟆身影落下。

    “想要遁地而逃吗?”矮胖老人冷笑一声立马挥手洒出一片金豆子。

    金豆入地化作小剑,窜入地下顿时附近地面都如波浪板翻涌开来。

    这就是剑种!

    雷勇杰冷漠的说道:“谢道长还是别在这里耍花招了,你们若是了解本官手段,那应当本官素来谨慎,没有九成八的把握不会出手!”

    “此次既然对你们出手,你们应当明白自己被逼入绝境!”

    谢蛤蟆又露出头来干巴巴一笑,再次张开嘴说话了:“放你的屁!”

    雷勇杰不置可否的一笑,他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你没有话要说吗?”

    谢蛤蟆继续开口:“无量天尊,滚蛋!”

    矮胖老者面色微变:“不对吧!”

    谢蛤蟆说道:“放你的屁!”

    茅厕阴影中突然冒出两个黑影,黑影腾身向后翻跃,手臂甩出几把飞镖苦无。

    谢蛤蟆身影随风而动,立马飘了起来。

    雷勇杰身上阴气像几道喷泉般现身,飞出交织成网将谢蛤蟆和王七麟包裹起来。

    谢蛤蟆纵身冲他飞来,雷勇杰双手交合,阴气大网陡然在转瞬之间收拢!

    王七麟‘噗嗤’一声被撕裂了!

    谢蛤蟆也接着爆炸了!

    阴气之中掺杂上了臭气,天空被一大片浆水笼罩住了。

    矮胖老人头顶窜出一柄小剑,小剑眨眼间扩大为门板大小的巨剑将他给挡了起来。

    雷勇杰身影晃动向后躲避,可是身上还是难免沾上了一些浆水。

    这东西味道很强烈,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大!

    东瀛浪人们带着刘和退到安全之地,刘和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浪人飞身闻了闻后飞身上前,很严谨的伸手在地上抹了点浆水点在舌头上尝了尝,然后回过头来笃定的说道:“回禀郡王,是屎!”

    刘和也要爆炸了,他愤怒的跺脚吼道:“小王说的是那两个人那两个人那两个人!那两个人是什么东西!”

    浪人再度飞身上前捡起一块没有被炸碎的纸片,他翻看了一下后笃定的说道:“回禀郡王,是纸!”

    雷勇杰面无表情。

    只有剧烈颤抖的衣袍暴露出他波涛翻涌的内心。

    矮胖老者低声道:“不好!”

    他的身影顿时消失,再次出现已经是十丈之外。

    一行人急匆匆返回大厅,只看到刘寿尸首歪歪扭扭躺在床上,左右还躺着两个被打晕后扒光了的侍卫。

    刘和急促叫道:“我父王呢!”

    雷勇杰伸手捡起一团燃烧后残留的焦黑布条,他在手里捻了捻,慢慢说道:“是我听天监的官袍料子。”

    刘和上去一把抓住他胸口叫道:“你什么意思?这两个不是假货他们不是如生纸人?那我爹呢!”

    雷勇杰暴怒的将他推开,吼道:“干你酿了!四郡王你还有脸来质询本官?不是你说他们真身躲在茅厕的吗?”

    刘和情绪崩溃了,他咆哮道:“姓雷的你给小王闭上狗嘴!你堂堂金将竟然让一个铜尉玩弄于股掌之中!是谁跟小王说他们俩是如生纸人?是谁说的!”

    雷勇杰怒道:“还不是你说的吗?是你说他们两个是如生纸人!”

    矮胖老人鬼魅般上前夺走刘和,雷勇杰身上阴气化作铁链劈向他,老人回头张开嘴,一柄金光灿灿的飞剑迅疾劈出将铁链劈成阴气消散。

    “雷大人,冷静!”老者沉声道,“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快点,去找王爷!”

    有侍卫从后面赶来,刘和厉声吼道:“快点发小王命令,所有门关闭!将外面听天监那些人全拿下!快快快!还有内外所有人戒备,我父王被绑架,寻找我父王!”

    一名重甲在身的侍卫愣了愣问道:“王爷被绑架了?三郡王被绑架后刚刚找回来,王爷又被绑架了?”

    这一刻他很绝望,他能披上这身盔甲、坐到今天的位子全靠前些日子刘寿被绑走,祯王大怒严厉惩治了一帮内卫,原来的内卫偏将被撤职,他才得以上任。

    结果他这上任没几天,盔甲都没有穿热乎,祯王直接被绑架了!

    有侍卫掏出雪白的牛角吹响,沉闷的声音悠扬的传了出去。

    众多侍卫散开,很快有人回来跪地行礼道:“回禀四郡王,听天监在外面的人已经逃走一空!”

    刘和上去一脚将他踹翻,抓起一盏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日他仙人板板怎么回事?王七麟难道能未卜先知?王七麟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栽赃他们!小王也是刚刚才知道要引诱他们进王府将他们全数拿下的消息!”

    “还有我父王呢?快快传信给我二哥,让他快点回来!你们还在这里跪着干什么?快去传信我二哥呀!”

    一名侍卫苦着脸说道:“回禀四郡王,奴才等已经派人去通知二郡王了。”

    “那还跪在这里干球?去找我父王!我父王去哪儿了?!”刘和暴怒的又上去踹人。

    侍卫惶恐的说道:“回禀四郡王,王爷出府了……”

    “什么?”刘和、雷勇杰异口同声的问。

    侍卫低下头用绝望的语调说道:“王爷带着两个侍卫,方才匆匆忙忙从偏门而去——他说是去找高人救三郡王!他说他要亲自外出去请高人!”

    刘和顿时面色大变。

    那侍卫想尽办法给自己救命,他努力的说道:“偏门并没有让王爷单独出门,有一队白马义从陪同左右,锦官城乃是咱们祯王府的地头,应当……”

    刘和忍无可忍,一巴掌抓起侍卫甩了出去:“应当杀了你们这些蠢材!”

    他也有修为在身,手一甩一把军刀飞到了他手中,他握着刀就要砍上去。

    雷勇杰伸手摁住他道:“四郡王休要乱了阵脚!快点,咱们正好趁机通缉观风卫,观风卫绑架了祯王!这次咱们用不着去污蔑他们,完全可以以此为死罪判……”

    “死罪?”刘和愤怒转身冲他咆哮:“雷大人,你真是好算盘!你给观风卫判死罪,这样他们倒是有理由杀我父王了——反正已经是死罪,还留着我父王有何用?”

    “你这是要害我父王!你竟然想害我父王!说,你这是有何居心?你居心何在!”

    雷勇杰沉着脸说道:“本官怎么可能想害祯王?四郡王莫要着急,本官刚才的话确实欠缺考虑了,这样,本官先号令听天监上下全体出动,去抓王七麟这伙贼人!”

    “另外,祯王与黄泉监在锦官城内的势力关系颇深,这时候你也别藏着掖着了,将他们全给调动出来吧,让他们去抓王七麟……”

    “没用没用!”刘和暴躁的踱步。

    雷勇杰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为何没用?”

    刘和不说话,旁边的锦衣男子轻叹一声:“万公公是陛下心腹,陛下要调查我家王爷,黄泉监自然会争功在前,于是我家王爷……”

    后面的话他没说。

    也用不着说。

    雷勇杰面色微变:“祯王将他们全给做了?”

    锦衣男子苦笑着点点头:“观风卫来之前,我家王爷一直忙着清理朝廷派来的其他队伍,着实清理了不少人。”

    雷勇杰无话可说。

    刘和阴翳的说道:“王七麟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绑架皇族,他们这是不打算活了!”

    “这样,通知各处衙门和军所,将观风卫的罪刑公布出去,让九黎峒……”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骂了一句:“日他仙人板板的九黎峒,这些混蛋到底怎么回事?抓走我三哥害死我三哥,黎贪老头说是亲自去调查此事,他查出什么来了?”

    “还有,他说最迟三日必有回复,回复呢?!”

    锦衣男子安慰他道:“四郡王莫恼,此事确实有些蹊跷,九黎峒现在自顾不暇,大黑峒和桓王麾下的军士对他们突然发起攻击……”

    “它娘的,全靠不住!”刘和大骂。

    “唐门呢?明面上通知衙门和军所,雷老大你去带你们听天监清理门户,暗地里让唐门和市井十八门全给小王出动,小王要让观风卫尸骨无存!”

    侍卫们偷眼看向锦衣男子,刘和注意到这细节大怒,挥手一刀劈下就是一颗人头飞起:“小王的命令,你们竟敢枉顾?”

    锦衣男子赶紧制止他,对侍卫们说道:“还不去执行四郡王的命令!”

    侍卫们惶恐离去,雷勇杰也离开。

    刘和对他背影吼道:“雷老大,我父王若是不能安然回王府,你以后也不必来蜀郡了,不得踏入其内一步!”

    雷勇杰身影颤了颤,迈步而去。

    刘和坐在刘寿尸首旁边发呆,过了良久他猛的起身咆哮道:“我二哥呢?这么久了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一个侍卫赶过来跪下说道:“请四郡王息怒,二郡王离城去迎接桓王世子了,桓王世子前些日子离开长安城返回滇南,恰好途经咱们蜀郡的时候接到了桓王传讯,要他来锦官城主持一些事……”

    刘和不耐的挥手:“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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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官城是一座大城,而且人多且混杂,王七麟和谢蛤蟆收拾了跟随在后的王府官兵后便挟持了祯王藏入一座老宅中。

    不多会之后,九六带着其他人偷偷赶来。

    王七麟对徐大使了个眼色:“人都到齐了?”

    徐大点点头:“齐了。”

    祯王并没有被绑起来,谢蛤蟆亲自看守他,除了给他换了一身衣服后别的没动。

    看着一行人到来,老头轻轻一笑:“你们真是好大胆子,在本王地盘上却绑架本王,王大人,你是朝廷命官,应当明白这是该当何罪吧?”

    到来的众人看清祯王样子,然后一个个就斯巴达了……

    “七爷,你这弄甚咧?”徐大偷偷问。

    王七麟苦恼的说道:“这老头比咱们还要狠,特别狠,他联手了雷勇杰想要整死咱们!”

    一听这话,沈三大惊:“雷勇杰没有放弃对付咱们?他终于出手了?”

    白猿公瞪了他一眼:“三哥你这话说的,听说你以前还在神都洛阳做过官的,这怎么脑袋瓜子这么不好使?雷勇杰他亲弟弟让咱们给做了,你说他能放过咱们?”

    沈三苦笑道:“是我想的简单了,我以为他意识到七爷的难以对付后认栽了。”

    王七麟说道:“他怎么可能认栽?他是个老阴比,一直以来没有动手,估计是觉得没有必胜把握,所以便没有徒劳无功来浪费力气,而是一直等着,并且跟祯王勾搭在一起。”

    吞口钦佩的说道:“难怪他能成为金将,这性子可是够能隐忍的,简直是一条毒蛇!”

    王七麟点头道:“不错,他就是一条毒蛇,祯王也是毒蛇。”

    听到这评价,老头平静淡薄的笑了笑。

    谢蛤蟆补充道:“无量天尊,咱们不该当好人去把三郡王救回来,就应该让他死在九黎峒……”

    “九黎峒不会让三郡王死在他们手里,其实现在我是想明白了,咱们能从九黎峒手中夺回三郡王,并非是咱们手段高超,而是他们主动放手!”王七麟接话。

    说到这里他面色一变,陡然怒视祯王:“我明白了!王爷,你真是够毒的!你怎么能这么歹毒!”

    一直安静听他们说话的祯王呆了呆,他失笑问道:“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之间冒出这么一句话?”

    王七麟惊怒交加的看着他说道:“王爷何须演戏?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歹毒,竟然以自己儿子的性命为饵来对付外部威胁!”

    “我已经明白了,王爷,我明白一切了!”

    “这件事是你和九黎峒设计的,你知道三郡王出事了,命不久矣,于是让九黎峒将他劫走!”

    “之后你又让九黎峒将三郡王巧妙的落在我们手中,当我们将三郡王送回的时候,你安排三郡王血口喷人冤枉我们、嫁祸我们,而你则与雷勇杰金将合谋,以此为陷阱一起对付我们!”

    “好歹毒的心!好狠辣的计谋!”

    “也有可能这计谋是雷勇杰金将设计出来的,”谢蛤蟆喝道,“无量天尊!雷氏兄弟多年前祸害了一方百姓给自己铺平了仕途,咱们查找真相的时候,雷勇健不惜暴露身份亲自带人追杀咱们!”

    “结果他们最终出了意外全死在地下,雷勇杰将责任归咎于咱们,哼!他一直想杀咱们报仇,可是没有正当理由,毕竟咱们观风卫乃是陛下密令来蜀郡查案的!”

    “于是他与王爷合谋设下陷阱,以三郡王生命为代价,污蔑我们谋害皇族子弟,进而联合朝廷力量将我们全数斩杀!”

    听着王七麟和谢蛤蟆的一唱一和,徐大适时的倒吸一口凉气:“好歹毒的心!好歹毒的计谋!”

    祯王听完这番话后气炸了,他猛的站起来喝道:“休要胡说,本王不可能为了对付你们而害死寿儿!”

    “本王联手了雷勇杰不假,却没有以寿儿为饵,是你们今日将眼看要毙命的寿儿送回,为了给寿儿报仇,本王才让人给寿儿金丹续命让他回光返照诬陷你们!”

    “害死寿儿的不是本王,就是你们!王七麟,你莫要口灿莲花,也莫要在这里演戏!绑架寿儿的绝不可能是黎贪山狼,他和他的九黎峒只是本王的一群狗,他们为什么会绑架寿儿?”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就是你在搞鬼!寿儿身上的救命秘术也是你破掉的!”

    王七麟怒道:“是你在演戏!本官为什么要绑架三郡王?而且什么秘术?你到底在说什么?本官救到三郡王的时候他便已经半死不活,还在一直说胡话!”

    “至于九黎峒为何绑架三世子?答案应当只有你祯王自己知道吧?本官没有查出原因,但查到也与唐门有关……”

    “什么?”祯王一愣,“与唐门有关?”

    王七麟郑重的点头:“对,唐门和九黎峒不知道有什么协议,我们没有打听到具体信息,只知道好像跟船有关、跟多年前的一些事有关。”

    他是胡扯的。

    但他记得当夜潜入祯王府的时候听到三个郡王聊天,他们就提到多年前锦官城外出现一条阴路,唐门和蜀郡各路英雄联手镇压了这条路。

    同时唐门从中得到了什么船,这些船对祯王一方极为有用。

    祯王府笼络唐门也是为了拿到造船图纸和技术,九黎峒是祯王府控制了用来对付唐门的一群狗。

    从这些信息能分辨出唐门、九黎峒和祯王府三方矛盾重重,于是他就拿这三方来说事。

    至于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事?王七麟相信肯定有!

    这年头就是仨男人搅和在一起都有事,何况三方势力?

    祯王脸色却变了,他低头沉思了一阵又抬起头,凝重道:“王大人,对不住了,本王确实误会你了!本王不该指使寿儿加货给你,不该与雷勇杰合谋对付你,这实在是一桩天大的误会!”

    “是误会吧?”王七麟问道。

    祯王疲惫的点点头:“不错,是误会。”

    得到这话,王七麟回头看向老宅外面:“青云子真人、银将大人,您都听见了吧?后面再有关于我观风卫杀害三郡王的罪名,这可都是污蔑呀,王爷自己亲口承认了呀!”

    祯王心思一转顿时明白一切,一张老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外面一道风吹起,青云子削瘦的身影出现在墙头。

    王七麟离开仡僚寨之前是先找人去请了青云子的,他们一入城就取得了联系。

    本来他想让青云子主持锦官城内听天监事宜,让他指挥听天监攻击九黎峒。

    没想到他们一入城就被祯王给陷害了,他知道自己一旦背上谋害郡王的罪名下场会多惨,他也知道祯王一方并不确定刘寿被害真相,仅仅是想利用刘寿之死来嫁祸观风卫。

    所以刚才他们从祯王府转移到这里的路上,他先放出冥鸦给徐大传信,让他带青云子到来并安排青云子待在院子外监听,而他则与谢蛤蟆演戏,让祯王透露口风。

    这样青云子可以证明他们是遭到了迫害,以后对皇帝对青龙王好有所交代。

    青云子这次带着拂尘来的,他一甩拂尘轻声一笑:“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贫道都已经听到了。”

    “而且王大人自证的很及时,雷金将已经四处发布消息,将你刺杀三郡王、绑架祯王的消息传遍了咱们听天监,你要有麻烦啦。”

    王七麟摇头道:“这些麻烦,我不怕。我怕的是圣上和青龙王那边的麻烦,我需要的是他们知道我没有刺杀三郡王,而这就需要银将大人您来证实我的清白了!”

    青云子说道:“王大人放心,贫道会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如实禀报青龙王,但青龙王和圣上如何决断,那贫道可就不能左右了。”

    王七麟笑道:“大人愿意给我作证,我已经感激不尽,别的不敢苛求!”

    青云子道:“别的若是不苛求了,那贫道先行离去,再见!”

    他一甩袖子,无影无踪。

    王七麟急忙伸手大叫:“喂,道长我刚才是说客套话呢,你你你——人呢?”

    “跑了。”沉一实诚的说道。

    王七麟怒视他一眼道:“我也知道他跑了,他跑哪里去了?能不能把他再找回来?咱们得靠他掩护才能离开锦官城!”

    祯王含笑道:“王大人,青云子真人是聪明人,他显然不想掺和咱们之间的事,你若想安然离开锦官城,靠他可靠不住,你得靠本王!”

    王七麟翻白眼:“靠墙墙倒,靠娘娘老,靠你不如靠徐爷发骚!”

    他解释道:“徐爷你要不然去跟守城的官兵们骚一把,想办法打开他们的门……”

    “七爷,你让徐爷打开的门,是城门还是官兵们的后门?”吞口暧昧的笑了。

    徐大掐着他脖子吼道:“老子给你在屁股上先开个门!”

    吞口顿时面如土色:“徐爷息怒息怒,我不是开个玩笑吗?”

    王七麟摆摆手道:“什么时候还开玩笑呢?赶紧想办法跑路,这院子不能久留,迟早会被王爷的人找到!”

    祯王微笑点头。

    徐小大沮丧的说道:“七爷,咱们现在还想带着王爷离开锦官城太难了,即使有青云子真人帮忙也不行,而且王爷说的对,真人怎么可能掺和进咱们绑架王爷的事里头?”

    祯王继续点头。

    “要不然把王爷宰了,毁尸灭迹,然后咱们不承认绑架了王爷。”沉一摸着光头出了个主意。

    祯王一下子笑不出声来了。

    沉一看他的目光,让他感到心寒!

    王七麟一脚将沉一踢开:“亲,请滚蛋!”

    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安身之地,这座荒废的老宅附近虽然没有住户只有很少的乞丐进出,可是祯王府内高人无数,只要他们待在锦官城内,那找到祯王是迟早的事。

    可是想要带上祯王离开锦官城……

    这又是千难万难的事!

    现在锦官城肯定已经收缩的很紧了!

    王七麟后悔将另一个魅影交换给仡僚猖,否则将祯王打晕随便伪装成个死人或者病人,这样能将他偷偷带出。

    他正在懊恼,看门的九六跑进来给他使眼色。

    见此他心里一沉:有人来了!

    他对谢蛤蟆点点头,谢蛤蟆摁住了祯王。

    辰微月、白猿公、沉一等人分散在院子里,各自占据了位置准备开打。

    结果他们刚布置好战局,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七爷、七爷?你们在这里是吧?我,三儿!”

    丁三!

    王七麟曾经救下过的捕快丁三!

    辰微月飞出去接着又飞回来,一张熟悉的谄媚笑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正是丁三。

    看到丁三,王七麟心里依然沉甸甸:他信不过这小子,既然这小子能发现自己一行人,那祯王府肯定也会很快发现自己一行人。

    徐大冷着脸问道:“三儿,你怎么知道我们躲在这里?”

    丁三说道:“也是侥幸,诸位大人躲的很好,可是这地方偏偏是咱以前混丐帮时候的地盘,这里的乞丐都是小人的兄弟朋友,他们有人发现了你们行踪,而小人也在委托他们打听你们,所以小人能找过来。”

    王七麟微笑着问道:“三儿你打听我们做什么?”

    只要丁三说要报恩之类的话,那他就立马拿下这小子!

    他记得那姓牛的捕快曾经说过一件事,丁三能进衙门全靠他反水背刺了一个捕头,而他反水通信的主人就是——祯王!

    祯王显然也认出了他来,看向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线人既然出现了,那自己人的位置就不远了!

    丁三猛的跪下,磕头道:“王大人、诸位大人,请您们拿下祯王给我虎哥报仇、给我虎哥洗清冤屈!”

    祯王听到这话后,心头猛的浮现出不妙之情。

    王七麟却有些纳闷了:“你这是什么话?”

    丁三再抬头,面色坚毅:“大人来调查祯王所犯罪孽,那应当听说过他曾经杀害过一位叫做严虎的捕头之事!”

    “严虎乃是锦官城衙门的十六位捕头之一,小人叫他虎哥,衙门里头其他人叫他虎头!小人是腌臜泼皮,一条贱命,自小无人看得起,几次差点饿死、差点病死!”

    “小人这等乞丐如同臭狗屎,没人愿意碰一下,甚至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所以小人就该早点死了,就像狗屎应该早点被铲除一样!”

    “可虎哥不是这样,虎哥把我们乞丐当人,他给我们找过出路,奈何不成,人家瞧不上我们这些臭要饭的,人家当面给虎哥面子接纳我们,事后就会想方设法逼走我们!”

    “虎哥帮过我们多次,其中尤其帮过小人次数更多,小人有一次生了厉害风寒、有一次是不知道被什么毒虫咬了,两次差点死掉,是虎哥自己掏钱找大夫,两次把小人从鬼门关拽回来!”

    “小人敬重虎哥,一直把他当恩人,去年二月二的时候,虎哥忽然来找了小人,告诉小人说他正在调查祯王府牵扯的一件事——祯王勾结海外贼子,杀我汉人百姓、抢我汉人家财!”

    他说到这里怒视祯王。

    祯王脸色一沉要发威,被谢蛤蟆握着肩膀给摁下了。

    丁三咬牙说道:“虎头知道小人是个腌臜人不假,却嘴巴够严实,所以会与小人时不时的聊聊他偷偷调查的机密。”

    “起初他只是私下里偷偷与小人聊上两句,后来开始与小人说进展,最后是七月半那天,小人记得清楚,就是七月半!”

    “虎哥忽然紧急来找小人,告诉小人说他背地里查案的事被祯王给察觉了,他应当是没有活路了,只剩下一条死路!”

    “于是他将一些东西交给小人,并且指挥小人去揭发他的行踪!他说一旦他查到的事被祯王知晓,祯王不但会杀了他,还会清算他身边朋友,而小人平日里与他走的也有些近,恐怕一样会被清算!”

    “他不怕死,小人一条贱命也不怕死,可是有些事不能随着我们的死而被掩埋!”

    “他让小人去拿他脑袋邀功,他甚至算到了,小人举报他行踪,祯王一方不会弄死小人,反而会将小人送入祯王府打砸或者送入衙门给个差事打发了事,以此奖励小人也同时监视小人!”

    “果然如此!”

    说到这里,丁三突然悲从中来,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痛哭:“小人自从多年前掉入地井中成了流浪子,无人瞧得起、无人愿意碰,唯有虎哥将小人当个人来看待!”

    “结果虎哥却因为小人的高密而被枭首殒命,甚至毁尸灭迹!”

    “小人因此进入衙门,并且被衙门上下所鄙视所唾弃,小人不在意,反正小人多年来过的都是生不如死的日子,但被虎哥委以重任后,小人知道自己不能死,小人要活下来,要好好活着!”

    “因为小人活着,虎哥才不会白白的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看向祯王。

    王七麟点头道:“现在本官带着圣上旨意要调查祯王,你决定将虎哥交给你的信息,交给本官来控诉祯王?”

    丁三重重点头:“不错,请七爷恕罪,小人以前不敢随意信任您,虽然小人打听到您名义上是来调查祯王的,可是谁知道您实际上会怎么做?”

    “小人不能枉信任何人,小人必须得小心、必须要活下去、必须要给虎哥讨还公道,虎哥这样的好官,不能白白被害死,更不能带着冤屈的死!”

    丁三抹了把眼泪说道:“直到今天小人得知您诛杀刘寿、抓走祯王,听天监和衙门都在抓您,这才确定您是真要与祯王作对的,这才敢与您坦诚交代实话!”

    徐大问道:“现在你交代的,都是实话?没有带祯王府的人来找我们?”

    丁三摇头道:“并非都是实话,其实还有一件事,小人也骗了你们。”

    “什么事?”一行人悄悄的摸出了武器。

    他们生怕这货说出一句‘刚才的都是我编的,其实我在拖延时间’。

    结果丁三却说道:“牛八刀是被鬼害死,被下入听天监小牢的方海不是,他是被小人给害死的!”

