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9.破除滞惗
听天监观风卫,进入锦官城。
两个铜尉,遇袭。
对于锦官城衙门来说这当然是大事,特别是偷袭者还使用了唐门秘而不传的暗器腥风血蜮,作为听天监在府城驿所的铁尉老大,唐锡当场就炸了毛。
他呆呆的看着谢蛤蟆说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腥风血蜮这暗器乃是我唐门宝器,轻易不会展示,更不会对外卖出,迄今为止我唐门只有一道腥风血蜮下落不明!”
“今年年前,镇守边陲的桓王殿下从我唐门买下一批武器要镇守外敌,唐门感其为国为民,而安南能使鬼蛊不好对付,寻常武器伤不到他们之中的修士,便派遣门下弟子于暗地里送出一支腥风血蜮!”
“可是我们弟子一去不回,迄今为止下落不明,被他带走的腥风血蜮自然也下落不明!”
徐大笑道:“哈哈,唐大人真是我听天监的官场老手,几句话,三四五六七八九,责任我一点没有。”
唐锡肃穆道:“徐大人说笑了,这种事卑职怎么敢说谎?丢失腥风血蜮乃是我唐门要事,而两位大人遇刺则是咱们听天监乃至朝廷要案,卑职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在蜀郡之地,有你们唐门不敢做的事?”王七麟冷冷一笑。
唐锡抱拳道:“王大人言重!此事卑职一定马上汇报门中老人,请他们定夺,也一定会连同衙门追查此案!”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腥风血蜮伤害极大,名头也大,知晓这暗器的人不少,唐门若是要偷袭你和徐大人,应当不会使用腥风血蜮。”
唐锡立马叫屈:“唐门即使胆大包天,也不敢对观风卫卫首出手,否则不说朝廷,就说听天监便容不下唐门还存在世间!所以此事一定要蹊跷,这是有人一箭双雕,要让观风卫与唐门反目成仇!”
这个可能性倒是有。
王七麟点点头道:“将案子迅速上报,这件事必须要好好调查。”
唐锡面露凝重之色:“一定给王大人一个满意答复!”
他安排三人喝茶歇息,自己阴沉着脸快步走出去。
徐大说道:“大爷就觉得这事与唐门脱不开干系!”
王七麟摇摇头道:“唐门是蜀地地头蛇不假,可是也不敢光明正大攻击咱们听天监两位铜尉,寻常人不知道咱们身份,唐门能不知道?”
“咱们是钦差——四舍五入一下,勉强算是吧?”
徐大说道:“被弄死的钦差可不少,或许唐门就是嚣张跋扈呢?”
谢蛤蟆摇头道:“唐门从李唐盛世存在到今天,靠的是什么?是小心谨慎、四平八稳!他们或许会对付咱们,但不会光明正大动手,七爷说的是对的。”
王七麟说道:“再说他们若要动手对付咱们,一定是一击必杀,怎么会派遣这样一群普通货色?还有那什么腥风血蜮,道爷你到底准不准,那真是腥风血蜮吗?我怎么感觉没什么厉害?”
谢蛤蟆说道:“若是让唐门七老听到你这评价,估计能气的拔刀跟你拼命!”
“腥风血蜮厉害无比,它是唐门精心培育上古毒虫蜮而成!”
徐大惊愕问道:“你一直说的是腥风血蜮?不是腥风血雨吗?”
谢蛤蟆翻了个白眼:“蜮与雨的发音能一样吗?”
徐大悻悻的说道:“大爷不是以为你没文化吗?”
王七麟道:“别搞怪,咱们现在遇到事了,先说正事。”
他又冲谢蛤蟆问道:“道爷所说的腥风血蜮,肯定与含沙射影的蜮虫相关?”
蜮是上古时代就出现了的害人虫,又名短狐、水狐、水弩、射工。相传它形状像鳖有三只脚,擅射。
《先古博物》和《玄机释文》两本记述了上古玄奇资料的古书上有关于它的描述,说它极其毒,即使含着一口寻常的沙子吐出去,也能害死人,在书中话是‘去人二三步即射,人中,十人六七人死’。
而它更厉害的则在于,即使它的毒喷不到人的身上,只是喷到人的影子上,同样能要人命,这才有了含沙射影的说法。
谢蛤蟆道:“不错,正是这毒虫,所以七爷你也注意到了,对方用了暗器之后,出来的赤红血水很古怪,能追着你去攻击你。”
“按照常理来说,这东西应当能要你的命,即使你有很厉害的护体神功也不行,对方绝对了解你的修为和擅使的功法,所以用毒来害你,而且上手就是腥风血蜮。”
“可是,这极厉害的毒竟然对你无用?这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低调的说道:“会不会是因为我是童男子的原因?”
谢蛤蟆惊愕问道:“何出此言?童男子与抗毒有什么关系?”
王七麟说道:“那就没有关系。”
谢蛤蟆一个劲的眨巴眼,愣是没搞懂王七麟的意思。
王七麟的话并没有什么意思,他只是随口胡咧咧罢了。
他没有想到十咦现在厉害到这个程度,它在吸收虿露后脱胎换骨成为小人,看来是个毒人,能汲取各种毒。
王七麟将身份透露出来,他们这边就热闹了。
不管祯王还是锦官城衙门都知道观风卫已经到来的事,王七麟也知道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来到锦官城这回事,他们自己更是知道王七麟知道他们已经知道观风卫来到锦官城,可是王七麟没有主动透露出身份,他们便按兵不动。
如今王七麟来到驿所,锦官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锦官城内的铜尉也是唐门中人,名为唐晏,唐锡去找了他,他第一波到来,各种对王七麟等人嘘寒问暖,各种表明态度要抓住刺客。
衙门的府尉随后带着一彪人马赶到,来了先告罪,然后也对他们嘘寒问暖,也各种表态一定要抓到刺客。
再往后一个俊秀青年到来,这是刘和,祯王第四子,也是他的幼子。
刘和上门后是给王七麟送请帖,说祯王得知观风卫的大人们到来异常欣喜,特意决定于两日后在王府内举办酒宴来给他们接风洗尘。
王七麟欣然接受了请帖。
正面要碰一碰了。
下午没事干,他用听天监的人脉开始调查营地的历史。
关于山路旁的营地记述很少,只说韩府当年败落后,韩家小姐嫁进了锦官城一个大户人家。
没几年之后,这户人家的家主外调做官,于是便带走了一家人。
王七麟看到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要找不到韩家小姐了,结果案牍库的老看守得知他想要寻找韩家小姐后笑道:“韩家小姐回来了,不过现在可不能叫韩家小姐啦,她嫁入肖府,现在是肖韩氏。”
这话让王七麟大喜过望。
老看守告诉他,肖府确实早在三十多年前便搬走了,可是很巧,就在前年肖老爷告老还乡,落叶归根回了锦官城。
得到消息,他们便打听着去了肖府。
肖家算是锦官城大户,肖家家主曾经官至侍御史,这也是御史台中的高官了。
老家主年事已高,但耳聪目明,他应当也有修为,亲自出来接待王七麟,走起路来依然是虎虎生风。
肖家家主叫肖荣,韩家小姐是他的儿媳,他招待王七麟的时候还特意提起了当今的御史大夫庄非子——在辞官返乡之前,庄非子是他顶头上司。
他对待王七麟很是客气,说道:“庄大人的小少爷庄梦蝶曾得老朽蒙学,与老朽一直有书信联系,他多次在信中提到大人,对大人是赞不绝口。”
王七麟道谢,他跟庄梦蝶还挺投脾气,可惜庄梦蝶没有修为,否则可以拐来跟他一起去抓贪官。
御史大夫这官职可是能压住许多人的。
客气一番之后,王七麟便提起了正事,见到了韩小姐。
如今的韩小姐现在变成了满头华发的肖韩氏。
她在肖家过的倒是不错,满身绫罗、保养适度,尽管已经上了年纪,可是依然面皮娇嫩。
而且她应当是饱读诗书,有一股宠辱不惊、胸有成竹的镇定,举手投足温婉大方,谈笑之间不矜不盈。
王七麟认为她的魂灵有问题,可惜如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时间太久远,即使她的身躯中是另一副魂灵,历经多年融合,也已经没有马脚了。
于是他只好向她问了当年韩府的事,从肖韩氏口中他才知道,韩官人离府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当年我爹爹通过桑树结娃娃和老仙人自树下走出的事断定了世间确实有仙人,他于是想要再见我去世的娘亲,便决定去闯仙山、访仙人以学习仙术。”
肖韩氏提起旧事眸中依然有泪珠盈动:“可惜的很,山中仙人少而贼寇多,最终在他离家后,奴家只收到了他十五封信,自那之后便断了联系。”
王七麟问道:“据本官所知,您在出嫁之日,家中似乎是发生过诡事?”
肖韩氏说道:“并非是诡事,当时确实貌似闹鬼,后来听天监的大人去查过后发现是管家贪图我们家中财宝,故意在奴家出嫁之日装作家父还魂,进而闹出血案。”
“还好,听天监的大人们洞察秋毫、秉公执法,将贼子们一起抓入大牢。”
“但奴家遭受此事后心里难过,便解散了韩府,关闭了大门……”
通过肖韩氏的嘴巴,当年的事重新展示在王七麟面前。
这样他便大概猜到了营地滞惗的真相。
当天夜里是听天监内的局,唐晏和唐锡带着手下设宴款待。
王七麟欣然应允,酒席很丰盛,但是要开酒的时候他摁住了酒坛。
唐晏便急忙笑着劝说道:“王大人有所不知,这是锦官城名酒五仙醉。”
“世人皆知小杜一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却少有人知‘一醉仙人酒,千秋白玉杯’和‘玉液金波里,仙人醉不归’这两句诗,其实这两句诗说的便是锦官城的五仙醉。”
王七麟笑道:“本官听说过五仙醉的大名,但今夜咱们还有要事,不能喝酒,等到此事解决,咱们再同醉一场,如何?”
唐晏一怔:“还有要事?什么事?”
王七麟说道:“几日之前,南诏使团被人屠戮在城外山路一处营地中。”
听到这话,酒桌上的氛围顿时凝滞了。
这是极其严重的大案,听天监肯定要配合衙门去调查的,恐怕长安城内也会震动,太狩皇帝很可能会安排强中手来亲自调查此案。
这也是王七麟和徐大遇袭之后,听天监和衙门都想淡化此事的原因。
锦官城内大案频发,父母官们遭不住了!
唐晏是机灵人,他联系王七麟说话的上下文后吃惊的站了起来:“王大人,您莫非已经知道屠杀使团的凶手身份?”
王七麟微微一笑。
唐锡等人纷纷站起来惊叹:
“王大人真是无愧听天监内名探之称,厉害厉害!”
“那咱们还吃什么饭?赶紧去抓人吧!”
“让大人们先吃饭,咱们出去调兵遣将!”
看着激动的众人,王七麟的微笑有些尴尬了,他说道:“诸位大人请让本官把话说完。”
唐晏一拍桌子喝道:“都坐下,一个个瞎嚷嚷什么?成何体统!”
王七麟说道:“使团被害一案呢,确实是大案,很重要。另外本官想说的是其他事,使团遇袭那营地,以前便频频有人员丢失的传闻,是吗?”
唐晏点点头:“本官去查过多次,但没有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王七麟说道:“今夜本官带诸位去查出问题,解决这件事。”
“那使团屠杀案?”
“这个要仔细调查,从快从严从重!”王七麟严肃的给案子定了性。
山路营地人员失踪也是一件奇案,困扰锦官城内听天监多年,所以得知王七麟能破解这案子,众官员也很好奇。
不过他们心里不太舒服。
南诏使团屠杀案,这注定是朝廷重案,现在消息早就送进长安城,太狩皇帝震怒的消息也传回了锦官城。
所以蜀郡的听天监上下官吏都希望赶紧破案,戴罪立功,如果王七麟能帮他们查到凶手,那这是雪中送炭,他们自然感恩戴德。
而山路人员失踪案不一样,这件事已经出现很久了,一直没有查出问题所在,听天监和衙门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这事了。
这种案子不影响他们当官也不影响他们荣华富贵,让它存在就是。
这时候王七麟要来侦破此事,对他们来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过这话没人敢说,所以他们只是表现的不那么积极了,但还是在酒席上配合观风卫方面聊天说地。
既然不喝酒,那酒席结束的就很快了,月上柳梢头,酒席结束。
唐晏以还要调查上午的观风卫刺杀案为由,没有跟随他们去往营地,而是回去了驿所。
唐锡可不能拒绝,他带上了一票人马跟随王七麟回到营地。
徐大则带人去接了肖韩氏,告诉她今夜应当可以见到韩官人。
营地距离锦官城内还是有段距离的,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午夜了。
今夜天色不太好,白天还是烈日冲霄,入夜便是阴云压境。
星辰与月色皆不可见。
云彩之上有雷声滚动,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是一场雨。
见此便有一名大印走上来叉手说道:“王大人、徐大人、诸位大人,这眼看就要有雷暴雨,咱们必须得今夜去查这案子吗?”
“小人的意思是——雷暴雨夜,寻常诡事也能变大诡事啊!”
这里每一个都是在妖魔鬼怪堆里打过滚的人,自然知道一些禁忌。
王七麟也知道禁忌,像是在他梦里,雷雨夜往往是恐怖片的标准开头,这种夜晚寻常小鬼也能吓死人。
可是他怕吗?
他不怕!
唐锡不说话,很显然他也不乐意在雷雨夜去查一桩无所谓的案子。
他肯定也不害怕妖魔鬼怪,他是不愿意被风吹雨打。
看到他不说话,锦官城内一帮大印小印顿时来劲了,七嘴八舌上来劝说王七麟先避避雨。
徐大看王七麟面露不耐之色,顿时站出来吼道:“诸位同僚都是什么胆子?我等身负皇恩,庇佑天下百姓,岂能因为一点风雨便退缩?”
“徐大人请息怒,卑职等倒不是退缩,而是这事不着急,咱们没必要顶风冒雨的去忙活吧?山里雨水冻人骨头,这种大热天一旦染上风寒可是特别麻烦。”唐锡客气的说道。
徐大皱眉道:“大夏天的让雨水给冲一冲就会染上风寒?你们都是手无扶鸡之力的娘们?”
王七麟慢悠悠的说道:“诸位大人即使想要避雨,那咱们又能去哪里避雨?”
有人说道:“这营地里头有房屋……”
恰好一道闪电劈落。
天地之间一片雪亮。
然后一行人看到了被拆到七零八碎的屋子……
那官员果断闭上了嘴巴。
王七麟挥手道:“这里有收集起来的木片,各自带上几块,然后大家进山去砍树。”
唐锡问道:“王大人,这安排是要做什么?”
王七麟微笑着说道:“唐大人,以后本官不管做什么,都提前向你汇报一下好不好?”
唐锡头皮发麻,赶紧抱拳道:“不敢不敢!都它娘快点干活,把木板子带上,进林子去砍树!”
后面的话自然是冲手下喊的:“都给我机灵点,别乱走,聚集在一起,小心没了人!”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砍树是进入此地滞惗的条件?”
王七麟点点头道:“不错,这里以前有一座宅子,主人家姓韩,是个与妻子极其恩爱的官,但妻子在生育的时候难产而死,他意气消沉之下便挂印请辞,在这里养育女儿。”
“后来他经历了一些事,相信了天地之间有鬼神,便离开家里外出去修仙访道,想要给妻子唤魂或者寻找妻子在今生投胎所成的人。”
“结果他应当是死在了路上,总之他离家之后没有了消息,而他女儿到了合适年龄,经人许配找了良人嫁出去。”
“韩家官人有个执念,就是在女儿出嫁之日,亲手将栽种的桑树做成嫁妆箱子给女儿陪嫁。”
“但他死在了路上,于是魂魄归来,带着强烈的执念形成了此地的滞惗,一心想要将桑树砍伐做成嫁妆箱子。”
“于是每当有人在滞惗范围内砍树,就会陷入其中,没有人能领会这段滞惗,所以他们走不出来,只能被困死在里头。”
王七麟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和推断一一说了出来。
谢蛤蟆听后点头,冲他露出老父亲般的慈祥笑容:“七爷,你成熟了。”
王七麟无话可说。
这话不好回复。
果然,随着他们在山路旁边的林子里劈砍树木,天空中的阴云消散了,一阵淡淡的山雾笼罩在林子里和山路上,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
众人抬头看去,透过山雾能看见满天繁星。
580.另一个故事
王七麟轻车熟路的带他们去往营地,营地临近山路边的地方是一棵巨大的榆树。
“日!”
有人突然惊呼一声。
其他人纷纷问怎么了,那人说道:“我刚才看见一个穿着破烂的人出现在身后,它绝不是活人,应当是个鬼!”
唐锡怒视他一眼喝道:“丢人现眼,此地乃是滞惗,滞惗之中哪有鬼?”
他手下的官员傻乎乎的问道:“锡爷,什么是滞惗?”
唐锡又骂了一句:“一群不学无术、丢人现眼的东西!”
王七麟摆摆手道:“别骂了,滞惗确实很少出现,不知道滞惗不丢人。”
“不过大家伙也不必知道滞惗是怎么回事,你们到这树前来,然后将携带的木板放下,咱们用木板做两个嫁妆箱。”
人多力量大,这么多人做两个嫁妆箱自然是简单事。
王七麟打起火把来挑选木头,当初的老桑树很粗大,被裁剪成的木板肯定也很宽大,这个不难挑选,通过年轮便能确定它的身份。
木板选出,很快嫁妆箱也做了出来。
这时候树上落下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
正是王七麟曾经遇到过的那人。
看到这人,肖韩氏重新变为韩小姐,她惊呼一声上去抓住这人跪下,叫道:“爹爹,爹爹,我是嫣儿!爹爹你这些年是去哪里了?嫣儿一直很想念您!”
中年人没有去看她,只是抚摸着箱子开始流泪。
他哽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嫣儿,爹爹对不起你,爹爹让你没了娘亲又没了爹爹,爹爹未能保护好你,爹爹也未能亲手送你出家门,爹爹对不住你,爹爹不是个好爹爹呀!”
巨大的老桑树,开始崩塌……
一切与王七麟推测的相差无几!
这让他很是骄傲。
忍不住叉起了腰。
老子的表现确实有点牛逼!
八喵仰头仰慕的看着他,可惜它只有两个小爪爪没有手指,要不然它就要给爹竖个大拇指了!
特别是肖韩氏抱着两个嫁妆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转过身来又给他连连磕头道谢,他虽然立马扶起了肖韩氏,可是心里还是感到骄傲。
但是唐锡和手下们以及跟着来的沉一、沈三等观风卫人员一脸懵逼。
他们抬头看看天,夜空中月光依然皎洁,繁星还是那么多……
唐锡看向王七麟,试探的问道:“王大人,这滞惗被解除了?以后再不会有人陷入滞惗中受害了?”
王七麟也抬头看向夜空。
叉在腰上的手,一下子不是那么沉稳了;挺直的腰板,一下子有些伛偻了;坚定的目光,一下子不是那么自信了。
八喵很机灵的抖了抖耳朵,默默的垂下头缩起爪,老实了。
九六歪头想要叫唤。
八喵一下子站起来伸出爪子摁住它的狗嘴:憋出声,爹翻车了!
当时的气氛挺尴尬的。
王七麟暗道不应该呀,这滞惗明明被自己破除了,为什么他们没有离开这里?
他看向谢蛤蟆,发出了求助的目光。
谢蛤蟆假装没看见。
反正这次不是老道翻车。
王七麟硬着头皮准备用老法子离开这滞惗,九六推开八喵张开嘴叼住他裤腿,甩头给他使眼色。
见此王七麟下意识跟着它往营地深处看去,一个老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一块石头后面。
老刘头!
王七麟猛的反应过来,问道:“道爷,你说滞惗这东西,会不会是两段叠加在一起?”
谢蛤蟆一怔,道:“无量天尊,滞惗的形成是很难得的事,需要强大的执念还需要封石,封石乃是只有在《山海经》中才有记述的神石,这种石头在人间偶见应当没问题,可是在同一个地方两次出现……”
“你就说有没有这可能!”王七麟不耐的说道。
什么时候了还磨叽?
谢蛤蟆抚须道:“呃,一切皆有可能!”
王七麟冲老刘头招手:“刘叔,咱们又相见啦。”
老刘头慌张的看向他们,往后退了退,退到了他的驴车跟前。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老刘头又往后退。
王七麟和颜悦色的说道:“刘叔,是我呀,咱们前两天不是刚见过吗?怎么,你忘记我啦?”
老刘头迟疑的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徐大叹气道:“得了,老爷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王七麟摇头说道:“不,他不是贵人多忘事,他也是一段滞惗!”
“滞惗之中的主人,仅仅有一件与自己执念相关的事,其他的他们是记不住的,我们两次进入滞惗,对他来说就是两伙陌生人。”
老刘头讷讷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七麟说道:“我是听天监的官员,那些都是听天监的官员。”
老刘头小心的问道:“你是听天监的大官吗?老头子看你后面那么些人,他们对你都很尊敬。”
王七麟说道:“不错,我官职不小。”
老刘头沉默下来,他掏出烟袋锅子抽了两口,忽然又问道:“你和刘暑,谁的官大?”
说到这里他忽然摇头:“老头真是傻的,一定是刘暑官大,你怎么会有刘暑官大呢?刘暑是王爷,是皇帝的哥哥!”
刘暑,祯王!
在这里听到祯王的名头,王七麟为之一动:“刘暑是王爷不假,他是皇帝的哥哥也没错,可是我乃是皇帝亲自任命的高官,我有御赐圣物,现在我来到你们蜀郡,是代表天子巡视你们蜀郡!”
老刘头问道:“你是啥意思?”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如果刘暑违法犯罪,我能将他的罪刑传达给皇帝!”
老刘头反问道:“你能把他干的事,告诉当今的皇帝?”