    “他也该死,他们都该死!虎哥秘密就是被他们泄露出去的!”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牛八刀被鬼害死的时候,小人并没有做相关的梦,那个女鬼没有来找过小人,是小人以此为借口接近七爷和诸位大人。”

    “小人想要探查观风卫是不是真要查处祯王,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诸位大人海涵。”

    沈三诧异的问道:“那个方海,是在听天监小牢里被害死的,你还能进入小牢害人?”

    丁三说道:“是小人出谋划策,你们听天监也有人因为虎哥的事而很是痛恨方海,便趁着这由头将他给弄死了,嫁祸给新娘鬼。”

    王七麟回忆了一下在小牢看到的方海死相,他当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方海死相与牛八刀完全不一样,但他没来得及多想。

    进入锦官城后事太多了!

    他想要问丁三要严虎查到的祯王罪证,结果丁三着急的说道:“七爷,咱们先别在这里说话了,你们跟小人来,小人带你们出城,咱们先出城再说。”

    这话让王七麟警惕起来,他问道:“你有办法将我们操作出城?”

    丁三郑重的点头道:“完全可以,小人可以带您和诸位大人去城卫所,咱们得通过城卫所出门!”

    “但要这么做,七爷您得信任小人。”

    “所以,您是否信任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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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三问王七麟是否相信自己,王七麟的回答是我它娘才不相信你!

    人心险恶!

    他连仡僚猖、五鬼这些所谓盟友都信不过,怎么可能信得过丁三?

    但丁三当前确实看不出问题,于是他将目光看向谢蛤蟆。

    老道士在此次锦官城之行中屡立功勋,他的江湖经验起了大用,而他行走江湖经历的事多、见识的人也多,所以这个丁三值不值得信任,王七麟认为他有发言权。

    谢蛤蟆招手将一行人叫到身边,沉声道:“无量天尊,丁三语气真挚、态度诚恳,他的话没有漏洞,他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应当值得信任。”

    “但是!”

    “正所谓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小子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咱们谁都不知道,所以如果要选择信任他,那也是很冒险的!”

    王七麟愣愣的看着他说道:“道爷,你这不是废话吗?”

    谢蛤蟆羞赧一笑:“那七爷你说怎么办?”

    王七麟看向徐大。

    徐大咳嗽一声,分析着说道:“大爷开动了一下脑筋,你们看,这丁三肯定没什么修为、没什么本事,他给咱们带路,那若是他要糊弄咱们,咱可以一巴掌拍死他!”

    “也就是说,他若是祯王一方的人,那他这次是抱着必死决心来见咱们的——咱们不信任他,当场格杀;咱们信任他然后被他给骗了,到时候还是一个当场格杀,对吧?”

    众人点头。

    徐大继续说道:“以大爷分析,若他是祯王的人,那没必要抱着必死决心来找咱们,因为他既然知道了咱们位置,去给祯王府和雷勇杰那些孙子通风报信不就得了?这不就是大功一件了吗?”

    “一点没错。”王七麟认同这话。

    吞口说道:“那徐爷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信任他?”

    徐大凝重的说道:“别着急,大爷又分析了一下,有一种可能是存在的——”

    “这丁三去找祯王府通风报信了,可是雷勇杰他们知道咱实力强横,而且手中又有祯王这个人质,不敢来冒然攻击咱们,就设下了个陷阱,他们让丁三来引诱咱进入陷阱,到时候好一举拿下!”

    王七麟又愣愣的看着他问道:“徐爷,你扯这么多,也是搁这儿跟爷们扯犊子?”

    徐大尴尬的说道:“七爷,大爷本来是倾向于信任他的,结果分析了一通,又分析出了问题……”

    谢蛤蟆也说道:“七爷,还是你下决断吧,咱们反正跟着你干!”

    王七麟看向丁三。

    他断然道:“跟他走!”

    他选择信任丁三。

    原因就是徐大说的那一点,丁三绝对知道他若是替祯王府来钓鱼会丢掉性命。

    那么,一个意识到死亡近在咫尺的人还能面不改色、还能面对祯王愤怒斥责、还能诚恳的请求观风卫一群官员信任自己吗?

    或许有人可以做到,但能做到这些的人一定不会是个流浪汉——若不是严虎给丁三出主意让他拿自己性命换取荣华富贵,那他至今应当还是在大街上流浪乞讨,所以他就是个流浪汉!

    王七麟仔细回忆,从他认识丁三开始到现在,这人只做过一件大事,那便是联合听天监中人诛杀方海。

    丁三从接近他们开始便处于惶恐和紧张状态,当时他以为是被所谓的鬼新娘索命之事所惊吓,其实他的惶恐和紧张来自观风卫,他那时候是在欺骗观风卫。

    王七麟快步回去,对丁三说道:“我信任你,可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通过城卫所把我们带出去,你在城卫所有很硬的关系?”

    这个问题很重要,若丁三回答说‘是’,那他就砍了丁三。

    丁三一个刚进衙门没几个月、以前一直流浪街头的人,怎么可能在城卫所有很硬的关系?

    结果丁三说:“小人没有,但有人也想举报祯王,前些天他想找到大人来着,但是大人最近一直不在城内,他便找到了小人,想通过小人去接触大人!”

    “这人是城卫所的一名城防小校,他有办法能掩护你们离开锦官城!”

    王七麟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道:“好,事不宜迟,咱们走!”

    谢蛤蟆在祯王身上点了几下,祯王娇躯一软落入了徐大怀抱。

    丁三在锦官城流浪多年,对城内大街小巷无比熟悉,在他带领下一行人有惊无险的接近了位于锦官城正大门旁边的城卫所。

    一行人潜伏进一座主人不在家的宅子,丁三低声道:“诸位大人稍等,小人去将那位小校叫来。”

    他们不能再向前了,这座宅子是他们唯一能暂时潜伏的地方。

    王七麟点头,丁三离开。

    沈三靠上来低声问:“七爷,要不要换地方藏身?”

    他们还是在防备丁三。

    王七麟笑道:“不必了,如果这是陷阱,咱们就已经落入其中,再去躲藏又有什么必要?”

    他信奉一些很简单的道理,比如种一棵树的最好时机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比如君子坦荡荡,女子鼓囊囊;比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大道至简!

    谢蛤蟆飞上一棵树梢探查情况,回来后说道:“无量天尊,查的很严,出城的每个人都得扒拉脸,这是防备咱们易容出城。”

    “而外出的货车则要仔细检查,他们检查手段很粗暴,直接用刀枪插入货物中!”

    王七麟缓缓点头。

    预料之中。

    丁三应当知道观风卫一方并不信任自己,他速度很快,进入城卫所后没多久便出来了。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国字脸、络腮胡的大汉。

    王七麟盯着大汉看。

    有点眼熟……

    他略微回忆一下,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与这大汉相关的记忆:

    之前他穿上魅影佯装黎贪山狼入城的时候被城卫所的一队官兵给围住了,他也不知道黎贪山狼怎么惹着这些人了,反正他当时装扮的是黎贪山狼,便故意耍蛮横侮辱了官兵。

    当时那一队官兵中的带队长官,就是这个大汉!

    丁三带着大汉进入巷子拐了两拐才进门,很谨慎。

    大汉看到王七麟,立马对他行军礼喝道:“卑职城防小校郑阳申……”

    “郑大人,小声点!”丁三急忙下压手掌。

    郑阳申急忙压低声音向王七麟见礼。

    王七麟客气回礼,说道:“郑大人……”

    “可不敢承王大人这般称呼,您叫我老郑就好。”郑阳申很有B数,“您要是看得上我老郑,那叫卑职一声郑小校即可。”

    王七麟道:“好,现在事态紧急,本官不与郑小校客气。丁大人……”

    “小人更不敢承您称呼为大人,七爷您叫小人老三就好。”丁三又接他的话说道。

    王七麟哭笑不得,道:“简单来说,我们招惹了祯王府,郑小校应当接到消息了吧?”

    郑阳申指向城墙一圈说道:“祯王府和听天监都来人了,如今城门防卫看起来与平日差不多,其实人手全换了。”

    “所以王大人若要出城,咱们得动一番脑筋!”

    王七麟问道:“怎么动脑筋。”

    郑阳申笑道:“说来简单,锦官城进出城的人多车也多,货车尤其多,特别是这两天城内大军开拔入山,需要运送粮草。”

    “祯王府蛮横,可是也不敢耽误大军战机,所以他们不能打开粮草袋子筐子去仔细查询,只能用刀枪插进去试探。”

    “而他们人手不够,具体检查的是我们城防的兄弟,他们只是在监督我们罢了。”

    “这样你们相信我老郑,卑职找货车让你们躲进去,然后会告诉你们保持什么样的姿势、空出哪些地方,空出地方有标记,卑职会安排城防兄弟按照标记去查询,绝不会有事!”

    丁三叮嘱道:“郑大人,事关重大,您得万无一失呀!”

    郑阳申说道:“放心,我老郑绝不会捅娄子!”

    沈三浸淫官场多年,对外人极不信任。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们若是分开躲进箱子袋子里头,这可是跟瓮中之鳖区别不大了。”

    郑阳申坦然道:“老郑会陪你们走一遭!”

    丁三也说道:“七爷,小人也与你们在一起,您要对付祯王,小人这辈子唯一念想就是给虎哥报仇,以后只要七爷不嫌弃,那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说道:“有劳了。”

    徐大奇怪的问郑阳申:“听老三的话,你与祯王也有仇?怎么回事?”

    郑阳申悲愤的说道:“祯王纵容九黎峒那些蛮子在锦官城内嚣张跋扈,卑职有兄弟被他们给无缘无故的杀害,卑职要去他们说理,却被他们侮辱!”

    “卑职与队伍里的兄弟情同手足,手足被砍,岂有不能报仇的道理!”

    马明上前说道:“不错,军中兄弟,即我手足!手足之情比亲情,手足血仇不共戴天!”

    王七麟一下子心虚了。

    他隐隐记得,当初自己引黎贪山狼出城的时候,他们遭到了城防队伍的攻击,自己是避开攻击跑路了,黎贪山狼好像是凶残反击杀了几个士兵……

    这么来说,好像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但他随即又想,这事与他关系不大,罪魁祸首还是祯王,是祯王将黎贪山狼一伙人养在城内,也是祯王纵容了他们的嚣张跋扈。

    锦官城内驻军被派往山中对付九黎峒的数目很庞大,这需要的粮草就多,郑阳申很快找好了队伍。

    运送粮草的全是大青骡,骡子爬山是好手。

    每一头骡子都拖着一辆大车,车中有箱子装的刀枪剑戟也有大袋子装的粮食。

    王七麟准备藏进一个箱子里,谢蛤蟆拦住他摇摇头:“七爷,老道觉得这一招不行。”

    郑阳申的脸色顿时涨红了:“道长可是认为我老郑故意设下陷阱要害你们?”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郑小校莫要激动,你且听老道来说,如果在城门检查的只是寻常士兵,那你这一招差不多能瞒天过海。”

    “可是祯王府也派了修士来守门,我们这么多人躲在粮草中自然有气息外泄,这点是避不开修士耳目的!”

    丁三愣了愣,沮丧道:“真人说的也是,但这可怎么办?郑大人,你有没有暗道可以出城?”

    郑阳申苦笑道:“有,可是暗道守卫的比城门还要森严!你们想想就知道,祯王麾下肯定料到你们会想要通过暗道出城!”

    王七麟扫眼看向身后说道:“咱们人太多了。”

    沉一凑上来说道:“那宰掉几个?”

    郑阳申和丁三顿时呆住了。

    沉一瞥了两人一眼说道:“阿弥陀佛,喷僧开玩笑的,喷僧是出家人,怎么可能会杀人?”

    郑阳申和丁三急忙对他施礼:“阿弥陀佛。”

    沉一却又大笑:“喷僧这话也是在开玩笑。”

    他笑着走人,郑阳申弱弱的问道:“请恕卑职冒犯,卑职想问一句,这位高僧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

    徐大说道:“不冒犯,你猜得对。”

    王七麟负手走了几步,一个想法浮现在他心头:“郑小校、老三你们两个过来,咱们得兵分两路,我和道爷按照计划藏身粮草中被运送出城,其他人走另一路!”

    山中战事紧急,运送粮草的后勤车队需要马上出发,王七麟钻进了一座木箱中,箱子里头是摆放整齐的箭支。

    箱子有缝,这样当车队开拔后,他可以从缝隙中监察外面世界。

    妖刀出鞘被他反握在手,他觉得通过城门的时候应该会有些惊险之处,毕竟他听书的时候总有这样的桥段。

    队伍通过城门,一名军官指挥二十多个城卫兵上来搜查。

    一支支长矛捅入粮草袋子中,然后毫无所得,他便挥挥手示意放行。

    有祯王府侍卫打扮的人阴沉着脸走来,他不满的说道:“你们现在检查怎么越来越敷衍?”

    带队的军官陪着笑说道:“大人,这都是进山剿匪的大军所……”

    这时候又有人走来,他手上挑着一只黑色灯笼,走来后对祯王府的侍卫说道:“退下,大军物资不会有事,倒是耽误了大军补给才会出事。”

    王七麟看着摇曳的黑灯笼,觉得不大对劲。

    谢蛤蟆传音到来:“七爷,准备动手,这一招不好使,咱们果然暴露了!”

    这是不出意外的事,准备工作他们已经做好了。

    王七麟从箱子缝隙往外看,看到手持黑灯笼的中年人说着放行队伍,其实附近的人都在收缩防线。

    见此他不再抱有侥幸心态,伸手抬腿撑开木箱,上百支利箭纷纷飞出,他则腾身而起落地后便狂奔。

    后面箱子纷纷破碎,谢蛤蟆身影出现,落地之后也是乘风飞出。

    与此同时有更多人影出现,落地跑的都很快。

    城墙上一声阴冷的笑:“王七麟,看你这次往哪里跑!”

    一支支旗子从墙头飞出,落地之后烟雾弥漫,城门之外一大片区域顿时变得白茫茫一片。

    城门检查的士兵纷纷大叫:“王七麟?”“王七麟在这里!”“快点快点,绑架了王爷的反贼出现了!”

    马蹄声轰鸣,部署在城里城外的军队全数出动,更有衙役骑马挥舞腰刀杀出来。

    喊杀声震天,更有人大叫道:“杀了王七麟救回王爷者,大功一件!赏金铢一千良田百亩佳人十个豪宅一座!”

    大量修士和听天监官吏打扮的人到来,城门口处顿时杀气冲天。

    手持黑灯笼的中年人厉声叫道:“不要乱,稳住!都稳住!不要上前,都给我让开!困住王七麟一行,其他的交给听天监与唐门!”

    城墙上风起云涌,雷勇杰纵马而来——他身下黑马形如氤氲,竟然是阴气化马!

    他人未到,命令先传来:“各处岗哨坚守阵营!小心被声东击西!”

    “偏门关闭,所有人后退二十丈!给本官围住,一个人不许放过,小心是如生纸人!”

    几匹大青骡受到惊吓拖着车子在城外道路上奔跑。

    修士们正要出手,骑兵将领喝道:“无需诸位大人出手,弟兄们,风!”

    “大风!”众多骑士狂吼,驱动胯下坐骑如一阵狂风吹向发力狂奔的大青骡。

    雷勇杰横空去追,厉声道:“车上有人!你们不是对手不必上前……”

    骑兵将领立马吼道:“得令!弟兄们,全速推进,堵住粮车去路,其他的交给听天监!”

    两队骑兵分开,像潮水般哗啦啦的翻涌,迅速就跨过了大青骡奔驰向前方。

    一名修士闪身而来,赞叹道:“其疾如风,如臂使指!这可是桓王调教出来的骑兵?果然是百战精锐!”

    锦衣中年人迈步而出,道:“桓王擅长山地战,所以他麾下的将士都是步卒,这些骑兵都是我们锦官城——不对,这骑兵速度怎么这么快?而且、而且他他们怎么是蹦跶着的?”

    雷勇杰勃然大怒,凄厉的咆哮声响彻全城:“这是青凫!它娘的,是观风卫!都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两队骑兵迅速超过了大青骡,然后并没有截下它们,而是继续闷着头狂奔。

    锦衣中年人看向白雾中隐现的人影叫道:“那他们呢?他们是王七麟还是如生纸人?”

    雷勇杰疲惫的叹了口气:“以王七麟的狡猾阴险,他岂会以身犯险、身陷险地被我们所拿下?”

    锦衣中年人心头烦躁,冷笑道:“先前丢失王爷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当时怎么没有想到王七麟会以身犯险?”

    雷勇杰瞥了中年人一眼后说道:“大管家,当时是你们四郡王宣称王七麟和那道士是如生纸人的,本官也是听信了你们四郡王的话才中计!”

    旁边烟雾之中有好几个人影在里面踉跄,他们想要走出烟雾,可是来回转悠却找不到路,明明已经走到了白雾边缘又会走回去。

    两个大汉阴沉着脸收起旗子,烟雾像一条条巨蟒似的往回收,最终消失在旗子中。

    露出几个人一脸呆滞,两个大汉上手劈砍,这些人不出意外轻易破碎。

    然后一道道的黑雾冒出来……

    两个大汉隔着太近想要屏住呼吸,可是难免站绕到黑雾,两人急忙逃窜,飞出几步后却全身一软最终倒在地上。

    雷勇杰凝重的说道:“是毒气!”

    锦衣大管家面色一变急忙窜上去捂住口鼻查看两个大汉的情况,蜀山老剑仙和唐门中人到来。

    见此大管家急忙说道:“唐冕先生,您快看看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唐门中带头的儒雅俊秀中年人上去伸手点两个大汉的穴道,面色凝重:“他们中毒了!”

    焦急围观的一行人顿时无语:这不废话吗?

    唐冕施术,一阵灰黑雾气从一个大汉口鼻中突然冒出,众人纷纷往后躲避,唐冕身躯摇晃一下闷哼道:“好厉害的毒,快带我回神清池!”

    刚刚赶来的唐门中人顿时又跑路了……

614.半铁之县(谢谢大家支持哈,好人一生平安)

    青凫一旦开跑,哪里还有其他坐骑能追的上?

    雷勇杰麾下倒是有轻功出色的高手,他们能追的上青凫,可是追了一段路后停下了。

    有一笔账,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的:

    观风卫这帮人老能打了!

    所以自己若是脱离主力队伍追上去,那会是什么下场?肯定是以一敌多然后被打成年糕啊!

    追逐中的几个人眼看要追上奔驰中的青凫队伍,然后他们纷纷减速。

    还有人机灵的大叫:“小心暗器!”

    青凫群狂奔,以最快速度消失在路上,沉一问道:“谁使暗器了?”

    众人心里都很纳闷。

    锦官城是山城,城外二十余里就是山峦,青凫进入山中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下子就是祯王府把能调动的所有人派过来也找不到他们了。

    王七麟觉得挺遗憾的:“闹的声势有点大,让他们知道咱们已经出城了,否则咱们悄悄摸摸的出来,把他们精力继续牵扯在城里头那该多好。”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咱们能安然出城已经是很难的事了。”

    丁三佩服的笑道:“七爷果然是神机妙算,算到他们能发现车队有问题,临时换阵,改成亲身做诱饵搅乱局势,然后其他人混作骑兵支援,以此闯城成功,真是妙计啊!”

    郑阳申苦笑道:“但咱两个以后怕是没法混了。”

    两队人马一队穿的是城卫军军服,一队穿的则是衙役官服,这都是从活人身上扒下来的……

    王七麟意识到他们人多很难混入车队出城后便有了新主意,他让谢蛤蟆又做了如生纸人,自己和谢蛤蟆带着纸人藏入车队里头。

    接着郑阳申和丁三各自回去找了一批同僚,观风卫将他们全给打晕了,扒拉了他们的人换上衣服骑上青凫装成了支援城门的骑兵队。

    守卫偏门那一队人便是郑阳申手下,郑阳申以此带着西贝货骑兵队接近了城门。

    一切准备充分,剩下的就是王七麟等人暴露身份。

    他们的暴露是必然的,即使祯王门下修士不能发现他们的存在,王七麟也会主动露出马脚。

    而且他知道祯王府和听天监肯定是制定了周密计划来堵门防备他们逃跑,不过事发突然他们能用来堵门的人手和法宝肯定不够齐全,这就是观风卫的生机。

    于是如生纸人出现吸引第一波火力,王七麟和谢蛤蟆转而藏入车下,守卫城门的官兵便出声召集援军。

    这时候骑兵队立马上前,大青骡受惊拖车奔跑,骑兵队也趁着混乱往外跑。

    青凫只要跑出城门,锦官城内就没有能拦住他们的存在了。

    计划实施的很顺利,他们仗着青凫的脚程以最快速度钻进了山里。

    进山后王七麟安慰郑阳申:“郑小校放心,只要我们证据确凿拿下祯王押解去长安城,到时候这锦官城内谁不得卖我们观风卫的面子?放心,你到时候不但能官复原职,还能升上一级!”

    郑阳申露出坚毅之色,道:“王大人您这么说就是瞧不起我老郑了,我老郑当兵吃粮是为了养家糊口,可不是有官瘾!”

    “祯王纵容门下杀我弟兄,这个仇我老郑必须得报,否则怎么能对得起他们的信任?死后哪有脸面去地下见他们?”

    丁三点头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我更不在意能不能去当那狗屁皂隶,我只想给虎哥讨还公道!”

    王七麟问道:“那严虎到底查到了什么事,竟然遭到祯王谋害?”

    捕头官职不高,可这是朝廷命官了,俗话说打狗看主人,祯王谋害捕头这是打的朝廷的脸,所以俞大荣当时状告祯王的时候将这一条列在十罪第一位。

    丁三说道:“祯王勾结海外倭寇,他们在沿海一带胡作非为,而且控制了长江水寇,四处兴风作浪,抢掠人口、粮食、钱财,实在是罪大恶极!”

    王七麟大惊,问道:“有证据?”

    这才是重罪啊!

    丁三说道:“是的,虎哥找到了一些证据,不过证据不在小人身上,而是被小人藏了起来。”

    他向四周解释:“诸位知道,小人身份敏感,指不定啥时候会死,所以证据可不敢随身携带,小人死了不打紧,却不能让虎哥一番心血白费!”

    徐大上来拍拍他肩膀说道:“三哥,你是条汉子!”

    丁三怯懦一笑,道:“徐爷您这就是谬赞啦,我丁三就是一泡臭狗屎,这一辈子活的窝囊,其实早就该死了。是虎哥多次救小人,也是虎哥让小人觉得自己是个人,这等恩情自然值得小人舍命相报!”

    听到这话,胖五一激动,他击掌喝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董生举进士,屡不得志于有司,怀抱利器,郁郁适兹土。吾知其必有合也。董生勉乎哉!!”

    王七麟被他说的满头雾水,问道:“你说这么一大堆,跟三哥有什么关系么?”

    胖五一心虚的问道:“那我又用错典籍名句了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用在三哥身上没问题吧?”

    “那你后面那一大堆呢?”王七麟问道。

    胖五一说道:“七爷你没文化了,那是昌黎先生所作的《送董邵南游河北序》……”

    “谁写的不是问题,问题是这跟三哥有什么关系?!”

    胖五一说道:“我以昌黎先生的名句勉励三哥呀,‘屡不得志于有司,怀抱利器,郁郁适兹土’,这不是说有人虽然带着锋利的武器,也很有志向,但却总是不得志,所以……”

    徐小大叹气:“胖仔,以后别瞎理解我儒家文圣们的话了,好吗?”

    谢蛤蟆低声道:“咳咳,诸位,你们好像又要跑题了!”

    “没跑题没跑题,”徐大对四周说道:“以后三哥就是我哥,谁跟三哥过不去那就是跟大爷我过不去!”

    沉一也上来拍拍他肩膀道:“阿弥陀佛,喷僧行走江湖见的人比你吃的馒头还多,你这样赤胆忠心的兄弟确实少见!”

    丁三受宠若惊:“诸位大人,小人只是做应该做的事罢了,可不敢当你们这样的称呼啊。”

    王七麟问他道:“三哥,你虎哥有没有调查到祯王操纵水寇抓人抢粮抢钱后,把人粮钱都藏在了什么地方?”

    丁三说道:“都在一座海外孤岛!具体在哪里虎哥没有查到,他就是想要查清这点,结果暴露了身份!”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问道:“把祯王叫醒,严刑拷打他?”

    这话听的他翻白眼,说道:“不是,我是想起一件事,你记不记得咱们夜探祯王府的时候听见祯王三个儿子说过,他们想要得到唐门宝船,然后去控制东瀛?”

    谢蛤蟆道:“这自然是记得的。”

    王七麟道:“好,那现在来看他们想要控制东瀛,是想对外发起战争,而要发起战争需要什么?”

    “人!钱!粮!”

    谢蛤蟆缓缓的点头。

    沉一摸了摸自己光头说道:“七爷,你们在这里瞎鸡儿分析什么?反正这老头在咱们手里了,索性把他弄醒问他不就得了?”

    “这么重要的事,他不会说的……”

    “他不会说,咱们不会拷问吗?打的他说不就得了!”沉一理所当然的说道。

    王七麟对他的勇气深感钦佩,敢拷问皇族的人可不多。

    抓祯王是一回事,伤害祯王是另外一回事。

    他看看天色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得讨论一下接下来去哪里。”

    郑阳申说道:“王大人你们若是要查与东瀛人和长江水寇相关的事,那可以去灌县。”

    “去灌县?”王七麟看向他。

    刚刚从城里逃到城外,又要从城外逃到城内?

    这是干什么?

    围城么?

    郑阳申解释道:“卑职妻子是灌县铁氏人士,不知道大人是否了解灌县铁氏,这是我们锦官城内一支大姓,族内有许多生意,其中最重要的生意就是货运。”

    “我们锦官城要货运就得依仗长江河道,铁氏以前也是靠长江河道做运输生意,结果近些年来长江河道上多了诸多水寇,劫掠了铁氏许多人,让铁氏损失许多钱。”

    “所以刚才听老三和大人们谈起祯王的罪刑似乎与长江水寇有关,卑职就想你们或许可以与铁氏联络试试,铁氏应该能帮上你们忙吧?”

    王七麟说道:“灌县铁氏?他们有一家镖局叫铁马镖局?镖局里有个镖头叫铁中开?”

    郑阳申笑道:“不错,确实有这样一家镖局,王大人认识他们?”

    王七麟也笑了:“说来巧了,还真是有些交情!”

    之前他们去沉一家乡查案的时候,在大苇河救下过一支陷入诡事的镖队,那镖队便是铁马镖局所属。

    谢蛤蟆叹了口气道:“无量天尊,七爷,老道与灌县铁氏打过交道,他们倒是好人。但这铁氏很古怪,他们行的是儒家独善其身的行事准则,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更不参与朝廷势力的争斗……”

    他看向昏迷中的祯王再次摇头:“想要让他们与咱们一起对付祯王,这绝不可能!”

    “这有可能。”郑阳申微笑起来,“真人对铁氏的了解应当是前些年了吧?现在铁氏有一支比较强势,他们想要与朝廷势力拉上关系,扩大家族影响力。”

    “这也是卑职能娶到铁氏女子的原因,铁氏这一支将不少族内姑娘嫁给了锦官城内的大小官员。”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去灌县看看。”

    他听出郑阳申的意思,灌县铁氏是想要政治投机!

    现在锦官城乃至蜀郡就是祯王一家独大,衙门不敢得罪他们,武林中的名门大派被他们收服,山中蛮人的最强势力也成了他们的狗。

    其他势力想要在蜀郡出头,已经是难上加难!

    灌县的铁氏他有所了解,这个家族很大,可是祖训规矩很死,要求子孙后代恪守基业,不许与朝廷、与各方权贵扯上关系,所以铁氏仅仅是人多、事业杂,实际上他们没有权势。

    很显然不是所有铁氏子孙都愿意遵守祖训,有人起了野心,想要带领家族往上窜一窜。

    灌县在锦官城西北,他们在山中绕了个圈,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也已经出现在了城外。

    郑阳申主动说道:“诸位大人稍等,灌县和锦官城不一样,这里守卫松弛,而且看守城门的都是卑职熟人,卑职去说一声就能把你们带进去。”

    王七麟摆摆手道:“不,不必惊动他们。”

    他信得过郑阳申,可信不过这些城防官兵,他们绑架祯王的事肯定已经传过来了,祯王府为了抓捕观风卫必然给出报酬优厚的悬赏,官兵们几乎都是穷人,很难不去动心。

    灌县依靠大江,此地因堰而起、因水而兴,此地的土地是被大江冲积而成,形如冲积扇,而县城就在扇顶部位。

    锦官城有很厉害的吸血能力,它是西南第一大城,吸收了周围的百姓和资产,灌县只是小县城,城墙低矮、守卫力量薄弱。

    王七麟决定趁着夜色深沉的时候,他们直接翻过城墙而入内。

    保险起见,他只带上谢蛤蟆、徐大跟随郑阳申入城,其他人继续待在山里头。

    还是山里安全。

    夜幕降临后,谢蛤蟆拽着徐大、王七麟扛着郑阳申,四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其中。

    早些时候王七麟听说过灌县有半铁县的雅号,入城之后发现名不虚传,虽然平阳府有武平阳之称,但带给他的冲击力还不如这个小小县城——

    县城房屋密集、街道纵横繁杂,客栈、酒肆繁多,它们门口挂着招牌,上面都是‘铁’字打头!

    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大多是铁家产业!

    郑阳申已经介绍过了,铁氏家族庞大,根据血脉关系从大房一直到十五房,这是有十五支。

    铁氏老祖当时就是有十五个儿子、二十八个女儿,正是以这十五个儿子为分支,有了如今的半铁县。

    其中有野心的是他们二房所带领的几个分支。

    大房很是谨慎,他们遵循祖宗遗嘱,要求同族子弟‘不惹江湖事、不染朝堂风’。

    不去找名门拜师学艺,也不去考功名当大官,甚至都不去主动扩大生意,去染指铁、盐、马匹等风险大收益也大的国家根源性买卖。

    铁氏子弟的住处简单,没有豪门大院,顶多是个三层楼、二层楼。

    二房现在的头人叫铁中西,他住的是一座大院新楼,这已经是铁氏中最豪华的宅子。

    夜里宅子已经关门,郑阳申去敲门。

    一个汉子拉开门看清他的样子后面色一变,低声道:“六姑爷,您怎么来了?快快快、快点进来,不要被人瞧见!”

    见此郑阳申便明白了,问道:“消息从锦官城传过来了?”

    看门汉子跺脚道:“对,传过来了!就这几十里距离,消息传的还不快?”

    “衙门说你伙同了听天监一伙叛贼杀了三郡王刘寿、绑了祯王,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说一边猛拿眼神瞥王七麟三人,显然已经猜出他们身份。

    郑阳申说道:“这是没谱的事,衙门真这么说了?就把屎盆子扣我头上啦?”

    看门人犹豫了一下,道:“衙门说的也不是很死,说十有八九是你跟听天监的叛贼勾搭了起来,但也有可能是你被他们顺道给绑了,所以派人来跟咱家二爷说了一声,让咱家出人出力帮忙找你们。”

    郑阳申道:“行了,你快去通知二爷,就说我有要事找他,让他来这偏房。”

    大门里头就是看门人住的偏房,他带着三人躲入其中。

    现在他们能惊动的人越少越好。

    很快,门房领着个身材魁梧、表情肃穆的大汉到来。

    这大汉生就一副硬汉面相,脸上络腮胡徐浓密、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整个人像是一块打不烂、捶不碎的精铁!

    门房给他拉开门,他沉声说道:“去反锁门,谁也不让进、谁也不让出。”

    语气斩钉截铁。

    门房赶紧挑着灯笼去堵门。

    他走进来不动声色的看向王七麟三人,最终目光在郑阳申的脸上定格:“怎么回事?”

    郑阳申道:“祯王倒行逆施,皇上想要治他……”

    “别说这些屁话!”铁中西瞪了他一眼,“皇帝家事与你与我与咱老百姓有什么关系?你真是胡涂,这条船是你能上的?这浑水是你能蹚的?”

    郑阳申闷哼道:“嗨,你当我想?是这祯王要逼死我,我除了反抗还能怎么做?”

    他把黎贪山狼杀官兵的事说出来,然后说道:“你也是个头人,你知道要怎么带队,我在军中当差,手下兄弟死的不明不白、委委屈屈,我若是不给他们做主,以后他们怎么还会跟着我?”

    铁中西面色阴沉:“祯王当真这么狂妄?你们可是朝廷养来守城的官兵,祯王手下敢说杀就杀?”

    郑阳申冷笑道:“这种事我岂能作假!”

    铁中西叹了口气,又说道:“可是谋害三郡王、绑架祯王,这事也太大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你现在海来找我,你是怕咱铁氏不被牵连?”

    王七麟说道:“我们绑了祯王不假,但没有谋害三郡王,这个是有人污蔑我们。”

    铁中西猜出他的身份,对他还算客气,说话之前先拱手行礼:“你们有没有谋害三郡王这个在下不清楚,不敢妄下断言,可是现在朝廷、听天监都是这么说的,已经给你们定罪了,这样真相又有什么用?”

    王七麟说道:“放心好了,这个罪他们定不了,已经有信得过的人去给圣上和我听天监青龙王禀报实情了,圣上会还我们以清白。”

    铁中西哂笑。

    郑阳申说道:“大哥,我来找你是有原因的,你手下船队在大江上屡遭劫掠,人货全失,你对此不是非常恼火吗?现在凶手在我们手里……”

    “祯王干的?”铁中西立马反应过来。

    郑阳申重重点头。

    铁中西气的立马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木桌哗啦粉碎:“欺人太甚!”

615.我帮你查

    铁中西顿时忍不住的骂了起来:“日他仙人板板,他已经占据蜀地、富可敌国,干啥还要指挥人手去抢我们碗里的干粮?”

    郑阳申说道:“他有大阴谋,总之皇帝是要治他的罪了!现在就派了观风卫的铁家来抓他,这事已经路人皆知了,一旦他祯王府垮台,这锦官城的势力可就乱了,你不是一直想……”

    “闭嘴!”铁中西暴躁的打断他的话,“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大逆不道的僭越之言,你想将婉君将你家将铁氏都给害了吗?”

    郑阳申坚定的说道:“我只是要给我收下冤死的兄弟讨一个公道!而我之所以来找你,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能领着铁氏踏入锦官城的机会!”

    铁中西坚定的摇头,他往外指了指说道:“你带着他们快走吧,看在婉君的面子上,今晚我当没有见过你。”

    郑阳申叹了口气。

    他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劝说铁中西,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

    “别说了,这事很复杂,一个不好确实会被诛九族,铁氏这么大个家族,铁二爷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也是正常。”

    “不过,祯王确实要垮台了,我们现在对他的罪刑了如指掌,圣上一定会将他治罪!”

    铁中西谨慎的说道:“祯王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

    王七麟道:“他如果把自己当圣上的亲哥哥,那就不该去杀进京要告御状的俞大荣!俞大荣可是你们蜀郡的提刑按察使司副使,这是圣上部署在各地的眼睛!”

    “结果祯王做了什么?他竟敢刺瞎圣上的眼睛!这是亲哥哥会做的事?你亲哥哥若是刺瞎你的眼睛,你会对他毫无不满吗?”

    铁中西想了想说道:“我想我大概会比较生气。”

    王七麟冷笑一声:“铁二爷倒是好脾气,让人刺瞎眼睛只是生气。但对圣上来说可不是这么简单,这是忤逆圣意、是大逆不道!”

    “再说,如果祯王把自己当圣上亲哥哥,他若是念亲情,那当知道了圣上派我们听天监来蜀郡调查他的时候他应该怎么做?”

    “他应该立马起身去找圣上负荆请罪!”

    “可他怎么干的?他将圣上要派人查他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这是什么意思?”王七麟说到这里冷笑一声,“他在给皇帝陛下上眼药呢!你们扪心自问,这种情况下,陛下还有必要顾忌亲情吗?”

    铁中西重重的舒了口气,他摆摆手示意几人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了,皱着眉头一直在沉思。

    过了一阵有迅疾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急忙抬头看向门外。

    门房的脸露了出来。

    铁中西不悦的说道:“我不是说了让你好好看门吗?你过来做什么?”

    门房焦急的说道:“二爷,有事!咱们这一房有人给杀害了,就是今晚的事,他邻居来找您汇报,想问问您这事怎么办!”

    铁中西下意识站起来问道:“是谁被杀了?”

    门房说道:“城西头的铁富贵!”

    铁家族人太多,铁中西算是位高权重,不可能认识每个族人,于是他便反问了一句:“铁富贵?铁富贵是谁?”

    门房说道:“是您一个四大爷。”

    铁中西拍拍头道:“有点印象了,是不是都叫他老富贵那老爷子?”

    门房急忙点头:“对对,就是他。”

    铁中西又问道:“那是被杀的?凶手查到了没有?”

    门房犹豫了一下,说道:“说是被鬼给杀害的。”

    铁中西听到这话差点掀了桌子:“这是什么鬼话?他一个老头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让鬼给杀了?我记得我这四大爷为人很本分很老实啊。”

    门房无奈的说道:“二爷,小的也不知道,要不然小的把来报案的人叫进来?他也是咱铁家人,不过是八爷那边的人。”

    铁中西立马看向王七麟四人。

    谢蛤蟆抢先笑道:“无量天尊,铁二爷不必担心我们会暴露身份,寻常百姓还不知道我们听天监的事,而且我们也做了乔装打扮,一个普普通通的市民不可能认出我们身份。”

    “所以您可以放心的将人叫进来盘问,这件事我们说不准能帮上忙,毕竟我们观风卫是专门查诡事案件的。”

    铁中西深深的凝视了他们一眼,转身对门房点了点头:“把人叫过来。”

    王七麟精神一振。

    打瞌睡了送枕头的来了,想吃奶了孩子他娘来了。

    谢蛤蟆的意思和他一样,他们都从这件事里看到了机会:铁中西不敢跟他们扯上关系,无非是不信任他们本事,而现在他们碰上了一个展示本领的机会!

    就像之前在连山峒的时候,他们也是凑巧展示了一下本领,然后赢得了族老杨山的信任。

    杨山带他们去看到了千目天瞪,结果事情出现巨大转机,他们一下子找到了斩断祯王利爪的法子!

    门房很快带人进来,这是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大汉进门便行礼说道:“二爷,出事了,老富贵被鬼给害了!”

    铁中西露出沉稳之色,适时的表示出关心但又不显得急迫:“怎么回事?别着急,仔细给我说说。”

    汉子说道:“二爷,小人叫铁坦韶,乃是城边白水泽人士,我邻居便是老富贵。”

    “老富贵现在独居在家,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成家另有住处,平日里他家里就他自己。”

    “可是今天晚上我们纳凉的看见他家出现了两个人,本来他们家点着灯,突然之间屋子里一阵灯火通明,接着有人喊了一声‘老富贵让人给杀了’,屋子也黑了下来!”

    “纳凉的左邻右舍听到这声音后立马将老富贵家的小屋给围了起来然后叫老富贵的名字,但怎么叫都没人应声,想要开门开不了,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于是便叫我来找您去主持。”

    铁中西皱眉问道:“但这跟鬼又有什么关系?”

    铁坦韶愣了愣,说道:“哦,二爷恕罪,小的一时紧张没说清楚。”

    “就是有一阵屋子里突然灯火通明,我们好几个纳凉人都看到屋子里的人影瞬间由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的身影是在我们眼皮底子下凭空消失的,您说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门房问道:“这个人是凭空没了?会不会是趴在地上躲了起来?”

    铁坦韶又愣了愣,说道:“也有可能吧?但我们没在他家里看到有人出来,反正当时就是有人喊着说‘老富贵家闹鬼了’,然后我们看着也觉得诡异,就都以为这是闹鬼呢。”

    铁中西沉声问道:“报官了没有?”

    铁坦韶无奈道:“想要去报官来着,可是现在天色已晚,就咱们那群官老爷的德性二爷您清楚,他们这会不知道在哪个娘们肚皮上使劲呢,他们能去管这种死了人的晦气事?所以小人就先来找您了。”

    铁中西不动声色的看向王七麟,王七麟不动声色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不动声色的看向徐大,徐大准备不动声色的看向八喵,结果八喵已经率先不动声色的看向王七麟了。

    王七麟只好说道:“去看看,只听这话就是大罗金仙也不知道真相啊!”

    铁中西挥挥手,道:“走,一起过去看看。”

    老富贵家住在城西边一处小湖旁边,小湖就叫白水泽。

    这里杂草横生、水泊多见,周围住的多是贫民,一间间茅草屋连个院子都没有,就是四面墙壁撑起一个屋顶做成屋子。

    连日阴天却没有下雨,百姓家里闷热,贫民们纷纷出来纳凉。

    本来到了午夜应当回去睡觉了,可是老富贵家里摆明出了事,大家伙想看热闹,不但没有回家睡觉,反而聚集起来的人更多了。

    铁坦韶说道:“二爷你瞧,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呢,屋子里要是有人逃出来,不管是走门还是跳窗,都避不开大家伙眼睛。”

    “没人出来,绝对没有人出来。”“对,我们看着呢,他家门窗一直锁的牢牢的。”左邻右舍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接着又有人嚷嚷:“老富贵的两个儿子过来了。”

    一个高瘦汉子和一个矮瘦青年急匆匆赶来,汉子是铁家老大,青年是铁家老二。

    这两人都很急迫,连走带跑到来后带着满身酒气。

    铁家老二直奔门口,推开围观的邻舍后便在门口伤心的哭了起来:“爹啊,爹,是谁这么凶残,竟然害了你?”

    看弟弟这幅样子铁家老大立马生气了,他怒道:“别娘们唧唧的,现在情况不明,爹不一定有事!”

    他一开口,又是一股酒气喷出来。

    铁中西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喝的挺上头?”

    阴云遍天,光线不好,铁家老大一时没认出他来便随意说了句:“好日子,有哥们过来,肯定得喝两口……啊,您是二爷?小的铁大喜见过二爷!”

    铁中西摆摆手让他不必多礼,王七麟低声问道:“铁二爷,我能问几句话吗?”

    “请。”铁中西后退。

    王七麟看向铁家老二,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爹被害了?”

    铁家老二下意识说道:“来给我报信的大凯哥说的呀,他说我爹被人杀害了。”

    “而且二爷你们有所不知,我爹这几天在湖里打渔捞上来一个包裹,里面竟然有一些金豆子,一定是有人为了金子杀了我爹!”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惹人怀疑,便向左右解释道:

    “其实这事我早就有准备了,我知道我爹捞到金豆子后就跟他说赶紧把金豆子给我们兄弟保存,或者去我们兄弟家里住,别自己住了,肯定有人会对他动手呀!”

    一听这话,王七麟立马问道:“这事被传出去了?还有谁知道你爹捞到金豆子的事?”

    铁家老二说道:“我爹与我们兄弟说过,不知道他还与谁说过,但我爹嘴巴不把门,肯定还有人知道他得到了金豆子。”

    王七麟看向铁家氏兄弟,两兄弟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身上穿着破烂,铁家老大满嘴油污、身上带有烧肉烤鸡的香气,铁家老二则是满身虚汗,拎着一把蒲扇使劲的摇。

    他点头让兄弟俩去开门,但他们推了推门,门板纹丝不动,被从里面用门栓顶住了。

    兄弟俩无奈,见此王七麟说道:“徐爷,开门!”

    徐大一脚开了上去,门栓崩裂、门板剧烈晃动,但竟然没有脱落。

    这让徐大很吃惊:“哟呵,这门挺倔强啊,让开,大爷第二脚弄不下它来,以后大爷就改名叫徐大门!”

    旁边一名挎着个竹篓的人笑道:“大爷,这扇门是往外开的,你往里踢怕是不行。”

    王七麟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人急忙拱手道:“启禀诸位大爷,我是个捕蛇人,您知道,这时节晚上毒蛇肆虐,我经常在这附近捕蛇。”

    王七麟又问:“今晚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捕蛇人说道:“我傍晚就来了,一直在湖边找蛇,大家伙都看见了,还有些孩子跟着我在一起呢,我们一直在一起,抓了好几条毒蛇,你瞧,都是吃饱了的大毒蛇。”

    他打开竹篓,里面盘踞着一条条毒蛇,有的毒蛇肚子胀大,显然是刚吃了蛤蟆老鼠之类的东西,它们在里面懒洋洋,连挪都懒得挪动一下。

    许多乡邻点头:“对,他傍晚来了开始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屋子里的人不是他。”

    捕蛇人很殷勤的前去帮忙,他伸手往外拽了大门一把,果然将门给拉开了,一股闷热气息混着烟火味往外猛窜。

    徐大下意识说道:“好重的烟火味。”

    看到门开了,前来凑热闹的左邻右舍们熙熙攘攘想挤进去。

    王七麟拦住他们厉声道:“无关人等给我退出十步,铁二爷,看人!”

    铁中西咳嗽一声,众人立马往后退。

    很显然他在灌县很有威信。

    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王七麟正要找一支火把,铁家老二赶忙走上来说道:“诸位稍等,这地方哪有火把?我进去点灯吧,我带着火折子,你们等等,我去把油灯点了就亮堂了。”

    听到这话他点点头退了回去,然后低声对铁中西说道:“问问这里的人,他家老二平日里跟老爷子关系怎么样,是不是经常过来。”

    他的话音落下,窗户紧闭的屋子里热浪滚滚翻腾,他往里一看,屋子里灯亮了起来。

    铁家老二端着油灯转身,随即大叫一声:“爹哎!”

    灯光一起众人都隐约看到了大门口横着一个人。

    铁家老二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满腔悲恸:“爹、爹,你们看我说啥?我爹被人害了,他被人害了!一定就是有人想偷金豆子害了人!”

    还有邻舍低声嘟囔:“是鬼害了人吧?”

    “就是,不是让人害死的,从有人进了老富贵的屋里我们就在这里,门窗一直关着,一直没人出来嘛。”

    “出来肯定会让我们看见,我们啥都没看见,也没看见进去的人……”

    一个妇女站出来说道:“如果是人进去的,那一定是白天时候进去的。”

    她比划着给王七麟等人讲解:“我出来的最早,老富贵家点灯的时候我就在外面了,然后点灯以后,他们家就出现了两个人影!”

    “说不准有一个是鬼影。”旁边的人说道。

    “鬼有影子吗?”又有人问。

    然后一行人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王七麟走到门口蹲下伸手试了试老人的鼻息,这人确实死了。

    他歪头往里看,看到老人倒地的样子有点怪,他当时应该没有直接死掉,而是挣扎着想爬出来求救,结果爬到门口后最终没挺住。

    谢蛤蟆举起油灯看向老人的脸,他想了想看向油灯低头闻了两下,贴在王七麟耳朵上低语几句。

    王七麟笑了起来,真相只有一个!

    铁中西阴沉着脸走进屋子,不大的小茅屋里头像是经过一场打斗,火盆打翻了,纸灰撒的四处都是;桌椅翻倒了,碗筷撒了一地。

    他显然也有修为,伸手拿出一张纸叠了个纸鸟放出,这纸鸟在屋里盘旋一周便从门口飞走了。

    见此他摇摇头道:“不是鬼害人,否则这索阴纸鸢会留在这里找阴气最浓的地方。”

    王七麟走到后窗去看了看,说道:“当然不是鬼害人,是人杀人!铁家两兄弟怎么个情况?”

    铁中西道:“你刚才让我去问的我问过了,铁家两兄弟跟他们老子关系都很一般,因为老富贵是个碎嘴子又是个老财迷,跟儿媳妇闹的都不太好。”

    “两个兄弟特别是铁家老二,平日里多久来他爹这里一次?”

    “十天半个月能来一趟就算勤快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便点头:“行吧,那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铁中西立马反应过来,试探的问道:“铁家老二?”

    正在抱着老头子尸体痛哭流涕的铁家老二一听这话懵了,叫道:“二爷,您可不能乱说呀,不是我呀!我今晚一直在家,真的,我也在家里乘凉,我们邻舍都能给我作证的……”

    “不用狡辩,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王七麟打断他的话。

    铁家老二激动的叫道:“这怎么是狡辩?你是哪里来的人?你红口白牙冤枉人啊!”

    他放下老富贵指着尸首说道:“你肯定没怎么接触死人,你没有经验,这人死后开始腐烂,我爹这屋里门窗紧闭,屋子里头这么热,尸体腐烂更快!”

    “可是你看我爹这尸首,压根没有腐烂呢,他肯定是晚上被害死的,我晚上时候在家里巷子口乘凉……”

    “对,你爹不是你亲手害死的,你只是共犯而已。”王七麟点点头,“是有人杀了你爹,还把你爹爬到了门口才死的事告诉了你,对吧?”

    铁家老二冷笑一声,王七麟指向正探头探脑往里看的捕蛇人说道:“他就是告诉你的那个人,对吧?”

616.新的盟友

    他这话一开口,门口真是热闹了!

    捕蛇人旁边的百姓纷纷往后退,与他拉开距离,而捕蛇人则懵逼了。

    他呆呆的看着王七麟,猛的大叫道:“你你你,你这真是红口白牙的害人!小人我一辈子清白老实,我一辈子没干过坏事,怎么会杀人?”

    铁家老二怒视王七麟道:“你到底什么人?二爷,这是什么人?他怎么能乱说话?”

    王七麟淡然的说道:“别着急,我让你心服口服。”

    他关上门将铁家老大拉过来说道:“你,打开门走进去。”

    铁家老大迷糊的抬脚跨步进去,一个大跨步迈过了老富贵的尸首然后回头看他。

    铁中西恍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铁家老大已经有醉意了,他脑子转不动了,挠着头问道:“二爷,原来是哪样?”