王七麟的情绪开始翻涌,他有预感。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备孕娃成群。
“一定能!我能治他的罪!”
听到这笃定的话,老刘头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你能治他的罪?”
“证据确凿,能!”王七麟掷地有声的说道。
老刘头看着他,忽然站到了驴车上一甩马鞭亮嗓唱了起来:
“喝茶喽、喝茶喽……”
“新茶馆,新气象!啊哦哦哦!”
“诚信为本新开张——新开张!啊哦哦哦!”
“新开张,新气象!童叟无欺茶叶香……”
“人心昭昭亮堂堂……”
徐大看向王七麟,低声道:“七爷,这怎么个架势?”
“别说话,看他的脸,听他的戏。”王七麟挥手示意他安静。
老刘头在车上举手投足,不再是垂垂山里老汉的样子,而是有一股千锤百炼的英姿。
他一边唱着戏一边往脸上一抹,鬓角拉下,一条长长的黑发从他左脸落下,声音纤细而婉转,眉头飞扬如柳叶,眼角上挑,眼波流转之间,自有妩媚风情!
沉一看着老刘头忽然上车开唱,且曲调阴气十足,立马一摸光头横提禅杖摆开架势:“阿弥陀佛,什么妖魔鬼怪敢在喷僧面前耍花腔?”
谢蛤蟆捂着他的嘴将他扔给了向培虎和白猿公,道:“看住这傻子。”
唐锡谨慎的看向前方,低声道:“谢道长,王大人这是几个意思?”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唐大人看好你的人,你们好好听这出戏,这里是两个滞惗叠加,王大人已经解除一段滞惗,此时还有一段滞惗。”
“而这段滞惗,便与一曲戏相关!”
一个高壮魁梧的大印说道:“那卑职知道这老头什么身份了,他肯定与蜀宝戏社相关,此地本来是戏社……”
“闭嘴。”
唐锡回头低喝一声,大汉正要积极的表现自己,结果被他这一声呵斥给镇压了。
大汉茫然而尴尬的退回去。
谢蛤蟆记住了他的样子。
“算命呐!”
“客官里面请!”
“问吉凶祸福、前程功名、荣华富贵,算流年大利、家宅安康、亲朋安好……”
唱腔一变,婉转变中气十足,而老刘头此时转过身绕过脸,他的右下边脸上长出长胡须,腮上抹腮红,走路沉稳、步履生风——
这是须生角!
“先生,我算一个嘛!”
“好咧,这是开张宏发,不收钱,报上生辰!”
“在下乃是刘辟子,生在丁卯年,卯辰月、辰丑天、未丑时……”
老刘头伸手在脸上一抹,鼻子上顿时多了一块白漆——丑角装出现。
戏曲继续,花脸和小生两妆容纷纷冒出,这时候他昂扬一挺胸,在月光下露出一张脸上五张面!
王七麟立马想到了谢蛤蟆讲述的戏精案中出现过的陈醉汉,那醉汉死时便是这个妆容!
而且,根据锦官城内传闻,这是曾经的蜀戏大拿鬼面王的经典妆容!
戏剧咿咿呀呀的进行,情节进展,小丑刘辟之子开始耍蛮横。
算命先生带着一个漂亮童子,小丑要买这童子,算命先生不允许,小丑直接指挥手下打死了算命先生抢走了童子!
戏曲继续进行,算命先生临死之前许下诅咒,说要死后去阎罗殿告状、去天庭告状、去四海龙王处告状,要给锦官城降下天灾来惩戒当地的暴政主官。
结果次年,天灾如约而至,暴雨连绵,城外四周多处河堤决口,淹没良田,百姓无有粮草收获。
朝廷赈灾,可是赈灾钱财与粮食被主政锦官城的刘辟给截下了,将大米换成了糠麸、将钱财收敛在自己府内,将受灾百姓当牲口。
百姓们不忿,有山里人性情彪悍,打了衙门去往地方送糠麸的衙役,并且押送衙役去衙门求一个公道、寻一个说法。
刘辟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他当面允诺百姓要严查此事,可是暗地里却找一伙山贼将全村百姓给杀了,并且将百姓村子给毁了。
接着衙门的差役在村外树上贴了告示,说是大灾之年,村内百姓竟然丧心病狂易子而食,导致瘟疫出现,衙门为保天下安危,不得不将这村子给摧毁……
戏剧一曲一曲唱出来,状告刘辟的罪刑一条一条点出来。
唐锡听后面色难看,他忍不住叫道:“王大人,咱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滞惗吧!”
谢蛤蟆挥手臂挡住他,冷飕飕的说道:“唐大人若想离开这滞惗,那就应当耐心等候,等这滞惗之主完成执念,滞惗自然会消除!”
唐锡苦笑道:“可是谁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
谢蛤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他的执念就是唱完这出戏!”
“无量天尊,诸位大人闲暇时候应当没有少听戏,可有人听出这是哪出戏?”
又是身姿魁梧的大印说道:“是我们蜀剧刘辟责买,这是一出名戏,谁没听过?”
“闭嘴!”唐锡又是呵斥他一句,“郑道口,此地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再说这哪里是刘辟责买?这里面唱的虽然是刘辟,可正如你说的,大家伙都听过刘辟责买,难道听不出这并非是刘辟责买的戏词吗?”
其他人纷纷点头:“不错,唐大人说的对,这不是刘辟责买。”
老刘头还在继续唱戏,唱腔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悲愤欲绝、时而凶残很辣,一人唱一出戏,饰演着各种角色,将长长的一出戏给酣畅淋漓的唱了出来!
这一出戏唱的极其霸道,随着老刘头唱到后头,天空中开始阴云密布,逐渐的有雷声传下。
最终老刘头唱完戏,哗啦啦的声音顿起,有瓢泼大雨兜头而落!
雨幕浓密惊人,众人的视野一下子被雨水给挡住了,王七麟再要上去问老刘头的话,可是他穿破雨幕冲过去,面前却是乱七八糟一片营地!
第二段滞惗也破除了!
徐大追在他身后说道:“这出戏唱的是刘辟,但指示的却是祯王刘暑,是不是?”
王七麟说道:“去查丁卯年,卯辰月、辰丑天、未丑时这个日子,看看是刘暑的哪个儿子!”
“这营地曾经是鬼面王所在的戏班子驻地,丁三曾经说过,这戏班子全被山里贼寇给害死了,连房屋都被拆掉毁掉了,这手段够狠呀!”
“还记得吗?老刘头曾经跟咱们说,当时他们曾经被一伙贼人袭击,他侥幸逃得一命,现在来看,他肯定就是戏班子中的一人,当初他靠着老桑树逃命,并且还从老桑树中得到了一块封石,这才有了他的滞惗!”
王七麟说到这里看向徐大:“徐爷,你第一次见老刘头的时候,一直跟他胡侃,那有没有打探出他是哪个村子的?”
徐大抹了把雨水笑道:“当然打探了出来,大爷当时先查了他的户籍!”
王七麟拍他肩膀,道:“徐爷,你立功了。”
徐大也拍他肩膀:“七爷,大爷立功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所以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娘们唧唧的语气来说话?”
八喵站起来伸出爪子摁住九六肩膀,九六一巴掌将它给拍在了地上:
天狗雪白的肩膀上出现了一个泥印子!
王七麟走回去冲众人说道:“诸位大人,此地两段滞惗均已解决,我等可以返程了。”
唐锡带着一群大印小印抱拳行礼:“王大人神威!”“卑职等代锦官城内外百姓与行脚商人谢过王大人!”
声音懒洋洋,一个个明显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头。
王七麟并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要破除营地的滞惗本来仅仅是想为当地百姓除去一段威胁,让这条官道重新恢复活力生机。
没想到他在这里得到了一段关于祯王的控诉,搂草打兔子,好活!
他外放罡气弹开雨幕,大声说道:“好了,本地滞惗已经解除,那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大家伙可以回去啦。”
众人纷纷上马,然后看到王七麟带人还在接受风吹雨淋。
见此唐锡便诧异问道:“王大人,您怎么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王七麟沉声道:“你们先回去吧,本官曾经答应过一个山民今夜去帮他破解一桩诡案,所以不跟你们一个方向。”
唐锡问道:“王大人,是否需要弟兄们去帮你?”
王七麟摆摆手道:“无需帮忙,你们且回去避雨,快走吧,雨势更大啦。”
唐锡抱拳,一拉马缰带着手下离开。
看着他们身影消失,王七麟立马跑回了营地,然后以真气挡住落下的雨水说道:“徐爷快点蜃脂烛。”
蜃脂烛点燃,大屋落地。
一行人赶紧跑进去避雨。
一个青凫傻乎乎的问道:“七爷,咱不是还要去山民家里给他解决诡事吗?什么时候去呀?”
“你傻吗?”胖六一瞪了他一眼,“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去?肯定得等雨停了!”
正要点头的徐大等人纷纷翻白眼:你更傻!
王七麟点燃火堆烤衣服,说道:“今晚咱没有诡事要解决,我就是那么糊弄他们几个先行离开罢了。”
蜃脂烛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给他们那帮人用!
他把外套挂在篝火上,拿起剩下的木板看了起来。
徐大问道:“七爷,你不烤烤内衣?”
王七麟说道:“我用内力烘干了。”
徐大愣了愣,突然拽下他外套扔给他,悻悻的说:“拽什么拽?有修为了不起呀?”
王七麟骂道:“你精神病吗?算了你不懂这个词,你傻逼吗?把我衣服拽下来干什么?明明是你拽!”
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反正你有真气,你用真气烘干它呀。”
王七麟白了他一眼:“真气不要钱啊?何况我还有事呢。”
“什么事?”吞口好奇的跑过来问道。
他不用穿衣服,甩甩毛就干了。
王七麟掏出一把飞剑开始修剪木板,随意的说道:“我曾经答应黑豆,给他弄一个好玩的箱子,现在没事干,我帮他做这个箱子。”
谢蛤蟆坐到了肖韩氏身边,问道:“无量天尊,老夫人你还好吧?这雨水来的着急,我们没做好万全准备,害您淋了雨,真是不好意思。”
肖韩氏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大家闺秀样子,温和的说道:“真人客气了,大热天淋一淋雨挺好的,奴家的身子骨还没有那么差。”
“再说,谁能想到今晚突然下雨呢?锦官城内已经有半年未能降雨了。”
谢蛤蟆与她客气一番,切入正题:“根据我们调查所知,当时你们韩府的地皮卖给了蜀宝戏班,那老夫人您了解这戏班子吗?”
肖韩氏笑道:“锦官城内的老人都了解这戏班子,鬼面王的戏真是唱的精彩,当时他就是蜀剧的霸王,每当蜀宝的大戏开幕,那一定满座高朋、一票难求!”
“奴家也是个戏迷,所以当蜀宝来买我家地皮的时候,奴家便半卖半送给了他们,当时说好的便是不能砍掉我父亲种下的桑树。”
“那刚才唱戏的老人,可是鬼面王?”谢蛤蟆紧接着问道。
肖韩氏笑着摇头:“不是,夜色很深,奴家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不过隐约看清了他的身形,他那身形不是鬼面王,鬼面王身材很高大瘦削,两人可不一样。”
“不过,”她顿了一下,收敛笑容露出沉思之色,“刚才那老人所唱的戏很有些古怪,好像是刘辟责买,但内容又不一样。”
“鬼面王的蜀宝戏班最拿手的曲目便是《刘辟责买》,所以奴家肯定不会听错,可是他所唱的《刘辟责买》,奴家却从未听过……”
看着她陷入沉思,王七麟忽然问道:“夫人第一次听蜀戏,是几岁?”
肖韩氏一怔,道:“记不得了,王大人怎么突然问这点?”
王七麟笑了笑说道:“其实关于韩府往事还有韩官人离家出走去修仙问道的原因,本官还知道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听?”
581.厉鬼?本官要会会它!(中杯求票哟)
“有个男人和妻子很恩爱,他的妻子死于难产,伤心之下,他便带着女儿和家财来到山间居住。”
“女儿成了这男人最挂念的亲人,这男人特意种了榆树,准备在女儿出嫁之前做两个嫁妆箱以表父情。”
“结果榆树出事,诞生了妖魔鬼怪;女儿也出事,女儿的身躯被什么妖魔鬼怪作祟给侵占了。”
“无奈之下,这男人只好去山里修仙问道,想要学有所得以救护女儿。但是这件事他没有证据,他担心女儿身躯出事,便对外说,自己是去修仙问道找妻子亡魂。”
“可惜,他最终死在了修仙问道的路上,没能救护到女儿。”
“当然他很是不甘心,恰好他在修仙问道的路上得到了一块天地灵石,他的执念在这块灵石帮助下回到了故乡,变成了一段滞惗。”
大雨哗啦啦的冲击屋顶,冲刷庭院,屋子里头火焰摇晃,众人寂静无声,安静的听着王七麟讲故事。
等到他的声音落下,肖韩氏平静的问道:“王大人,故事很精彩,但奴家没有听懂。”
徐大冷笑道:“韩小姐,这可不是故事吧?”
偃月刀慢慢从他怀里被抽了出来。
肖韩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道:“这如果不是故事又是什么?”
白猿公抽出剑说道:“是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
吞口翻身而起,向培虎摩挲双手,沈三亮出本命铜钱,舒宇出刀,肖韩氏顿时被包围起来。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都收手,不管我讲的是故事还是一段过往事实,这事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毕竟我已经将那男人的女儿带来了,他并没有去追究自己女儿身躯里到底是藏了个什么东西,他只是遗憾自己没能保护好女儿,遗憾自己没能送女儿出嫁。”
“他其实是个好父亲!”
肖韩氏倚在箱子上伸手抚摸箱盖,脸上逐渐挂上笑意:“他确实是个好父亲,王大人,您也是一位好官。”
“你的那个故事,是你的推断而已,实际上的故事并非是这样。”
“那个人很爱他的妻子,种一棵树,做两厢情愿寓意的嫁妆箱,便是他妻子的念想。后来他的妻子难产去世了,他的女儿也确实被换掉了。”
“却不是有精怪要贪图他女儿的身躯,而是因为她女儿命中有一劫难,凡夫俗子无法避过的劫难。”
“有个精怪曾经欠了那个人的大恩情,便想方设法好歹让他还能有个女儿。”
“那个人之所以毅然决定去修仙问道,便是想去见女儿见妻子,想要一家团圆。最终他应当知道了一些真相,所以改变了想法,所以临死前的执念不是去给家人报仇,而是遗憾自己未能送女儿出阁,未能完成妻子的嘱托。”
说到这里肖韩氏面色黯然:“让奴家感到遗憾的是,他或许最终也未能再见到他妻女的亡魂。”
王七麟想想滞惗中韩官人的表现,便默默的点了点头。
谢蛤蟆摇摇头,众人收起了敌意。
大雨持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停歇。
王七麟熄灭蜃脂烛,拖着个木头箱子走上山路。
这是个小箱子,底下有两根木棍衔接起了四个木头小轮子,所以可以拉着滚动。
肖韩氏也带上了昨夜做出的那两个嫁妆箱。
韩官人很爱他的妻子,也很疼爱女儿,他为了能再见到妻子,最终丢掉了性命。
可是在他人生尽头,他终究放不下这个女儿,最终留下了一段迫切要回到家乡给女儿做好嫁妆箱亲手送她出嫁的执念。
如今执念完成,他算是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肖韩氏临走之前再度祭奠了他。
祭奠之后,她有些意气消沉、情绪低落,可是看到王七麟拖着的小行李箱后忍不住露出了新奇表情:“王大人这是什么箱子?”
王七麟笑道:“给我外甥准备的小拖杆箱,哄着他玩的小东西。”
八喵坐在了箱子上,于是当王七麟拖动箱子走的时候,它便跟在上面搭了个顺风车一样。
肖韩氏仔细打量这箱子,若有所思的说道:“仅仅是箱子一端加上两条横梁再配上小轮子,这箱子拖拉起来便省力许多——真是天才想法!王大人真是天才!”
王七麟摆手道:“我是什么天才?这也是跟人学的。”
肖韩氏只当他在谦虚,便抿嘴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骑上青凫一溜烟的功夫便到了锦官城。
山里头刚经历了倾盆大雨,一路走来他们见到许多水洼和小池塘,可是临近城池的时候变了。
路面干燥,草木枯黄。
这场大雷雨像是故意避开了锦官城。
王七麟看了眼胖四五,胖四五赶紧低下头当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们到了城门的时候被人截下了,丁三急匆匆的走上来惶恐说道:“王大人,小人昨夜又梦见那个女鬼了,这次她还是来请小人去参加喜宴,可是这次带她来请小人的是——”
“海哥方海!”
说出这个名字,他顿时跪倒在地。
王七麟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提起丁三道:“跟本官去听天监驿所。”
驿所里头有些纷乱,不断有人抱着卷宗急匆匆进来又急匆匆出现,不断有人提起南诏、五诏、陛下这次词语。
使团遇袭惨案,已经压到了锦官城衙门和听天监驿所的头上!
看到王七麟等人出现,驿所上下急忙见礼。
唐锡也闻讯而出,行礼道:“卑职见过王大人,王大人吃过早饭了吗?”
“方海呢?”王七麟问道。
唐锡一怔,反问道:“呃,谁?”
王七麟换了个人,喝道:“赵不离呢?出来!”
昨天早上打过照面的赵不离急匆匆跑出来,道:“卑职赵不离见过……”
“本官让你带回来好好看守的方海呢!”王七麟咬牙问道。
赵不离说道:“卑职将他送入小牢去看守了。”
前边不远处一个削瘦汉子额头猛然沁出了汗珠子,他硬着头皮说道:“回禀王大人,方海、方海今天清晨死在了小牢!”
赵不离身躯一震:“什么?”
唐锡悲怆的闭上眼睛。
妓子接客来月红,屋漏偏逢连夜雨!
本来他手头上就是大案频发,结果地头上又死了个观风卫盯着的人!
他一时心如死灰,感觉自己的仕途到头了。
王七麟喝道:“怎么会这样?本官不是让你们老老实实盯着他的吗?不是与你们说过他的处境很危险吗?”
赵不离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王七麟又怒视那削瘦汉子喝道:“还有,你说他今日清晨死在了牢里?混账!怕是你今天清晨才发现他死了的事吧?”
瘦削汉子惶恐叫道:“卑职该死、卑职失职,请王大人责罚,还请王大人责罚!”
王七麟看向唐锡,重重一甩袖子。
唐锡知道自己要表态了,他阴沉着脸说道:“来呀,将涉案人全给本官拿下,先收起他们的印!”
一个大印上去将赵不离等人给挨个拿下。
这时候唐锡脸色稍缓,又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此事是他们失职了,不过卑职也有责任,昨夜卑职本来应当亲自镇守在驿所,但是却随您去了山里头,并且遭遇大雨,耽误了回程……”
“你是想说,本官也有责任,是吧?”王七麟冷冰冰的说道。
唐锡说道:“卑职不敢。”
王七麟说道:“堂堂锦官城,这可是西南重镇、国之大城,结果堂堂听天监驿所的小牢被鬼祟进出自如,害死人命比杀鸡屠狗还要轻松!”
听到这里,唐锡额头也沁出汗珠。
他急忙拱手说道:“还请王大人海涵,此事不应当发生,本驿所供有狱神……”
“不应当发生,那它是发生了没有?”王七麟懒得听他解释。
锦官城可是一座大城,唐锡也是唐门中出类拔萃的弟子,他还以为这里的驿所肯定是固若金汤,拦住一个复仇女鬼还不容易?
没想到名满九洲的唐门一样拉稀摆带了!
唐锡叹了口气,道:“若是寻常鬼祟,一定能拦住!若是拦不住,那说明此鬼甚凶!”
一行人去往驿所里的小牢。
狱神完好无缺。
方海却死在了一张木床的杂草堆里。
但让王七麟感到古怪的是,这人并不像牛八刀一样是以跪在地上的姿势而死,手里也没有喝交杯酒所需的小酒杯。
最古怪的是他表情,牛八刀死的时候面含微笑、状若幸福。
方海的表情不一样,他是皱着眉头而死,但嘴角却往上挑起。
这样若是遮住他的眼睛,他像是在微笑,可要是看脸上整体表情就成了又是忧心忡忡又是想要微笑。
演技派。
总之方海死了。
丁三惊恐的抓住王七麟手臂问道:“王大人,是是是不是下一个轮到我了?今晚就轮到小人了是不是?她要害死我是不是?”
说着他哭了起来:“可是小人冤枉,小人真的冤呀,小人没有干过什么卖尸首的事,小人顶多是吃过人家霸王餐,却也不是小人强行要吃,是他们强行不收小人的钱,那些掌柜的说的很明白,他们就想让小人给……”
“行了你先别怕。”王七麟安慰他,“别说了,你最近跟着本官,有本官在,即使是厉鬼来了,本官也能护住你!”
丁三急忙跪下磕头道谢,王七麟将他拖了起来,他又开始哭哭啼啼的嘀咕:“小人没有干过那样丧良心的事,谁知道它们两个会用人家姑娘的尸首去赚钱?小人知道的话也不敢干呀!”
听着他的话,王七麟心里一动:“这尸首肯定有问题了,嗯,唐大人,查一下牛八刀和方海平日里都跟什么人勾结在一起,他们在做倒卖盗卖尸首结冥亲的恶事,必须严惩!”
一直低头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赵不离急忙走出来说道:“回禀王大人,此事卑职清楚,卑职昨日将他带回后立马审了他,查出了他的同伙身份!”