    铁中西说道:“你爹就死在门内,你个头比你弟弟还要高,步子比你弟弟跨的还要大,但你要避开你爹的尸首,都得迈大步,那你弟弟呢?”

    “你弟弟进门时候应该会碰到你爹尸首才对,可他偏偏避开了,为什么?”

    王七麟说道:“因为有人跟他说过你爹尸首的位置,让他进去的时候要避开这尸首以免踩到它。”

    “而且他还跟你说了你爹家里油灯的位置,所以你刚才才能那么快找到油灯点燃它。”

    他向四周说道:“这铁家老二十天半个月的才来看他爹一趟,来也是白天来,这样他怎么能知道他爹晚上把油灯放在哪里?”

    “诸位乡亲应该都有经验,夜里照明全靠油灯,这油灯随手拿起随手放下,指不定会放在哪里,你们即使现在回家,恐怕也未必能一下子找到油灯的位置!”

    “试问,”他看向铁家老二,“你怎么能一下子找到你爹家里油灯的位置?”

    铁家老二解释道:“因为我爹总是把油灯放在这床头,他平时舍不得用,不会随便换灯的位置,所以我知道,我一下子就能找到它。”

    听到这话围观的人纷纷点头,铁中西也点头,这说得过去。

    王七麟指向屋子里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你爹死了,你就可以胡言乱语了?”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油灯只要被放下过,它就会留下痕迹,你信不信我能在这屋子里找出二十个你爹放过油灯所留下的印痕?”

    九六闻了闻油灯的味道立马窜了进去,小爪子这里拍一拍那里指一指,以此来给王七麟提供证据。

    铁家老二开始擦汗了。

    捕蛇人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乱说,你说有人给他说过老富贵死的位置,以防止他进屋踩到尸首,那为什么还要给他说油灯位置?就为了让他快点找到油灯吗?”

    王七麟笑道:“这两件事若是分开,还真找不到答案,但是合于一处,答案就出来了!”

    “仔细想一想,为什么有人要告诉铁家老二这老富贵的尸首位置以防止他踩到尸首?”

    “为什么要告诉他油灯位置?”

    “其实踩到尸首也没关系嘛,何必多此一举?”

    “原因很简单呀,”王七麟说道,“因为老富贵的尸首不能那么早被发现,必须得有人进屋一趟,进屋去做什么?进屋去收走害死老富贵的凶手!”

    “实际上这人告诉铁家老二的不是油灯位置,而是油灯旁边有凶器,他得过去将凶器带走!”

    “他带上凶器后没有多想,摸到油灯顺便就点燃了。”

    “这凶器是什么呢?”

    “毒蛇!”

    王七麟指了指老富贵的尸首:“他是被毒蛇咬死的!”

    “有人放毒蛇咬死了他,然后在晚上用竹竿绑着火折子从窗外点燃了油灯,吸引那毒蛇待在了油灯旁。”

    这就是谢蛤蟆先前告诉他的话,老道士从油灯灯台上嗅到了一股古怪味道。

    然后他看了灯台里的火油,认出里面用的是蛇油!

    王七麟将他告知自己的话说出来:“这灯里头添的可不是寻常油料,这是蛇油。”

    “蛇油自然是从蛇体内提炼而成,那什么时候提炼蛇油呢?往往是要在蛇春情泛滥的时候杀死它们进行提炼,春情泛滥时候的蛇最是强壮,能提取出来的蛇油也最多。”

    “因为被提取蛇油的蛇正在动情,所以它们蛇油里头有一些叫做荷尔蒙的东西,这个你们当然不懂,总之这荷尔蒙人眼看不见,但蛇能感觉到,它们会被吸引住!”

    铁中西一挥手,油灯被吸到了他手里。

    他将里面的黏稠灯油挖出来洒进蛇笼中,里面懒洋洋的毒蛇立马汹涌的缠绕起来。

    铁家老二和捕蛇人的脸色都变了,硕大的汗滴刺啦啦的往下落。

    王七麟没看他们,继续说道:“至于油灯亮起人们看到的两个人影?”

    “那是两个纸人!”

    “凶手点燃油灯后,过了一阵又以同样手段点燃了两个纸人,所以外面的人才看到屋子里忽然一阵亮堂,接着两个人影都没了!”

    徐大恍然道:“难怪一开门就是一股纸灰味道!”

    王七麟指向里面说道:“这里头纸灰有的是,不过被人清理了——铁家老二刚才进去除了要带走毒蛇就是要清理了纸人燃烧后剩下的纸灰。”

    “他进去借着味道不好用蒲扇拍了拍,将原本聚集在地的两坨纸灰吹的到处都是,以此掩饰了两个纸人的存在。”

    捕蛇人努力保持镇定,说道:“可可是这事与我没关系,我不知道,不是,诸位大爷,你们不能因为是毒蛇咬死的老富贵,就说是我放的蛇吧?”

    “还有蛇油,对,蛇油,我不会炼蛇油的,真的,这个你可以问大、大家伙……”

    “你说这些没用了,金豆子现在在你手里呢。”王七麟懒得听他废话。

    他要对付的是祯王集团,像捕蛇人和铁家老二这种小角色他不放在眼里,没必要跟他们去交锋,直接一波流完事即可。

    铁中西下意识问道:“金豆子在他手里?他放在哪里?给我搜!”

    捕蛇人一听这话激动的张开手臂:“你们随便搜,我是无辜的,小人是被陷……”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王七麟伸手抓起了一条肚子鼓鼓囊囊的毒蛇。

    他另一只手抓起了八喵,对八喵说道:“亮出爪子,给它开膛破肚!”

    八喵很不开心,它仰头喵喵叫着抗议:崽崽不是工具猫!

    然后王七麟握住它爪子强行往上一挠,毒蛇肚子顿时被破开,一只死老鼠掉落出来。

    王七麟再让八喵去给老鼠开膛破肚,但八喵这次死活不肯动手了,直接来了个揣小手的姿势。

    见此他只好对铁中西说道:“铁二爷,你看看这耗子的肚子就知道结果了。”

    铁中西不嫌脏,上手将耗子又给来了个开膛破肚,果然有指肚大小的金豆子掉落出来。

    捕蛇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奋力磕头,他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铁中西震惊的看向王七麟:“王大、王大哥,你怎么知道金豆子被他藏进老鼠肚子里又让蛇把老鼠给吃下去的?”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第一,如果你是凶手偷了金豆子你会藏在哪里?第二,晚上的毒蛇性情最凶猛,你看他笼子里几条毒蛇为什么软绵绵的不动弹?”

    “金豆子沉重,进入毒蛇肚子里后把它们坠了个沉甸甸,让它们懒得去动弹!”

    邻舍们又是惊叹又是愤怒,烂泥石块跟蜂群似的往门口钻,他们一个劲的砸捕蛇人。

    铁家老大抓着铁家老二的衣襟给摁在了地上:“日你亲娘!爹一直疼你呀,你竟然为了金子竟然联手外人把爹给害死?你竟然害死爹?你丧尽天良了!你良心呢?让狗吃了!”

    铁家老二惊恐的嚎啕大哭:“哥、哥,不是,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真没想着会这样……”

    这种忤逆人伦的事对大家族来说是很大的丑闻,铁中西愤怒无比,他一脚将铁老二踢晕了过去。

    他冲围观众人叫道:“诸位都是咱们铁家人,这事不光彩,而且里面还有一些疑点没有问清,你们不要乱传!这事你们关上门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万不许传出去!”

    “今夜的一切,请诸位同族就当做了一场梦,你们看到的人看到的事都不准说出去,否则别怪我铁中西不讲同族情谊,将你们逐出家族!”

    他以森然眼神徐徐扫视众人:“诸位同族了解我铁中西,知道我是言而有信!”

    “不过如果你们把消息都憋在心里头,那本月开始,每月月底每家子能领十斤白米、五斤猪肉、一斤板油!”

    听到这话众人急忙点头:

    “不敢说出去,这事绝对不敢说。”

    “我、我家先走了,他爹,你傻愣着干啥?赶紧回去,天不早了。”

    “我啥也不知道,我今晚喝多了,喝多了……”

    听到铁中西的安排,王七麟知道妥当了,灌县铁氏愿意跟他们合作了。

    否则铁中西不必严令这些人将自己三人的行踪给藏起来,因为老百姓难免碎嘴,指不定啥时候就说漏嘴把今晚的事给传出去。

    而他的表现过于抢眼,只要有心人听说他的所作所为,再打听一下他的形象,那肯定能猜出他的身份。

    铁中西若是不打算跟观风卫合作对付祯王,那大可以让百姓将他的身份传出去。

    到时候祯王府找来问罪,他大不了解释一句说观风卫来找过我们但被我们严词拒绝,这样还能在祯王府面前刷个好感度。

    灌县铁氏人多分支多、势力盘根错节,祯王府即使再蛮横,也不敢就因为观风卫找了铁氏一趟而以此给铁氏治罪。

    铁家老二和捕蛇人被铁中西找人给抓走,这件案子对铁氏家族来说是一件大案,迟早会泄露出去,到时候会给铁氏名声带来极大麻烦。

    所以他得亲自负责处理这件事。

    于是他安排王七麟四人先住进一处秘宅,这宅子在地下,很隐蔽。

    进入宅子之后,郑阳申对王七麟表现的空前客气:

    “七爷您先走。”

    “七爷您先挑个房间。”

    “七爷您累不累?要不要卑职给您捏捏肩?”

    王七麟哭笑不得,说道:“郑老哥今天的事多亏你了,是你累了才对,来,让我家徐爷给你放松放松,徐爷,给他整个活!”

    徐大来了个乳浪翻滚:“兄弟,来个得劲的?”

    郑阳申连连摆手:“徐爷您客气了,您也先歇息,这样卑职给您三位烧个洗脚水吧?”

    这个确实需要,否则王七麟担心徐大脱鞋后弄死人。

    地下的宅子虽然隐蔽,可是通风性很不好……

    郑阳申忙前忙后,王七麟不好意思过去帮忙。

    他急忙拦住王七麟:“七爷,您不能干这些粗活,这些粗活由我老郑这样的粗人来干,您是动脑子的人,您去歇着就好。”

    说着他又感叹一句:“前些天锦官城内有百姓做梦,梦见本城城隍说朝廷派了您这位好官来调查祯王罪刑,我们还不信,因为都说您年纪轻轻,肯定是靠关系上位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现在卑职才知道,原来城隍说的都是真的,原来您真是天上紫薇星落地所化,专门来对付黑心权贵、给老百姓做主的!”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子,白云间给百姓托梦的时候,是不是有点超额完成任务了?

    这吹的有点过头吧?

    当夜安宁,他们休息的很好。

    早上铁中西亲自来给他们送早餐,他提着饭盒下来后抽了抽鼻子,嘀咕道:“是不是又有死老鼠没收拾出去?”

    王七麟向他抱拳道谢:“麻烦铁二爷了,大清早的还要给我们忙活吃食。”

    铁中西笑道:“王大人客气了,我们灌县小地方,吃的东西都是粗制滥造,还望大人们多多海涵。”

    双方客气一番,徐大去打开食盒,顿时有饭香味漫出。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早餐有三大碗牛肉面,铁中西介绍道:“在下听说大人们老家是并郡,并郡人爱吃面呀,在下早年去并郡游历过,在那里见识到了最多的面食。”

    牛肉是酱煮的,可能刚刚煮出锅,味道香而糯软。

    面拉的很劲道,是老师傅的功底,有着麦子独特的香味,每个碗里还给加了煎蛋,搭着青菜叶子,雪白、金黄、碧绿与棕褐色。

    王七麟撸了一口面,味道很好,他找了俩盘子给八喵和九六倒了一些。

    玄猫吃食很挑剔,它对寻常面食毫无兴趣,但看王七麟吃的开心它也愿意尝尝。

    它用爪子摁住盘子张开嘴叼住一根面条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呲溜呲溜’。

    王七麟蹲在地上端着碗也在‘呲溜呲溜’,吃面带呲溜,万事皆可休。

    铁中西还给他们带了凉茶和汤,都已经凉了,汤是口蘑汤和三鲜汤,野蘑菇鲜味很足,即使凉了依然浓郁鲜香,菜的味道完全融在了汤里,吃着面喝一口汤,王七麟很满足。

    徐大胃口很好,一大碗面唏哩呼噜下去了,郑阳申又递给他一个碗,碗里是馄饨。

    “这是我们灌县的特色,这馄饨皮薄肉多、汤汁饱满,你试试。”郑阳申介绍道。

    徐大抱着碗直接往嘴里倒,见此王七麟忍不住遗憾:“这馄饨给你吃,可惜了。”

    铁中西带来的食物或许不太精美,但肯定货真价实、味道非凡。

    王七麟后面也吃了一碗馄饨,小东西个头不大,皮薄馅儿多,用的是肉和笋碎,他还是第一次吃这样口味的馄饨。

    而且灌县馄饨跟他家乡的不一样,不是一碗汤水泡满馄饨,而是用臊子做了干拌,所以这样一碗要比常规馄饨更结实。

    吃饱喝足,铁中西主动帮他们收拾起餐具。

    九六侧耳倾听,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

    见此八喵立马伸出爪子一把鼻子站起来,又要开干啦!

    王七麟拿过妖刀,抽出刀来,刀刃雪亮。

    铁中西诧异问道:“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问道:“都有谁知道你把我们安置在这里?都有谁知道你今天早上来这里送饭?”

    铁中西下意识说道:“这里是我铁氏最早时候用来躲贼寇的秘宅,那时候灌县城防微弱,大乱年代时有山贼来抢掠,所以有了这地方,一直到现在它也非常隐秘,只有我们铁氏几房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应该是我大伯来了。”

    谢蛤蟆点点头说道:“无量天尊,来的不是敌人,他们在十步之外停下了。”

    铁中西将地下秘宅的暗门打开,说道:“大伯,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请恕侄儿无礼,不能出去迎接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个同样身材魁梧的老汉,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虽然上了年纪却不见老态,正是铁氏如今的当家人,铁英骑。

    铁英骑沉着脸进屋,但没有通过暗门进入秘宅。

    他淡淡的说道:“下面空气不通畅,大人们憋了一晚上应当是不舒服了,让他们上来透透气吧。”

    铁中西问道:“大伯,你来这里怕不是专门邀请大人们出来透气的吧?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我是您亲侄儿,没必要……”

    “你还知道你是我亲侄儿!”铁英骑怒视他一眼,“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你把咱们铁氏,推入了火坑!万劫不复的火坑!”

617. 独倚危樯看船行

    铁氏是大家族,但好像没出过什么很了不起的人才。

    或许这与他们家训有关,‘不惹江湖事、不染朝堂风’。

    铁氏的祖宗们秉承儒家中庸之念,并不希望子孙后代有大出息,只希望他们能堂堂正正做人,一辈子活的问心无愧,在这个基础上能吃饱饭、填饱肚子就好。

    所以铁家后人从小受到这样的家族文化熏陶,一个个都很咸鱼。

    这样也导致他们少有外仇,家族子弟们缺乏上进心,也缺乏展示自己雄心壮志的机会。

    终于有了铁中西这个异类——他从小就展现了强大的天资与心智,他的修为是铁家最高的五品熬精境,所以他所在的二房就扶他去做了头人。

    铁中西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想带铁氏离开灌县这个小池塘,去锦官城那个大水库闯一闯。

    在他们这一代的年轻人里,怀抱如此想法的人可不少,所以铁氏的二房便迅速归拢了好几支偏房族人的心,成为铁家可以与长房对抗的强大力量。

    这也是铁中西和铁英骑争辩的底气所在,他和铁英骑直接对喷上了:

    “不错,侄儿我与王大人等在一起,共同相商扳倒祯王之事!”

    “你不是我侄儿!铁中西!你若是执迷不悟那你就不是铁氏的子孙!”

    “为什么不是?你是?你看看你们把偌大铁氏带成什么样子了?”

    “祖训有言……”

    “别老是拽着祖训不放了,大伯,时代变了!祖宗希望咱们老老实实种田,别去经商别去当官,可家族现在经商的门路还少吗?”

    “这不一样,你听大伯说……”

    “大伯我不听,现在是咱们新汉朝国力强盛的时代,四方海清河晏,发展为上,咱们应该抓住这机会好好壮大家族影响力,大伯你比我明白,这就是个吃人的社会,铁氏不往外走、不出去吃人,就会被人吃掉!”

    两人唇枪舌剑,最终与以前一样,谁也没能说服谁。

    不过铁英骑毕竟年迈,体力下降,吵了一阵气喘吁吁,忍不住露出颓势。

    铁中西正值壮年,越吵越有力气,气势越来越强盛。

    铁英骑只好求援,他看向身后一个沉稳魁梧的汉子说道:“小马,你来说。”

    小马走上前说道:“大伯恪守祖训,祖宗之言自然有其道理,自从太祖得天下、治天下,当今圣上圣明有德,百姓安居乐业,总算吃上了饭、填饱了肚子。”

    “实际上也就是这些年出生的孩子才没有体味到饿肚子的感觉,堂兄,咱们小时候都是饿过肚子的,你忘记咱们饿肚子练拳的痛苦了么?”

    铁中西说道:“我没忘,我正是没有忘记,所以才不想让以后的铁氏儿孙去饿肚子,所以我要走出去,带领铁氏壮大!”

    小马点点头道:“这个道理也对,只有走出去、只有让铁氏壮大,咱们铁家子弟的日子才会好过。”

    铁英骑一愣,这它娘是个骑墙派啊!

    铁中西说道:“大伯、小马,咱们铁氏上下多少人?两万多人!这两万在对外扩张的时候是两万力量,可是如果扩张不出去以后被锁在这小小的灌县里头,他们可就是两万张嘴!”

    “两万张嘴一天能吃多少东西?一张嘴一天能吃一斤米的!两万张嘴一天光是米就要两万斤!大伯!两万斤的米啊!”

    “更何况盐不在咱们手里,一张嘴一天怎么着也得两钱的盐吧?两万张嘴一天就是四万钱四百斤的盐!”

    “一旦碰上坏年头,有人把盐井一卡,咱们去哪里找盐吃?”

    小马沉着的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他又看向铁英骑:“族长,要不然就支持他吧?”

    铁英骑气的胡子哆嗦:“咱铁家几百年这么过来了,历经三朝没出过事,现在日子好过了,它还能出事?!”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就想搞点大动静!安稳日子你们不愿意过,非要去闹腾!自己闹腾就罢了,这还带着全族闹腾!”

    说到最后铁英骑无奈摇头:“总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你们也知道铁氏不是只有咱们几个人,后面还有两万多张嘴,你们小心出事,一旦出事,可就是伏尸两万、血流漂杵!”

    铁中西道:“王大人所带领的观风卫,值得信赖!”

    小马也说道:“不错,观风卫我听说过,他们很厉害的,那个王大人在江湖上名声也极为响亮……”

    铁英骑耷拉着脸看向他,他讪笑两声闭上嘴巴退了回去。

    我不说话。

    铁中西则诧异的看了眼自己这位堂弟,他没想到这位堂弟会帮自己说话。

    铁英骑叹了口气,一时意兴阑珊:“观风卫是要扳倒祯王啊,你确定他们能做到?”

    铁中西点头道:“祯王倒行逆施,只是碍于他皇亲国戚的面子,无人治理他而已,若是当今圣上要治他的罪,他这些年来犯下的罪都足够诛九族了!”

    铁英骑喝道:“这种话别乱说,刘家九族、皇家家事,岂是咱们乡野人家可以妄议?”

    他沉吟了一下,又说道:“现在锦官城内风声鹤唳,全城封禁,衙门和听天监从下面抽调了大量人手去抓捕观风卫,咱们灌县今日恐怕也要面临犁地式的搜查,你将他们藏好了。”

    铁中西微微诧异,问道:“大伯,你也赞同我的所作所为?”

    铁英骑苦涩一笑:“你们已经是铁了心要去扳倒祯王,我作为家主,能怎么选呢?”

    他顿了顿又说道:“白天时候让观风卫的大人们藏好,中午凑活着吃点便是,晚上我设宴款待他们,然后到时候咱们趁着夜色掩饰去大江秘窟,将咱们铁氏收集的关于祯王的罪证交给它们,让他们赶紧回朝廷复命。”

    “要扳倒祯王,必须动作快!必须下手稳准狠,否则一旦让他们王府进行反扑,咱们到时候可就没命了!”

    铁英骑没有去见王七麟等人,他带着小马等人立马离开了这地方。

    铁中西则立马带着四人转移地点,顺着一处地道出城躲到了灌县外江边上的一处寻常宅院中。

    他对王七麟等人介绍道:“我大伯是个很顽固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这么轻易被我说服,恐怕是有鬼!”

    “而且他今天带的几个人都是跟随大房的顽固派,没想到小马竟然为我说话了,这也有些古怪。”

    王七麟问道:“这个小马是不是叫铁马?他是一家镖局的总镖头?”

    铁中西道:“不错,金戈铁马镖局。”

    王七麟道:“那就对了,我曾经救过他们镖局一支镖队,当时镖队的镖头叫铁中开。”

    “铁中开是小马的堂弟。”铁中西笑道,“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难怪他会信任你们,小马这人做人做事很讲究,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江边风景很不错,丛林尽绿、碧水千里,江面上有飞舸往来。

    中午一个渔夫给他们送来了大鲤鱼,他们打了江水,静置后取上层水做了个江水炖江鱼。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倦鸟归林,逐渐灰暗的天空中有鸟群振翅飞翔。

    浩瀚的江面上则是大小船停泊回码头,他们下午又换了个地方,这时候换到了一座小山的山头上,能眺望不远处的码头。

    傍晚的码头很热闹,许多渔船回归,老人和妇女们挎着篮子来买鱼虾,争吵声、讨价还价声,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依然能随风飘进王七麟耳朵中。

    还有船只挂起风帆顺流而下,这些是远航大船,他看到了一支船队,全是柳叶形状的漕船,前后有铁索衔接,挂起风帆借着风逆流而上。

    当头大船上是一面白色风帆,上面写着一行字:‘百川东入海,翻云归长安’。

    王七麟急忙扭头说道:“徐爷,是你家金发巾帼洛水的船队。”

    徐大倚在门口看着江上缓缓消逝的船影,口中缓缓的沉吟:“一片孤帆带夕阳,天涯何处是家乡。故园今夜西风里,独倚危樯看船行。”

    郑阳申听后赞叹道:“好诗呀,徐爷,这是谁的诗?还挺应景。”

    徐大猛的一摇乳浪,虎躯一震:“大爷自己做的。”

    郑阳申笑了起来。

    徐大不悦的说道:“这真是大爷自己做的诗,大爷好歹是个秀才,做一首诗很让人难以置信吗?”

    郑阳申嘴巴缓缓张大。

    王七麟说道:“徐爷说的是实话,他真是秀才,怎么了?难道武林大侠都长得英俊、读书人就都长得清秀?你没见过丑逼秀才?那徐爷今天就得让你开开眼界了。”

    徐大抓起石头砸他头。

    等到夕阳中最后的一抹余晖退去,夜色笼罩了大江和大地。

    江上的船纷纷挂起了灯笼。

    一串串灯笼随江风而摇曳,在夜幕中带起一条条光影。

    铁中西说道:“王大人、徐大人、谢道长,咱们去吃晚饭吧,今夜晚饭应当是在我们的江船上进行,这艘船是我们铁氏用来招待贵宾专用的宴船。”

    王七麟道:“好,有劳铁二爷了。”

    铁中西笑道:“与我无关,是我家族长来宴请你们,吃完晚宴,咱们正好乘坐这艘船去我们铁氏的大江秘窟。”

    “大江秘窟是什么?”郑阳申问道。

    铁中西说道:“是咱们铁氏的藏宝库之一,藏于大江之中,只有族长知道,我也不知道过于具体的消息。”

    他这话说的含糊,显然是涉及到了家族机密,于是王七麟便没有过多询问。

    一行人顺着山下到山脚,山脚处就是江边,停靠着一艘小船,他们上船之后,船夫放下烟袋操橹如飞,将他们送往一艘大型木船。

    木船扩大,长短有十余丈长、最宽处有三丈距离,上下三层,现在江上风不大浪不急,所以显得它格外稳重。

    铁中西介绍了两句,说道:“这是我们铁氏从唐门订购的大船,花费金铢数十枚,别看它造型普通,实际上内部有巧夺天工之造化。能顺流而下万里不散架,也能停靠水中百年不腐烂。”

    王七麟心里一动,问道:“唐门的暗器和毒是天下双绝,他们还很擅长造船吗?”

    铁中西道:“唐门生意做的很大,铺的很广,造船造车都不在话下。不过他们造船技艺是在二十多年前突飞猛进的,江湖有传言,说他们现在养鬼,养的便是一群很会造船的鬼。”

    “王大人,你们在听天监见多识广,听说过还有会造船的鬼吗?”