王七麟眼睛一亮,道:“好,赵大人立下一功。”
赵不离知道自己的前程峰回路转了,急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咱们听天监诸位大人规矩立得好,卑职是按照规矩来做事的。”
与牛八刀两人一起作恶的是一伙胆大泼皮,领头的叫金阿三,他们平日里活跃在城外山里头的乡村之地,但偶尔也会进城赌博和逛窑子,在城内有相熟的人。
赵不离立马去抓人,当天便抓到了人。
泼皮们很会装傻,金阿三是个疤瘌头的无赖子,被带进驿所后便跪地磕头嚎叫:“小人是冤枉的,这是冤枉呀,小人已经改邪归正,小人现在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都不敢干!”
其他泼皮跟着磕头,脑门在石砖地面上乱撞,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鲜血很快便沁红了砖头。
泼皮们本事不大,但狠劲十足,这也是他们横行乡里的本钱。
徐大对付这种人最有经验了,他剔着牙说道:“别指望啦,牛八刀和方海都死了,老婆孩子也死了。你们这些人,嘿嘿,现在可真是寡妇死儿子,一点指望也没啦!”
泼皮们所能依仗的无非两点,一是胡搅蛮缠二是靠保护伞来捞人。
牛八刀和方海便是他们的保护伞,听说两人死了,泼皮们便有些麻爪。
王七麟挥挥手,牛八刀和方海尸首都被抬了上来。
两句尸首都被阴气镇住了,天气炎热但没有腐烂,还栩栩如生的。
徐大蹲在金阿三跟前说道:“他们的爹娘和老婆孩子也死了,死的更惨,尸首就不给你们看了,总之,这两家子被灭门了,根据我们听天监调查呢,他们两家子都是被一个鬼新娘害死的。”
“当然,你们不用怕,对吧?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活着吃香的喝辣的,死了吃香火喝蜡油,嗯,都是吃香喝蜡,应该区别不大,是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不知道你们老婆孩子能不能像你们一样坦然,你们平日里吃香喝辣玩女人爽歪歪,你们老婆孩子未必能像你们一样享受,这样死了怕是有怨气呀。”
泼皮们混迹乡里,绝不会毫无挂念。
能真正撇家舍业的泼皮都来城里混了,城里头吃喝玩乐的地方怎么着也比乡下多。
所以愿意留在乡下的泼皮,多少的跟家里头都还有些瓜葛。
徐大清楚这点,知道这是他们的肾反射区,这会便逮着这肾反射区咔咔咔一顿怼。
众多泼皮,终于有人露出慌张之色。
徐大继续说道:“你们敢去动人家尸首,这是剥皮分尸的重罪!”
“大爷知道,都清楚你们心里琢磨什么,是不是等到被下入大牢,你们就自尽,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徐大诡异一笑:“你们一般怎么自尽?自刎吗?那大爷得提醒你们一句,这自刎必须要下手狠,气管子和这大血管子要一起齐断,这样才能死个痛快。”
“我以前有个朋友,他自刎的时候感觉疼下手软了点,结果气管子割断了这脖子上的大血管子没断,结果他一时半会死不了,就是慢慢给憋死的,嘿哟,这是真惨,屎尿都憋出来了,人还没死!”
这次王七麟没怀疑徐大口中的‘有个朋友’是说他自己。
徐大眉飞色舞继续说:“所以你们记住了,自刎的时候要先断掉大血管子,这样即使气管子没断好也没事,人一飙血就完蛋,到时候你们可以看着自己的血跟猪血一样往外喷……”
“杀猪看过吧?”徐大又问,“就跟杀猪一样,那鲜血能喷出去两丈远!你们几个要是站在一起,能喷的彼此睁不开眼!”
别说泼皮,就是听天监的狠人们听着徐大的行人也忍不住吞口水。
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也太狠了!
徐大来劲了,站起来侃侃而谈:“其实要自杀哈,还是得上吊。你们是不是也做好准备上吊了?嘿哟,大爷跟你们说,上吊有猫腻可以玩,玩好了能保住一条小命。”
“怎么玩呢?想办法撕开衣服用麻布上吊,吊在气管子前面一点,就是这里,下巴下头,嗯,这里骨头硬肌肉结实,撑住以后能撑挺长时间呢。”
“到时候你们挂上一会,再想办法花钱买通个狱卒,让他们快点去报官,到时候连拉带尿的装死。当官的不愿意干脏活,顶多看看你们样子就会离开,到时候让狱卒把你们送出去,这样子不就成了?”
金阿三的面色终于变了,他下意识的瞪大眼睛看向徐大,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恐惧。
徐大亲热的拍拍他肩膀说道:“放心,你们进牢里的时候,会被脱得光洁溜溜,想要自尽也没有办法!”
“至于你们怎么死呢?这个朝廷帮你们想好了,先剥皮,怎么剥皮?你们自己剥皮!”
“我们听天监里有水银,到时候给他们把脑袋上的毛剃干净,用小刀拉开头皮往里灌水银。”
“这里的水银有讲究,得用冰镇!冰镇水银很凉呀,灌进皮肤里会让你们觉得全身瘙痒难耐,这时候把你们放开,嘿嘿,你们会想要抠头皮,越抠越痒,最后双手摸着头皮往下刨——刺啦!”
金阿三打了个哆嗦,叫道:“大人、大人,你们想问什么就问,我们肯定老老实实交代,给个痛快!斩首,行不行?给个痛快啊,你们开恩给个痛快!”
徐大说道:“这得看我们七爷的心情了。”
金阿三冲着王七麟疯狂磕头:“七爷您行行好,七爷您给我们一个痛快,我们都交代!是,我们跟着八爷和海爷捣鼓过尸首,前几日从商旅营地偷出过一具女尸!”
“那女尸被砍了头,于是我们兄弟起了贪心,就找了个稻草人,给稻草人装上了女尸的头,又把稻草人的头给按在女尸上,然后化了妆打扮好……”
“草,你个狗日的仙人板板!”
“老子日你龟儿娘卖批!你娘个哈鸡儿婆娘生儿子没**,有**也是双眼皮!”
“真是一群短命娃儿!作死哟!你们什么都敢干,不枉死!”
听到这里听天监里头一群人炸了,纷纷张开嘴就逮着泼皮们破口大骂。
王七麟也差点没坐住。
这伙泼皮胆子太大了!
难怪营地里头南诏使团那么多人死掉,不管锦官城听天监还是他们一行都没有发现诡事,结果唯独被偷走的一具尸体会出事,这尸体问题很大!
金阿三看到自己的行径激起了众怒,他生怕被施以酷刑,便指向后面一个打扮文净的青年叫道:“诸位大人明鉴,是他、是这个李秀才教我们这么做的!”
青年明显是读书人,身上淡青色长袍是书生长衫,他胆子更小,面如土色:“学生、学生也是为了多赚几个钱,学生是被逼的,他们逼着我想办法多赚钱!”
徐大一听这话生气了,怒视他道:“真给咱们读书人丢脸,你这个斯文败类!”
王七麟盯着李秀才看,问道:“姓李?读书人?道德败坏?斯文败类?能昧着良心赚钱?你是不是姓李名彦宏啊?”
李秀才胆颤心惊的说道:“不是,大人明鉴,学生叫……”
“谁管你叫什么?”王七麟一拍桌子问道:“你们将尸体卖给谁了?安置在哪里了?”
金阿三有些胆怯的问道:“大人问的是哪一具?”
徐大反手给他一巴掌:“干!你当我听天监来做考题的呀?还问哪一具,肯定是问你两个分别在哪里!”
唐锡问道:“王大人,将两具尸体一起找回来?”
王七麟沉声道:“抓人,收监,给本官看好他们,尸体先别动,今晚本官要会会这鬼新娘!”
唐锡下意识说道:“王大人,没有这个必要吧?这鬼新娘能进小牢越过狱神去杀人,恐怕……”
“恐怕是个厉鬼!”王七麟接他的话说道。
唐锡沉重的点头。
王七麟转了转妖刀,脸上杀气凛然:“本官要与它交手试试,看看这厉鬼什么水准!”
厉鬼!
他还没有主动杀过这种级别的鬼祟,当初秦晋劫之鬼倒是厉鬼,结果那鬼是自爆了。
如今他修为大涨,又有六部天龙御剑,他想以厉鬼试刀,而且也以此向唐锡和其背后的唐门展示一下肌肉。
他王七麟来办案,没点水准的别来找事,否则当斩不饶!
不过厉鬼终究是罕见的大恐怖,他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行。
青凫被他安置了起来,他带上了谢蛤蟆、徐大、沉一、向培虎、白猿公、巫巫和吞口等几个武力值高超的手下,然后在锦官城外的大河中放出了道法船。
道法船必须得放出来。
他上船后拍着船板轻轻的叫:“白云间、白云间,老白,我的老白兄弟,你快出来,出来嘛!”
道法船安静无声。
王七麟叹气道:“明天给你家小双的食物下毒!”
白云间的脑袋从船板露了出来,哭丧着脸说道:“七爷,你不是说过不打扰我的吗?”
“没有要事不打扰你!”王七麟补充道。
白云间垂头丧气:“你有什么要事?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其实我没有什么本领的,我只是个被人遗忘的破落城隍……”
“你能入人梦里!”王七麟微微笑。
白云间点点头。
这是他很早就发现的能力,他可以进入人的梦里,给人托梦。
王七麟说道:“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你今晚去给他们托梦,把我解决了滞惗的事讲给他们听,还有大珠小曹戏班的事,也讲出去吧,托梦告诉城内百姓,就说当今圣上派遣特使来给老百姓主持公道啦!”
白云间接过名单看了一眼,狡黠一笑准备去做事。
王七麟摁住他肩膀:“等等,你只拿着名单能做什么?你又不认识这些人!”
白云间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他本想以此借口当混子,没想到王七麟知道漏洞。
“城内有我提前安插的一波人手,你跟着他们行动,他们会告诉你这名单上人家的位置,你托梦速度快点,给我多托及家人。”王七麟叮嘱道。
白云间懒洋洋的点点头。
既然当不成混子,他就摸鱼!
王七麟有的是办法治他:“名单上的人呢,你必须给我今晚全托上梦,否则的话呢,少一个,我就晚出海找孤岛一年,你就得跟我……”
“今晚一个不少,我肯定全给你托上梦!”白云间哭丧着脸说道。
他明白自己没法摸鱼了。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让徐大将他带走,然后他带着丁三等候在岸边。
静候厉鬼到来!
六把飞剑,蓄势待发!
582.鱼升级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圆圆的大月亮挂在天上,那月光就像是绥绥娘子的目光,照的王七麟心里亮堂堂的。
大河东去,水流滚滚。
雪亮的月光照耀在水面上,就像河里流淌着的是月色。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然后王七麟等到了午夜过去,然后王七麟等到了胖五一归来……
马明和辰微月也一起回来了,他们入城的时候被巫巫看到了,巫巫使劲冲他们挥手。
“七爷,你们这是在干嘛?”马明下青凫后小心问道,“卑职没有扰乱到你们吧?”
王七麟看见他们走来便起身笑:“没有,在这里等个鬼新娘而已,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
辰微月一听这话立马转身上青凫,用脚后跟磨蹭青凫小肚子并给他拼命使眼色。
青凫站起将他甩掉,化作人身喘着粗气说道:“你要累死我么?一边去!”
胖五一背着个水囊,水囊上有透气口,打开之后一个光溜溜的鱼头冒出来。
草鱼瞪着王七麟用尾巴甩了甩里头的清水算作打招呼:靓仔,又见面啦。
王七麟伸手拍拍它的头说道:“很好,这条鱼已经肥了,大家伙准备一下,今晚宵夜来了。”
草鱼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赶紧翻过肚皮。
一条死鱼……
八喵搓了搓爪子抻着脖子使劲看:死鱼也能吃!喵爷今晚要大开吃戒!
沈三拎着饭盒从城门施施然走出来,看见马明和辰微月后招呼道:“马爷和飞哥回来啦?来来来,正好有夜宵,一起过来吃点夜宵。”
翻白肚皮漂在水面上的风水鱼立马又翻身而起,神采奕奕。
有吃有喝,夜晚生活美滋滋。
王七麟等到了晨曦亮起,可是并没有等到那鬼新娘到来。
丁三安然无恙,后半夜他甚至打了个瞌睡,如果不是王七麟怕他在梦里被鬼新娘给带走,他后半夜就要一直睡了。
看着亮堂的天色,王七麟狐疑的看向丁三。
丁三这边欣喜若狂:“我活着,我还活着,小人活下来啦!”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问道:“道爷,这怎么回事?”
谢蛤蟆揪了揪胡须说道:“无量天尊,可能是咱们气血旺盛,那鬼新娘被吓的不敢靠近?”
“不对,这说不过去,它若是被咱们所震慑,应当来过近前看过咱们的情况,然而昨夜老道并没有发现有鬼祟接近的迹象。”
丁三叫道:“一定是诸位大人神威赫赫,很远就吓到了它了,让它昨夜不敢作祟!”
谢蛤蟆说道:“不可能,它昨夜若是出现过并且发现了我们,那老道一定也能发现它。”
徐大怀疑的看着他发出疑问:“道爷,你行不行?”
谢蛤蟆抓狂:“老道当然很行!”
天色大亮,鬼新娘自然不会再来找麻烦,他们只好先行回去休整。
正好风水鱼到来,王七麟便带人去了大珠小曹戏班子,直接找了曹玉清来给他解决身上的赤鱬。
曹玉清得知他们来意当场流下泪水,脸上露出笑容。
见此王七麟赞叹道:“曹班主果然是演技精湛,这一边笑一边流泪的样子……”
“我、小人没有笑。”曹玉清抓狂的说道。
王七麟道:“本官还以为你是喜极而泣了。”
曹玉清又赶紧赔笑道:“大人你猜的真准,确实是喜极而泣。另外大人咱们先干正事?小人怎么能将身体里头这个神兽给请出去?”
谢蛤蟆招招手,胖五一抱着个水缸上来了。
里面一条鱼在欢快的游来游去。
曹玉清看了一眼说道:“这草鱼很肥呀,你看它腮下肉竟然鼓出来了,嘿哟,这鱼腌制一下做个椒麻鱼肯定香。”
风水鱼吓得一动不敢动。
王七麟说道:“这鱼也是一条神鱼。”
曹玉清倒是干脆利落,直接冲它跪下了:“小人胡言乱语、小人口不择言,请神鱼大人莫要怪罪,莫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他实在被诡事给吓怕了!
风水鱼在缸里头顿时神气起来,还把脑袋露出来用鱼眼盯着曹玉清死死的看。
形容一个人眼睛不好看的时候,往往会用到死鱼眼这么个称呼。
草鱼的鱼眼尤其是死气沉沉,它给曹玉清瞪眼一看,吓得曹玉清当场磕头。
谢蛤蟆说道:“行了行了,以后你给这鱼弄个长生牌供着吧,它今天来救你,你站起来,然后抱住它跟它亲个嘴,用嘴唇含住它的鱼嘴。”
草鱼当场愣住了。
曹玉清也愣住了,他下意识的眨眨眼睛问道:“真人,莫不是小人方才胡言乱语惹到了您,若是惹到了您和神鱼,还请真人……”
“老道说的是真的,”谢蛤蟆不耐,“要让这条鱼的鱼嘴与你的嘴巴接触,然后吸引赤鱬之精气离开你身体,进入它的身体。”
风水鱼是很会听人话的,它已经修炼有成。
所以一听谢蛤蟆的话它在鱼缸里面顿时炸了,摇摆鱼尾巴使劲拍水捣乱。
这是夺舍!
它不想被夺舍!
胖五一被溅了一脸水,叫道:“这鱼好大的力气,我要抱不住这坛子了。”
“你是不是虚啊?”徐大关心的问道。
胖五一争辩,风水鱼挣扎,现场顿时乱七八糟。
谢蛤蟆无奈的冲坛子吼道:“无量天尊,老道这是要赐你一桩大造化、大机缘!不是要夺舍于你,是赐你一段神兽的精气,你与人不一样,你可以得这神兽精气以修炼,你……”
风水鱼从坛子里蹦了出来,不顾阳光火辣在地面上使劲蹦跶,努力逃跑。
这求生欲!
王七麟看的感慨。
结果它这是自寻死路,八喵在外面!
风水鱼落下来后被阳光晒的痛苦,便往树荫下逃,它刚窜进去,一个黑影出现,八喵伸出爪子摁住了它的脑袋瓜,满脸惊喜:这么懂事吗?竟然送货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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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沙里瓦,噢,沙里瓦,噢,嗬!噢、嗬!噢、嗬!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王七麟上去抓住风水鱼,这鱼鳞片竟然能跟刺猬背上的刺一样炸开,而且鱼鳞边缘锋利,他直接上手差点被割伤!
徐大眼疾手快,一根手指塞进风水鱼的嘴里,捏着它的额头给挑了起来。
“好活。”王七麟惊叹。
徐大得意的说道:“这还不是小意思?以前大爷……”
话说出到这里他愣了愣,换了话题:“这草鱼有牙齿,也就是大爷对它们够了解才能制住它,换一个人来……”
“你为什么对草鱼这么了解?”沉一好奇的问道。
沈三等人对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神秘的邪笑。
巫巫好奇的问道:“徐爷,草鱼有牙齿吗?为什么我从未见过它们有牙齿?”
徐大说道:“有,一般人发现不了,因为它的牙齿在咽喉这里,专门用来切断吞进嘴里的水草。”
“一般人发现不了,它的牙齿在咽喉位置,那你怎么发现的?”沉一继续好奇。
“对啊,徐爷你怎么发现的?”
“草鱼,嘿嘿,徐爷,草鱼!”
徐大怒道:“你们都是什么意思?大爷有脑子!大爷能想到!你们自己想想不就明白啦,这草鱼吃水草为生,水草那么长,它们若是没有牙齿怎么吃水草?怎么切断水草吞下去?”
“不用切断,吞吞吐吐嘛。”白猿公抱着剑奸笑,“徐爷不是最喜欢鱼吞吞吐吐?”
“大家伙先别吵吵了,这条鱼快晒死啦。”吞口挤过来嚷嚷道。
众人赶紧看向草鱼,这草鱼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徐大将风水鱼递给了曹玉清,曹玉清抱住鱼看着鱼嘴,他几次想凑上去,最后还是干呕一声扛不住了:“真人,小人必须得跟它嘴对嘴吗?”
谢蛤蟆淡然道:“你再等一会,就不用跟它嘴对嘴了。”
曹玉清惊喜的问道:“啊?为什么?”
他已经做好等待的准备了。
谢蛤蟆说道:“它快死了,等它死了就不能吸引赤鱬精气了,这样你自然不必跟它嘴对嘴,即使嘴对嘴也没用了。”
曹玉清最是惜命,一听这话立马举起草鱼亲了上去。
像极了爱情。
草鱼倔强的一扭头。
像极了性子贞烈的姑娘。
曹玉清几次下嘴都被它扭头避开,他叫道:“谁上来帮我摁住它?”
八喵站起来踊跃的举起猫爪爪。
曹玉清看向众人,接着说时迟那时快,他迅速低头终于打了草鱼一个措手不及……
胖五一琢磨着说道:“七爷,这事、这事好像挺不地道呀。”
王七麟正要说话,曹玉清猛的往后退,扭开头又往外喷水。
草鱼重新变得精气神十足,从他手里挣扎着跳出去,身在半空拍打鱼翅,竟然飘了起来。
阳光照耀在它的鳞片上,波光盈盈,有金色光芒在流动,仿佛是阳光落到鱼鳞上后站不稳,又滑动开来。
曹玉清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咳嗽,王七麟上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说道:“别吐了,不脏。”
“哪里来的这么多水?”白猿公好奇问道。
曹玉清咳嗽到眼睛都红了,他有些痛苦的擦擦眼睛说道:“咳咳,咳咳,是是这鱼咳咳,是它吐我嘴里的!小人没防备,一下子给呛到了!”
王七麟再注意他的表情,发现他的脸上一直是痛苦之色,再没有乱七八糟的变化。
曹玉清也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面小铜镜看了起来,又是歪嘴又是挑眉又是微笑又是恚怒,最终狂喜大笑:“哈哈,我好了,我好了,我能控制住我的脸了!”
风水鱼在空气中抖动翅膀缓慢的游动,就像是在水中一样。
八喵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跳,风水鱼猛然转身低头,冲着它张开嘴便是一口水喷出……
劈头盖脸,刚跳起的八喵就跟被瀑布给砸了一样,让这道水流给拍在了地上!
风水鱼甩动尾巴用死鱼眼盯着众人看,有点杀气腾腾的架势。
王七麟友情提示它:“你看看你身后有什么?”
风水鱼一甩尾巴在空中滑翔半圈,然后看到了一把飞剑出现在它面前。
飞剑身后有空气门打开,又有五把剑一起出现!
王七麟说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些剑可锋利了,在你身上随便划拉两道,你就可以下锅变成水煮鱼啦。”
风水鱼小心翼翼的落到他跟前,小心翼翼的摇晃着小鱼翅回到了坛子里……
王七麟对它勾勾手说道:“行啦,你不用非得回去,你可以出来,我们不会吃你也不会伤害你,咱们都是自己人,但你以后也得遵守咱们的规矩,不能乱搞!”
风水鱼冒头往外看了看,又默默的沉入水中。
枪打出头鱼!
曹玉清招待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期间他的脸再没有出现问题,这样他便放心了。
他冲王七麟千恩万谢,什么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什么以后有任何需要说一声,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总之就差把自己以身相许。
而且看他那样子,如果王七麟不嫌弃的话,他还真愿意以身相许。
王七麟对他没有兴趣,但对他知道的一些消息感兴趣。
他让曹玉清坐下,问道:“曹班主,有件事我想打听一下。”
“大人你说,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曹玉清这句话说的是掷地有声。
“鬼面王和他的蜀宝戏班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喝着凉茶问了这句话。
然后氛围便凝滞了。
曹玉清呆呆的看着他,好像傻眼了。
王七麟放下茶杯拿起一块牛肉干撕扯了起来,他分给八喵一块分给九六一块,他又要分给十咦,十咦摆摆手摇摇头表示不吃。
风水鱼窜了过来,炯炯有神的死鱼眼表示对这牛肉干很感兴趣。
王七麟递给它,它张开嘴吞进去,接着就看见它的鱼鳃开始扇动,吃的有滋有味。
他不说话,曹玉清也不说话。
徐大便给曹玉清肩膀上来了一下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嗯?”