    这才是他介绍大船的真正目的。

    显然,铁氏也想插手造船行的生意。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确实有会造船的鬼,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天下之下,鬼怪众多,有许多种鬼是能为人所用的。”

    小船靠上大船,铁英骑带着十余人在船头,白天时候给王七麟他们说过好话的铁马也在。

    王七麟飞掠上船,如同一片柳叶落下,落地无声。

    铁马赞叹道:“王大人好修为。”

    王七麟轻轻笑道:“不过是后天境的凡夫俗子,当不得铁镖头夸赞。”

    铁马诧异问道:“后天境的凡夫俗子?王大人的意思是,先天境是真的存在吗?”

    后面一个明显修为不错的大汉忍不住说道:“进入先天境即为陆地神仙,但这九洲上下哪有神仙?恐怕都是假的吧?只是江湖上传出来给大家饭前酒后吹牛的话题而已。”

    王七麟道:“或许吧,不过本官应当见过先天境的高手。”

    他想了想,认真说道:“先天境应当确实是有的。”

    铁马和那汉子下意识上前与他讨论起来。

    铁英骑轻咳一声道:“小马、小武,有什么要请教王大人的,待会吃饭时候再说,现在别问了,咱们先入宴吧。”

    王七麟之前担心铁英骑设下这饭局是要暗算他们,要知道现在抓他们去给祯王府送去那绝对是大功一件。

    但铁家来人并没有多少高手。

    头人们总共来了十五个,有以铁英骑为首的顽固派,也有跟随铁中西的激进派。

    这些人都有修为,只是修为不怎么样,最强的也就是铁中西、铁马和铁英骑的五品境。

    船内如铁中西所说,别有一番天地,船舱正中是一片包裹着铁皮的木制排椅,有人操作一番,排椅放平徐徐靠近,竟然拼凑成了一张大宴会桌。

    谢蛤蟆赞叹道:“唐门机关术,果然巧夺天工。”

    宴会桌出现后,又有人送上椅子,一人一张,按照规矩落座,然后一道道菜被从顶楼传送下来。

    铁马打开瓷坛,浓郁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蜀地南方便是黔地,自古黔地出美酒,铁氏用来待客的酒都是从黔地穿过十万大山运送而来。

    谢蛤蟆抿了一口酒赞叹一声,恭维说蜀地人有口福,可以喝到黔地美酒。

    提到这话题,一个叫铁中阳的汉子脸上露出闷闷不乐的神色:“现在除了豪富之家,寻常蜀地人是喝不上黔地酒水的,水道被断了,只能走山道。”

    “而要从酒坊到锦官城的山路要纵贯十万大山!”

    “纵贯十万大山啊!”他重重的强调了两句。

    谢蛤蟆淡淡的点头说道:“不错,十万大山之中藏着不知道多少诡异山寨,许多山区是没有路可以走的,酒水这东西不好运输,如果走山道运送,那真是很难了。”

    “水道不能走,水寇神出鬼没,他们不光抢货抢钱,还抢人!”铁中西忍不住一拍桌子,他环视周围,面上露出杀气,“可惜我不知道这群水寇的幕后主人,否则倾家荡产也要给咱们失踪的铁家子弟报仇雪恨!”

    菜肴送上,铁英骑说道:“王大人来尝尝,这是我铁家厨子自创的红白血旺。”

    一个精美白瓷盆中是叠加片片的血旺,红白相间,下面藏着黄豆芽。

    王七麟舀了一碗,酸酸麻麻很开胃。

    血旺很嫩,入嘴如嫩豆腐一样。

    谢蛤蟆赞叹道:“真是美味,这应当是鸭血旺?没有一点腥味,真是难得。”

    “是猪血所成。”铁英骑笑着介绍。

    接下来上来的又是一道硬菜,一个丝毫不比血旺瓷盆小的青花瓷盆里是雪白的鱼肉片,肉上覆盖着青色麻椒,铁马亲自给王七麟舀了汤和鱼肉。

    “寻常吃饭,都是新喝汤再吃肉,可是吃我们灌县的麻椒江水鱼却得先吃肉再喝汤。”

    鱼肉同样很细嫩,没什么佐料味道,主要就是个鱼的鲜美。

    他再喝汤,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浓浓的鱼汤靠佐料提味,嘴巴一下子麻了。

    可是麻木之中却还能尝出汤的油香、鱼的鲜香、水草的清香,一样样香味先后在味蕾绽放,极有层次感。

    至于他们在锦官城吃过的凉粉更是丰富,一人一碗,大碗是四宫格,每个格子里的粉颜色都不一样。

    铁家或许在江湖和朝廷上没有什么地位,可是在民间有着广泛人脉,他们这一桌菜肴真是天南海北的食材都凑齐了。

    就拿这一大碗凉粉来说,里面有常见的绿豆粉、豌豆粉,也有蜀地罕见、王七麟从未听说过的海凉粉。

    一个叫铁英俊的老汉给他介绍,说这海凉粉是用海草熬制而成,消暑最是合适,以往都是他们给祯王府上供的食材。

    这顿饭王七麟吃的很爽,八喵和九六跟着蹭了一顿,它们两个敢吃,证明饭里没有药物。

    所以这一顿饭吃完,王七麟对铁英骑信任许多,铁中西也大为开怀,这顿饭后,铁家和观风卫算是上了一条船。

618.夜战大江

    晚宴结束,就是要去所谓的大江秘窟了。

    他们没有乘坐这艘大船,而是改成了一艘小船。

    铁中西要登船,铁英骑说道:“你要跟来的话,需要蒙住眼睛。”

    他又看向王七麟三人:“王大人,你们若想跟我去秘窟,也得蒙住眼睛。”

    “不过,”话锋一转他又说道,“我明白大晚上的在河流上蒙住眼睛这种要求多么伤人,所以你们可以去岸上等待,等我拿到资料回岸上交给你们。”

    王七麟愣了愣,他扭头往旁边看,大船已经划走了。

    谢蛤蟆笑吟吟的问道:“无量天尊,铁当家,我们若要回到岸上,这乘坐什么船?您看这里只有这么一艘船了。”

    铁英骑笑道:“很简单的事,我送你们先上岸便是,这种飞舸速度极快,不耽误事。”

    谢蛤蟆看向王七麟,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好,那就给我们蒙上眼睛吧。”

    他又对铁中西说道:“铁二爷,既然你们铁家秘窟的一切需要保密,你没必要跟我们一起来了。”

    铁中西点点头,在他手臂上拍了一把道:“王大人,我在岸上等你们。”

    铁英骑掏出黑布条,将他们眼睛挨个给蒙了起来。

    他还看向八喵和九六,说道:“王大人这两只灵兽在江湖上鼎鼎有名呀。”

    八喵站起来挺直胸膛,胖脸上有得意之色:那必须滴!

    九六挥爪拍在它脑袋后面:缺心眼呢?人家要绑咱俩!

    果然,铁英骑下面一句话就是:“保险起见,我需要将它们两个的眼睛也蒙起来。”

    王七麟说道:“好,可以。”

    八喵坐在他腿上揣小手生闷气,它的半张小脸被糊住了。

    九六也被糊住半张脸,但它舌头长,狗舌头往上一挑,黑布被悄悄撑开了一条缝......

    它心里偷笑,以为老娘是八喵那呆子么?以为能困住老娘?绝无可能!

    铁英骑并没有察觉它的小心思,只去注意船上的人了。

    他见一切准备就绪,便驱使飞舸在大江上开始飘荡。

    王七麟安静的等待着。

    他盘腿坐在船头,双臂搁在手臂上,有一个小人在他怀里探头探脑。

    还有一个头在徐大裤裆位置探头探脑——他放出了王冠蛇。

    不知道漂流多久,王七麟感觉到水汽逐渐浓郁,黏在皮肤上有着异样的湿冷。

    一阵悠扬婉转的歌声传进他的耳朵中,荆楚和蜀黔等地多少数民族,他们语言与汉语言不同,所以一旦山里人唱起山歌,那汉人往往一句话都听不懂。

    王七麟现在遇到的就是这个情况,河上传来的山歌声很动听——

    按理说大半夜的河上出现歌声肯定跟鬼怪有关,但这歌声不一样,很有空灵单纯的感觉,让人一听下意识的觉得怪舒服。

    就在这歌声唱起不久,突然之间十咦叫了一声:“咦咦咦!”

    王七麟抚摸十咦感觉到它的躁动,便叹息道:“铁当家,你不愿意得罪祯王,却愿意得罪我们听天监?”

    他摘掉脸上黑布,看到河上出现一层白雾,飞舸飘荡在河上,远近不可见。

    正在摇橹的铁英骑诧异的问道:“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说道:“你知不知道,祯王肯定要倒台了?他在天子脚下杀天子亲自安插在蜀郡的高官,这等嚣张之举,可是挑衅圣上威严,圣上不会再容他待在蜀郡了!”

    雾气荡漾,一艘船带动白雾缓缓驶出。

    这是一艘画舫,一艘惨绿的画舫。

    画舫外面围了一圈的灯笼,每个灯笼都是绿色的,正是这股绿光笼罩着它,让它也变成了绿色。

    王七麟看到这艘画舫大为吃惊,道:“朱颜在?”

    正是他在长安城外渭水之中遇到的那艘诡异画舫!

    他太有印象了。

    当时谢蛤蟆告诉他,说这船是水彷徨,一种拥有了魂灵的死物,它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自己属阴属阳,所以它只能彷徨的徘徊在阴阳之间。

    谢蛤蟆还告诉过他,水彷徨出现的地方不是在正常地方,而是一种叫做‘江流’的天地之外。

    他正盯着冲破雾气到来的画舫,八喵伸出爪爪捅了捅他,然后往后看了看。

    王七麟也往后看,看到后面同样有船冲破雾气冒出来,这艘船同样外面挂着一圈绿灯笼,同样是笼罩在绿光中!

    见此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看来咱们被祯王给包夹了。”

    王七麟好奇的看向铁英骑问道:“你现在可是与我们在一起,结果却将我们出卖给祯王,难道不怕我们杀了你吗?”

    铁英骑的面容平静如水、满脸的淡然安宁。

    他微笑着说道:“王大人,从我那侄子与你们接洽之后,我就知道自己下场了。”

    “祯王比你们更残酷,他们一旦知道我们铁氏与你们观风卫掺和在一起,那一定是不分青红皂白来屠杀我铁氏族人,我需要平息他们的怒气。”

    “所以,王大人请斩杀于我,我出卖你们,此乃江湖大忌,理应被人斩杀。”

    徐大忍不住叫道:“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没有信心?我们都几次告诉你们,是当今圣上要对付祯王,不是我们观风卫要对付祯王……”

    “有什么关系吗?”铁英骑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们铁氏能历经三朝绵延至今,靠的是独善其身!靠的是不去掺和江湖事也不去掺和朝政,我们闷头种地做买卖,交粮缴税,当本分的百姓!”

    “只有这样,当权者才不会对付我们,因为不管谁当权,都需要老百姓。”

    “可是我家这些孩子不懂这个简单道理,他们心太野了,竟然妄图插手皇家事?”

    铁英骑摇头:“皇家斗争多残酷无情?我不能让他们参与,特别是你们能对付了祯王,那就更不能让他们掺和,否则会让铁家子弟明白参与权贵斗争的收获有多大,会让他们放弃老老实实种田经商的心思。”

    “一旦这股风气在铁氏蔓延开来,那铁氏距离族破人亡也就不远了!”

    看着他满脸悲怆、忧心忡忡的样子,徐大和王七麟都是肃然起敬。

    虽然这个人出卖了他们,可是他们却并不讨厌他。

    在这老头子面前,他们成为了反派!

    但是谢蛤蟆却撇撇嘴说道:“铁当家,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之所以敢送我们进入这包围圈,实际上是因为你自信我们害不了你!”

    铁英骑一怔,道:“我只是五品境,而王大人却是七品境,所以我怎么会……”

    “你家里养着神兽呢。”谢蛤蟆轻飘飘的说道,“无量天尊,你们铁氏家族能扩大到如今地步,可不是靠你们独善其身于江湖和朝堂,而是因为你们养了神兽。”

    “你们养了鹿蜀!”

    《山海经》-《南山经》有云: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翻译过来就是说《山海经》有云,杻阳山上有一种野兽,形状像马,白头,通身是老虎的斑纹,尾巴是红色的,鸣叫起来像是有人在唱歌。它名字叫做鹿蜀,据说将它的皮毛佩戴在身上,可以使子孙昌盛。

    阴阳家郭璞也在他的作品《图赞》里说:鹿蜀之兽,马质虎文。骧首吟鸣,矫足腾群。佩其皮毛,子孙如云。

    谢蛤蟆话音一落,铁英骑面色大变。

    王七麟恍然叫道:“鹿蜀、鹿蜀!难怪铁家子孙这么多,难怪他们家人丁可以如此繁茂,原来是养了鹿蜀!”

    要知道寻常人家能发展成铁氏这样,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亲娘算是能生养的,生了六个闺女一个儿子,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这年头医疗水平不行,生孩子没那么容易,对女人来说每次生孩子都是过一次鬼门关。

    只要孩子胎位不正、只要胎儿过大、只要孕妇体质不佳、只要孕妇饮食不佳导致胎儿体质不佳……

    总之有许多许多原因会导致孩子难产。

    孩子生出来后也要面对鬼门关,每次生病、平日里吃饭、生活中遇到意外……

    总之也有许多原因会导致孩子夭折。

    所以即使皇家大族要开枝散叶也不容易,何况铁氏这样能占据半个县城?

    王七麟了解铁氏的时候注意到过一个异常但没有放在心上:那便是他们家族的男人往往三妻四妾,然后一个个生上十个八个孩子。

    结果这些孩子都能生下来、都能被养活,这可太神奇了!

    徐大也了解鹿蜀这种神兽,他说道:“刚才大爷听到了一阵很动听的歌声,还以为是半夜哪里的姑娘唱山歌,原来是鹿蜀在鸣叫?”

    铁英骑断然道:“你们既然知道我铁氏的机密,那我更得向你们说抱歉了!”

    王七麟道:“用不着说抱歉,就凭这么两艘水彷徨想要拿下我们?你这可就想的简单了!”

    但到来的不只是两艘船。

    又有两艘船紧接着出现,一共有四艘水彷徨现身。

    每一艘船上都挤满了黑影,它们绵延成片,看起来乌压压的。

    四艘水彷徨之外还有一艘大船,船头站着祯王府二郡王刘禄、金将雷勇杰、蜀山老剑仙等一行人。

    刘禄大喝道:“王七麟,你如今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

    王七麟从小船上站起笑道:“二郡王,你们凭什么包围我们?”

    刘禄怒道:“王七麟你休要废话!进入即使你口灿莲花,小王也留你不得!”

    “我祯王府对你和你观风卫不薄啊,可你竟然杀我三弟、抓我父王,当真是罪无可赦!”

    王七麟说道:“别在这里污蔑人,你三弟是你们自己害死的,与本官无关!至于你父王?他更没有在我们手里……”

    徐大帮腔道:“对啊,你说我们抓了他,有证据吗?”

    刘禄冷酷一笑,道:“那你等我们拿下你们,严刑拷打,看你们还怎么嘴硬!”

    王七麟喝道:“好大口气!我们观风卫乃是陛下亲自恢复启用的……”

    “行了,都到这时候了就别说废话了。”雷勇杰沉声道,“一切手底下见真章吧!”

    “王七麟,你该死了!”

    四艘水彷徨上有鬼影腾空飞起,它们全是漆黑如墨,飘荡在江流上方随风荡漾,带起阴风恻恻。

    王七麟冷笑道:“不就是水战吗?谁怕谁?”

    徐大站起来紧了紧腰带:“大爷就喜欢水多的,水少了干起来不得劲,水多了才舒服,你们在这地方跟大爷玩,这真他娘是自己挖坑埋自己,找死啊!”

    王七麟对徐大伸出大拇指,徐爷就这点厉害,总是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

    雷勇杰冷冷说道:“动手吧。”

    刘禄厉声道:“王大人,小王不喜欢大动干戈,你若是聪明人那就投降吧,只要你交出我父王,小王可以承诺,绝对不会害你性命。”

    “你现在投降,本官可以将同样的保证送给你!”王七麟挥手扔出腰上的道法船。

    一听这话刘禄喝道:“动手!”

    四艘水彷徨上顿时有无数黑影蜂蛹向王七麟三人所在的飞舸。

    更有他带来的修士施展神通,空中出现了庞大阴影,有的是巨鬼嚎天、有的是水龙咆哮、有的是怪鸟俯冲。

    见此铁英骑一个倒栽葱从船上跳入水中。

    道法船入水顿时疯狂变大。

    三人一跺脚,王七麟从飞舸跳上道法船,谢蛤蟆飞了起来,徐大讪笑道:“七爷道爷,大爷咋办?”

    谢蛤蟆只好又飞回去将他拉起来。

    看到道法船出现,蜀山飞剑仙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忌惮:“这艘船……”

    船上的羊五弟站起,伸手一甩,水中浪花飞溅一条水浪飞入他手中。

    他舞动水浪,道法船四周浪花砰砰响,无数水浪像利箭般扑向四方云集的黑影。

    雷勇杰掏出一枚骨笛吹响。

    穿透力十足的笛声搅动雾气摇曳,远处平静的江水快速荡漾,许多鬼影从水中爬出,它们如壁虎般趴在水面上,很快的向道法船攀爬。

    一把金豆子被蜀山飞剑仙洒出来,诸多豆子落入水中便发芽了,随即变成金色的小剑从水下飞来。

    四艘水彷徨靠近,上面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是船身冰冷还是它们散发出了寒意,水彷徨所过之处,江面竟然隐隐解冻!

    大军压境!

    谢蛤蟆大笑一声:“无量天尊,竟然是蜀山剑种!那你应当是种剑先生了!”

    他说着将符箓撒入水中,水中有一面面小小盾牌出现,围绕着道法船开始旋转飞翔。

    有一柄快剑劈来,剑在半空猛的变大,变得有门板大小砸下来。

    王七麟一声剑出,六把剑对着巨剑开轰!

    徐大浑身金黄,从船上跳入水中却没有沉默,踏着江水往一条船上冲去。

    大爷要淦!

    八喵没法参战,它便用尾巴使劲敲船头,就跟和尚敲木鱼似的:“砰砰砰!砰砰砰!”

    王七麟以为它这是在学人敲战鼓给自己壮声势,结果被它敲了一阵船头钻出来了白云间。

    白云间用不耐烦的嗓音叫道:“又干什——吾草,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这么多鬼?乱了乱了,怎么这么乱?”

    八喵给他使眼色:养你千日用你一时,还不赶紧上?

    白云间本能想钻入船中。

    王七麟一边御剑与蜀山飞剑仙对轰一边冷声道:“若是我们战死,那这船就会被人家抢走,你等着被他们烦死吧!”

    一听这话白云间郁闷了,他咬咬牙大叫道:“真是太可恶了!”

    从水面上爬来的诸多水鬼听到他的叫声纷纷颤栗,突然之间它们改了方向,飞快的向着四艘水彷徨爬去。

    水彷徨正要四面夹击道法船,水鬼顺着船往上爬,船上的阴人一时不查被水鬼给抓住脚腕拖入水中……

    刘禄被这一幕惊呆了,他冲雷勇杰怒吼道:“你疯了吗?”

    雷勇杰有一瞬间惊愕,随即他看向白云间的目光中透露出悚然。

    他大概猜到了白云间的身份!

    王七麟飞身而起对轰飞剑仙,他心思急转,道法船随着他身影而飞快掠动,船头白泽猛然现身。

    一声咆哮、一张大嘴。

    空中正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庞大鬼影杀下来,它正冲的猛呢结果面前出现了白泽神兽……

    这鬼一下子懵了。

    它扭头可能想跑,但也只能扭扭头,就在它扭头之后白泽神兽巨嘴撕咬,这鬼发出惨烈的嘶鸣声被拖下去,它生有四只手,四只手在雾气中无助的挣扎,就像是个姑娘被色鬼给拖住了……

    大战拉开帷幕,王七麟毫不留情,他知道蜀山剑客会修本命剑,便以六剑狂轰这把巨剑——他猜这就是种剑先生的本命剑!

    巨剑飞快劈下,却被开门剑顶开,其他剑飞出,五把剑叮叮当当开凿,凿的巨剑往后退。

    祯王府一方人多势众,更有水龙、大鸟和修士从空中和水上冲来。

    谢蛤蟆起身甩袖,叫道:“无量天尊!你们要战,老道陪你们战!”

    九六咆哮声在水上飘荡,狂野的狗吠声给他们的激战增添了几分戏剧性味道。

    另有水中浮尸伸出被水泡到雪白的手臂在船舷,作势要爬上来。

    八喵一个虎扑跳过去,它探头与水中浮尸来了个面面相觑,然后一爪子就把眼珠子给抠出来了!

    看你妈喵!

    王七麟轰击巨剑,身后又有两把剑刁钻穿来,一冲他风池大穴、一轰他宝贵菊花。

    虽然他身怀太岳不摧神功,可是不敢用自己菊花去试剑!

    这种攻击太刁钻了,向来都是他这么弄人家,如今竟然被人家这么弄。

    虽然他心里感叹造化弄人,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忍受这种侮辱。

    他以身力扛两柄飞剑,两把剑撕开他的衣服露出娇嫩的肌肤却被弹回。

    有两个汉子捏剑诀收剑,王七麟看到这一幕狞笑:

    找到你们俩了!

    来吧!

619.援军已到

    看着王七麟冲船上飞来,傲立船头的刘禄喝道:“来的好!”

    然后他迅速往后退。

    两边立马有修士顶上,有修士看向雷勇杰以为他能去找王七麟对轰。

    结果雷勇杰跑的比刘禄还快。

    他很鸡贼。

    见此祯王麾下的修士们大为不齿,他们都是各方高手,并没有因为雷勇杰后退而乱了军心,反是争先恐后对王七麟出手——

    当前一个汉子撕开衣服冲他挺胸而上,王七麟眼前一晃,一座山峦出现在他面前。

    不是形容大胸常用的山峦,就是正经的山峦!

    山峦凭空落下,就跟要镇压他一样!

    王七麟不知道这是什么法宝,但猜测这肯定不是一座山峦。

    这样的法宝太可怕了,足够摧毁一座城池,只有上古群神乱战时候才有如此这般强力的法宝出现在人间界。

    现在绝不可能,否则太狩皇帝早征用了!

    心念飞转,王七麟收起妖刀拉开拳头冲小山砸出!

    轰鸣声中,磅礴的大力铺天盖地的砸来,但他双脚踩在惊门与景门两把飞剑上咬紧牙关双臂挥击像攻城车挥锤,只把那小山砸的节节败退。

    大蟒神与夜叉皆为勇健猛士,御剑推他向前飞。

    下方黑水翻涌、头顶电光雷鸣,不知道又是什么法宝、功法出现。

    王七麟双拳砸在山上翻身跳起,正好借着小山掩护避开黑水与雷击,翻过小山之后就是战舰,他腾身扑向战舰——

    一把长枪陡然横在他身前。

    随后枪出如龙!

    一条龙头蛇身、皮肤光滑如白银的怪物张牙舞爪冲他飞来。

    王七麟将十咦转移到喉咙,张开嘴怒喝:“滚回去!”

    龙头蛇身怪立马后窜。

    王七麟接着跟上。

    这一出大大出乎船上众多高手预料,他们没想到这条灵兽竟然因为王七麟一声吼叫而轻易撤退,就这样让他打了个空间差,突兀的撞进了人群。

    对此众人不惊不怒反而大喜,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叫道:“来的好!天大功劳从天降!”

    他们声音还没有落下,四周众人正要各展神通,忽然看到王七麟张开嘴巴往外喷出黑雾!

    当头一人半边脸上长满指甲盖大小的鳞片,火光照耀,鳞片是七彩色。

    他也张开了嘴正好吸气估计想要喷出什么,结果一口气下去他脸上鳞片顿时变成漆黑色,下意识的往后连连倒退:“是虿雾!”

    旁边好几个人吸入虿雾萎靡倒地。

    剩下的刀剑齐出,王七麟一把妖刀在身边飞窜,几十几百点刀光如流水涌向众人。

    听到虿雾的提示,好些人面色大变往后退,可是杀招迭出,后浪推前浪般袭来。

    王七麟浑然不惧,六把飞剑回归绕着他身躯转动,围攻他的杀招全被劈开。

    种剑先生凌空踏步,他一枚龙眼大金色弹丸扔出,弹丸崩裂化作一把流光飞剑到他面前。

    王七麟来不及躲避猛的深吸一口气用额头迎上!

    飞剑劈开雾气带着呼啸声斩落,他那青石般的肌肤层层龟裂,但顶住了飞剑硬生生将它弹开。

    门板巨剑再度落下。

    这次他可不敢硬顶了,但夜叉御剑拍出,小阿修罗则轻蔑冷笑御剑砸门板巨剑的剑尖!

    剑对剑!

    阿修罗永不后退!

    王七麟接连破开袭到身边的杀招,他连连往前推进,杀到兴起追向之前御剑劈他的一个汉子,面对强敌他斗志昂扬、气血沸腾。

    奇经八脉之中真元像是被火焚烧一样化作浓稠真气飞快运转,源源不断给他提供磅礴战力。

    这一刻他的敌人虽然多虽然强,可是他不怕,他的精神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战力本能下意识的开始反击!

    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的精神状态进入另一种境界,他依稀感觉到自己正在脱离身躯的束缚,好像他依然是他但他又不是他……

    被护送到船尾的刘禄看到这一幕惊呆了,王府这么多好手,竟然被压着打?

    他喃喃道:“王七麟不是七品境吗?咱们这些人里光是七品境就得有五个吧?种剑先生不是有八品境巅峰的修为吗?为什么奈何不了一个王七麟?”

    旁边的锦衣人凝重的说道:“三郡王,这个王七麟很邪门,他修为不高,可是修行功法却很霸道!他那六把飞剑比种剑先生的本命剑种还要强横,他又有邪门的护体神功,竟然还能口吐虿雾……”

    “这它娘的,是个怪胎啊!”

    他的话音刚落,被王七麟盯上那御剑汉子猛的哀嚎一声,他两腿紧紧夹在一起,满脸扭曲!

    身后一个汉子惊呼道:“老滚,你屁股怎么喷血了?”

    王七麟一脚踹开御剑汉子迈步前行,又盯上后面的汉子一刀刺出,包揽上三路。

    听雷神剑则专攻下三路!

    汉子双手一摇一具棺材出现在面前,棺材打开他叫道:“宝贝张开嘴!”

    棺材一开,王七麟顿时感觉身边变成了全黑色。

    黑暗粘稠,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悄悄的翻涌。

    他什么都看不到,于是赶紧闭上眼睛去倾听四方。

    结果闭上眼睛之后他看到造化炉上炼出了一个椭圆形小蜂巢似的东西……

    玄黑神火不知道在今天什么时候将钦原毒刺和虿露炼化成功了,他昨天无聊时候去观摩,这东西还没有出现。

    他正要将这小蜂巢拿出来,结果就在此时一道烈焰从他身后烧起,接着是一只独脚火鸟啼鸣着向上飞……

    黑暗顿时爆炸了。

    王七麟翻身后退,棺材盖子追着他砸来,被他抓起来转身就是甩飞出去!

    棺材莫名其妙炸开,后面的大汉满脸茫然:“怎么回事?”

    王七麟对这火鸟毕方并不陌生,他头也不回的大喝道:“道爷,多谢!”

    谢蛤蟆处理了剑种后飞来对上了种剑先生,他冷笑道:“无量天尊,他竟敢炼收魂棺!自作孽不可活,让他等着遭受群鬼蚀骨的报应吧!”

    听到这话,抱着棺材的汉子顿时面色惨淡。

    刘禄怒吼道:“平日里我父王尽心尽力养你们,你们就这么报答他?”

    王七麟上船前行,黑暗之中好几道刀光出现。

    刀光诡谲,接着是更多刀光将他包围。

    黑暗之中人影闪烁,更有鬼影出现撕扯他。

    这是东瀛浪人出手了!

    四周攻势如潮,王七麟尽管斗志冲霄可还是顶不住了,他是双拳难敌四手,东瀛浪人出招速度极快,他可以以妖刀以快打快,但是却没法反击到这么多人。

    何况四周还有祯王府诸多高人虎视眈眈!

    王七麟只好后退拉开距离,他想起先前看到造化炉所炼出的蜂巢,便收手入袖子,心里一动蜂巢出现在他手里。

    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但知道这东西肯定很霸道,毕竟是黑色神火所炼成!

    于是他快速后退中掏出蜂巢叫道:“看我暗器!”

    虿雾喷涌,四周追杀他的一行高手纷纷退避,接着有阴风吹过将虿雾吹散,众人又扑了上来。

    蜂巢中有东西在往外钻。

    首先钻出来的是小小的脑袋,只有人小指肚那般大,如鸟头,不过鸟嘴尖长而双眼狭长,看起来面目有些狰狞。

    它的头钻出来后便开始变大,接着是身躯钻出来,而它后背上生有一对骨翅。

    翅膀上是一节节骨片,惨白、森冷、坚硬!

    同样,它的身躯离开蜂巢后也是变大了,每个翅膀都有人手那么大,身躯则像是鹌鹑那么大。

    但它身躯不是鸟的样子,而是如蜜蜂那样,肚子鼓胀,下面是一把带倒钩的尾刺,尾刺弯曲大约也有人巴掌那么长,再扁一些那就跟镰刀很像了!

    它飞出来后飞快震动骨翅出现在王七麟头顶,有人正好扑上来,它的骨翅震动身影消失,那扑来的大汉手中短斧劈下,接着便惨叫一声!

    怪鸟出现在他面前,长而弯曲的尾刺刺入他的一只眼睛。

    就在人们肉眼可见中,他的脑袋开始干瘪……

    仿佛是这怪鸟吸走了他脑袋中的东西……

    所有东西,脑浆,血肉,还有骨头!

    这一幕让所有人呆若木鸡。

    王七麟也惊呆了。

    更让他们惊骇的是,蜂巢中又钻出来一个这样的鸟头,又是一只这样的怪物出现了……

    第二只之后是第三只,第三只之后还有第四只……

    一口气钻出来六只。

    王七麟下意识想到了六六大顺这个词。

    可是其他人就不是这样想了。

    五只怪鸟飞在王七麟头顶,它们像是没有感情没有智慧,飞在上面后震动骨翅停滞不动。

    船上出现短暂的宁静。

    接着浪花翻涌有水龙窜出张开大嘴从后面要吞掉王七麟。

    王七麟防备着呢,立马回身劈出妖刀。

    比他更快的是一只怪鸟,它瞬间出现在水龙口中,尾刺刺入其中,透过晶莹剔透的水龙船上众人看到玄奇一幕:

    怪鸟尾刺中有东西喷出,接着这东西又往回收,而水龙则就此咆哮一声,它从内部开始坍塌了!

    御使水龙的汉子突兀的开始七窍流血,他‘蹭蹭蹭’往后退了几步,坐在地上急忙去施展神通给自己治疗。

    众人见此就明白了,谁攻击王七麟,这些怪鸟就会对谁发出致命一击!

    这真是致命一击,它们速度太快了,一行人修为都是六品、七品的高境界,可是却看不清它们出击的速度!

    这让他们不寒而栗!

    若是怪鸟攻击自己,自己能挡住吗?

    众人心中自有答案。

    刘禄愤怒跺脚,他看向水彷徨,指望水彷徨能给自己扳回一局,结果水彷徨情况更糟糕——

    诸多水鬼爬上水彷徨与上面的阴人纠缠在一起,道法船四处突击,白泽能吞噬水彷徨,而上面的羊五弟则能御水、御风还能御阴气为武器对水彷徨发起攻击。

    四艘水彷徨已经破碎两艘,另外两艘情况不妙,被道法船攻击的伤痕累累。

    刘禄无奈,叫道:“回程!”

    剩下两艘水彷徨往河流深处退去,雾气也随着它们的退去而被带走。

    王七麟御使道法船归来想要换船,但徐大还在船上有人激战——正被人打得团团转。

    这次真不怪他修为差,主要是对手太强了!

    围攻他的至少五个人,五个人恐怕都是七品境!

    但是听到刘禄喊出‘回程’,这五个人放弃围攻徐大转身就往水里跳,踩着水向岸上狂奔——

    他们看到王七麟带着六只怪鸟正冲自己一方扑来!

    雾气散去,江流消失,众人又出现在了长江河道之上。

    而且河岸就在不远处。

    包括雷勇杰在内一群人弃船跑路。

    刘禄惊呆了:我、我怎么办?

    王七麟向他走去,船上阴影中又有数十道刀光闪现。

    六只怪鸟也是闪现出去,六个黑衣人现身,缠在身上的黑色布条开始变得松松垮垮起来。

    众人骇然,恐怖如斯啊!

    但其他人已经夺得间隙,带着刘禄飞向岸上,刘禄抬手,有一支鸣镝带着烈焰升空。

    王七麟御剑要追击,岸上突然之间火光大起!

    河道上同样是火光闪亮!

    岸上密密麻麻全是人。

    河道上分散着全是船。

    岸上的人浑身盔甲、军容整齐,前面的人踏步到水边,一只只大盾牌竖起。

    后面的人抬腿给巨弩开弓弦,他们扛起巨弩,上面的箭头有婴儿巴掌大小!

    火光照耀下,光芒点点。

    像是军阵中出现了繁星。

    王七麟踏在水上冷笑道:“二郡王,你不会以为你靠这些寻常兵将能挡住本官吧?”

    刘禄也冷笑:“王大人,你不会以为你们修士就能在九洲横行无阻吧?”

    “本王承认,确实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区区七品境却这么难以对付。”

    “不过你最强的无非是那些妖魔邪鸟,而本王也看出来了,那些妖魔邪鸟不会主动替你杀人,只会是谁攻击你它们就去攻击谁。”

    “那么现在你明白本王撤退回岸的原因了吧?我带了精兵八百!他们一起攻击你,本王看看那六只妖魔邪鸟先攻击谁!到时候我王府中的高手一起上,要拿下你也不是不可能!”

    谢蛤蟆鄙视的说道:“你带来的修士不下五十人,而对手却是只有我们三个人,结果你竟然来一句‘也不是不可能’?老道都为你感觉丢人!”

    众多修士确实感觉丢脸。

    他们平日里都是眼高于顶的猛人,三吹六哨的自称是天下无敌,结果今天一群人被一个七品境修为的人打的鸡飞狗跳,这着实让他们郁闷。

    有人便不服气的说道:“凭法宝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光明磊落的一对一、靠修为来见真章!”

    收起请神金豆的徐大气的歪了嘴:“日您娘的,刚才你们这群狗日的围攻大爷的时候,怎么不说一对一?刚才是谁围攻大爷了?站出来一对一啊!”

    修士们纷纷低头。

    双方对峙在河岸上,后头黑黝黝的田地中响起沉甸甸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重很整齐,这是一群人在行走,他们有不同方阵,所以走的也是不同脚步频率。

    这让对峙双方都很是诧异,纷纷看向远处黑暗中。

    灌县外的长江江岸有一片肥沃农田,越过农田则是山丘,脚步声就是从山丘后面传来的。

    很快脚步声越过山丘,越过农田,一些身披盔甲的军士摆着战阵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军阵正中有身高八尺的魁梧力士举着一杆大旗,旗上两面两个字,正面是‘汉’,反面是‘桓’。

    一名青年将领披着皮甲骑在一匹昂扬战马上走来,这战马踏地不起烟尘而起云雾,竟然与青凫相仿,显然也是一匹异兽。

    刘禄皱巴着额头看向到来的这些军士,他喝问道:“本王乃是——哦,是阿固弟弟,难怪敢举桓王大旗!”

    他回过头来狞笑着看向王七麟:“王大人,现在我们又有援军已到,看你怎么嚣张!束手就擒,饶你死罪!”

    王七麟也认出了异兽上的青年军官的身份,面容俊秀、气质清冽,正是桓王世子刘稳。

    事情确实不好办了。

    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去杀死一个郡王一个世子吧?

    犯了这种罪,太狩皇帝不宰了他那绝对是把他当亲儿子了,还是要继承皇位那种。

    结果刘稳带兵走来微笑道:“二哥,你或许误会了,本世子并非是你的援军。”

    刘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阿固,兄长正在抓捕朝廷命犯,莫要开玩笑。”

    刘稳说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二哥,按照太祖爷爷的规矩,你们祯王府可以养私兵五百,但是你现在带出来的是多少?”

    “且私兵不得披铁甲、持重弩,现在你们祯王府私兵所用的可是滚牛弩,即使是我们边军也少有滚牛弩,你们是从哪里拿来的?”

    听到这里徐大乐了,他说道:“七爷道爷,大战了一晚上真是枯燥乏味,大爷给你们学狗叫解解乏?”

    谢蛤蟆一愣:“无量天尊,徐爷还会狗叫?”

    徐大说道:“学嘛。”

    王七麟说道:“行,那你学吧。”

    徐大轻咳一声仰头喊了起来:“现在我们又有援军已到,看你怎么嚣张!现在我们又有援军已到,看你怎么嚣张!现在我们又有援军已到,看你怎么嚣张!”

    “束手就擒,饶你死罪!束手就擒,饶你死罪!束手就擒,饶你死罪!”

620.大汉战王

    王七麟一边擦拭妖刀一边哈哈笑。

    他点了点徐大说道:“你呀,总能给我玩出点新花样。”

    谢蛤蟆也笑。

    徐大这是小孩子斗气的阴招手段,上不得台面,但是这种情形下恶心一下对方也是好的。

    刘禄却是祯王府培养出来的精英后代,自然不会被这种小手段激怒。

    他冷笑一声当做看小丑演戏,注意力还是在刘稳身上,说话语气诚恳:

    “阿固,你带兵来此地到底是意欲何为?太祖爷爷确实给咱们王侯世家下了规矩,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二哥今日要捉拿的反贼实力强横,所以必须得调动大军才行。”

    “何况,你若是要说太祖爷爷的规矩,那他也规定了咱们皇家子弟若未有军职在身,不可带兵,你看你带了多少人来?这些可都是西南边军驻扎在各城池的守军吧?你无权调动吧?”

    王七麟适时的插嘴:“那二郡王有军职在身吗?为何可以带兵?”

    刘禄轻松的笑了笑说道:“小王何时带兵了?你瞧小王可没有身披盔甲、列阵于军中而已,所以并不是在带兵打仗,实际上军中统帅另有他人。”

    他看向刘稳。

    刘稳可是身披重甲。

    但刘稳无愧他的名字,他很稳,对于刘禄的质疑丝毫不慌,很冷静的说道:“二哥,我也不是军中统帅。”

    “那你们怎么能调动守军来这里?”刘禄立马问道,“城防军可是锦官城的重兵,他们身负重任,不可以轻易调离出城。”

    刘稳说道:“因为有统帅来了。”

    后头有人大步走来。

    站在前面的士兵纷纷让开,动作整齐划一,展示出了极强的军纪,也展示出了对出阵者的尊崇。

    走出来的是个身材矮小敦实的汉子,同样一身牛皮硬甲,甲上多有刀劈斧砍残留痕迹,原本棕黄的颜色变成棕褐,他一路走来虎步生风,风中有铁与血的味道。

    看着这汉子刘禄面色大变。

    他似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站在队伍后面愣住了,只是呆呆的看。

    道法船上响起了羊五弟高亢的声音:“碧血军藤盾兵伍长羊五弟见过镇边大将军!”

    队伍后排士兵纷纷收起兵器下跪:“卑职等拜见镇边大将军!”

    听到这声音其他军士也回身下跪,声音此起彼伏:“我等拜见镇边大将军!”

    镇边大将军,新汉三大将军,这是桓王的军职!

    桓王来了。

    王七麟没见过桓王画像,所以他打眼看去有些诧异,低声问道:“这就是桓王?”

    刘稳长得公子风流,那桃花眼、那小纤腰,他若不是桓王世子,那光靠相貌身段也能一生荣华富贵:

    随便找个喜欢兔相公的高官巨富,他肯定能成为人家的心头肉。

    所以王七麟见过他之后就猜测,桓王应该相貌也很俊美,否则生不出这样的儿子。

    可是现在来看他在外表上应该遗传了母亲的优秀,桓王本人长的实在不咋地,身高得比王七麟矮一头,五官普通平庸,脸上皮肤粗糙黝黑,好像被风沙吹了几十年的军中老兵。

    当然他手握大权多年、身居高位主打了西南地区不知道多少场恶仗,肯定气质非凡。

    短短一段路,愣是被他走的虎步龙行,噙齿戴发,昂扬如山!

    徐大低声道:“桓王世子雅望非常,然桓王露面,此乃英雄也!”

    带来的队伍就跟镰刀下的麦子一样纷纷倒伏,刘禄也赶紧上去行礼:“侄儿刘禄见过皇叔。”

    四周的修士跟着向桓王见礼。

    他们都是眼高于顶之辈,平日里很看不上衙门的官吏,哪怕位高权重如雷勇杰,他们也顶多是当面维持个面子。

    但对桓王可不行,桓王厮杀边疆,倒在他战刀下的异族高手不知凡几,即使是蜀山的种剑先生也得老老实实上来向他问候。

    看到祯王露面,王七麟心念一动,道法船顿时掠到了他身后。

    他和谢蛤蟆、徐大上船,道法船冲上河边,随即三人联袂跳上河岸行礼。

    桓王平静的说道:“此地不是沙场之上,诸位都不必多礼,请起。”

    刘禄惊呆了,叫道:“王叔您是什么时候来到锦官城的?这这这,怎么没有消息?怎么、怎么不说一声,让侄子去迎接您?”

    桓王说道:“本王来锦官城是为了军中重事,而不是见亲戚,所以何必劳烦贤侄去迎接?何况你不是已经迎接了你堂弟吗?这已经足够啦。”

    他走向王七麟,王七麟戒备着准备搭话,结果人家只是对他点点头然后去握住了羊五弟的手臂。

    看着羊五弟的样子,桓王笑道:“你现在很好。”

    羊五弟道:“大将军恕罪,卑职如今……”

    “你何罪之有?”桓王打断他的话,“是本王有罪,是本王不够关爱所辖兵将——现在看到你能、能活着,本王很高兴。”

    他使劲拍拍羊五弟胳膊又看向王七麟:“王大人,多谢!”

    王七麟笑道:“王爷客气了,卑职与羊五弟是互相成全,无所谓谁感谢谁。”

    桓王说道:“本王无论如何都要谢你,也得感谢你查到九黎峒的暴行!”

    说到这里他看向刘禄,喝道:“三郡王,九黎峒跟随你们祯王府多年,竟敢毁坏我军中英灵的尸首,这该当何罪?”

    刘禄从小居住在西南,对桓王这个叔叔的恐惧要远胜于对长安城内皇帝叔叔,因为他见过桓王多次,见识过桓王的冷厉。

    如今听到他的咆哮,刘禄当场腿软了,颓然跪地叫道:“王叔恕罪!侄儿和父王实在没有想到九黎峒贼子野心,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侄儿有罪、我祯王府有罪,但我们也是受害者,九黎峒从未真正臣服于祯王府,我们双方暗地里一直在斗争,前些日子我三弟甚至被他们掳走给害死了……”

    “三哥不是被王七麟给杀害的吗?”刘稳接他的话问道。

    刘禄一怔,急忙说道:“此事还未能查明,是九黎峒中人抓走了三郡王,但最后他王七麟将三郡王送回来的时候,三郡王已经身受重伤,而三郡王临死之前控诉了王七麟——所以这件事还需要调查!”

    刘稳用揶揄的语气说道:“根据本世子调查所知,是九黎峒黎贪寨大看护黎贪山狼绑走了三郡王,然后你请观风卫出手去解救三郡王,最终三郡王被救回,你们却又要怪罪观风卫?”

    “这说不过去吧?”

    刘禄争辩道:“但三郡王临死之前指正过王七麟,说是王七麟害死的他!”

    “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这是污蔑。”青云子踏着夜色飘然而出,“本官亲耳听到祯王说出事实,这是他与雷金将联手陷害了王大人。”

    看到他露面,雷勇杰面色阴沉:“青云子道长,这里没有咱们听天监的事,莫要开口!还有,你怎么来了?”

    青云子淡淡的说道:“贫道奉青龙王之命前来带大人去入京城,青龙王接到了王大人所汇报的一件重案,案情牵扯到大人,青龙王需要大人去天听寺配合查证此案。”

    听到这话王七麟大喜,急忙对着雷勇杰挥手:“再见,雷大人,估计咱们再也不能见啦!”

    雷勇杰叫道:“竖子敢尔!”

    他愤怒跺地向前飞,飞起后却猛的往后退,一个猛子扎入河里。

    青云子微微一笑身影斗转星移——他是真斗转星移,河面上有北斗七星列阵,他接着便出现在了河上。

    谢蛤蟆赞叹道:“无量天尊,师弟好一手飞灵七星换位术!”

    雷勇杰转身,胸前猛的喷出一道道阴气,阴气浓郁为玄黑色,出现后它们便彼此拧在了一起形成两条粗大铁链,以铁链去拴青云子。

    徐大吃惊的说道:“他柰子真厉害,只见过能喷水的,没见过还能喷气的!这样也不知道他鸡儿能不能喷气?”

    王七麟也很吃惊:“要是能喷气,那他岂不是是喷气鸡?”

    阴气锁链出现后接着将青云子绑了起来,顿时有一个头上戴火焰官帽的鬼官出现在雷勇杰身后,鬼官狞笑牵扯锁链,火焰顺着锁链烧到了青云子身上。

    青云子脚下七星大亮,身躯熊熊燃烧而他的虚影却遁入水中接着浪花大起。

    水浪掀起迅速凝结成冰,雷勇杰背后鬼官身上火势锐减,发出愤怒咆哮。

    青云子身影合一飞向夜空,大风忽起,吹动雷勇杰跟着飞起。

    谢蛤蟆击掌道:“好一手乘风御空术!”

    雷勇杰能做到金将自然有一番本领,但是被拖到了空中后他只能往外放出鬼官、阴神这些东西来助战,他自己修为似乎不高。

    青云子恰恰相反,他修为恐怖,举手投足之间夜空中异象迭起!

    雷勇杰驱使的鬼官阴神散去,青云子一掌劈出,夜风陡然停滞,夜空几乎被劈开,露出一道比夜色还黑的裂缝。

    见此雷勇杰抓破额头将一块牌子要贴上去:“去死!”

    青云子大袖甩出,一把拂尘凭空而现,拂尘上银丝舞动陡然化作一道银河水,七缠八绕将雷勇杰给包裹起来。

    见此王七麟就知道雷勇杰要完蛋了!

    桓王这边直接对战局毫无兴趣,他对刘禄说道:“本王此次来锦官城,是陛下派来督战剿灭九黎峒。”

    “多年来九黎峒所作所为你们清楚,陛下早就不耐烦了,如今有了他们在全山中四处盗墓、毁坏尸首炼制邪器的罪名,陛下想要联合山中百姓,将他们一举铲除!”

    刘禄急忙说道:“陛下圣明!在得知九黎峒胆大妄为竟然犯下如此滔天大恶之后,我祯王府也是主张对他们进行……”

    桓王不等他说完后摆摆手:“另外单单对九黎峒用兵还用不着本王,陛下还要本王来宣读圣旨——”

    “王七麟!接旨!”

    王七麟出列跪下。

    桓王抬手,手中出现一卷圣旨,他拉开喝道:“昊天有命,皇王受之!”

    “邦国安宁,盖出听天监;朝廷纲纪,尽归于能才……”

    听到这里王七麟琢磨回味来了,怎么朝廷每次下发圣旨用的词都一样?他之前升职时候所接的圣旨不也都是这话?

    圣旨主题中心很简单,给他升官。

    银将!

    听到这俩字的时候王七麟还挺吃惊的,根据太狩皇帝当时所说,他得是拿到证据抓祯王回京才能升官为银将,没想到太狩皇帝还挺仗义,提前给他升官了!

    这样问题来了,太狩皇帝不像是个仗义人啊!

    他顾不上瞎琢磨,桓王已经读完了圣旨,他得上去接旨了。

    等到他接旨后,桓王很客气的冲他拱拱手:“恭喜王大人,王大人真是官运亨通,这么年轻的银将,怕是听天监历史上也罕有吧。”

    谢蛤蟆、徐大和刘稳也上来冲他道喜。

    王七麟没有官瘾,但是升官肯定是好事,而且这年头官职高了有些事才好办。

    刘禄心里感觉不对劲了,他对桓王说道:“王叔,三郡王之死尚没有定论,这王七麟总归是有嫌疑的,若是事情确实与他相关,那这是诛九族大罪!”

    桓王淡淡的说道:“与本王无关,本王此次到来,一是宣读圣旨、传达圣意;二是查你们王府枉顾太祖圣谕,私下里豢养私兵、私藏重兵凶器之事!”

    刘禄叫道:“王叔明鉴,小侄怎敢豢养私兵?”

    “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桓王伸手在一众兵将伸手扫了半圈。

    刘禄咬咬牙道:“先前小侄回禀王叔,得知九黎峒的胆大妄为后,我父王愤怒,临时招募兵员给朝廷补充兵源。”

    “九黎峒经营山峦多年,怕是没那么容易剿灭,这应当是一场拉锯战,锦官城内兵力恐怕不够!”

    桓王面色稍霁,点头道:“好,那本王把这些兵带走了。”

    刘禄一口气没上来,眼前发黑!

    但他反应很快,立马顺着这话题说道:“他们本来就是我父王给王叔准备的预备兵源,自然属于王叔,那小侄祝王叔剿匪顺利,日后再有所需可以随时与小侄说,小侄……”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一动。

    不对劲啊。

    祯王府连同衙门和听天监抓捕他,用的最大理由是他绑架了祯王。

    可是刘禄在这里怎么绝口不提此事?