曹玉清咂咂嘴,露出苦涩一笑:“两位大人明鉴,其实小人与鬼面王不熟,他扬名蜀郡的时候,小人才刚刚开始学戏……”
王七麟冷笑。
曹玉清长吁短叹起来,良久他才咬咬牙说道:“行吧,王大人您对小人有救命之恩,若不是您,小人即使不被那神兽夺走脑袋,也会被狼心狗肺的弟子给用鬼害死。”
“小人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行吧,小人就当自己是捡来一条命……”
他一边唧唧歪歪,一边偷偷看王七麟。
嘴里说的好听,其实他希望用这些话打动王七麟,让对方别为难自己。
王七麟装傻,装不明白他的意思。
结果旁边跟着混吃混喝的丁三开口了,说道:“鬼面王和蜀宝的戏班子?七爷,这个小的知道一些,鬼面王乃是百年来蜀剧第一伶,相传他会唱阴戏!”
“鬼面王成名锦官城,便是靠唱了阴戏,好像三四十年前吧,锦官城出现了一条阴路,有许多恶鬼从那里逃出作恶,蜀郡江湖异人死伤无数。”
“这时候鬼面王出现了,他连续七夜在荒郊野外唱戏,最后把这些鬼给哄走了……”
“不是哄走了。”曹玉清摇头,“是将它们给吸引了起来,唐门联手听天监、蜀山剑修和其他能人异士与它们大战一场,将群鬼给斩杀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小人才决定投身蜀戏。”他仰头看向天空,面带向往之情。
“鬼面王有这么大的本领,他和他的戏班子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消失?”王七麟问道。
曹玉清苦笑道:“一个唱戏的,能有多大的本领?鬼面王的阴戏能吸引妖魔鬼怪去看,可不能说他有能耐去对付这些妖魔鬼怪。”
“实际上他不能,鬼面王只有一些小本领,他连一个恶鬼都对付不了。”
胖五一忽然说道:“这样他当初还敢去聚拢诸多鬼祟给它们唱戏?那此人当真是忠肝义胆,为国为民!”
“这次我成语没用错吧?”他问徐大。
徐大说道:“忠肝义胆用的——算了这不是重点。”
曹玉清说道:“倒也不仅仅这么简单,当年逃来锦官城外的那一批恶鬼,好像也不是很能作恶,他们是一群船工所化的鬼灵,是海外疍民之灵,反正本领不太大,只是坐着阴船出现很吓人而已。”
他回忆了一会,最终摇摇头道:“确实,鬼面王先生确实当得上为国为民这样的赞誉,他的戏班子演的戏,与我们这些戏班子不一样,他会自己编戏再去唱戏。”
“而他编的戏都是、都是世上的不平事,针砭时弊,借古讽今,得罪了许多人,嗯,然后他和他的戏班子便染上瘟疫没了。”
王七麟道:“怎么没的?”
曹玉清低头说道:“染上瘟疫没的。”
王七麟说道:“他编了一出戏去揭露祯王在蜀郡的胡作非为,被祯王给除掉了,是么?”
大热的天来回打太极没有意思,他开门见山,切入主题。
曹玉清呆了一下,默默的摇头。
“怎么回事?”徐大喝问他。
他苦笑道:“鬼面王得罪的人很多,所以小人确实不清楚是谁害了他。不过,他确实招惹过祯王,相传他确实编了一段戏……”
“什么戏?”王七麟问道:“那他编的是什么戏,去揭露祯王罪行?”
曹玉清诚恳的说道:“王大人,此事已经过去多年,内中详情可能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小人真的不知道具体内情,也真的没有听过这出戏,只是偶然间耳闻流言蜚语罢了。”
王七麟继续逼问,道:“刘辟责买,他改编了这出戏来揭露祯王罪行,是不是?”
曹玉清回忆了一下说道:“鬼面王好像还真是喜欢刘辟责买这出戏,小人亲耳听他唱过,可是当时他所唱的刘辟责买没什么问题,至于后来改编成什么样,小人就不敢说了。”
王七麟心里有推测了。
他看曹玉清不是能成气候的样子,便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谢蛤蟆坐了过来,说道:“被祯王收入府中的那个戏精,好像就是唱的《刘辟责买》?”
王七麟说道:“祯王今夜设宴款待咱们,咱们进去瞧瞧,或许会有所收获。”
众人纷纷点头,吃完饭离开。
丁三两股战战,抓住王七麟衣袖小声问道:“七爷,您您说,会不会是昨夜您在小的身边,所以那鬼新娘没敢出现,如果今夜……”
他没把话说完,最后只给出一个为难惶恐的苦笑。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应该没什么事了,这样,你今夜继续跟随在本官身边吧,正好本官在锦官城内也得需要个向导。”
丁三顿时面露狂喜之色:“多谢七爷、七爷您对小的有活命之恩,小的一定好好伺候您,您有什么需求,小人一定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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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一行人走向祯王府。
锦官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这是一座大城,城内住户众多,富商云集、山门林立,到处都能看到高楼,这点竟然不比长安城差多少——由此可知锦官城的天府之国并非浪得虚名。
其中最大的建筑当属祯王府。
祯王府位于锦官城一隅,距离城墙很近,临江而建,四周有大片梧桐,平坦道路穿插在梧桐林中,开阔而悠长,很有派头。
王七麟等人走在梧桐林中,先看到的不是王府,而是王府的下院,围绕王府有许多楼房,这是给府中下人居住的,星罗棋布,门头众多、功能齐全,本身就是一座小城了。
都说锦官城百姓喜欢享乐,到了祯王府周边的时候他才看出这点。
街道整齐平整,来往行人身上是绫罗绸缎,脚上是滑溜丝履和结实的皮靴,有的戴冠有的戴帽,有的甚至身上装潢有美玉和珍珠。
这把王七麟看呆了。
他回头看看自己手下这帮人。
风尘仆仆、站没站相,相比之下好像一群流民。
于是他便抱怨起来:“咱们可是观风卫的,大家伙回去要好好拾掇一下自己,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徐爷,说你呢,你勤换衣服嘛,你衣服上都有盐渍了,咋回事,贩私盐?”
“道爷你别笑,我都懒得说你,你别抠屁股了,哎哎哎,你别往沉一袈裟上抹!”
“沉一你也行了吧,你看看你那裤子,怎么是黄褐色的?你们僧裤不都是白色的吗?这是拉了一裤裆?”
吞口抖了抖自己的皮毛,扬起脸来满脸得意。
胖五一不服气的说道:“七爷,咱们是江湖人嘛,江湖人怎么可能跟这些国之蛀虫穿戴一样?祯王府里出入的都是锦官城乃至蜀郡的高官巨富,打扮跟咱们自然不一样,很正常。”
丁三小心的说道:“这位大人可能误会了,咱们碰上这些人不是高官巨富,而是王府的奴仆!”
王七麟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他盯着丁三看。
丁三讪笑着往后缩了缩脑袋,问道:“七爷,怎么了?”
王七麟伸手在路上指了指,问道:“你说,他们都是奴仆?”
“是呀。”丁三点头,“没错的,因为祯王府的客人都是坐着轿子马车出入的,步行的便是他们的奴仆。”
徐大不悦的说道:“咱们也是步行的。”
丁三想说什么,但赔笑两声后又闭上了嘴巴。
王七麟说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好了。”
丁三小声说道:“七爷,正常来说,若祯王要宴请什么人,都是、都是会安排轿子马车去接人的,从来没有让人走路进去的道理。”
一听这话,众人便炸了。
王七麟挥手道:“都冷静,哼哼,看来这次祯王宴请咱们,是来者不善呀。”
“善者不来!”胖五一阴沉着脸说道。
王七麟以为他要说什么,就看向他等着他说话,结果他解释道:“七爷卑职没什么要说的,卑职就是听你说了来者不善,想起下一句是善者不来。”
这把王七麟整的无话可说了。
沈三却是纳闷,说道:“不对吧,本朝虽然没有规矩说只有什么人能穿绫罗绸缎,可是终归尊卑有别,这祯王府的奴仆可以穿丝绸衣裳和丝绸鞋子?”
丁三说道:“这是祯王府下人的常见装束,他们吃的也是山珍海味呢。”
“娘的,祯王府的奴仆岂不是过的比小官小吏们还要好?”徐大艳羡,“这样你们锦官城的人还读书考功名做买卖干嘛?直接想办法去祯王府当狗呀。”
丁三连连摇头:“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去祯王府当奴仆呢?”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他,道:“没想到你们蜀郡百姓,竟然这么有骨气!”
丁三看看左右,低声道:“无关骨气,七爷,小的朋友和熟人中,有不下十个进入了祯王府做事,如今还能联系上的只有两人。”
“而这两人进入祯王府不过一年多点!”
王七麟面色微变:“其他人呢?”
丁三吞了口口水说道:“祯王府给出来的信是,那些人都有了其他出路,离开锦官城去外地讨生活了。”
“实际上呢?”
“不知道。”丁三摇头如拨浪鼓,“追查这事的人,嘿嘿。”
高大的梧桐树矗立四周,宽厚的树叶被风吹的哗啦啦乱摇晃。
有一股森然之气。
绥绥娘子忽然说道:“这里的梧桐树长得真好,这里的土地,应当很肥沃吧。”
伸手拉着她袖子的黑豆高兴的说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王七麟鼓掌说道:“好!猪谷里豆这首诗念的好,舅舅给你准备了个礼物,等回去奖励给你!”
“是什么礼物?”黑豆慌张的问道,“是不是一些书?”
王七麟摇头道:“不是,是个很好玩的礼物。”
听说能玩,黑豆的眼睛亮了。
能整!
穿过梧桐林,走过平整石板街,他们终于看到了祯王府。
王七麟放眼望去,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长安,又看到了一座皇宫大殿!
王府高大巍峨,四周有坚不可摧的城墙。
这里城墙都是用山里采集下来的大青石板叠建而成,绵延两侧不知几许远,高于地面有数丈之多,上面竟然有城堞、有马道,此时正有一队精悍士兵走在上面巡逻。
正对他们方向是个城门洞子,里面城门厚重肃穆,内外皆有兵将列队守卫。
城门上有大匾,上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紫薇门!
门外还有十六个庞大石兽,有狮虎有灵犀有辟邪等瑞兽,这些巨兽高有两人之巨,气质峥嵘、气势威武,它们整齐的列在门外,低头瞪眼,以森然目光俯视着大门口。
王七麟能看到它们身上有各色气息缠绕,诸多气息纠缠萦绕,形如猛虎凶狮。
每个石兽身躯里都封着恶兽之魂!
他曾经见过这些东西,在上原府的郑氏将军府见过,当时谢蛤蟆给他介绍说这些石雕是出自神工坊,乃是能辟邪驱魔的至宝。
而将军府外头的两个石狮个头寻常,哪里像这里的石兽一样庞大恐怖?
看到他们出现,城外人马立马做出戒备姿态,有人轻轻敲鼓,城墙里寒光闪烁——
一排弓兵拉开了利箭!
王七麟上去递出名刺,这是祯王府的赴宴邀请函,通体镀金粉,极尽奢华。
看到名刺后,带队将官冷冷的说道:“铁尉以上的大人请进,以下的在外面等待。”
王七麟一拱手:“再见!”
他带人就往后走。
反正他也不想参加这场酒宴。
见此那将官一愣,赶紧追上来说道:“请大人谅解,并非是末将……”
“不用解释,你们祯王说的是要宴请我观风卫,所以我们才来,但是现在来看,你们祯王要请的貌似是高官,而我们观风卫中没有高官,这样我们还是走吧。”王七麟平静的说道。
将官脸颊上的肌肉跳了跳,行礼道:“能否请大人稍等?且容末将进去通报一声,请殿下来做主。”
谢蛤蟆抚须笑道:“七爷,要不然你和徐爷带绥绥娘子进去赴宴便是,我们等在外面,这祯王府不可能差着我们吃喝吧?”
王七麟斩钉截铁的说道:“一个不能少!连混吃骗喝兄弟都不能少!”
俩胖骡子对视一眼,内心窃喜。
他们没有等候很久,大约半柱香时间,曾经去邀请过他们的祯王第四子刘和迈步走出。
长袍大袖、头戴高冠,很会整活的样子。
刘和出门便是长笑一声:“王大人、徐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王终于等到你们,幸甚幸甚,快快请进!”
他看到了绥绥娘子,脸上露出惊艳之色,又恰到好处的及时收敛目光。
这样既让人感觉到他对绥绥娘子艳色的赞叹,又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矜持。
王七麟给徐大一个眼神:都是耂渋赑,多跟人家学学,看看人家这装逼范儿,多有格调!
他客气回应,在刘和带领下走进王府。
穿过城门的时候刘和忽然看向后面,说道:“王大人,牲口就不要走这正门了吧?小王并非是要折辱你们,可是我王府有一些规矩,即使是在疆场立过军功的战马也不能由正门而入。”
王七麟说道:“他们两个可不是牲口,他们乃是灵兽,是当今陛下也夸赞过的听天监勇猛之上!”
刘和一惊:“陛下夸赞过?”
王七麟郑重的点头:“不错,此乃青凫之后,是秉天地灵气而生的灵兽,能日行两千里夜行一千八百里,陛下得知后曾经夸赞它们能吃苦耐劳、有横行天下的神通,乃是咱们大汉的宝贝。”
吹牛逼又不用交税,刘和也不可能有机会去跟太狩皇帝询问这些事,所以一切还不是他可了劲的瞎咧咧?
这下子刘和有些迟疑了,他皱眉眨了眨眼睛,勉强的说道:“好,既然是陛下曾经亲口夸赞过的灵兽,那便一起进府吧。”
祯王府真该叫做祯王城甚至是祯王要塞,他们穿过城门之后竟然还有一条墙壁,里面的内城才是王府。
王府规模浩大,一切仿照未央宫,里面有宫殿、有亭台楼阁、有花园、有观星台演武场!
徐大忍不住说道:“世子殿下,贵王府真是磅礴大气、非同一般,我们观风卫也算是走过一些地方的,但今日是真大开眼界了,此前除了皇宫,我等可再没见过这样豪华的宅院。”
刘和哈哈大笑。
他并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似乎徐大在他们家里大开眼界是正常的事。
似乎祯王府能与皇宫相提并论也是正常的事。
所以太狩皇帝想要办了祯王也是正常的事,王七麟还没有见到祯王,光是看到祯王府就觉得这家子人太过火了,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土皇帝了?
不过想想也是,祯王乃是当今皇族最有权势的四王之一,蜀郡又位于群山之中,天高皇帝远,说祯王是当地的土皇帝没什么问题。
穿过多个庭院,他们最终抵达一个叫做启阖殿的宫殿处。
此时夜幕降临,天色黑暗,而启阖殿内外却亮如白昼。
这可不是一句形容,殿外有一圈宫灯、挂着无数灯笼,而殿内则是均匀悬挂了九颗会发光的珠子,正是发出灿烂洁白的光芒,将大殿照耀的很亮堂。
王七麟惊骇。
这地方有白炽灯?!
谢蛤蟆也露出惊骇之色:“镇海砗磲的艳阳珠!大开眼界,老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听到这话王七麟明白了这些会发出亮光的大珠子是什么了,原来这就是镇海砗磲才能诞生的照明至宝,艳阳珠。
传闻四海各有庞大海兽,镇海砗磲便是其中之一,它们个头极大,每一个都如同小山一样,哪怕是海里地震或者有龙卷风过境,它们也不会动弹。
这种大砗磲自然有大饭量,而它们动弹很难,那怎么进食呢?
艳阳珠!
镇海砗磲每百年诞生一颗艳阳珠,这珠子能自动放光,而且越是昏暗的地方所能发出的光芒越是闪亮耀眼。
深海昏暗,许多海兽大鱼喜欢亮光,艳阳珠的光芒会引诱它们上门来自投罗网给砗磲做食物,源源不断的到来喂饱镇海砗磲。
刘和笑道:“道长真是见多识广,不错,这正是艳阳珠。”
他一边笑一边得意的看向众人,脸上表情很清晰的向外表达了他的想法:我就喜欢看你们土包子大开眼界的样子。
九颗艳阳珠中最大一颗有黑豆脑袋那么大,最小的则有王七麟拳头大小。
谢蛤蟆赞叹道:“无量天尊,这些艳阳珠虽然品相不怎么样,但个头还不错,特别是最大这一颗,这镇海砗磲至少有千年之久的年岁。”
刘和说道:“不止千年,根据捕获这镇海砗磲的海上神民所说,它体内一共有艳阳珠四十二颗,壳上纹路则有五百多条!”
正常情况下,镇海砗磲每百年诞生艳阳珠一颗,壳上的纹路则是十年长出一条,如同树木的年轮。
谢蛤蟆道:“若是五千年的老砗磲,那其中最大的艳阳珠应当有车轮那么大,这里的艳阳珠个头有点小呀。”
这下子刘和不好装逼了。
他含糊一笑,说道:“诸位请坐,客人还未来齐,还请诸位等候一番。”
话音落下他拍拍手,顿时有一圈窈窕艳丽的姑娘端着玉盘上来了。
玉盘里是清澈的泉水,花香扑鼻。
这是请他们净手。
王七麟等人正要自己伸手进去洗手,结果有姑娘握住他们的手掌,用自己光滑柔润的小手沾上水帮他们搓了起来。
徐大当场就是一句‘哎哟我的乖乖’。
马明和向培虎收手不去洗。
见此他们面前的两个小姑娘脸色顿时有些发白,连声说道:“请客人净手!”
马明和煦的笑道:“我是一介粗人,长着一只粗糙的老手,让我自己来就好。”
小姑娘惊慌的瞥了他一眼,低声道:“若奴婢行为有失,还请贵客多多海涵,奴婢哪里做的不好请贵客指正,奴婢一定改正。”
马明解释道:“不是,你没有做的不好,我是出身行伍的粗人,以前在沙场受过伤,有一条手被罗刹鬼给砍掉了,伤口很狰狞,怕是会吓到你。”
向培虎则对身前姑娘冷冷的说道:“我的手你不能碰,你碰了就没命了。”
刘和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特意去关注向培虎的双手。
两个姑娘直接跪下了,连连哀声请求他们伸出手来由自己帮忙净手。
见此王七麟大约明白了,这祯王府里头恐怕规矩多且严苛,奴仆们若是照顾客人不周到就要遭受责罚。
黑豆在那里高兴的咧嘴笑,使劲伸出小手等着有人帮自己洗手。
他很配合。
见此绥绥娘子淡淡的说道:“猪谷里豆,你是手筋被人用菜刀挑断了还是练字练断了指头,自己不会洗手吗?”
黑豆打了个寒颤。
他偷偷瞥绥绥娘子,看到绥绥娘子的娥眉正在竖起,顿时吓得赶紧伸手进玉盘里乱搓。
奴婢大惊,绥绥娘子轻轻一跺脚,庞大的祯王府里猛的响起一声响亮的牛吟!
声音响亮,尾音竟然是雷声,轰隆隆的跟随在后。
青凫们纷纷色变。
八喵站起来护住九六准备打拳。
绥绥娘子的娥眉几乎斜斜的刺出,她背后有数道光影闪过,王七麟以为她也练了飞剑。
九条不可见的剑气一闪而逝,挂在屋顶上的九枚艳阳珠全数掉落!
正盯着向培虎双手的刘和面色大变,下意识的失声大叫:“草!”
王七麟抓起八喵扔出接着捏剑诀喝道:“剑出!”
六把飞剑加上听雷一共七把剑各自拖住了一颗艳阳珠,八喵跳起来抱住了一颗,谢蛤蟆甩袖也卷住了一颗。
七把飞剑排列在刘和面前,王七麟松了口气笑道:“完璧归赵,幸不辱使命。”
刘和重重喘气,额头上这时候才冒出硕大的汗珠子。
显然这九颗艳阳珠不容有失。
绥绥娘子微微一笑,伸出手给姑娘说道:“谢谢,你帮奴家洗完啦。”
584.大宴初见
九颗艳阳珠险些坠落在地,即使刘和见多了风浪依然会后怕。
还好王七麟给他护住了这九颗宝珠,九颗宝珠汇聚于一处发出柔和而亮堂的白光,依然并不耀眼。
果然是宝珠!
刘和冲他矜持的点点头,笑道:“多谢王大人及时援手,大人真是神乎其技!”
这一刻,他对王七麟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
他收起九颗珠子便告罪一声出去,显然他是出去找人来处理这事了。
艳阳珠被带走,屋子里一片漆黑,这样众人摸黑洗洗手就行了,也没人管是谁在给谁洗手了。
不过沉一阴阳怪气说了一声:“徐爷,天这么黑,你摸两下就行了,别一直摸呀。”
哄笑声立马起来。
徐大气的想揍他,叫道:“在你心里大爷是什么人?”
“只要跟女色扯上关系,你就不是个人!”不知道谁捏着嗓子说了一声。
谢蛤蟆咳嗽着说道:“徐爷,咳咳,别那啥,咳咳,咱要注意……”
“大爷一早就洗完手抽手了。”徐大悲愤莫名。
王七麟说道:“我说句公道话,徐爷虽然是个耂渋赑,对吧,这是众所周知的,这是不能否认的,这是不容置疑的……”
“七爷,你就公道的骂大爷呐?”徐大更悲愤了。
“还有但是嘛,你耐心等等。”王七麟安慰他。
“但是!徐爷风流但不下流,他什么时候沾过良家姑娘的便宜?徐爷不是那样的人。”
徐大感激的说道:“还是七爷你懂大爷的为人。”
估计这宫殿里头第一次没了光,一时之间奴仆们也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府里头规矩多,他们举着灯笼在外面犹豫不决,几次有人想进来,到了门口还是退了出去。
谢蛤蟆低声对王七麟说道:“无量天尊,七爷,祯王府名不虚传呐,他们还养了神兽呢,应该是一只夔牛!”