    还有桓王乃是朝廷中的实权王,这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祯王与他关系不管好不好,那桓王到来应当是祯王亲自去迎接吧?

    他回忆了一下,刘禄刚才说的是‘小侄去列阵迎接’。

    再就是刘禄刚刚说了一句‘那小侄祝王叔剿匪顺利,日后再有所需可以随时与小侄说’,这话也不对吧?

    若是单单刘稳来督军作战,那他与刘稳对接没问题,可来的是桓王,要与桓王对接不得祯王亲自上阵?

    王七麟心里出现了两个猜测,一个是祯王有问题,所以刘禄不在桓王面前提起他来。

    另一个是祯王与桓王有嫌隙,所以刘禄在刻意的避嫌。

    说起来他觉得第二个猜测更靠谱,毕竟祯王和桓王在对待交趾国、五诏等国的态度上截然不同。

    祯王主和,一直在负责和谈。

    桓王主战,已经领兵作战多年。

    他心里念头转的飞快,于是下意识看向桓王。

    桓王此人心念通达,立马问道:“王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瞒桓王,卑职有个消息转达给您。”

    “卑职与大黑峒七圣相识,他们大圣仡僚猖想请卑职告知王爷,一直以来大黑峒上下抱定卫国戍边、参军报国的决心,可是他们百姓性命受到九黎峒威胁,所以不能发动青年去您军中效力。”

    “这次九黎峒欺人太甚,他们决心与九黎峒决一死战,若能联合山中各村寨消灭九黎峒的威胁,他们日后愿意发动族内有志青年去您军中效力。”

    听到这话桓王淡淡的笑了:“王大人直接说话就好,不必费心思来婉转应付,他们想与本王做个交易,本王联合他们灭九黎峒,他们以后给本王提供兵源。”

    王七麟道:“请王爷明鉴,仡僚猖当日的话确实很婉转,此次九黎峒覆灭在即,他们自己也有信心,所以并非是想要与王爷做交易,而是确实想要在覆灭了九黎峒后给您麾下添兵。”

    桓王道:“好,王大人帮本王联系大黑峒,本王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九黎峒敢毁我大汉英灵尸首,本王本就不会放过他们!”

    看着两人一副‘你好我好咱们都好’的样子,有人忍不住了。

    种剑先生冷笑一声道:“都说桓王公正无私,本座来看,不过如此。”

    桓王皱眉。

    刘禄急忙说道:“先生别说了。”

    种剑先生自顾自的说道:“王爷看来并不想治王七麟的罪了,哪怕铁证如山!”

    “而且王七麟所犯下的罪刑极重——他绑架了祯王,犯下了诛九族大罪!”

    桓王眼中有光闪过,他诧异的说道:“王七麟绑架了祯王?”

    王七麟说道:“卑职可没有绑架祯王,卑职那是抓捕祯王!”

    “祯王犯下朝廷大罪,卑职身负秘旨,在得到足够证据后便对祯王进行了抓捕!”

    种剑先生厉声道:“祯王乃是皇亲国戚……”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皇亲国戚又如何?”王七麟声音更是严厉。

    桓王沉默了一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621.长生不老药

    王七麟不信桓王父子不知道观风卫抓了祯王的事,这事已经在锦官城内外闹的满城风雨了。

    他觉得应当是桓王跟祯王关系不睦,所以刘禄不在他面前提父亲的消息,他也不去主动问观风卫绑了祯王是怎么回事。

    或者说桓王明白一点,是太狩皇帝密令观风卫来调查抓捕祯王的,他作为封疆大吏去插手皇帝决定不是好事。

    但是种剑先生提出了这件事,桓王毕竟是祯王的弟弟,二人血脉相连,这样他才不管不问就不好了。

    事情发展来看也是这样,本来桓王没问祯王的事,还是种剑先生提出后他才有些不情愿的喝问王七麟。

    王七麟在桓王面前不敢过分放肆,他直接说是奉命来抓祯王的,反正这确实是太狩皇帝的命令,他相信桓王也知道这点。

    当然太狩皇帝可以不认账,毕竟他的圣旨是在私下里发出的,也是在私下里叮嘱王七麟去查祯王罪行、抓祯王回京。

    这事他可以否认的。

    王七麟不怕他不认账,还是那个道理,他要是不认账,他就把爹娘姐姐们一带,乘坐道法船出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话其实适用的是普通人,像是修士特别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压根不尿朝廷。

    这也是海外有人建城而朝廷却无可奈何的原因之一。

    大不了跑路!

    随着王七麟官职升高,他已经很多次生出这念头了。

    随着他修为提升,他对太狩皇帝和朝廷的畏惧感越来越轻。

    既然桓王问是怎么回事,王七麟就把太狩皇帝的吩咐给说了出来,然后放出了唤兵符,让躲在城外山里的一行人带着祯王过来。

    反正现在他手头上证据多,祯王他是抓定了!

    刘禄见此倒是有些着急,他对桓王拱手说道:“王叔,此事与您无关,乃是我们祯王府与观风卫之间的私仇,无需令您费心。”

    他又怒视种剑先生:“先生为何多嘴?”

    种剑先生被他的态度弄的满头雾水:老子想方设法的救你爹呢,你给我来一句‘为何多嘴’?

    青云子归来,不知道他的帮手什么时候出现的,此时他身后站着两个童子。

    两个童子手里各牵着一条绳,绳子绑着雷勇杰,一个走在雷勇杰前头一个走在他后头,将他绑在中间。

    而雷勇杰有些失魂落魄,被夹在俩童子之间像是活尸一样踉跄的走着。

    青云子向桓王和王七麟各稽首施了一礼,说道:“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贫道任务已经完成,得要先行离开了,诸位请自便。”

    桓王颇为敬重他,冲他稽首还礼:“无量救苦太乙天尊,真人慢走,阿固,送真人一程。”

    王七麟也说道:“徐爷,送大人一程。”

    沉一声音从夜空中传来:“七爷,要送谁一程?喷僧来送!喷僧的伏魔杖有好几天没给西天送人了,今天喷僧送他好走!”

    他的手下们赶到了。

    青凫宽大的蹄子拍打地面,轰隆隆的跑来。

    桓王看到诸多青凫眼睛一亮,道:“这么多青凫?”

    青凫最大的用处就是在军中效力,不管是组建骑兵队还是让它们传送军中讯息,他们都适合。

    桓王的眼神让青凫很不舒服,他们幻形之后纷纷警惕的盯着他。

    胖五一上来低声问:“七爷,他是谁?他看我们的眼神不大对劲啊。”

    王七麟道:“他是桓王,估计想让你们参军呢。”

    胖五一摇头道:“我们不参军,我们在江湖上惩奸除恶即可,不需要去军队打仗,因为打仗要杀人,我们可不想造杀孽!”

    他这句话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刘稳不悦,说道:“我们戍守边疆,为的还不是天下百姓?这才是最大的惩奸除恶!”

    胖五一反问道:“与我们青凫一族何干?你们守卫的是你们的家园、你们的同胞!”

    “你是桓王的世子?那你们是戍守西南国门,与五诏、交趾等国交战对么?”

    “对我们青凫,你们的士兵、你们的百姓与五诏、交趾的士兵百姓有什么区别?”

    桓王父子面色不虞。

    胖五一还算机灵,及时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们都与我们青凫一族没有仇恨,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去杀害他们呢?这对我们来说是造杀孽!”

    “但是跟随王大人四处去惩奸除恶就不一样啦,我们是伸张正义!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王七麟忍不住拍了拍额头,这货又开始瞎用文化名句了。

    祯王并没有出现,他问了一声,沈三说祯王被他们藏在后面,并没有带出来。

    王七麟让他们将祯王带出来,白猿公和吞口押着祯王露面。

    见此刘禄大叫道:“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我父王?真是大胆!你们这是犯了滔天大罪!”

    沉一大叫道:“阿弥陀佛,要比谁的嗓门大是不是?你以为喷僧就不能吼叫了是不是?告诉你,要说滔天大罪,你们家犯下更多!”

    王七麟挥手,沉一悻悻的闭嘴。

    他下意识看向祯王,觉得对方哪里不对劲了。

    他们相隔不过才两天,可是他感觉现在看到的祯王与之前是不一样的。

    桓王手腕上一串珠子微微泛光,他大踏步走向祯王,目光如炬。

    刘禄面色微变,脸上有惶恐之色。

    桓王快步走到祯王面前,盯着他说道:“你是谁!”

    祯王打起精神说道:“尧弟,本王……”

    “大胆!”桓王怒喝一声,“本王名讳岂是你敢叫的?说!你是谁?”

    刘禄飞奔上来说道:“王叔、王叔,请您听我们解释……”

    风声响起,桓王身边出现两个披着战甲的大汉。

    他们两人就像两座山,出现之后将桓王与外界隔开了两座山的距离!

    桓王伸手捏住了祯王衣领吼道:“大胆狂徒竟然敢冒充我王兄?说!你是谁!”

    他身边一个大汉并指如剑点向祯王额头,低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一道白光从他指尖射进祯王额头中,他们之间的空气中顿时出现了如同波浪一样的水纹。

    大汉闷哼一声倒退两步。

    谢蛤蟆飞掠上去说道:“无量天尊,让老道来!”

    此时桓王就在祯王跟前,他掠到祯王面前自然就是在桓王身边,见此旁边大汉挥拳砸出。

    谢蛤蟆看也不看单手伸出在夜空中画了个圈,一道冒着火花的盾牌出现。

    大汉铁拳也有光芒闪耀,砸上去后真是火星撞地球,一声闷响如洪钟大吕,大汉被盾牌震得后退,盾牌也四分五裂化作流光。

    谢蛤蟆抓起祯王向前继续冲出几步,以此与桓王拉开距离。

    桓王急忙看向出拳大汉,大汉闷声道:“甚强!”

    听到这个评价桓王一怔,随即古怪的露出喜悦之色。

    谢蛤蟆同样伸出手指在祯王额头上点了点,他口中快速说道:“清心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天道,引!万法,归!”

    天上群星闪耀,谢蛤蟆身前有诸多亮光跳动,光芒汇入祯王额头中。

    情形大变!

    祯王脸上的皱纹迅速消散,他的华发重新变黑,五官和身材倒是没什么变化,但面容却有微调。

    送走青云子回来的刘稳见此大吃一惊,下意识叫道:“阿福大哥?”

    一个名字出现在王七麟心里:祯王世子,刘福!

    桓王身边罡风震荡,他的衣袖猎猎飞舞,头上战盔‘砰’的一声炸开崩裂四方。

    战盔之后是束着发髻的玉冠,这玉冠像是被重锤敲过的冰面,刺啦啦便裂开了。

    头发狂舞,如同群蛇!

    他捏着拳头看向刘禄,咬牙切齿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禄身边一群人都懵了,种剑先生也下意识问道:“不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感觉到不妙,施遁术要离开。

    见此桓王厉喝道:“谁都别想走!”

    他身边两个壮汉抽出腰上武器戳入地中,地龙翻滚,河滩如同波浪般摇曳。

    施展土遁的修士被逼的跳出来,祯王再次厉喝:“大风!”

    他们所带来的步卒立马拉开强弓。

    “破!”

    ‘蹭蹭蹭’的声音响起,像是激昂的琴弦在抖动。

    诸多利箭射出后顿时光芒闪亮,像是一片火雨笼罩了那刚从土地中跳出来的修士。

    修士急忙双手在头顶划圈大叫:“如意盾!”

    火雨嗖嗖嗖的落下,他使出的法宝挡住了两拨落箭随即开始崩裂,而后面还有好几拨落箭……

    一波齐射,这修士陷入火海之中。

    谢蛤蟆低声道:“无量天尊,好大的手笔!摩诃因陀罗附火箭!”

    摩诃因陀罗,智火,佛陀成菩提时焚烧己身所用十二种尊火之首。

    凡有智者皆可用,凡有智者皆可焚!

    简单来说,这火能被普通人所用,能焚烧普通人更能焚烧修士!

    这样的火箭射出之时,那修士就已经死了。

    桓王知道这结果,他看都不看化为焦炭的修士,而是用狠戾目光徐徐扫视祯王府所属的修士团,鹰视狼顾:

    “本王没有命令,谁敢走,那就格杀勿论!”

    沉一的杠精本能发作,王七麟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将他塞给马明。

    桓王走向刘禄将他提了起来,问道:“你爹呢?”

    刘禄的郡王风范和皇家威严这一刻全没了,他被桓王透体而出的煞气吓得两股战战,哭丧着脸说道:“去、他失踪了!真的,王叔,他失踪……”

    “少放屁来糊弄本王!本王要的是答案、要的是结果!”桓王勃然大怒,“休要让本王以酷刑收拾你!”

    一直以来佯装祯王的世子刘福往前走,他张开嘴要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谢蛤蟆一张符纸扔进他嘴里,符纸燃烧他咳嗽了两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可以说话了。

    刘福凝重的说道:“王叔,有些事不便在外诉说,请随小侄……”

    “随你个屁!”桓王暴怒的打断他的话,“你爹还没有死,你为什么要扮作你爹相貌?”

    刘福叫道:“请王叔明察,我父王不知道去了哪里,为了避免引发骚乱,只能是相貌和身材与父王酷似的小侄来暂时替他主持蜀郡大局!”

    桓王吼道:“此事,陛下知道吗?”

    刘福和刘禄不说话了。

    桓王一脚踩在河滩上,河道之中暴雷滚滚。

    王七麟暗暗心惊,这位王爷也是有修为的,而且好高的修为,他七品境肯定不是对手的。

    桓王的怒气似乎随着这一脚踢出而离去了,他不在生气,很快收敛了性子。

    他深深的凝视了刘福和刘禄一眼,说道:“王大人,送他们去见陛下吧。”

    王七麟抱拳道:“遵王爷令,卑职连夜会带他们上路返回京城。”

    桓王摇头道:“让青云子将他们和雷勇杰一起带去,你走不了,陛下给本王传讯除了给你加官进爵,还有密旨传达给你。”

    王七麟愣了愣,他不知道密旨内容是什么,但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现在他明白太狩皇帝怎么会那么敞亮的给他升官了。

    他虽然不断将查到的祯王罪证送去长安城,但是一切还没有盖棺定论,按理说并没有完成太狩皇帝的命令,不应当升官为银将。

    可是他就是升官了。

    原来是太狩皇帝又要给他派任务了,而且他预料到这任务肯定很不好办,否则太狩皇帝不会先给他个枣吃。

    打一巴掌给一个枣子。

    老祖宗早就把上头人御下的手段给摸透了。

    刘福和刘禄大为着急,赶紧开口:

    “王叔你且听侄儿说,我们没有害父王,我们怎么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对,是父王听信谗言!他听说十万大山中藏有上古神王之墓,墓中有长生不死药,他竟然信了这话,他竟然亲自要去找长生不死药!”

    本来对一切似乎毫无兴趣的桓王听到这话又皱起了眉头。

    他挥手示意两人闭嘴,说道:“你们两个跟我上船,王大人,你也上来,听听他们怎么说。”

    王七麟有些纳闷了,这明显是你们皇家内事,咱们还让我去听?

    桓王做事干脆利索,立马飞身踏水上了之前刘禄所带来的大船。

    他只看了一眼道法船,并没有去碰这艘船。

    那两个浑身披甲的大汉提上刘禄和刘福跟着上了船,王七麟说道:“道爷,你跟我去……”

    桓王的声音立马传回来:“王大人,你自己来!”

    徐大拉住王七麟小声说道:“会不会是阴谋诡计?”

    王七麟摇头道:“桓王若是要联合祯王对付咱们,那用不着阴谋诡计。”

    何况桓王与祯王不和,他怎么会为了祯王得罪给陛下效力的我们?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接着他御剑飞上船只,桓王看到他到来后笑了笑,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有点胆量。”

    然后他再看向刘福和刘禄,脸色又板了起来:“你们两个说,怎么回事!”

    刘禄要开口,看了看身边的哥哥后又闭上嘴巴。

    刘福先叹了口气,说道:“事情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

    “王叔知道,我三弟出生之时险些夭折,是我父王找了高人以大手段才救回。”

    “二十多年前,我三弟遇到一个算命先生,那先生很有本领,算出我三弟寿命将至……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父王找到了一个手段可以救治我三弟。”

    “移谶术!”王七麟淡淡的说道。

    刘福猛然看向他,满脸惊怒:“你还说你没有害我三弟?你怎么会知道移谶术?是不是你破了移谶大阵?”

    王七麟不屑的笑道:“别污蔑人,你自己也知道你三弟早在二十年前便寿命将至,他前些日子才死,这怎么会是本官害的?”

    刘福知道自己王府裤裆里那些腌臜事,他闷哼一声道:“总之我父王想要布下移谶阵,但这需要一样法宝,后来是拜圣火教一伙人提供给了我们……”

    “你们怎么又与拜圣火教勾搭在一起了?”桓王不动声色的问道。

    刘福苦笑道:“当年拜圣火教中的一支不知道为何离开了西域,横跨大雪山进入十万大山,但他们长途跋涉又是异地作战,结果被十万大山的土著部族打得很惨。”

    “是我父王机缘巧合下救了他们,老天开眼,这些人算是知恩图报,他们恰好有一样族中圣物可以用来施展移谶术,为了报答我父王救下他们一族的恩情,他们将这一圣物给了我们。”

    “一直到这里,都还算是好事。”刘福叹气。

    王七麟很想怼他两句,但这是桓王的场子,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刘福继续说道:“如果到了这里,我父王送他们离开便是最好,可是并没有,我父王帮他们谋划进入十万大山的机会,并且询问他们为什么非要进入十万大山——”

    “实际上我父王本来想让他们留在蜀郡山中,这些人,”他小心的看了眼桓王,“可以为我们所用。”

    “后来他们看我父王挽留态度真诚,便说了实话,他们说十万大山中一座上古古王墓,里面有一枚长生不死药!”

    “上古始皇帝留下的长生不死药!”

622.大凶四现

    关于长生不死药,刘福和刘禄兄弟知道的不多,因为这是那一支拜圣火教的机密,他们只是暗地里与祯王诉说过。

    祯王信了!

    他不光信了,他还带上了当时祯王府的高手陪同拜圣火教教徒进入了十万大山!

    桓王看向王七麟:“你信他们的话么?”

    王七麟断然摇头:“绝对不信。”

    桓王笑了起来:“不错,本王也不信。”

    刘禄叫道:“王叔,这是真的!我们可以发誓,这是……”

    “本王跟你们的爹,认识了四十五年!”桓王打断他的话,“所以本王对他的了解,不一定比你们这些朝夕相处的父子会浅。”

    “据本王所知,你们的父王性子有两个特点。”

    他竖起一根食指:“第一是很谨慎,万事以稳妥为主,哪怕牵扯到国运都是如此,所以他从入主西南开始便力劝你们太祖皇帝爷爷与西南诸国媾和,他不想冒险与这些小国开战。”

    桓王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则是怕死,他特别在意自己安危,看你们祯王府修建的比我桓王帅帐大营还要坚固,简直就是锦官城的城中城!”

    “所以,你们现在与本王说,你们父王竟然在听一群西域人说十万大山中藏有一座古王墓,古王墓中有一枚长生不死药,然后他就去了?”

    说到这里桓王冷笑了一声:“即使是本王也不会这么莽撞,何况你父王!”

    刘福绝望的说道:“但这是事实!王叔,我们怎么敢欺骗您……”

    “怎么不敢?”桓王冷声道,“刘福,你假扮你父王已经有些年头了吧?本王几乎每年都能见你,竟然从未发现异常——”

    “你!很!厉!害!”

    这个评价是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往外蹦。

    刘福听到后吓得面色惨淡,他知道这是自家王叔动了杀心的反应。

    王七麟也是纳闷:“祯王这些年虽然深居简出,可是终究得见老朋友,你怎么能瞒过大家?这是什么易容术?”

    刘福苦涩一笑,说道:“这是东瀛人的一门玄术,以血脉为引,可以让人变得与先祖一样,他们那里的大名规定麾下武士并非世袭制也没有嫡长子继承制,武士们一旦死去,那所享受的……”

    “算了,东瀛人的小玩意儿,不必多说。”桓王很粗野的挥挥手,“你爹是被你们害死的吧?”

    刘福被这话吓得亡魂丧胆:“不是啊,王叔,我们怎么敢害死父王?”

    “不错,王叔,我们只是找不到父王了,担心陛下收回我们祯王府对蜀郡的管辖,所以便只好出此下策!”刘禄解释道,“我们也很无奈啊。”

    桓王不耐的说道:“这些话与陛下去说吧,你们关于十万大山和长生不老药,还知道多少信息?”

    刘福和刘禄对视一眼,很沮丧的摇头:“一点不知道,当时拜圣火教的人和我父王之间交流都是背着我们进行的,后来父王将长生不老药的存在告知我们,但却要我们立誓不准去山里调查这东西。”

    “好像这东西很邪门,我父王不知道为何,却一定要去寻找它。”

    桓王哼了哼:“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长生不老,你父王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这个了。”

    王七麟凝视两人,忽然说道:“王爷,卑职认为他们没有说实话。”

    刘福和刘禄面色大变:“王七麟,休要挑拨……”

    “闭嘴。”桓王抬起手,两人顿时噤若寒蝉。

    他看向王七麟问道:“王大人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王爷或许不知道,祯王失踪之后,王府开始肆无忌惮的勾结东瀛人霸占水道、四处抢掠百姓的财产和人员,他们还想从唐门得到什么宝船,目的是组织军队攻上东瀛,割据东瀛为王!”

    刘福和刘禄顿时反应激烈,一个额头青筋跳动、一个脸上肌肉抽搐。

    他们惊骇的对视一眼。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秘密?

    娘辣隔壁的有内鬼!

    王七麟说道:“本来卑职得知他们目的后很是疑惑,他们怎么会想要去往东瀛岛这地方呢?”

    “根据卑职所知,东瀛岛面积还不如蜀郡大,物产除了鱼虾蟹这些海鲜外更是远远比不上蜀郡,并且这岛屿终年多灾难,飓风、海啸、火山、地震,大为常见!”

    “须知这蜀郡几乎是他们祯王府的天下,陛下很少管这里,那他们为何放着富饶的蜀郡不留,要去贫瘠且遥远的东瀛岛?”

    刘福冷静的说道:“因为我们想以王叔为表率,为我大汉开疆拓土!”

    王七麟冷笑道:“这话你们说出来不嫌寒碜吗?你把我和王爷当傻子糊弄呢?”

    轻蔑的评价一句,他又对桓王拱手:“王爷,本来卑职以为祯王是不想被陛下管辖,所以想找个地方彻底的自立为王。但卑职当时有一点搞不清楚,这祯王年事已高,他即使能离开九洲去外面一座岛屿当皇帝,又有什么意义?”

    “狐死首丘,落叶归根,他这个年纪应当想要留在九洲才对!”

    “现在卑职明白了!”他重重的点头,“想要去割据为王的不是祯王,而是诸位郡王,郡王们恐怕是做了什么事,很担心会被陛下严惩,所以要离开九洲,去一个陛下和大汉够不到的地方!”

    “那他们可是大汉宗亲,做了什么事会被陛下严惩呢?”

    王七麟阴沉沉的看向两人,拿出了从徐大身上学到的扣屎盆子把戏:“正如王爷所推断那样,祯王恐怕不是自愿去找长生不老药然后失踪,而是被某些人害死了!”

    刘福大怒,吼道:“王七麟!你血口喷人!你竟敢造谣污蔑我天潢贵胄子弟?该当何罪!”

    刘禄也说道:“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王七麟,你找死!”

    桓王冷冷的说道:“怎么了,说到你们痛点了?一个个怎么这么激动?”

    刘福急忙对他抱拳行礼:“王叔,小侄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能听他一介贱民胡言乱语!”

    桓王听到这话忽然叹了口气,他喃喃道:“是啊,我是你们叔叔,你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本是一家人呐。”

    刘福眼眶含泪,重重点头。

    桓王又说道:“无论你们做了什么,本王不追究了……”

    “多谢王叔。”刘禄大喜。

    桓王瞥了他一眼说道:“不必道谢,本王不去过问你们对你们父王做了什么,这些事交给陛下去处置吧,他才是九洲共主。”

    刘禄脸上的喜色凝滞了。

    桓王说道:“好了,王大人既然查到了他们违反国法的证据,那便让青云子送他们去见陛下,至于你,陛下另有安排。”

    王七麟讪笑:“卑职实在没什么才能,陛下若有重托,卑职怕是会让陛下失望。”

    桓王摇摇头道:“这与本王无关了,本王只是来传密旨。”

    说到这里他问刘福和刘禄道:“你们两人要听听陛下的密旨吗?”