王七麟问道:“刚才那声牛吼?”
谢蛤蟆点点头。
《山海经·大荒东经》描写夔是:“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黄帝真传》中的记述则是:“黄帝伐蚩尤,玄女为帝制夔牛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
夔牛叫声有雷音,用夔牛皮做成的战鼓能一击传出五百里,连敲能出三千八百里,震慑三千八百里的妖魔鬼怪。
当然王七麟认为这是吹牛逼的,否则朝廷弄上几面夔牛皮鼓天天敲不就得了?
不多会之后刘和带人回来,九个姑娘纵队而入,各自手捧一颗艳阳珠,她们衣衫华丽,纵身而起后如佛女飞天,姿态优雅、长衫飘荡,将艳阳珠重新给安放回去。
屋子里重新亮堂起来。
刘和拍拍手,又有穿着云衫的姑娘扭动着窈窕纤腰走进,放下各色果子上了各式茶水。
王七麟主动抢话,他问道:“世子殿下,刚才是怎么回事?本官听到了一声什么吼叫,然后这些艳阳珠便掉落了下来,是不是有凶兽出现在王府中?可否需要我观风卫帮你们解决掉它?”
刘和微笑道:“王大人多虑了,无他,是府中豢养的神兽发了个小脾气罢了,没想到它吼声竟然传递于大殿中惊扰了诸位大人,当真是罪过啊。”
他的话说的很客气,但看向一行人的目光却是大有深意。
王七麟莫名其妙,你个瓜怂,这么看老子做什么?你家神兽乱叫唤是我们招惹的吗?神经病!
随后又有人到来,听天监的唐锡、唐晏都来到了,另外管辖锦官城和周边四府的银将也出现了。
这位银将倒不是唐门子弟,而是一座道观的掌教,名叫青云子,其道观名为天赦,传承的是在蜀郡民间很有影响力的天师道,青云子修为高深,恐怕已经是后天巅峰的九品境。
王七麟听说过这位大佬,他做银将已经有四十年,相传是青龙王亲自请他出山的,他一进入听天监便是银将,此后四十年没有升职,因为他的志向本就不在官场和世俗中。
青云子麾下有一群铜尉、铁尉、大印小印,这些人全是他的徒子徒孙。
天赦观香火鼎盛、规模浩大,确实庇佑了诸多百姓,而且天赦观尤其在乡间有影响力。
因为寻常百姓对衙门和官府有恐惧感,碰上诡事也不敢去官府,可是他们很愿意去寺庙道观求神拜佛,这种情况下,天赦观的存在自然成了他们最大的指望。
青云子打扮寻常,一袭黑色粗布道袍,打着绑腿、穿着芒鞋。
不寻常的是他那一头长发,乌黑柔顺,他用一根树枝随意的插住了,然后树枝好像还在发芽生长,上面有嫩芽也有嫩叶,白光一照,绿油油。
进来后他冲王七麟稽首施礼,很正式的与他客套一番,还勉励他是听天监的后起之秀。
然后,他看向谢蛤蟆笑了:“师兄,如今还在游戏风尘?”
谢蛤蟆拂袖道:“无量天尊,什么游戏风尘?就是混口饭吃,莫要笑我、莫要调戏我老道!”
青云子冲他挤挤眼揶揄他:“你现在也要混饭吃啦?当年南北论道,你得知师弟我拜入听天监说过什么?你说……”
“那都是过去的事啦,让它随风而去好了。”谢蛤蟆仰头打了个哈哈。
王七麟诧异的看向青云子道:“原来真人认识我这位尊长?”
青云子笑道:“天下道教是一家,自然是认识的,不过不熟,我们不熟,仅仅是在一起喝过茶论过道,他骂过贫道道心不固,贫道笑过他不谙世事。”
说着他笑的越来越厉害,伸手去握住了谢蛤蟆的肩膀:“无量救苦太乙天尊,那是哪一年的事啦?哈哈,好久了,时间过去的好久啦。”
谢蛤蟆笑着点点头,最终轻声一叹:“确实好久啦。”
青云子修为高深,品性高洁,他在听天监里名气很大、名声很好,但是性子有点冷,或者说淡泊名利,不太喜欢与人交往。
唐门尝试着交好过他,可是得到的都是平平淡淡的回应,如今看见他与王七麟一方有说有笑,唐锡和唐晏两人对视一眼,脸上表情各有所思。
刘和之后,祯王第二子刘禄到来,他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很喜欢笑,看起来非常和气,与王七麟打招呼的时候还很热情的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后到来的人越来越多,锦官城内来了不少达官贵人,介绍起身份来每一个都是响当当。
祯王三子刘寿和嫡长子刘福却是没有到来。
众人对此不以为意,丁三对王七麟小声说道:“坊间传闻,刘寿此人顽劣咳咳,贪玩贪色,祯王很不喜欢他,所以,咳咳,他一般不会,咳咳。”
一句话说的七零八落,但王七麟理解他,这可是祯王府,四周都是祯王的人,丁三这种人妄议祯王之子,一旦事情落实恐怕可以被当场格杀。
所以他肯定要遮遮掩掩。
王七麟自然能听懂他的话,便点点头表示明白。
见此丁三放下心来,进一步说道:“刘福是祯王的嫡长子,是将来祯王府之主,不过他身体很不好,咳咳,坊间传闻他自小身子骨就差,曾经祯王遇刺过,以他这个儿子为咳咳,反正他身子骨更差了,然后不太出现在公众外。”
王七麟再次点点头。
关于祯王的情况他当然了解。
祯王乃是太祖皇帝第二子,年纪已经有七十岁,但算是老当益壮,很会保养身体,精力旺盛。
所以俞大荣状告他的十宗罪中,有一宗罪便是说他‘荒淫不经,尤好民妇,于军民家抬取寡妇入王府’。
既然荒淫,那这一辈子自然少不了孩子,祯王一生有子嗣二十,但其中绝大多数为姑娘,只有六个儿子,其中有两个早年夭折。
如今的祯王嫡长子、二子、三子、四子只是现有排序而已,其实刘和是他第六个儿子了。
刘禄主宴、刘和辅宴,两人习惯了这种场合,这样祯王未来之前,两人已经将酒宴氛围搞的火热了。
席间多有姑娘上来跳舞,这些姑娘里不光有江南水一般的柔弱女子、蜀中火辣魅惑的舞娘,还有西域碧眼大长腿的舞姬、额头上点着红点的大胸天竺美人……
王七麟看得佩服,祯王不愧是蜀郡第一人口贩子,看来不只是往江南贩卖姑娘,还把生意做到了海外。
月上柳梢头,一声‘祯王到’,热闹的宫殿里头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站起看向门口。
王七麟也看过去,看到一名身材颀长、红光满面的银发老者迈着沉稳脚步走进来。
老人眼睛很大且很亮,脸上皱纹多,但肤色红润,艳阳珠光照耀,皮肤上隐隐有光。
见此王七麟就知道了,这祯王营养过剩了。
众人高呼‘见过祯王’,只有青云子稽首为礼,默不作声。
祯王带人走进来,他抬头往里看,便正好先与王七麟对视在一起。
两人下意识的笑了起来,其乐融融。
祯王草草的招呼众人,到了王七麟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与他客气两句,然后挥挥手示意:“上酒,奏乐,开席。”
锦观府的府尉叫汪晫,这是个马屁精,他立马赞叹道:“王爷还是这么体贴下属、不讲排场,下官佩服,下官感动……”
他说这话到了最后,真是带上了哭腔。
王七麟都惊呆了。
徐大拍了拍胖五一的肩膀低声道:“胖仔,大爷一直以为你就是马屁精,你拍马屁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但是现在看来,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胖五一怒视他道:“徐爷,我拍过你马屁吗?”
徐大一怔,一时有些悲哀。
祯王随意笑了笑,他并没有将汪晫的话放在心里,不过到了他这年纪肯定喜欢听好话,有人拍马屁总比没人拿着当回事要好的多。
刘璐起身,依然是他来主导这宴席,此时祯王这位主人落座了,宴席就是正式开始了。
他挥挥手,舞姬依然在妖娆的跳舞,而宫殿角落中的乐师们则停止奏乐。
刘璐又正式介绍了王七麟和徐大,带领锦官城的权贵们举杯敬酒,然后看向祯王。
祯王点点头沉着的说道:“开席吧。”
刘璐拱手向四周见礼,对侍卫官说道:“上羹肴。”
寻常宴席开正餐,都是奴仆端着精美佳肴上桌,祯王府不一样,是八个力士用粗木杆扛着一座青铜大鼎出现。
大鼎里头是白浊的肉汤,落地后有人送上炭火,这时候肉汤便沸腾起来。
王七麟见此面色微微一变。
祯王够霸道、够蛮横,明明知道他们身份,竟然还以青铜大鼎来烹食,这是挑衅他们观风卫了。
以青铜大鼎为食,乃是天子之礼。
刘禄笑眯眯的走过来说道:“王大人、徐大人,我父王得知诸位大人来赴宴可是非常重视,将平日里只有在节庆中才会动用的御赐染炉拿出来做羹肴招待诸位,诸位待会可不能客气,要多多品尝我蜀地羹肴。”
王七麟一怔,随即明白原来这不是一口青铜大鼎,这是一个巨大的青铜染炉。
所谓染炉他见过,锦官城百姓很喜欢吃涮锅,他们将做涮锅专用的工具叫做染炉,有鸳鸯炉、五色炉和棋盘炉之分。
他起身向祯王道谢,然后才看到青铜大鼎里头的布局,它里面以青铜片隔开,中间一个空间,四周则分成四个格子,总共五格。
每一个格子中的汤料都是不一样的,中间是海鲜汤,四周分别是牛羊鸡豚汤。
有修士负责烹饪,四个人站在四个方向,手掌抖动便有肉片菜叶落入锅中。
染炉羹肴是主菜,另外还有奴仆给他们一桌桌送上瓷盘瓷碗装盛的精美菜肴。
王七麟对这些菜肴不感兴趣,绥绥娘子的厨艺可以吊打所谓的各地名厨,哪怕祯王府的厨子也比不上她的手艺。
他所感兴趣的是这些瓷盘瓷碗。
盘碗这些东西本来只是装菜的粗鄙器具,可是在祯王府却被做成了艺术品。
瓷盘薄如鸡蛋壳,上面有精美山水绘,王七麟小心翼翼的捧起来观看,他感觉自己一不小心就能捏碎这盘子。
徐大也看的啧啧称奇:“这碗和盘子技艺真是精湛,厉害厉害。”
谢蛤蟆说道:“白釉蛋壳瓷,这等瓷器放在百姓家里,任何一件都能做传家宝,没想到祯王府竟然用来待客。”
王七麟说道:“这瓷器好看不中用,很容易碎掉。”
旁边的丁三点头说道:“不错,祯王府端菜的奴仆都是有修士指导训练的,他们端菜极其小心,绝不能打了任何一个碗碟。”
“如果打了呢?”徐大较真的问道。
丁三悄悄的看看左右,小声说道:“打了也没事,下辈子小心点就好。”
王七麟听到这话想笑,可是随即笑不出来了。
在祯王府奴仆的精神压力得多大!
他们身边也有奴仆,每个客人身边都跪着个娇憨可爱的小丫鬟,只要酒杯空了,她们便立马捧起酒盏去倒酒。
王七麟满上酒水后有意去找祯王敬酒,但有人抢先上去了,他打眼一看又是那位很会拍马屁的府尉汪晫。
祯王却不给他面子,并没有端起酒杯,汪晫不在意,自己举起酒杯干了下去,然后来找王七麟。
王七麟估计后头要开始拼酒了,于是他让染炉旁的厨子来加了点菜,准备先垫垫胃,毕竟烈酒伤胃。
汪晫见自己到来而他却抱着碗吃肉吃羹肴吃的不亦乐乎,心里不爽,便说道:“听说王大人是来自并郡等苦寒之地,也是在那苦寒之地长大,是么?”
王七麟一听这话心里头不舒服了,便淡漠的说道:“汪大人消息够灵通呀。”
汪晫微微一笑,说道:“是王大人声名远扬、名气大而已,本官听说并郡那地方百姓穷苦,那里是不是没有我们锦官城的羹肴这等美食?”
王七麟皱眉看他,这孙子不是来找他敬酒的,是来找事的?
既然对方来挑事,那他就不应和了,汪晫段位太低,他要去回应的话太丢脸——被狗咬了总不能回去咬狗一口吧?
徐大这边做好了战斗准备,祖安战士枕戈待旦。
王七麟一个眼神,旁边的徐大慢慢悠悠的说道:“羹肴在你们锦官城是美食?在我们苦寒之地的并郡可不是,这种东西在我们那里随便找个饭馆酒肆,打开他们家泔水桶都能找到这玩意儿。”
他的话说的不紧不慢声音小,正好让汪晫听的清清楚楚但又不会让祯王和刘禄、刘和听到。
汪晫知道他忌惮锦官城方面,毕竟这话攻击范围很广,于是他便大声说道:“徐大人你刚才说什么?不好意思,下官饮酒有些多,没听清呀。”
徐大拉开衣襟梗着脖子道:“汪大人这才喝了一杯酒就听不清人话啦?”
王七麟叹气道:“唉,该来敬酒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说完他摇摇头,像模像样。
四周正在聊天的人纷纷闭上嘴巴开始看热闹。
刘禄是东道主,可不能让自家宴席被人给搅和黄了,便走过来笑道:“王大人、徐大人和汪大人这是在聊什么?小王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聊了羹肴和北境?”
王七麟说道:“哦,是这样的,汪大人得知我与并郡郡守武大人、桓王世子刘稳关系甚好,便想让我给他拉个关系认识一下。”
本来要反击的汪晫一听这话顿时迟疑了。
平阳武氏的威名可不仅仅限于并郡之内,九洲上下都知道武平阳的大名。
汪晫在衙门为官,他敢得罪听天监的官员,却不敢得罪同一系统的武氏。
而且若有机会能跟平阳武氏拉上关系他还真乐意,武翰林如今是并郡郡守,位高权重,他这个府尉是可能会往北方调的,以后说不准就有能用到武氏人脉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便没有去跟徐大逞一时口舌之争,而是配合王七麟笑道:“对对,下官得知王大人与武大人相识,便是让他帮忙介绍一下。”
“光介绍怎么能行?我还要给你拉关系嘛。”王七麟说道。
汪晫惊喜,还有这样好事?
“现在我拉完了,汪大人回去吃吧,我先去给祯王敬酒。”王七麟说着端起酒杯走人,看都没看他一眼。
汪晫的脸色猛的涨红了。
旁边听到这话的人都在笑。
刘禄是老好人,他自如的接上话题说道:“汪大人要不要也来一碗羹肴尝尝?这次羹肴汤汁乃是我父王请塞外名厨所烹饪,牛骨汤真是美味。”
他又对王七麟感叹:“王大人来的其实不巧,您若是提前几个月在冬季到来就好了,冬季吃羹肴才舒服。”
王七麟点头道:“二世子所言甚是,我们并郡也有羹肴,百姓最喜欢在冬季吃这美食,特别是我们并郡天气冷,很早就会降雪。”
“降雪后兔子会留下脚印,最适合抓兔子,于是我们并郡百姓会在雪后出去抓兔子。”
“抓到兔子后要将兔肉切成薄片,提前在家里升起火炉,炉上坐汤锅,以酒酱椒桂烧汤,等汤开了夹着兔肉涮一涮——不能涮久了,七上八下即可,这时候兔肉涮熟用来蘸佐料吃,味道鲜美,体验非凡。”
刘禄听的面露向往之色:“王大人说的小王可是馋了,不馋兔肉,馋你们北境的大雪。”
“锦官城内无雪,想想若是能在一个大雪纷飞的至寒之日,去约上三五好友,点上红泥小火炉,备好绿蚁新焙酒,围聚一堂、谈笑风生……”
说到这里他连连摇头:“这可是难得的享受呀!”
王七麟笑道:“确实是享受,二世子若是喜欢这般环境,那今年冬日去平阳府吧,我在平阳府招待你。之前我曾经这般招待过刘稳世子,他当时是很满意的。”
刘禄看向宫外,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向往:“阿稳走遍了大江南北,见识过大好河山,品味过世间美食,这确实很好。我是没有这样机会了,不过若是能去平阳府与王大人在雪中煮肉饮酒,那也是一大快事。”
他收回目光看向王七麟,道:“希望能有这一天吧。”
585.朱厌血脉(下雪啦)
王七麟对刘禄的观感还不错。
这位胖胖的世子总是一团和气却又很有手腕,席间氛围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祯王没怎么说话,他招待王七麟和观风卫好像只是出于礼节。
当然考虑到他已经知道观风卫是来调查自己这件事,那他还愿意设宴款待观风卫已经算是很讲究了。
酒宴进行的顺风顺水,祯王只是对他们有些冷落,并没有找他们麻烦。
对此王七麟觉得还是挺好的,最终月上半空到了午夜,酒宴要结束了。
这时候有身形高大的汉子突然从门口闯进来,笑道:“有听天监贵客来咱们府邸做客,为何没人通知小王?”
王七麟看向他,这汉子头束宝冠、大眼阔嘴,一身华服雍容,却被他魁梧的身躯撑得紧绷绷,长腿长胳膊、大手大脚,竟然生了个虎将身板。
见此丁三低声道:“七爷,三郡王!”
刘寿来了。
王七麟见过刘寿的,当时刘寿与同伴纵马在街头侵略如火,马上的身板便是这么彪悍强壮,以至于他误会以为是军中送战报信息的猛士。
从身板来说,刘寿与祯王是很像的,祯王年轻上三四十岁恐怕便是这个样子。
能看出来祯王对这个外界风评不佳的儿子颇为宠溺,看到他进来顿时露出笑容。
刘禄则皱了皱眉头道:“老三,这是咱府上夜宴,你看你风风火火的样子,这像话吗?”
刘寿朗声笑道:“二哥何出此言?我一没有耍酒疯二没有使性子,又有哪里不像话呢?”
旁边的汪晫站起来热情的招手:“三郡王来啦,下官这里还有空位,郡王何不过来坐坐?”
刘寿冲他点点头道:“汪大人且先坐下,小王待会便过去找你喝酒。此次小王前来,主要还是想看看观风卫的大人——时隔多年陛下重启观风卫,这是启用了何等才俊呢?”
王七麟从容起身施礼:“见过三郡王,本官从入蜀开始便不断听人提及三郡王,说三郡王生有虎威、一身虎胆,有先帝遗风,今天来看,果然如此,名不虚传。”
刘寿仰头大笑:“哈哈,哈哈,王大人实在是抬举小王,恐怕你听到的是说我这个人恶贯满盈、作恶多端吧?小王在外的名声,小王很清楚,王大人不必与我客气!”
王七麟莞尔一笑,道:“三郡王幽默了。”
这货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他走进宫殿,立马有人送上美酒与酒杯,刘寿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冲王七麟示意:“小王来迟了,先自罚一杯。”
王七麟能说什么?
他同样端起酒杯说道:“三郡王实在客气,那本官便陪酒一杯。”
两人对饮,刘寿赞赏的冲他点点头,说道:“小王早就听说过王大人义气干云、神功盖世,今日一见也是名不虚传。”
“不过,”他话题一转,“这神功盖世倒是还没有见到,王大人要不要演示一番?”
刘和轻叹道:“三哥,这点毋庸置疑,小弟已经见识过大人神乎其技的飞剑,比咱们蜀地飞剑仙不遑多让,犹有过之!”
刘寿很感兴趣,说道:“是吗?那王大人能否再来演示?小王很想开开眼界。”
刘禄喝道:“老三,大好的酒席你挑什么事?坐下喝酒,不要多言多事。”
刘寿不甘心的叫道:“二哥你这话好没道理,本朝以武立国,这才三代你就没了尚武之气?要小王来说,越是大规模酒席越是要热闹,怎么着才能热闹?”
“献战技!”
他又是一杯酒下肚,豪迈大笑:“哈哈,小王也听闻王大人有灵兽……”
“别耍什么幺蛾子,”刘禄重重一拍酒桌,“王大人有灵兽玄猫天狗,但是这灵兽可不是马戏班子杂耍的牲口,你莫要拿它们寻开心,这是侮辱王大人!”
刘寿看到他生气便收敛起脾气,不悦的说道:“好,小王也有灵兽,那就让小王的灵兽来给大家献上一出战舞,不为别的,只为开心!”
他转身阔步出门,掏出个陶笛吹奏几声。
夜风呼啸,一头猛兽踏风而至。
身高十尺,白头红脸,红手红脚,满身粗硬且长的白毛!
八喵和九六立马开始躁动。
闻风而动。
这猛兽落地后地面微微震颤,它大踏步往门口奔跑,桌面上的酒杯中酒水涟漪。
谢蛤蟆表情一凝,道:“朱厌?!”
《山海经·西山经》记载:“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这是上古凶兽!
刘寿回屋,凶兽紧随其后。
屋内亮堂,王七麟再看凶兽看的更清晰。
往门外看的时候这东西仿若一个大猿猴,此时再看他发现这凶兽长了一张人脸,只是脸膛赤红,鼻子嘴巴往外凸起,獠牙外露,所以才像是个大猿猴。
王七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便低声问谢蛤蟆道:“道爷,这是朱厌?”
谢蛤蟆道:“老道看走眼了,他是个人,只是有朱厌血脉!”
徐大也低声问道:“有朱厌血脉?那这是男人跟母朱厌生的还是公朱厌跟女人生的?”
这有凶兽血脉的大汉听力非凡,立马扭头看向王七麟这边,身躯猛的向前一冲,张牙舞爪的咧开嘴发出一声咆哮:“哈!”
腥风扑面而来。
王七麟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八喵见此四爪跺地一个翻身飞跃,腾身跳起在他前面人立而起摆了个拳架。
孝心可嘉!
兽人大汉蛮横的扫了眼八喵,脸上露出残酷而狰狞的笑意,猛的向前继续扑来,大爪挥出要去抓八喵。
八喵转身跑路。
它刚才就是装个逼而已!
王七麟则向前一步推开小桌,铁拳挥出冲兽人大汉的铁爪凿去。
兽人大汉挥出的爪影突兀繁多,一片阴风吹起,数不清的铁爪笼罩王七麟全身!
四周的人员纷纷惊呼,顾不上收拾东西赶紧往后逃窜。
爪影虽多,但对方爪子只有两个!
王七麟盯紧了这点,双拳摧双爪!
轰鸣声起,强风从两人身边往外吹,就近桌子上的碗碟薄弱蛋壳,没了菜肴后很是轻盈,风一过顿时飞了起来。
谢蛤蟆一拍手,飞起要摔碎的碗碟顿时落下。
强大的反震力从双臂传到全身,王七麟向后退,兽人也往后噔噔噔的倒退好几步。
两人几乎同时停下身影,兽人喘着粗气怒视他道:“黎贪山勇,你杀的?”
一听这话,王七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来路。
九黎峒!
黎贪寨!
他便轻松的伸手拂了拂袖子反问道:“千阴锁,你们炼的?”
“你知道什么?”兽人的眼睛猛然瞪得老大,祯王和三子则纷纷眯起了眼睛。
王七麟指着他问道:“你是谁?”
兽人捏了捏拳头,顿时有嘎嘣嘎嘣的声音响起。
“我问你!你都知道什么?!”
兽人往前猛冲两步,气势汹汹。
王七麟轻蔑一笑:“我问你!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听过吗?”
徐大笑嘻嘻的看向刘寿,问道:“三郡王,这就是你的灵兽?他可真是够灵的。”
刘寿哈哈一笑,甩袖说道:“小王手下灵兽能人太多,全凭笛声召唤,小王刚才错吹了几个音符,惊扰了王大人,罪过罪过!抱歉抱歉!”
嘴上道歉,他脸上可没有歉意,只有一番玩味表情。
刘禄低声喝道:“老三,别闹了,这是给王大人的接风洗尘宴,你这是做什么?让山狼离开!”
刘寿慢悠悠的说道:“王大人和他观风卫的同僚,可不是今天刚刚来到咱们蜀郡,他们进入蜀郡怕是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里,他们一直在做什么?”
王七麟说道:“听天监的举动,只向陛下汇报,也只有青龙王与陛下才有权管辖我们观风卫的行程,三郡王的逼问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管辖听天监与观风卫?”
青云子放下茶杯,静静的注视着刘寿。
刘寿颇为忌惮这道士,他笑了笑说道:“王大人可真会开玩笑,小王怎敢管辖听天监与观风卫,不过你问的是小王想要管辖听天监还是要管辖观风卫?”
“陛下此次重启观风卫,好像没说观风卫还要归属听天监?”
王七麟抱拳向北,满脸肃穆:“皇恩浩荡,谁敢枉测圣意?陛下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三郡王在这里过度解读,这是什么意思?”
兽人山狼咬着牙从牙缝里往外蹦字:“王七麟!都说你能打,咱们打打试试?”
王七麟说道:“你是黎贪山勇的什么人?先等等,你是人还是串儿?”
山狼勃然大怒,狂笑道:“哈哈,王七麟王七麟!你朝廷命官就了不起?你以为你朝廷命官的身份能让你肆无忌惮的大嘴巴?”
王七麟说道:“好了,本官知道了,你是个串儿!”
山狼一脚跺地。
然后一声闷响,再没有别的反响。
这让山狼面色微变,他快速扫了眼观风卫众人,目光与黑豆相遇,黑豆很怂的向他讨好一笑。
山狼心里犹豫,难道自己的垛山脚之威,就是让这小东西给消弭了?
他又想,王七麟来蜀郡是肩负重任,肯定不会带拖油瓶,那他还带着这么个小东西,是不是这小东西有不为人知的大本领?
思绪电闪而过,山狼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他接着看向王七麟说道:“山勇是我胞弟,吾乃黎贪山狼!你杀我胞弟……”
“等等,”王七麟打断他的话,“别污蔑人,本官什么时候杀你胞弟了?或者说本官什么时候杀人了?”
黎贪山狼又是哈哈大笑,他转而指着青云子点了点手指,说道:“你们听天监必须得给我们九黎峒一个交代,否则别怪我们……”
青云子身躯不动,依稀之间有一道身影电射而出,瞬间出现在黎贪山狼跟前。
黎贪山狼反应极快,身躯鼓荡,浑身白毛硬如钢针!
两个八卦分别出现在他头顶和脚下,大殿之内空气像是突然被抽光,众人纷纷张开嘴巴瞪大眼睛努力喘息。
青云子的一道身影恍惚摇晃,接着迈步走进了黎贪山狼身躯中。
黎贪山狼眼睛顿时血红,挥拳狠狠凿在胸膛!
一口血箭喷出,他的半边胸膛几乎塌陷!
青云子恍惚的身影随血箭被喷出,黎贪山狼踉跄着往后倒退两步,嘶哑嗓音道:“好……”
“无量救苦太乙天尊!你跟谁俩呢?”青云子平淡的抿着茶水说道,“你们九黎始祖今天来了也不敢冲贫道指手画脚,你区区一个黎贪峒的大鬼竟然敢用手指指向贫道?”
他看向祯王:“今日贫道是受祯王之邀来做客,祯王救你一命,若这是在外头,贫道已经将你捶杀了!”
王七麟咂嘴。
霸道!
沉一对谢蛤蟆说:“老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说你们都是道士,怎么差距这么大呢?你能不能也跟人家一样支愣起来,你得支愣,你得牛逼!”
谢蛤蟆对他说道:“你跟谁俩呢?你师傅无风来了也不敢跟老道唧唧歪歪,今日贫道是受祯王之邀来做客,祯王救你一命,若这是在外头,贫道已经将你捶杀了!”
沉一勃然大怒。
绥绥娘子看不下去,站起身在他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又冲谢蛤蟆瞪了一记杏眼:“要不是外敌当前,老娘看你们是要内讧了?”
黎贪山狼显然知道青云子的厉害,他吃了这个亏便忍下了,抹了把嘴巴转身离开。
刘寿遗憾的说道:“唉,没有好戏看了,散了散了,今天的酒宴就到这里结束吧。”
祯王自始至终默不作声,他安然坐在上首,饮一口酒吃一口菜,稳坐钓鱼台。
刘禄和刘和扭头看他,他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见此刘和便去安排宾客们离开,刘禄则上来向王七麟道歉:“我家老三行事乖张,虽然年近不惑,却总是做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还望王大人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这般小人一样见识。”
王七麟笑着客气两句,连说不敢。
刘禄得到他的回应后尽管知道这只是客气,但也很欣慰,上去扶着他的手臂说道:“王大人此次来锦官城,我祯王府给您和诸位大人略备薄礼,已经准备好了,还望大人莫要笑纳。”
胖五一摆手道:“二郡王有所不知啊,我们观风卫……”
“长者赐不敢辞,多谢祯王厚爱,也麻烦二郡王操心。”王七麟自如的接话道。
胖五一眨眨眼,低声问道:“七爷,咱不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吗?”
王七麟也低声说道:“你它酿读书读傻了?祯王是百姓吗?”
胖五一恍然,他想起了王七麟说过的另一句话,打土豪,均贫富。
临行之前谢蛤蟆问茅厕,王七麟也说道:“道爷等等我,我刚才喝酒喝得有点多,这会有些不舒服。”
刘禄找奴仆引路带两人进了茅厕,祯王府茅厕也是非同一般的奢华,里面撒有花露,没有一点臭气,只有淡雅而持久的花香。
王七麟感叹:“朱门厕所香,百姓无住处!”
谢蛤蟆先进厕所去解手,他嫌弃的等在外面。
等到谢蛤蟆解手结束他才捂着鼻子进去,奴仆见了暗地里撇嘴:我们王府茅厕比你们家卧室还要香,捂什么鼻子?穷讲究,瞎装逼!
王七麟又捂着鼻子出来,奴仆领着两人离开。
一行人各自带了礼物离开,热热闹闹的祯王府逐渐趋于平静。
王府那如同城门的大门关闭,高大梧桐林包围之下,整个王府如同成了一个小世界。
刘禄笑眯眯的看向刘寿,道:“老三,你今晚搞什么幺蛾子?差点让你坏了咱们的大事!”
刘寿不屑的说道:“二哥我真是搞不懂,父王为何要招待这货混账玩意儿?他们来锦官城可是不怀好意,就是冲父王和咱们家来的,所以干嘛要与他们虚与委蛇?杀了便是!”
“杀杀杀!你就知道杀!”刘禄白了他一眼,“黄泉监那伙阉人杀完了吗?”
刘寿笃定的说道:“杀完了,全让我拿去喂老虎了,他们阉人的肉是骚的,老虎都不屑吃。”
说着他冷笑一声:“二哥你说黄泉监为什么网罗一群阉人?这不是等着让人去看透他们身份么?”
刘禄摇头道:“黄泉监是万年那个死太监搞出来的东西,那死太监有毛病,只信任跟他一样没鸟的玩意儿。哼,实际上咱们那位圣上亲叔不也如此?他自小被太监抚养长大,亲太监远常人,这有什么奇怪的?”
刘和走来,也劈头盖脸的问道:“三哥,黎贪山狼是怎么回事?”
刘寿翻白眼说道:“还能怎么回事?他得知害了他亲生弟弟的王七麟在这里,执意要来复仇!我跟他说过,这王七麟不好对付,但他非要试试,说什么九黎峒没有看着仇敌在眼前而不动声色的汉子。”
“这个莽夫!”
“把他安抚好了,我们还需要这个莽夫做许多事呢。”刘禄叮嘱他,“九黎峒人鲁莽凶残,是一把好刀,唐门最近有些不甘被咱们控制……”
“唐门宝船!”刘寿闷哼一声,“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的图纸,控制住他们的工匠坊。”
刘禄说道:“不错,这是最重要的,只要得到鬼蜒宝船,咱们就能横行海上,到时候再控制东瀛,那时候哼哼,我们进可攻退可守!”
“进能再起精兵分疆裂土做海外帝,退可做我大汉开疆拓土海外王。”刘和脸上露出笑容。
刘禄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先应付观风卫这群傻子,应付他们离开,给百官一个交代便好。”
刘寿摇头道:“没有那么容易了,王七麟杀了黎贪山勇,九黎族不会轻易放弃他的。而且好像九黎峒本来对大黑峒制定了一个狠辣的计划,能重创大黑峒的计划,却也被王七麟带人给坏掉了,他们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了。”
“这些只会坏事的蠢货!”刘禄骂了一句,却不知道骂的是九黎峒还是观风卫。
刘和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先歇息吧,观风卫和九黎峒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咱们有其他要事。”
刘禄吩咐他说道:“别忙着睡觉,安排人手盯紧观风卫,哼哼,我猜他们对咱们王府肯定是贼心不死,恐怕今夜王七麟会亲自带人来夜探王府。”
“他必然会这么做。”刘和冷笑一声,“到时候怎么做?”
刘寿冷冷的说道:“擅闯王府,斩!”
刘禄点点头。
刘和信心十足的说道:“那把事情交给我吧,纵使他王七麟有三头六臂、修为通天,也休想闯进来!”
586.夜探王府
月朗星稀,乌鹊南飞。
祯王府开阔浩大,奢华幽深,四处有高墙大院,遍种植魁梧草木。
布局讲究,气派非凡。
王府之外有明岗暗哨,大队士兵持刀巡逻,更有修士躲藏,真是一只鸟要飞进王府都会被抓下来看看身份才会被放走。
但内宅防卫自然不会如此紧张,毕竟王爷和家眷还要正常生活。
大宅内外门第众多,其中通往内宅处门口有一颗大石,石头如同小山,奇峦叠嶂。
然后阴影之中忽然窜起个小小的身影,咣当一声响,大石旁边倒下一块半人高石头。
接着两个身影飞快窜出,石头还未倒地已经被他们扶住了。
月光照过,一个人生的玉面英气,一个则是长须飘飘的老道士。
一个是王七麟,一个则是谢蛤蟆。
他们进入祯王府之前就准备好今晚要潜入其中、夜探王府了,所以临走时候两人去厕所,就是放出了两个如生纸人罢了。
晚上夜色浓郁,奴仆又没有修为,自然看不出破绽。
王七麟扶住要倒下的石头,往石头上一拉扯,拉开一张幕布,露出一个头破血流、昏迷当场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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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蛤蟆低声道:“无量天尊,这孙子的隐蔽本领还不错,不过还是逃不过老道的眼睛。”
他指向旁边的奇石说道:“七爷,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这块石头它有讲究。”
“在你看来它或许是用来点缀园内景色的假山,其实错了,这叫看家峰,从风水上来讲,它给这内宅看风气,使福气不出浊气不入。”
“当然,寻常人家也有这样的东西,那便是影壁……”
“道爷,快别吹牛逼了,赶紧料理了他,这又不是你看出这里有个人的,是九六闻见了他的味道确认了他的位置!”王七麟压低声音说道。
谢蛤蟆被噎了一下,他讪笑着低头,看到八喵在月光下鄙视他……
他眼疾手快给八喵一个脑崩,然后伸手在这汉子脉络上点了点,确保他在十二个时辰内醒不来的情况下,王七麟又把幕布给包了上去,重新把人给放好。
谢蛤蟆上手帮忙,他看到这人鼻子上有一抹羊屎蛋似的小胡须,便轻声道:“七爷,又是个东瀛浪人?”
王七麟道:“应当是,祯王从哪里养了这么多东瀛鬼子?”
九六鬼鬼祟祟趴在门口抽鼻子,它闭上眼睛琢磨了一下,睁开眼睛摇摇头,见此八喵也跟着摇摇头。
这意思是附近没有潜伏的人了。
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翻墙钻进内宅。
祯王府内多有水泽,它外面有密林环抱,树木分布井然有序,锦官城外的风一旦吹进来,会顺着树木分布所形成的空隙吹进来,这叫风生。
因为府内多水,水汽蒸腾,这叫水起。
整个王府,风生水起!
谢蛤蟆低声介绍道:“祯王府真是个好地方,你看内宅呈金城环抱之势,有藏风纳气之能,属大吉之地啊。还有你看,从咱们这地方往后看,内宅前后两部分宽窄不一,前窄后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王七麟一边观摩四周一边随口问道。
“这是取了个纳贵聚福之地相!”谢蛤蟆抚须说道。
王七麟问道:“那根据道爷你对风水学的认知,咱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谢蛤蟆看到四周没人,挺直腰杆鼓荡罡风,顿时一脉高人风范:
“根据老道白日的观察,这王府的整体布局叫做三路五纵,所有住房分东、中、西三路,七爷你有所不知,这种布局以中路为尊,祯王和他的四个儿子一定都住在中路!”
王七麟说道:“实不相瞒啊道爷,这个我知道。”
谢蛤蟆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别说你以为中路就是尊崇之地所在,要知道自古以来,咱们汉人以左为尊……”
“不是,”王七麟往上指了指,“中路殿堂屋顶用的都是绿琉璃瓦,威严气派,左右两路的屋顶是寻常红瓦灰瓦,这种情况下你说祯王会住哪里?”
谢蛤蟆沉默下来。
这个逼不好装了。
一队卫兵提着灯笼走来,九六提前告警,他们轻松藏入一棵庞大的柳树上。
此时正值盛夏,柳树长得异常茂盛,别说只是有两人安静的躲在里面,就是有两人在里面玩树震也很难被人察觉。
当然前提是不能出声。
当然不出声更刺激。
卫兵离开,王七麟跳下来问道:“咱们就要沿着中路走吗?祯王府的藏宝室会在中路?”
他们今夜除了要来偷听祯王父子们的话,还要寻找王府藏宝室,祯王一定有许多违禁品藏在里面,其中包括戏精石头。
王七麟猜测曾经风靡蜀郡的鬼面王和麾下蜀宝戏班就是让祯王给暗地里谋害的,戏精石头之中若是藏了鬼面王当年为了揭露祯王恶行所编纂的一出戏,那他们就必须得把这石头弄到手。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三路五纵,暗合风水五行。这个布局是有讲究的,它包含三元之思及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理念,将整个内宅分散成了诸多功能区。”
“根据老道对附近地势的观摩和对风水的算计,中路一排有五进院落,住的分别是刘和、刘寿、刘禄、刘福以及祯王刘暑,其中刘暑在最后头!”
王七麟点点头,这点他对谢蛤蟆有信心,老道士当年行走江湖,可是没少靠给人看风水混饭吃。
像皇族这些家庭没什么感情,内部尊卑分明,只有鲜明的等级划分。
一座大宅中,家长、子女、奴仆等不同阶级的家庭成员所住宿的房屋也得尊卑有别,而这自然是通过其所在的位置、朝向、宽窄、高低等元素来进行表达。
王府内松外紧,这与皇宫一样,越是内宅和后宫的卫兵越少,毕竟主人们要在这里搞黄色,弄一群卫兵待在外面不合适。
祯王手下有颇多的东瀛浪人,这些人很会乔装打扮,他们变幻为各种石块木桩之流的东西来隐藏,再辅以精兵巡视,在祯王看来整个内宅在防御上是固若金汤。
可王七麟有九六和八喵这俩BUG!
不管浪人们怎么躲藏,他们身上的气味总归藏不住,九六靠味道去定位,找到他们后指示一下,八喵再从阴影中隐匿接近。
玄猫夜隐本领非凡,八喵耍小尾巴的本领更厉害,逮着一个找到后脑勺就是一榔头,就是铁人也遭不住。
单兵雷达+超强刺客,这是祯王府内暗哨的噩梦。
他们一路寻觅一路爆破,就这样摸进了内院中庭。
祯王府邸由严格的中轴线贯穿,这条中轴线上的宫殿殿顶全使用金、绿琉璃筒子瓦,上面坐有各种瑞兽石雕,辉煌大气。
包括祯王嫡长子的世子在内,四个郡王各有一出院子包裹的宫殿,王七麟让九六倾听,如果能听到有人在热烈聊天,那他就钻进去偷听。
刘和年纪轻轻精力旺盛,回府之后就开始搞黄色。
本来王七麟想要偷偷观摩一下,结果他一看刘和搞的是个面目清秀的男色,顿时面如土色的跑路。
刘寿宫殿内声音响亮,九六冲他们点点头,于是两人便钻进了他的院子。
这宫殿是北方常见的四合院布局,三路院落以东西夹道相连,南侧为七间卷棚屋顶,北侧连歇山式五间抱厦,分别住奴仆和侍卫。
偶尔之间院子里有五大三粗的汉子出入,借着月光王七麟看到他们脸上身上全是刺青,便猜出这伙人应当是九黎峒的山民。
九黎峒山民骁勇善战,但并不适合做护卫,他们一个个在房间里喝酒吃肉赌博,玩的倒是开心,压根没人注意到有人摸进了刘寿宫殿门口。
宫殿里头有好几个人,刘寿、黎贪山狼尽在其中,而且两人正在对吼:
“……不行,观风卫若是进山,你们怎么做都行,在城内你们不准动他们!”
“三郡王,我的兄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怯了?今天在宴席上我只是去试了试那王七麟身手,他修为不错,应当有七品境,但七品境的人,我们黎贪寨可是杀掉不少了!”
刘寿怒道:“与他修为无关,他若是个寻常江湖人士,即使后天巅峰又如何?你们要杀就去杀!”
“可他是观风卫的卫首,而且他们观风卫来锦官城就是来查我父王的……”
“那正好做了他,”一个粗壮的妇女狞笑,“给王爷省去一些麻烦,多好?而且我们还能去赚上一笔金铢,他们这些人的脑袋可是值不少钱呢。”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一动。
悬赏他们小命的竟然不是祯王?
刘寿不耐道:“小王再说一遍,别在锦官城里动手!他们不是与大黑峒搅和在一起么?那他们肯定会再入山里,到时候你们在山里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总之在锦官城不行!”
黎贪山狼悻悻的说道:“这伙人又不傻,他们一旦进山肯定异常谨慎……”
“你以为他们在锦官城就不谨慎?”刘寿不屑一笑,“有人伏击他们来着,甚至动用了腥风血蜮,结果他们一个没有折损,反而把伏击一方干了个稀碎!”
黎贪山狼一怔,道:“腥风血蜮都没用?他们这么强吗?”
刘寿冷哼:“王七麟不知道修炼了什么护体神功,简直是有金刚不坏之身!”
黎贪山狼面色凝重起来:“能挡住腥风血蜮,难道他修了罗汉金身?”
刘寿摇头道:“这绝不可能,要修罗汉金身必须得是童男子身,王七麟这人小王已经打听过了,纵情酒色,身子骨很虚。”
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娘的,这小子很有艳福,他身边那娘们当真是美艳绝伦,小王经手的女人比寻常人这辈子见过的女人都多,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啧啧。”
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头缓缓开口:“三郡王,你还是少在女人身上浪费精气。一滴精十滴血,你先天精气不足,再不节制,光靠攒命娘娘的……”
“行行行,这个不用说了。”刘寿捂着额头做头疼的样子,“这点小王清楚,小王现在已经很节制了,今年眼看过半,小王玩的女人二十个巴掌能数过来。”
黎贪山狼说道:“观风卫这些人的脑袋,都是我的,那女人,你的,怎么样?”