    刘福兄弟反应过来,急忙抱拳告退。

    一个汉子走上来,一手抓着一个人的肩膀,将他们带着飞上岸边。

    桓王走进船舱,在窗户处坐下,面色阴翳:“王大人有没有注意到,从去年冬天开始,九洲上下气候异常的很!”

    王七麟点头:“去年冬天,北方雪灾、南方低温,今年入春,北方大旱、南方少雨……”

    “南方也是大旱。”桓王说道。

    王七麟沉默下来,然后问道:“是不是九洲内外旱魃四起?”

    旱魃四起,则天下大旱。

    桓王摇头,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他:“陛下秘传给本王的,你可以看。”

    王七麟接过册子打开,然后当头第一句就有字不认识:鱄鱼。

    第一页写的是长安城,说了长安城渭水上的打鱼人在今年频频见到一种怪鱼。

    这鱼个头很大,像成年男人那么大,样子则与鲫鱼相似,宽宽胖胖,可是身上却长着猪毛,有渔民撒网不小心捕捞到了它,将它拔出水面的时候听到它的叫声也和猪一样。

    王七麟皱起眉头,脸上表情沉甸甸的。

    看起来他是看懂了册子上的信息,所以很忧虑。

    桓王说道:“王大人应该知道,他们看到的是上古异兽鱄鱼,而鱄鱼出现时,天下便会大旱。”

    “你继续往下看,东北州也遇到了一些异兽。”

    王七麟翻开第二页,上面记述的则是东北州奴儿干地区发生的事。

    新年第一天,奴儿干有一群鸟出现在一座衙门的屋顶上,这些鸟长着人脸有四目,脑袋两边还有耳朵,它们出现后发出叫声,随即满城家禽飞禽都开始叫,气势汹汹的叫。

    看到这鸟相貌的描写,王七麟便认出了它们身份,脱口而出道:“《山海经·南山经》说‘有鸟焉其状如袅,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顒,其鸣自号也,见则天下大旱’!”

    桓王沉重的点头:“不错,正是顒鸟。”

    王七麟一步步往下翻阅。

    第三页记述的则是太华山上有个门派叫持剑门,也是大年正月里头,持剑门弟子发现了一种怪蛇,这蛇长脚也长着翅膀,正是名为“肥遗”的上古异种。

    肥遗一旦出现,便预示将有大范围的旱灾。

    第四页记述的则是东南州的闽地,这里的修士们发现了鵕鸟。

    这是一种形状像鹞鹰般的猛禽,长着红色的脚和直直的嘴,身上是黄色的斑纹而头却是白色的,发出的声音与鸿鹄的鸣叫很相似。

    同样,它们在哪个地方出现哪里就会有旱灾。

    这也是《山海经》中记述的凶禽:“鼓亦化为鵕鸟,其状如鸱,赤足而直喙,黄文而白首,其音如鹄,见则其邑大旱。”

    后面出现了他的家乡,并郡在上个月也发现了一种凶禽。

    它们如同报丧鸟一般,却长着人的面孔还拖着一条狗尾巴,叫声好像人在打招呼,发出的声音是‘喂喂喂’,这是《山海经》中记述的另一种凶禽——蜼鸮。

    和前面的凶禽凶兽一样,蜼鸮在哪个地方出现哪里就会有大旱灾。

    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桓王叹气道:“还有的没有记述上呢,东海之滨有人捞起了一些怪鱼,它们只有一只眼睛,身体薄如牛皮,身上有许多斑点,出水之后能发出‘呕呕呕’的叫声,这是什么,王大人应当清楚吧?”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偏口鱼?”

    桓王愕然问道:“偏口鱼是什么鱼?本王说的是女烝山鱼!”

    “《山海经·东山经》中不是记录了这种异兽吗?‘女烝之山其上无草木。石膏水出焉,而西注于鬲水;其中多薄鱼,其状如鱣鱼而一目,其音如呕,见则天下大旱’……”

    王七麟说道:“呃,本官却是听说这海洋中有一种鱼也是长得很薄,只生有一只眼睛,它们叫做偏口鱼,还一种叫多宝鱼,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也都差不多好吃。”

    桓王听了这话露出几分钦佩之色:“王大人真是好胆量,什么也敢吃吗?这女烝山鱼也能吃?”

    王七麟讪笑,他觉得自己可能跟对方说劈叉了。

    桓王又自顾自的说道:“滇南一带也发现了会导致大旱灾的异兽,我们士兵发现的是獙獙,已经被本王带兵给绞杀了,本王请不少高手看过,确认了它的身份确实是獙獙。”

    獙獙这种异兽长得跟狐狸很像但生有翅膀,能跑能飞,《山海经·东山经》记载:“有兽焉,其状如狐而有翼,其音如鸿雁,其名曰獙獙,见则天下大旱。”

    王七麟说道:“九洲各地频现能导致旱灾的凶兽,看来情况很不妙了。”

    桓王沉重的点头:“还好,蜀郡之内还没有发现这些上古异兽,不过蜀郡各城池今年情况也很不好,山中有过几次大雨,可是百姓居住之地却同样在闹旱灾。”

    “等等,”王七麟忽然一愣,“蜀郡也闹了旱灾,但是蜀郡没有发现类似獙獙、女烝山鱼之类的凶兽?”

    桓王道:“不错,从陛下给本王的密讯来看,确实没有这些凶兽出现。”

    王七麟摆摆手道:“不对不对,王爷,你说这些凶兽出现之后,都被人给发现了,它们特意去让人发现的,对吗?”

    桓王以为他有所发现,急忙点头:“对,这有什么问题?”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赶紧问刘福和刘禄,蜀郡恐怕也出现了这些异兽,而且还被他们给养了起来!”

    他想起了去祯王府做客时候听到的牛吼,当时他和谢蛤蟆猜测是夔,因为它嘶吼声如牛叫而带滚雷之音,这正是传说中神兽夔的叫声特征。

    可是如今看到了这么多能预示天下大旱的凶兽,他再联想当时听到的带雷声牛吼,便下意识的想到了另一种能预示大旱的异兽:

    朋蛇!

    同样是《山海经》中记述了这等凶兽——《北山经》有云:

    錞于毋逢之山为北望鸡号之山,其风如飚。西望幽都之山,浴水出焉。是有朋蛇,赤首白身,其音如牛,鼓腹而鸣,见则其邑大旱。

    将这段记述中的重点进行摘要,它说的是北望鸡号之山有一种异兽叫朋蛇,头是红色的,身子是白色的,腹腔鼓动能发出牛吼叫般的声音,每当它在某处出现,某处必大旱!

    当日他们听到了牛吼声,但因为这声音带有雷音,他们下意识想到了夔。

    实际上祯王府里养的或许根本不是夔,而是一条朋蛇!

    朋蛇也是异兽,它的叫声是靠鼓荡腹部所发出,声音跟牛叫一样,而且异兽皮肤坚韧紧绷,鼓动时候会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响声很容易与同样会沉闷的雷音进行混淆!

    支撑他做出这猜测的还有一个论据,那便是今晚一场血战,祯王府明显想要弄死他们,带来了招募的诸多高手也不惜带出了违法偷偷培养的精兵。

    可是他们却没有带出夔!

    按理说夔乃是很彪悍的上古异兽,战斗力惊人,有夔给他们做帮手,他们要对付王七麟一方可要简单许多。

    然而并没有……

    那这不就古怪了……

    桓王点点头,一个大汉从河面掠过,又把刚放下的刘福和刘禄给拖上了船。

    他直入主题问道:“你们祯王府是不是藏了一头朋蛇?”

    刘福微笑道:“王叔何出此言?当然没有,我们怎么可能养朋蛇?朋蛇乃是上古凶兽,出现能导致旱灾呢,谁敢养这种凶兽?”

    刘禄也笑道:“不错……”

    “不错个屁!”桓王重重一甩衣袖,满脸恚怒,“你们把本王当成傻子来糊弄吗?就凭你们两块货能糊弄了本王?你当本王不长眼看不出你们眼睛里的慌张吗?”

    “说,谁让你们养朋蛇!”

    王七麟冷静的说道:“二位郡王,你们抵赖没用,王爷可以去你们祯王府查证,若是你们王府中养有凶兽,那查证起来并不难。”

    刘禄急忙说道:“王叔,朋蛇不是凶兽……”

    一听这话,桓王什么都明白了。

    他一甩手喝道:“纵横驰骋!给本王摁住他们两个,本王要执行我帝王家法!”

    猎猎声响起,一条带着电光的鞭子凭空闪现在他手中。

623.旱神入世

    纵横驰骋,这正是桓王随身两护卫的名字。

    两人对桓王忠心耿耿,听到他一声令下立马扣住了刘福和刘禄的肩膀。

    刘福绝对知道桓王这所谓的‘家法’有多恐怖,他冲着岸上就嚎叫:“救我、快来救本世子!谁能救本世子有重赏……”

    所有人当没听见。

    岸上这会挺乱的,得知祯王不见了,是刘福一直在假扮祯王,这些修士便本能的感觉不妙。

    他们一个个比猴儿还精明,立马意识到祯王府恐怕要垮!

    所以刘福不叫还好,他这一叫唤修士们就乱了。

    众人并不知道祯王府养了朋蛇这回事,这样他们听到刘福惨叫着要他们去展开救援,便以为是桓王要冲祯王府方面动手。

    再联想太狩皇帝派遣观风卫来查验祯王罪行、缉拿祯王这回事,他们当中有人便忍不住说道:“刚才桓王表现的与王七麟过分亲近了吧?”

    “你的意思是……”

    “不错,恐怕桓王也是皇帝派来对付祯王府的,他和观风卫是合作关系!”

    “那祯王府完了,咱们怎么办?”

    “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吧!”

    野修士们顿时各施展手段化作鸟兽散。

    看着他们身影消失,刘福大为绝望。

    更绝望的是桓王甩动了鞭子,他厉声道:“你们这些混账玩意儿!本王为了百姓在前线征战,你们竟然敢豢养凶兽来伤害蜀郡千万百姓?”

    “说,这该当何罪!”

    刘禄哆嗦着胡须叫道:“王叔,饶命呀!”

    王七麟也上去拦住桓王说道:“王爷,你别冲动,这应该不是两位郡王的主意……”

    刘福和刘禄慌张点头,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还有四郡王,这应该是他们四位郡王共同的主意。”王七麟接着说道,“他们虽然知道朋蛇的危害,可是他们也没有坏心眼,几位王爷能有什么坏心眼?”

    “他们就是想玩玩而已,毕竟养上古异兽这是何等有面子的事?对不对?他们没想着迫害百姓,只是为了好玩、为了面子,不过这确实会大大伤害到蜀郡。”

    “唉,要是蜀郡今年爆发旱灾,天府之国怕是要变成人间炼狱啊,赤地千里、易子而食、饿殍遍野,那样老百姓得多惨……”

    “闭嘴!”刘禄吼道,“王七麟,别瞎说!”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家王叔只想教训他们一顿,而这王七麟却想他们兄弟的命!

    桓王不傻,明白王七麟这是在说风凉话,可问题是他说的确实是实情!

    这样桓王越听越是生气,越想越是愤怒:“摁住他们!”

    纵横和驰骋两大将修为高深,上去抓住两人肩膀后娴熟的将他们给反转过去,将后背露出。

    刘福额头冷汗狂冒:“王叔,你不能这么做!小王乃是世子……啊!”

    鞭子抽过,他的衣服顿时出现一道裂痕,鲜血在空中溅射。

    惨叫声相当的惨!

    刘禄双腿一软,裤裆湿了。

    王七麟堵住耳朵去了船尾,然后趴在门口从门缝偷偷往里看。

    桓王手中鞭子甩动,惨叫声连绵不绝。

    王七麟听的眉飞色舞。

    真带劲。

    桓王是真给力。

    一人五鞭子,两人最后都叫不出来了,只会发出‘荷荷’的声音。

    王七麟推开门回到船舱,嘀咕道:“这怎么还在笑呢?”

    桓王白了他一眼。

    刘禄想要骂他,但张开嘴却没有力气出声。

    桓王的鞭子可是能抽死人的!

    王七麟问两兄弟道:“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不能再对桓王隐瞒什么了?说说吧,你们从哪里得到的朋蛇又是把这东西给藏在了哪里?”

    刘福和刘禄哪能说的出话?他们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使劲呼吸。

    呼吸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王七麟看他们不说话便冷笑一声,对桓王说道:“王爷,看来这两位郡王是硬骨头呀,他们对您还是不服,正好刚才您只抽了他们五鞭子,要不然凑个整数,给他们再来五鞭子怎么样?”

    桓王没好气的说道:“王大人是想抽死他们两个吗?”

    王七麟说道:“那就凑个吉祥数字,抽他们八鞭子?”

    刘福忍着钻心剧痛虚弱的说道:“王叔,朋蛇是我三弟带回来的,被养在王府宝库中……”

    桓王阴鸷的甩了甩鞭子,咬牙切齿的骂道:“混账东西!竟然真敢养凶兽?你们真是胆大妄为!”

    听到鞭子抽碎空气的凄厉声音,两人下意识的哆嗦一下。

    这一哆嗦抽动伤口,两人忍不住的抽搐着发出惨叫。

    桓王怒道:“闭嘴,死不了人!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疼痛都忍不了吗?真是与你们的爹一模一样!”

    王七麟说道:“这样祯王府的罪名又加了一条,还是一条重罪。”

    桓王闷哼道:“这个罪名不必王大人来报,本王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他挥挥手,纵横上来拖走他们两个。

    这下子肯定会影响到背上伤口,两人的哀嚎声在河面上一个劲飘荡,最后嗓音都嘶哑了!

    船舱里则是安静无声。

    王七麟知道桓王还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他就耐心的等待。

    桓王没有出声,他凝视着手中闪烁着电光的鞭子,怔怔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抬起头说道:“王大人,接陛下密旨。”

    王七麟跪地举手。

    桓王将另一份圣旨放到他手上,有些疲惫的说道:“九洲去年冬季的雪灾和今年夏季的旱灾是天灾也是人祸,本王受到陛下委托一直在暗暗调查此事。”

    “之所以是由本王调查,是因为你们听天监与黄泉监做过初期查证,而方向指向在十万大山,这是本王辖地,所以陛下让本王来负责详查此事。”

    “本王惭愧,只查到事情与前朝余孽相关,前朝监谤卫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驱使九洲内的上古异兽纷纷离巢现身……”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又说道:“异兽频出,王大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七麟低声道:“请王爷明示,卑职不知。”

    桓王缓缓的说道:“天子无德,天降祸罚。”

    王七麟惊讶抬头看向他。

    一直以坚毅强悍形象外露的桓王在这一刻露出了苦笑,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本朝皇帝明明贤德,天道怎么会责罚百姓呢?”

    王七麟暗道不是,我在想既然当今天子无德要连累百姓,那咱们直接把皇帝给做了换个明君登基不就得了?

    桓王说道:“这是前朝余孽的诡计,我们为了九洲百姓,必须得破开他们的诡计!”

    “绝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王七麟怒声道。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话。

    果然,听完这会桓王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我们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但本王惭愧,未能查到诡计详情,只查到前朝余孽是进入十万大山,找到了一座古王墓,那古王墓之主已经修炼为犼,前朝余孽将之唤醒。”

    “正是它的苏醒,导致九洲内与大旱相关的异兽纷纷入世——这之间的关系,王大人应当清楚吧?”

    王七麟点点头说道:“卑职从古书上看到过一些记载,说是‘干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犼为旱神’!”

    他这下子是真端正了态度,也是真吃惊了。

    十万大山之中竟然有一只犼?!

    犼是属于神兽的,正如他说的那样,‘犼为旱神’。

    相传这神兽很厉害,能够吃龙!

    而众所周知,龙能行云布雨,乃是天生水神,旱神与水神自然是天生死对头,所以犼会与龙交战不足为奇,让人啧啧称奇的是犼对龙的压倒性优势——

    《偃曝馀谈》有载,犼虽小,亦能搏龙,一犼可斗三龙二蛟,胜后以其食之。

    桓王叹了口气说道:“不错啊,王大人一语中的,说到了重点。”

    “犼为旱神!这犼既然出现,九洲内与大旱相关的异兽自然会入世。”

    “到底是犼的出世导致大旱,然后吸引这些异兽入世;还是犼为旱神能驱使这些异兽,让这些异兽入世进而导致了九洲的大旱,这个逻辑,本王还没有确定。”

    他看向王七麟说道:“但是,总归有一点能够确定,九洲旱情的源头在于犼,只要解决了它,九洲旱情必解!”

    王七麟愕然问道:“王爷,陛下不会让卑职去屠神兽吧?”

    这么看得起我的吗?

    桓王郑重其事的说道:“王大人真是玲珑心窍,猜的真准!”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太狩皇帝会紧急把他晋升为银将,要知道太狩皇帝现在只知道他查到了祯王犯罪的一些罪行,并没有拿到证据更无法抓到祯王。

    可是他却派遣桓王来给他加官进爵了,这是为什么?

    原来是急着让他去送死!

    一只犼能搏杀龙蛟,他修为只是七品境,到了犼的跟前恐怕会被虐成一地骨灰!

    桓王说道:“荆楚巴蜀与黔滇一带多鬼神,很早就有皇权出现,所以十万大山之中也多有古王墓,陛下已经派遣了多路精锐进入其中寻找犼,王大人,您也是其中一支!”

    王七麟忍不住说道:“陛下对卑职就这么有信心吗?”

    桓王说道:“王大人有所不知,你们观风卫所有金将都要被派往十万大山,哦,雷勇杰除外,但他即使不去十万大山,恐怕也是难保性命……”

    他说完这话忽然闭上了嘴巴,一时之间颇感尴尬。

    ‘即使不去十万大山,恐怕也是难保性命……’这话有问题,岂不是说明去往十万大山的人几乎都要难保性命?

    王七麟说道:“王爷,可卑职不是金将,你看,卑职刚刚才晋升为银将!”

    “观风卫自成一脉。”桓王给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的意义约等于‘我大清自有国情在此’。

    王七麟还想说话,桓王上去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没关系,王大人,十万大山之中古王墓多,但进入的高手更多,你未必会撞上犼所在的那个墓地。”

    “即使撞上了也不怕,”他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在给王七麟树立信心,“你不是要灭杀犼,而是去找到它,陛下不可能让你们这些国之栋梁白白牺牲。”

    “你们找到犼,然后立马以青蚨虫发出讯号,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汇聚一处,一起对付犼。”

    “须知三界之内,最灵者人!你们那么多高手,还能对付不了一只犼?”

    王七麟问道:“若是真对付不了呢?”

    桓王笑吟吟的说道:“王大人,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军中,未战先怯是什么罪行?”

    他没有让王七麟回答,接着又说道:“好了,王大人,陛下和本王都不会亏待你,祯王消失,四个郡王作恶多端,本王以镇边大将军和桓王的名义抓捕这些郡王并封锁祯王府,你观风卫人手可以进入祯王府库房各取一件法宝,以做对付犼的奖励。”

    王七麟沉重的点头,他知道这是桓王最后的让步了。

    桓王铁血强硬,能对他退让真是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要是得寸进尺、蹭着鼻子上脸,形势恐怕会很难看。

    但他还得讨价还价一番:“进入库房拿一样法宝太少了,你得允许我们观风卫一人去拿两件!”

    桓王断然摇头道:“不可能!你们观风卫人太多了——光是青凫就有多少?”

    王七麟无奈的咂咂嘴,桓王不好糊弄。

    桓王又说道:“这样,你们可以去库房拿一件法宝,然后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若是你们能在山中找到犼并灭掉他,那本王可以上书陛下和青龙王,将你观风卫卫首的官衔提为金将!”

    “这可是二品大员!加上你们观风卫‘风行天下、览观权贵’的职责,届时你可以在九洲横行,即使是一郡之守,见了你也得瑟瑟发抖!”

    王七麟说道:“但王爷你有所不知,卑职做官只是求一个为民做主,而不是想要做多大的官——这样吧,那就我观风卫所有人手进入库房一人拿一件法宝,若有丹药,可以再一人拿一粒丹药,如何?”

    桓王琢磨了一下观风卫人员数量,点点头道:“好。”

    “这样的话,卑职希望王爷言而有信,一旦十万大山中的犼之一事解决,您给陛下进言,为卑职表功晋职为金将。”王七麟跟着说道。

    桓王气的忍不住抽了一下鞭子:“王大人!”

    王七麟大声说道:“卑职在!卑职对朝廷、对陛下忠心耿耿!对百姓两袖清风!卑职一旦进入十万大山,那若不能收拾了犼,一定不会归来!”

    桓王被他顶的没话说,最后只好舒了口气道:“好,本王答应你的条件,预祝你凯旋归来!”

    王七麟抱拳道:“王爷等着吧!”

    他去收起道法船,桓王归整了兵员,将祯王府的私兵全给募集到了自己麾下,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灌县,次日再回锦官城。

    铁英骑虽然陷害了他,可是这也能够理解。

    实际上铁氏没有彻底倒向祯王更没有倒向观风卫,他们是在骑墙!

    正如铁英骑所说,他们铁氏子弟太多,一旦站错队犯下错,那可就是血流漂杵的惨剧!

    所以他们选择了骑墙,铁中西带队站到了王七麟一方,而铁英骑则带队归顺了祯王府。

    这样不管是祯王府灭了观风卫还是观风卫扳倒了祯王府,铁家都有一条后路可走。

    王七麟明白这道理,所以并没有去苛责铁英骑,只是他也不会再按照约定那样去帮助铁氏在锦官城立足了。

    不过铁氏还算机灵,得知桓王也出手对付了祯王府并且祯王消失锦官城内的祯王是世子假扮,他们立马跑去找王七麟请罪,还把铁氏收集到的关于祯王罪行证据全交了出来。

    桓王挺看不上这伙人的,因为铁氏抱团不肯让族内子弟到他麾下参军。

    铁中西偷偷去找王七麟,敲开门后他先数落铁英骑的罪过,然后信誓旦旦表明态度,说他们铁氏绝对不会容忍这种对朝廷、对观风卫的背叛,一定会处罚铁英骑。

    王七麟摆摆手道:“行了,铁英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你们铁氏全族,本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事本官就当没有发生过。”

    “反正祯王府要垮了,本王不能向你们说太多,总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即可。”

    铁中西向他道谢,然后将随身带来的一个食盒放下。

    王七麟又摆摆手道:“行了,本官今晚吃的够饱,不用吃宵夜了。”

    铁中西陪笑道:“王大人,这不是宵夜,这是、这是草民打听到您平日里喜欢进补,所以给您备了一份薄礼,还请大人笑纳。”

    王七麟一听这话只想骂娘,自己肾虚的传闻都传到蜀郡了?这是哪个大嘴巴乱说的?

    他赶紧说道:“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乱说……”

    铁中西打开了盒盖,露出下面一堆圆滚滚的黑胖子……

    “这是什么?”他好奇问道。

    铁中西有些骄傲的说道:“这是真龙虎九仙丹!乃是我铁氏偶然之间从道藏洞真部所得到的灵丹!”

    “此丹乃是洞真部的道长们以内丹炼就,他们取龙虎真气汇聚九味珍稀草药为原料,又以心为火、以肾为水进行调和,最终炼出了这九枚丹药!”

    “分别叫做天侠丹、仙侠丹、灵侠丹、风侠丹、水侠丹、火侠丹、气侠丹、鬼侠丹、剑侠丹!”

    “此乃道家九仙,故而有真龙虎九仙丹之美誉,修道者服用后能立地成仙为九品仙人——当然这是道家夸张的说法,不过这丹药确实很玄奇很厉害!”

    “可惜我等乃是凡夫俗子,修为不足,这丹药服之无用,可是王大人乃是修炼奇才,有这丹药助力,一定可以让修为更上一层楼!”

    王七麟想到了之前冲上刘禄船只与群敌血战时候的古怪状态,当时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似乎要出窍作战,而且他能感觉到,他魂魄出窍不是出事了,而是他修为要更强了。

    七品境之上是八品境,七品境为化元,八品为入神,他那似乎是要入神破境。

    可惜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他当时正在混战,未能抓住这一闪而逝的良机去参悟突破,最终未能破境进入八品。

    不过如果这真龙虎九仙丹真有铁中西说的这么霸道,他或许可以借这些丹药来突破。

    嗑药升级!

    他马上要进入十万大山找旱神的麻烦了,若能早日突破进入八品境,这样他便能早日安全一分。

    想到这里他立马将盒子盖上了,然后严肃的说道:“铁二爷,你把兄弟当什么人了?你知不知道受贿乃是重罪?你想让给兄弟犯错误吗?”

    铁中西急忙辩解:“怎么会呢?”

    “不过,这些丹药,兄弟看它们面相确实感觉与它们有缘,”王七麟说道,“这样吧,兄弟不能贪污受贿,就花钱买下这丹药吧,这些丹药多少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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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介绍:
人道式微,诡道猖獗。百鬼夜行,苍生太苦。我王七麟愿以一柄斩鬼刀,于妖魔环伺之中为我人族杀出一条阳关大道!妖魔哪里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魔哪里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