刘寿断然摇头:“还是这句话,在锦官城内,你们不许动手,进山之后,你们随意。”
他顿了顿,说道:“在锦官城内要动手也行,但必须得有正经理由,今夜你们去城外埋伏,若是观风卫要偷入我王府,那你们可以格杀勿论!”
黎贪山狼皱眉道:“他们若不来呢?”
刘寿说道:“那你们就等他们进山,大不了透露点消息给他们,让他们必须进山,比如……”
“比如告知他们亡命山涧?”粗壮妇人问道。
刘寿猛的大怒,一把抓起杯子砸向妇人:“你想死是么?”
粗壮妇人面色剧变,脸上灰黑刺青猛的变为血红,身上竟然有怨魂怨鬼冒出!
带着雷鸣的牛吼声再起!
老人咳嗽两声,缓缓说道:“山女,去后面站着,记住,有些事不要提!”
刘寿阴沉着脸看向他们,说道:“黎贪山女,你想做什么?”
粗壮妇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默的走到了老人身后。
黎贪山狼粗声粗气的说道:“不说了,再说就要打起来了,阿爷阿妹,走,我们去外面等着,今夜观风卫要是敢来,嘿嘿!”
他伸手在桌子上掐了一下,实木桌面跟饼干一样被他掐碎,他双手一搓木块,细腻的木粉洒落下来。
九黎峒四个人离开,刘寿阴沉着脸坐下。
阴影之中走出来四个斗笠人,他们一起出声问道:“教训?”
刘寿没回答,反问道:“你们与王七麟打过交道,这是个什么人?”
斗笠人说道:“进步神速,尽快杀死,或者莫要为敌!”
刘寿脸色阴沉下来。
过了一阵他问道:“你们四个刺杀他的话……”
“绝不找死!”斗笠人们断然说道。
“他有这么强?你们每一个不是都有七品之高的境界吗?”
斗笠人一起说道:“他很强,但不是最强的,他身边强手更多!”
听到这话刘寿不耐的摆摆手,四个斗笠人分别回到阴影中,屋子里头一下子空了。
刘寿再不说话,只是盘腿坐在一张宽阔木床上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
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往墙角摸去。
八喵和九六在前面带路,毫无声息,一路上很顺畅。
翻墙离开这宫殿,又拉出一段距离,九六倾听四周,然后点点头。
王七麟说道:“刚才那四个……”
谢蛤蟆则说道:“无量天尊,亡命山涧……”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后又一起点点头。
见此王七麟再次开口:“先不废话了,出去再说,这里头还是危险,先找他们藏宝库,找到东西就想办法跑路。”
刘禄算是最会养生的一个,回去之后便沐浴更衣然后睡觉了。
接下来是从未露面的刘福宫殿所在,他是祯王嫡长子,宫殿比三个弟弟更大气:
宫门恢弘,北面为带有月台坐北朝南的正殿及耳房,东西两边为厢房和耳房。
宫殿的屋顶为硬山卷棚顶,上面有大块且齐整的琉璃瓦,月光洒在上面,有着异样的温情。
可是院子里头却没有温情,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灯光。
九六贴墙角仔细听,然后冲王七麟摇摇头:里面没有活人。
两人又对视一眼,悄默默的离开。
“祯王的世子是怎么回事?”王七麟低声问,“府里头死气沉沉的,会不会已经死了啊?”
谢蛤蟆皱眉说道:“不清楚呀。”
王七麟催促他道:“那以你推测来看,他死了没有?”
谢蛤蟆嘀咕道:“七爷,这没法推测,祯王世子很少抛头露面,咱们也没有他什么信息,老道怎么推测?老道推测不出正确结果呀。”
王七麟笑道:“是呀,所以让你推测一个,你推测不出正确结果,那你推测的反结果不就是正确的了?”
谢蛤蟆:“干!”
原来我竟然是小丑?
再后头便是最为奢华宏伟的一座宫殿,祯王的寝宫。
王七麟准备钻进去瞧瞧,结果刚要露头九六挡住了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外面夜空。
夜空之中,星辰稀稀落落。
谢蛤蟆看了看后摁住他肩膀,低声道:“不能往前了,祯王寝宫有一个结界,只要我们进入结界一定会被发现!”
“那祯王府的藏宝库呢?”王七麟问道,“咱们不打探消息了,先去藏宝库找戏精石头看看?”
谢蛤蟆指向西北说道:“根据老道对祯王府风水测算,这藏宝库应当就在那位置,咱们摸过去。”
王七麟正要动手,忽然反应过来:“道爷不对啊,那戏精石头已经进入祯王府有些日子了,会不会被他们给粉碎?毕竟那玩意儿很可能记述了祯王许多罪恶!”
“即使它没有被粉碎,谁知道它被藏在哪里?祯王不一定会将它藏在宝库里呀。”
谢蛤蟆点点头:“有道理。”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又说道:“咱们草率了,应该获取更多信息之后再进祯王府,要有的放矢呀!”
“有道理。”谢蛤蟆再次点头。
王七麟说道:“那咱们就这么撤?总感觉收获太少,今夜不值当。”
谢蛤蟆沉吟,道:“有道理。”
王七麟阴沉着脸看向他,这货是变成如生纸人了?
谢蛤蟆嘻嘻一笑,说道:“七爷,你若是希望咱今晚不白来,那咱们去弄点收获不就得了?”
“比方说,抓走刘寿怎么样?把刘寿弄出去,只要做的手脚干净,没人知道是咱们干的……”
“这可是大丰收!”王七麟咧嘴笑了,“就这么干,抓他!”
587.有种就来找我
要在祯王府里偷个鸡蛋都是难上加难,何况是偷抓一个世子?
而且这个世子身边还有四个高手。
那四个斗笠人王七麟有印象,当初他对付上一任的并郡郡守刘博的时候,斗笠人就出现过。
他记得这四人是西域名门血刀门下四大护法,叫做血刀四行者。
四个人实力很强,里面的一个就能跟武氏有数高手武夜阑打的有来有回,这样从四人身边抓人可是大难题。
他现在修为不一定能比得上武夜阑,所以顶多能打其中一个,而人家那么牛逼的还有三个。
更重要的是这是人家的地盘,一旦开打人家只要出个声,那估计同样厉害的还能出来几十个。
这样王七麟便为难了。
谢蛤蟆凑到他跟前低声道:“七爷,血刀四行者不好对付,如果是正面对敌,咱们两个联手估计也只能跟他们打个平手……”
“道爷你这就不必谦虚了,”王七麟摇头,“如果不是担心惊动祯王府,就您自己一个人打他们四个都没问题,我知道,你可以的!”
谢蛤蟆无话可说了,他仰头看向夜幕,默默的询问自己:是不是以往装逼装太狠,把自己人都给糊弄了?
王七麟问道:“不过你想说什么?咱们两个能跟他们打个平手,可是咱们不敢出手呀。”
谢蛤蟆挠挠下巴道:“哦,无量天尊,咱确实不能出手,正是因为不能出手,所以才能对付的了他们!”
“此时三世子宫殿里头只有他和血刀四行者,而那宫殿是封闭的,所以你的虿雾……”
王七麟心里一动,虿雾不成问题,十咦能喷出这东西来,他问道:“可是虿雾剧毒吧?会不会将他们给毒死?”
刘寿一心想弄死他,所以他也一心想弄死刘寿,可现在不是时候,刘寿对他们还有价值。
谢蛤蟆轻轻一笑:“不会的,七爷你压根不知道虿雾有多厉害!”
“老道曾经与你说过瘴气的厉害,但山中瘴气比起虿雾还要差十八条街!”
“虿雾若是足够浓,那便是剧毒,可它若是不够浓郁,那便是一等一的迷药!”
王七麟恍然的点头。
药物这东西,抛开剂量就是耍流氓。
虿雾高浓度为毒药;低浓度是迷药。
高低浓度这东西各有用处,这才是它的最大价值。
十咦自己就能喷出虿雾,他将十咦交给八喵,小声做了安排,问道:“明白爹的意思了吗?”
十咦握紧小拳头使劲点头。
它面色坚毅,做好了为爹尽忠的准备。
八喵摇尾巴冲他贱贱一笑:放鸡儿心啦,小意思!
刘寿的宫殿不止一个房间,此时他已经回到卧房之中,这点透过窗棱纸后的灯光能看出来,他自己待在卧房斜倚在卧床上看书。
可是血刀四行者位置不好确定,他们四个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王七麟本想让九六来个精准定位,谢蛤蟆笑着摆摆手,指向院子东南位置。
祯王这样的皇家讲究很多,常年要祭祖祭神,每个院子东南角都有供桌,初一十五和各个节庆要供奉瓜果和鸡鸭鱼肉。
此时三世子院子里自然也有这样的供桌,而且上面有时令瓜果,中间是一个大西瓜。
这应当是前两天刚摆上的供品,刘寿宫内的奴仆没有来得及撤掉,或者他们也不打算撤掉,要一直维持供品给祖宗神仙们上供,以祈求庇佑。
谢蛤蟆偷偷溜了过去,王七麟没看清他往大西瓜上贴了个什么符箓,很快他跑路了,接着他听到大西瓜发出了啵啵、啵啵的声音。
好像大西瓜在放屁。
这声音其实很轻微,只是此时是深夜,对于有修为的人来说还是挺清楚的。
毫无疑问,这声音对于一座宫殿的院子里头来说是很大的异常。
血刀四行者跟蝙蝠一样飞了出来,他们落地后便确定了声音位置,接着一个起落围住了供桌。
四人同时发声:“怎么回事?这瓜成精了?”
声音落下,四人同时出手,夜空中顿时有赤炎燃烧,西瓜‘砰’一下子炸开了!
一股瓜果发酵所独有的酸臭味便在院子里飘荡开来。
王七麟明白了。
原来谢蛤蟆刚才用符箓催熟了西瓜,让西瓜瓤腐烂发酵,这东西一旦发酵会产生大量气体,谢蛤蟆弄了个小孔,气体带着汁水往外窜,所以就有了‘啵啵、啵啵’声。
血刀四行者可不知道西瓜是被人催熟的,他们四人只以为自己是闹了乌龙。
西瓜被血刀劈炸的声音还挺响亮的,刘寿又有修为,自然听到了这声音。
他隔着窗户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要夜闯王府?”
血刀四行者又跟蝙蝠一样飞了回去,刘寿喝问四人,四人便进入他房间去回复。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躲在花丛里的王七麟盯着窗户看,看到房间里头血刀四行者笔直的身影忽然摇晃了一下,四人似乎意识到不妙转身要往外飞,结果刚跳起来便软倒在地。
刘寿则依然倚在床头。
王七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设下陷阱,他没敢妄动。
过了十几个呼吸,窗户被推开,一只猫爪往外摇了摇,这是八喵在开窗。
谢蛤蟆立马飞了过去。
两人捂着口鼻钻进去,血刀四行者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意识。
虿雾很霸道!
谢蛤蟆二话不说直接挥手拍碎了四行者的脑袋。
王七麟诧异的看向他,他言简意赅的说道:“血刀门每个人都是沾满中原百姓鲜血,他们名声比前朝监谤卫的二十八宿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这话王七麟点点头,否则他也要处理四人,起码废了四人修为——他们既然决定绑了刘寿,那这四人肯定会追查观风卫。
他们是劲敌!
不过四人的死相还是让他大为感慨:这四人是高手,四人联手更是厉害,恐怕在蜀郡武林是能数得着的。
结果,四个人死的莫名其妙!
他们阴魂若能进阎罗殿,一定会喊冤的。
刘寿昏迷,谢蛤蟆上去查看他的情况,忽然身躯一震。
王七麟立马捏剑诀准备出击。
谢蛤蟆喃喃道:“有意思,原来是这么回事,嘿嘿,七爷,咱们抓对人了。”
他这话说的有点没头没尾,不过意思很明确,他们的抓捕行动是正确的。
谢蛤蟆用床单子包裹起刘寿准备扛着他跑路,结果包裹的时候他摆弄了一下刘寿的手臂,忽然又发出‘咦’的一声。
听到这声音王七麟心里一紧,问道:“道爷,又怎么了?”
谢蛤蟆低声道:“这个三世子有问题,算了,此地不宜久留,此处更不是该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走!”
他的身影一闪而逝,王七麟正要跟上去,结果一回头看到床头一本书——
《历朝历代艳俗典籍》!
很大的一本书,就跟半张茶几面一样。
显然,先前刘寿倚在床上就是看这本书。
于是他上去翻开书看了看,第一页就是一个薄纱飘零的姑娘对他笑的合不拢腿。
见此王七麟赶紧找了个包袱将这本书给带上了。
他不爱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徐大爱看,这是他给徐大准备的礼物。
皇家珍藏版黄书,这东西真是在外面千金难买!
他收起书正要走,谢蛤蟆又窜了回来,他琢磨了一下在宫殿里头贴了几张符箓。
王七麟没有多问,他明白谢蛤蟆的意思:这是烈火符,待会要燃烧宫殿制造混乱的。
剩下的就是撤出祯王府。
这更容易。
祯王府太大了,防卫不可能做到方方面面毫无漏洞,而且外面是大片林子,这样只要人进入林子,那要追查起来可就更难了。
九六用鼻子和耳朵去寻找无人看守之处,如果实在找不到这种地方,它就告诉八喵哪里有人,八喵从影子里去悄无声息接近这人——
没有什么人不是它一记小尾巴敲不晕的!
他们一路往外走,谢蛤蟆一路贴符箓,慢慢悠悠、小心翼翼,一路无惊无险到了墙角。
祯王府也知道外面的梧桐林容易被对手所利用,他们在梧桐林里安插了许多暗哨。
九六和八喵要想悄无声息拔除这些暗哨是非常困难的事,而且也非常耗费时间,实际上从他们决定离开祯王府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天色微亮。
黎明不远!
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一眼,两人想到了一样的主意:“往外硬闯!”
都到这里了,还耗费那脑筋干什么?扛着人往外跑得了!
至于祯王府安插在林子里的暗哨?
这些暗哨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们两人?
两人怕的是在祯王府里被人给包了饺子,可不怕从边缘地带往外硬冲。
而且祯王府就在锦官城边缘地带,冲出去越过丛林再越过一片民居,就是城墙!
再越过城墙便是出城,到时候还不是水多任鸟飞?
当然祯王府内高手云集,肯定会有人追杀他们,王七麟对此表示欢迎:
听刘寿的意思,他们观风卫迟早要跟祯王府方面有武力冲突,既然这样那就先斩杀对方几个大将,分而破之!
两人在墙角把脸一蒙,收起八喵和九六扛起用床单子包裹着的刘寿,直接窜出高墙往林子里冲。
暗哨十分警戒,瞬间便有凄厉的鸣镝声响起!
林子里头火光四起,有人从树上飞扑下来挥刀斩出!
王七麟一拳打断身边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树,顺手抓起小树当做白蜡枪杆扫了上去。
暗哨刀快锋寒,可是——
他太短了!
一条树干跟长枪般扫出,顶上枝叶繁茂,就跟一把扫帚,直接将这扑下来的人给扫在了地上。
箭雨倾覆,四周有几十支快箭穿破空气带起凄厉刺耳的声音追来。
王七麟暗骂一声傻逼,这么密集的树林里头用什么弓弩?
他压根不管利箭,扫飞了这里的暗哨后往林子里狂钻——跑的很快。
鸣镝声此起彼伏,又有一声刺耳的空气撕裂声,接着王七麟感觉心头一冷。
有高手在射箭!
他头也不回只是反手将小树后扫,嗤啦啦声音顿时响起,枝叶飞散中,一支利箭将树干劈开,来势汹汹、不减力道,直冲他后心而来!
谢蛤蟆冷笑一声大喝道:“圣火起!”
他身上冒出火焰,火焰迅速凝结为一个妖娆的女神,那女神从他背后往外探出,双手往外优雅洒出,如同花魁撒花瓣,只是它洒出的是火焰!
树林之中大火顿起,周边几十棵树变成了火炬。
火焰成火线,有烈火一路往后燃烧,他们走来的一路成了火路!
谢蛤蟆低声道:“七爷,可惜你的火焰身樽者没在身边,否则拜圣火教就要哑巴吃黄连了!”
王七麟也感到遗憾,他一边往前窜一边说道:“没事,火焰身樽者只要出现就好,咱们出去后想办法再干一票,到时候把火焰身樽者给带上,让它露露脸!”
还没有人发现刘寿失踪的事,祯王府内起火后,前来追击的人顿时少了,更多的人立马往后退。
这就是训练有素!
祯王府必须得防备外敌是要调虎离山,他们各方力量得先展开防卫。
王七麟心里一动,一边跑一边粗声粗气的叫道:“我乃是听天监铜尉王七麟!”
“我乃是听天监新近声名鹊起的王七麟,有种的就来与我一战,有种的就来找老子!看老子不一刀劈死他!”
后头又有一支利箭追来,王七麟奔袭路上身影变幻,瞬间越过了好几棵树。
射箭者乃是一名箭术大师,利箭射出就跟火箭炮似的,一连穿透三四棵树才势弱。
远处林子中响起一声长啸。
王七麟在梧桐林中狂奔,继续高声大喊:“老子王七麟,有种的就来找老子与老子一战!老子让你们尝尝天下第一刀的滋味!”
祯王府内外都很热闹,各种鸣镝声四起。
黑夜之中的锦官城也热闹起来,城墙的墙垛中拉出了强弩,巡夜的卫兵纷纷集结向祯王府进发。
快要冲出梧桐林,王七麟和谢蛤蟆分作两路,他腾空而起跳上民宅屋顶,踩着屋顶向城外方向飞掠。
有人追踪在后,咆哮声连连!
他沉默不语,一心往城外奔逃,城内街道上士兵虽多,可是与他差距极大,压根看不清他的身影,只会感觉头顶有阴影扫过。
锦官城墙高兵多,外有大河环绕,所以要想从外面攻上城墙是很难的事,这也是以前九洲内乱时候五诏和交趾国大军冲到这座城池就被挡住的原因之一。
可是从城内上城墙就简单了,此时毕竟是和平年代,城防军没有防备会有敌人从城内夺城墙。
王七麟冲到城墙,城内有阶梯,他几步窜上阶梯到了墙头,墙上士兵立马厉喝:“敌袭!”
飞箭、劲弩全数扫来。
但王七麟已经跳下墙头,起跃之间冲往荒野。
后头咆哮的巨人也到了墙头,城防卫兵同样以利箭招呼!
巨人浑身硬毛如同钢针,对刺来的利箭浑然不惧,粗壮双隔壁随意挥舞,带起劲风将利箭拍飞。
偶有劲弩射出长箭到他跟前,他一把抓住甩向冲来士兵,两个士兵当场血溅五步!
巨人轻蔑的看了眼士兵,追着王七麟身影跳下去继续狂追。
他身高腿长、速度极快,城内有巷子阻隔有茅屋遮蔽让他难以发挥优势,到了野外他速度更胜一筹,本来跑的快又能御风,最终在大河之前挡住了人。
看着绑的跟木乃伊一样的王七麟,巨人仰头狂笑:“我知道你不是王七麟,本来你在祯王府闹腾,我不想管,可你竟然抛出王七麟的名字,哈哈哈,你想嫁祸王七麟?你是王七麟仇敌?”
狂笑之中,他捏了捏拳头,铁爪之中有火星溅射:
“我也是王七麟仇敌,按理说咱们可以做朋友,可惜我今夜心情不好!你偏偏又提起王七麟,让我心情更是不好!那我没办法,只能杀你来止怒!”
“不过你且放心,杀你之后,我会杀王七麟为你报仇,让你死的不冤!”
他一步跨出,河洲土地松软,四周泥沙飞起,像是一阵大雨。
庞大魁梧的身躯穿破泥沙大雨射出,像海上历经千百年大浪冲击而不碎的磐石碾压海浪而来,气势滔天,让人望之胆寒,难以生出力敌之心!
“记住!杀你者,黎贪山狼!!!”
一枚刀鞘像箭般飞到。
黎贪山狼毫不顾忌勇猛撞来,地面震颤,瞬间地下有利刃穿出。
王七麟鞋底唰的被刺透,但太岳不摧神功运行,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硬,踏在利刃上如履平地!
“嚣张!”
他踩着利刃迈步而过,最后的月光洒落,妖刀带起凄冷决绝的寒光从黎贪山狼头顶流淌。
黎贪山狼面露狞笑,爪印翻飞中一巴掌捏住了妖刀,厉喝一声竟然要扭断刀身!
王七麟瞬间放弃刀柄矮身从他身边掠过,双手捏火焰印,挥印砸出!
必中一击!
黎贪山狼却不可思议的提起膝盖以膝盖硬顶他,手捏妖刀落下,夜风变寒风,王七麟快退,妖刀贴他肩膀劈下!
身手高超。
王七麟暗暗吃惊,黎贪山勇可比他这个哥哥差太远了!
黎贪山狼没有追击他,而是握着妖刀缓缓举了起来看向锋利刀刃。
王七麟运转真元怒跺大地,乱泥翻飞中有鹅卵石跳起,他接连出脚踢在上面,鹅卵石带起呼啸声跟出膛炮弹般飞射黎贪山狼。
黎贪山狼张开嘴巴冲前方咆哮。
一圈音浪轰鸣着涌来,大河浪花四起却被音浪给压制,迅疾飞起的鹅卵石被音浪正面冲击,如汤沃雪、化为齑粉!
“剑出!”
金翅鸟御剑出现在黎贪山狼面前,黎贪山狼措不及防,被开门剑一剑给击中后背。
他背上硬毛炸起,像是穿了一件钢针铁甲!
八门剑轰鸣,黎贪山狼竟然硬扛这一剑,代价仅仅是往前踉跄几步!
防御力异常恐怖!
他故意硬扛这一剑的,踉跄迈步中他瞪眼怒视王七麟吼道:“飞剑!你真是王七麟?”
其他五把剑出现了。
小夜叉头次作战但奋勇第一,他乃是佛前猛士,有勇健之能,御剑劈出,剑势不可挡!
这下子黎贪山狼可不敢再托大,回身爪影变幻,环行轰击的五把剑全被他给拍开。
可是八部天龙都有赫赫神威,御剑突袭之下即使是青云子这等高手也得手忙脚乱,何况黎贪山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六剑飞旋,他的手臂鲜血淋漓,一道肌腱断裂,伤口狰狞可怖。
他回头厉声道:“真是你!王七麟!”
一声咆哮,地上泥沙爆炸。
他抬脚跺地,身影顿时出现在王七麟跟前,四周四个身影,每个身影几十个爪印撕扯,身影之后有鬼哭啼,其声凄厉、乱人心神。
并非是黎贪山狼强悍如斯,速度能快到这个地步——而是幻术!
他不只是擅长近战,还擅长幻术!
可惜他不知道,大蟒神能看破万千幻境!
幻影鬼哭凄厉,王七麟看也不看,双拳搓出御使二牛之力,气血澎湃、真元激荡,夜风断绝只有拳风汹汹!
金翅鸟御剑从黎贪山狼头顶刺下,黎贪山狼目呲欲裂挥拳重捶王七麟胸膛。
他手臂更长!
王七麟咬牙怒目往前冲,瞬间有十几拳凿在他胸膛。
狂野的拳劲像暴虐的洪浪涌入他身躯,奇经八脉中真元翻涌,他喉头发痒想要吐。
但他不管不顾,同样将拳头砸出。
目标是黎贪山勇双臂开裂的肌腱!
588.美人蛇蜕的变身(弹壳爱大家哟)
泥沙翻飞,鲜血四溅!
两人以快打快,一个交锋就是十几招!
王七麟胸膛挨了十几拳,身上肌肤迸溅,形如碎石,最终扛不住灌入身躯的巨力被打得后退不止。
黎贪山狼浑身鲜血淋漓,五把飞剑在他身上横冲直撞,小阿修罗狞笑、夜叉恶鬼冷酷,一个彪悍一个强硬,这两把剑是无坚不摧的!
歌声奏乐、香神出味,一个是靡靡之音消弭斗志,一个是异香异气迷人心智。
黎贪山狼有一瞬间的失神,接着身下劲风突起!
他反应极快一脚踢出,刚飞起的听雷神剑被他一脚踢中给踢的飞起。
“轰隆隆!”
滚雷声中,听雷神剑神威再现,黎贪山狼反应虽快可终究遇袭!
避开了裆下要害,但他半个脚板被炸的血肉翻飞、脚趾断裂。
他并不在意这点伤害,而是冲王七麟狞笑并兴奋大叫:“老天垂怜,真的是你!”
一道虿雾喷面而来!
黎贪山勇身影瞬间后退十几步,可六把飞剑等在他身后,等于是他自己往剑上撞。
带着硬毛的皮肉掉落,他毫不在意挥手捶向王七麟。
一道骨锤凭空而现,出现之后瞬间变大数十倍,王七麟正在追击他,等于是主动上门被捶。
咣当巨响中,王七麟身影往后退。
浓密的虿雾之中寒光一闪而逝,妖刀贴着骨锤飞射在他胸前。
黎贪山狼狂笑,妖刀刺入他那夸张的好像在胸口塞了俩屁股蛋子一样的胸肌,随即硬生生被肌肉给夹住了!
背上肌肉夹住了五把飞剑、胸口肌肉夹住妖刀,他受伤很重但并不在意,而是奋力捶了一记骨锤嚣张大笑道:“你武器尽在我身躯,看你怎么办!”
嚣张!
彪猛!
悍不畏死!
王七麟只有简单的一句话:“那把刀有毒!”
黎贪山狼的笑容凝滞了。
王七麟没给妖刀抹毒,可是刚才妖刀是穿破虿雾刺进他胸膛的,刀上难免沾染毒素。
黎贪山狼一震胸膛,妖刀倒窜,伤口青黑迅速肿胀腐烂。
虿雾之毒,毒性奇强!
王七麟伸手御气,妖刀唰的一声倒飞回到他手中:“你死定了!”
黎贪山狼狞笑:“区区毒物老子会怕?老子会走路的时候就去杀大黑峒的崽子,这辈子不知道中了多少毒,老子百毒不侵!”
王七麟运气平息翻涌震荡的真元,冷静的说道:“你死定了!”
黎贪山狼跺脚飞起挥锤子砸下。
王七麟抢先一脚跺地又是泥沙翻飞接着他人影消失。
“胆小鬼!滚出来!”黎贪山狼挥锤劈落,泥沙暴起、后面河流中水浪轰鸣!
五把飞剑在他背后翻转,就像是五把改锥。
黎贪山狼甩身,爆鸣声再起,听雷神剑正面袭来,直冲他面容。
他仰天狂啸,浑身上下真气贲射,五把飞剑被硬生生给顶了出去,正面劈出的听雷神剑也是踉跄一歪在狂野如飓风的真气冲击下而侧滑出去。
王七麟继续捏剑诀御使七把飞剑再上!
飞剑或快或猛或狠——
金翅鸟御开门剑其疾如风!
夜叉御惊门剑其徐如林!
阿修罗御死门剑侵略如火!
还有大蟒神御景门剑而不动如山!
八部天龙剑阵展开,越是施展威力越是强大,黎贪山狼表现虽然凶残蛮横,可是逐渐落入下风——他被剑阵围困住了,八门剑锋利,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眼看自己要被缠死在剑阵中,黎贪山狼凶性大发,索性忍受七把剑的攻击不再还击而是扭头冲王七麟扑去,口中大叫:“奸邪小人,我要撕碎你!”
七把剑先后轰在他身上,他全身鲜血淋漓,伤口破残恐怖,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王七麟浑然不惧,看到他冲自己扑来,他也往前冲,怒目运气,以最快速度施展太阴断魂刀!
看着他正面而来,黎贪山狼狞笑,全身一震忽然射了……
全身开射!
他浑身钢针铁刺一样的硬毛化作群蜂包裹向王七麟!
王七麟浑身顿时变为刺猬,这些硬毛着实锋利,而且过于细小,竟然攻破了太岳不摧神功插进他皮肤里。
但太阴断魂刀也刺入了黎贪山狼左胸伤口——先前妖刀便已经刺伤他,并且带虿毒腐蚀了他胸部肌肤,如今伤口腐化,妖刀刺入更深!
黎贪山狼也是凶悍,刀尖刺入,他立马挥爪握住刀刃往外撕扯!
‘嗤啦’一声响,妖刀从他胸口往外掠,挒开老大一条伤口。
猩红鲜血如泉水般往外喷涌。
却避开了心脏要害。
而他另一只爪子同时伸出一把抱住了王七麟将他搂紧了怀里,张开嘴巴向他脖子探头咬下!
你在我怀里了,你的刀被我推开了,我看你还怎么反抗!
王七麟仰头冲他俯下的嘴巴吐了一口气……
十咦从他嘴里探头,一股浓郁虿雾涌入了黎贪山狼之嘴!
黎贪山狼身躯再震,他这时候才知道,刚才的虿雾并非是王七麟使用了什么暗器,而是对方能口吐虿雾!
失误了!
王七麟一只手握刀另一只手摁在他胸口,死死的摁住他胸口,一把飞剑被他钉进了黎贪山狼左胸重伤血肉中。
直没入柄!
黎贪山狼低头咬下,他奋力扭动剑柄。
顿时,他那獠牙遍布的大嘴里快速涌出血沫子,漆黑发臭的血沫子。
王七麟一脚将他踢开,他踉跄着往后退,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随着他喘息有更多血沫子冒出,从他嘴里鼻子里、从他七窍之中冒出。
他的大嘴奋力张开发出‘荷荷’的声音,指着王七麟得意的笑:“你,也得死!”
“不是毛,是钦原蜂尾上针!”
王七麟低头看身躯。
他的情况也很惨,浑身插着不知道多少的短毛——也就是钦原蜂尾上针,整个人变成了刺猬。
然后就在黎贪山狼得意的目光中,这些尾上针忽然一起消失了。
黎贪山狼心头巨震,眼睛睁大猛的一口黑血喷出!
这口血也包含了他最后一口气,气息泄掉,他再无力坐住而是瘫软在地。
于是他的眼睛正好看向天空。
东方有一抹鱼肚白出现。
天亮了!
王七麟去他身上抽出飞剑,一捏剑诀所有的剑飞回他背后剑鞘。
接下来就剩下处理掉黎贪山狼的尸体。
然后目标达成:
他是故意引诱黎贪寨来追杀自己的,先前在刘寿宫外听到黎贪山狼一伙人的讨论后,他便知道自己一方与九黎峒之间没有任何妥协余地。
而自己一方确实需要进山去查一些事,这样黎贪山狼一伙人就是祸害。
于是先前他逃跑途中便喊出了自己名字,他这么做是故布疑阵,并不能成为祯王对付观风卫的证据,反而可以引诱黎贪寨的人来追杀他:
黎贪寨方面恨死了他,所以自己逃跑的时候喊出‘王七麟’这三个字,足以刺激黎贪寨方面追杀他。
一切如他预料,黎贪山狼确实没有因此而猜出他的身份,只是想拿他来泻火。
结果,他实力比不上王七麟,最终被分而击破!
不过王七麟赢得也很侥幸,他以为自己没有小看黎贪山狼,其实还是小瞧了对方。
黎贪山狼的修为得是八品境,单纯比修为和武道功夫要比他更强,可惜他有太岳不摧神功和八部天龙剑阵这两套超强功法。
一防一攻,他可以以此越境杀敌!
而且黎贪山狼最为失算的一点跟之前以腥风血蜮刺杀他的人一样,都没想到自己的杀手锏会对他无用。
钦原蜂尾上针是什么他不清楚,不过他知道钦原,这是上古毒鸟!
《山海经·西次三经》有云: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有鸟焉,其状如蜂,大如鸳鸯,名曰钦原,蠚鸟兽则死,蠚木则枯。
钦原这鸟长得与蜜蜂很像,但个头很大,毒性恐怖,碰到鸟兽则鸟兽死,碰到草木则草木枯。
这些尾上针攻破太岳不摧神功的防御刺入他体内,将大量毒素也传入他血脉。
然后被十咦全给吸收了。
而那些尾上针更惨,直接被造化炉当法宝给吸收了,这会已经放在炉子上炼了起来。
想到造化炉他闭上眼睛去内视一番,发现造化炉已经将前些日子他从美女蛇手中所得到的两件蛇蜕都给炼好了。
两个上身为人、下身为蛇的蛇蜕变成了两件连体衣裳,薄如蝉翼、通体漆黑。
他不清楚这两件衣裳有什么用,便拿出来甩开看了看。
衣裳倒是宽大,是整体套在身上的,可是他套上后发现这衣裳带帽子,而且还是个连体帽,没有露出脸的地方,形容一下就是这玩意儿很像一个超大号的羽毛球!
他脱掉衣裳挠挠后脑勺露出茫然之色:这玩意儿实在没有用,材质轻薄看起来并没有防御力,他找了块石头用衣裳给包裹住,然后一拳砸上去,石头立马碎裂!
难道这是一件防刺服?或者能防住毒?
他本想缠在手上试试,后来觉得这是自残,是很傻叉的事,于是他看向了黎贪山狼的尸首。
他抖擞衣裳看了看,嘀咕道:“这玩意儿不会是隐身衣吧?如果是隐身衣那可是赚大发了!”
反正造化炉炼出来两件衣服,于是他收起一件将另一件套在了黎贪山狼尸首上。
他想用尸首来试试这衣服有没有防刺或者防毒能力,死人不会说话,是最好的试验品,不会怀疑也不会将消息透露出去。
黑衣裳刚套住黎贪山狼的上本身,接着像蛇一样扭动起来,迅速将整个尸体给套住了。
王七麟吓一跳,赶紧往后退。
看起来不算很大的黑衣裳将黎贪山狼那魁梧巨大的尸首全给套了起来,并且像蛇进食一样不断扭动。
就在这扭动之中,黑衣裳样子逐渐变幻,慢慢的变成了黎贪山狼的样子……
黎贪山狼整个出现了!
王七麟实在是傻了——这是什么衣服?
黎贪山狼的样子就像他之前在宴席上见过的一样,形如朱厌,面色通红,不过身上没了硬短毛,而且双眼紧闭,毫无呼吸。
“这算什么事?”王七麟用妖刀去捅了捅崭新的黎贪山狼,忍不住的嘀咕,“难道这衣服吃了什么东西的尸首,就能变换为一具全新的尸首?有复原尸体的功能?”
可是妖刀捅在上面后他发现不对,这还是一件衣服,只是鼓胀起来了,其实轻飘飘的。
于是他吃惊的将尸首样的衣服给挑了起来,发现它后面有一条裂缝。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他挑开缝隙看了看,自己钻入其中——这好像还是一件衣裳!
正好黎贪山狼个头极大,他很轻松钻了进去,随即便感觉衣裳充盈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金灿灿的晨曦和哗啦啦流淌的碧绿水流。
他举起手,看到两只带着铁钩的大爪子!
这一刻他变成了黎贪山狼!
他咳嗽一声,声音却没怎么变化。
但他去河边俯身看河水,他确实变成了黎贪山狼:
一样的脸,一样的身躯,衣裳没变,还是先前被飞剑所撕破的那一身衣裳,声音也没变,还是他自己的声音。
王七麟伸手去摸河水。
手中没有感觉。
这样他急忙咧咧嘴、歪歪眼做出一些表情。
面部表情控制没有问题。
他又伸手摸了摸脸,能感觉到是隔着东西在碰自己的脸。
这样他品味了一下,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整个人进入了一具皮囊中,这具皮囊的脸还跟他的脸非常契合,而手脚感觉则不太契合。
要脱掉也简单,它就是个皮囊,后面是有缝隙,从中钻出来即可。
所以想让衣服起效,就得需要将皮囊背上的空隙给挡住。
王七麟想到了梦中见到的拉链,可惜现在没有拉链这东西,否则这个皮囊就很完美了。
然后他又想,这皮囊是怎么起效的呢?是吸收了整个尸体才能变身还是说只要吸收一部分血肉就能变身?
还有,它是不是可以反复使用呢?如果可以反复使用,怎么将它从尸体上剥离下来?
他一路往回走一路皱着眉头思索,结果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有一队卫兵上来将他给堵住了。
领兵的校尉是个络腮胡子大汉,他摁着军刀厉声道:“黎贪山狼,你清晨时候杀我兵将,可知这是何罪?”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我不知道,这得去问问三世子。”
他表现出来的嚣张与傲慢激怒了兵丁们,大汉悲怆的叫道:“大庭广众下杀朝廷精兵,形如造反……”
“你们也算精兵?”王七麟打断他的话冷笑,“一群蛀虫罢了!”
“还有,你们不必在这里给我扣屎盆子,我有什么罪,你们去找王爷,王爷若要治我的罪,我自然认罪,可你们想治我的罪?那真是做梦!”
他能猜到黎贪山狼此人平日里的霸道作风,所以这会为了避免露出马脚他尽情的往外展示蛮横。
另外他还想给九黎峒拉仇恨,反正杀了兵丁的确实是黎贪山狼,这样还不得赶紧抓住机会给他扣屎盆子、给他拉仇恨?
卫兵们果然气炸了,可是让他们来抓捕黎贪山狼他们又没有这胆量。
王七麟鄙夷这些人,他上去推开校尉大踏步往城里走。
有士兵悲愤的问道:“郑头儿,怎么办?”
校尉阴沉着脸看向他,反问道:“昨天开始坊间就传,有好些人梦见了咱锦官城的城隍老爷给他们托梦,说陛下和听天监派遣了观风卫来巡视天下、整治各地贪官污吏,这是真的?”
一个矮壮的兵丁说道:“这个请郑头儿放心,我二舅姥爷就被托梦了。”
他又向左右解释:“弟兄们都知道我二舅姥爷没有孙子最疼我这外孙,他绝不会骗我,昨晚我去给他送点心,他亲口把这事告诉我的!”
郑头儿阴沉着脸看向前方魁梧的背影,缓缓的点头:“观风卫?那就看看他们靠谱不靠谱了!”
他必须得给枉死的兄弟讨还公道,如果坐视不管,手下人心就会散乱。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黎贪山狼这幅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很是显眼,吓得早起的孩童哇哇大哭。
不过锦官城百姓起得晚,这会街道上人不多,被他惊吓到的人也不多。
他走到一处路口,斜刺里出现一个壮硕的妇人,说道:“大哥,你还好吧?”
这是当初在三世子宫殿里说过话的黎贪山女。
黎贪山女是突然出现的,像是已经跟了他一段路,这让他心里暗暗警惕:以后只要披上了这件皮囊,那即使没人的时候也得小心言谈举止,因为他不知道暗地里有没有人盯着自己。
面对黎贪山女的询问,他捂着嗓子用沙哑干涩的声音慢慢说道:“没事,那人很厉害。”
黎贪山女并没有怀疑他身份,而是关心的问道:“你的嗓子怎么了?那人是谁?他伤到你了?”
王七麟缓缓摇头,皱着眉头苦着脸,一幅忧心忡忡的死样。
黎贪山女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叹了口气,问道:“王府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消息?”
黎贪山女一脸莫名其妙:“大哥为什么问这话?王府被人纵火,但火已经熄灭了,到底怎么了?”
王七麟继续摇头,他站定脚步露出更苦恼的样子。
思索了一下,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你先回去,我要去找王七麟和观风卫。”
黎贪山女诧异的看着他并下意识的说道:“大哥要去找王汉狗?三世子不是不许咱们在城内杀他们吗?”
王七麟阴沉着脸低声说道:“三世子被人抓走了,被咱们人抓走了!”
“王七麟和观风卫不是咱们敌人,咱们敌人另有他人!”
“什么?”黎贪山女大惊,一时之间被震懵了。
王七麟郑重点头:“这消息你自己知道就好,先别对外透露,我要去找王七麟问几件事,之前咱们之间是误会,观风卫是咱们朋友。”
“什么!”黎贪山女懵了,“是他们杀了小弟和咱们上百的弟兄哇!”
王七麟摆手道:“小弟背叛了咱们,你别多问,大哥也有许多疑惑,总之观风卫不是咱们敌人,祯王才是咱们敌人!”
“一切都是误会,大哥要去查出真相,你先回王府。”
黎贪山女狐疑的看向他,目光中已经有些疑问的意思了。
王七麟不敢久留,他怒视黎贪山女一眼,黎贪山女收起目光赶紧离开了。
黎贪山狼个性霸道、行事蛮横,这点帮助了他,黎贪山女不敢质疑他,所以心里有疑问也只能放在心里。
拉开距离后他又捏着嗓子喝道:“等等!”
黎贪山女奇怪的回身看他,他阴沉着脸说道:“一定防备祯王,汉狗都不值得信任!他才是最大敌人!”
“到底怎么了?”黎贪山女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今天怎么表现的很古怪?”
王七麟心里凛然,脸上继续做死人样:“大哥犯错了,我们都犯错了!记住,防备祯王,一定小心他们!”
黎贪山女听的满头雾水,她还想再问,王七麟已经阴沉着脸冲她挥手了。
她不敢多问,只能悻悻的离去。
毫无疑问,黎贪山狼在九黎族中身份尊崇,如果他能用好了可以起到大作用!
他去往观风卫下榻客栈,有一个王七麟正坐在窗口看书。
徐大、胖五一等人在望眼欲穿。
显然他们都知道了身边这王七麟是假货的事。
一行人在往外看,看到黎贪山狼身影出现后,顿时纷纷提起了武器。
正坐在窗台上自斟自饮的谢蛤蟆立马面色一肃。
黎贪山狼的安然归来显然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测!
589.他已经死了(中杯求个推荐哈)
王七麟往门口一站,徐大带着几个人立马堵上来了。
蹲在门口的八喵立马起身拉开拳架,九六抽了抽鼻子狐疑的歪头看他。
向培虎冷飕飕的说道:“滚蛋!”
王七麟阴沉着脸看向他,说道:“让你们当家的出来说话,我有事问他。”
“听不懂人话?”白猿公将长剑架在脑后,双手搭在长剑两端,一脸痞气。
王七麟说道:“我不是来惹事的,我有事要问……”
“问你娘比呢。”吞口轻蔑的说道。
这里人多,他勇气十足。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看看左右,他见五鬼和小奴逻都不在这里,周围也没什么可以怀疑的人,便对谢蛤蟆说道:“给徐大人的礼物,带给他了?”
谢蛤蟆一怔,手中杯子立马碎了。
“让他进来!”
向培虎等人不甘的让开门口,一个个还在横眉怒目、满脸阴翳。
王七麟上楼,店小二迎面而来,与他对视一眼吓得当场瘫在木阶梯上。
“滚蛋。”王七麟蛮横的一拍扶手,这一段扶手顿时碎成了几块。
店小二屁滚尿流的跑路。
徐大在后面阴阳怪气的说道:“哟,真威风呀!”
一阵轻风吹过,绥绥娘子鬼魅般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用清澈的目光看着王七麟。
王七麟与她对视一眼,心里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威严,冷酷。
他低声咳嗽一下,说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下次这句诗还是自己写吧,歪歪扭扭可不好看。”
此次绥绥娘子带黑豆来找他的时候,她曾经让黑豆在自己雪白的衣服上写了这么一句诗词。
绥绥娘子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听到这话后顿时露出惊愕之色。
这是王七麟记忆中,她第一次露出这样表情。
谢蛤蟆皱着眉头推开一座包厢的门,徐大和绥绥娘子跟着走进来。
王七麟正要关门,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塞进来,八喵带着九六往里挤:让我们也看看吧。
他娴熟的拎起八喵的颈后皮,结果八喵一个小尾巴顿时变幻成小锤子砸他。
还好他眼疾手快避开,至此他才明白,每次他拎起八喵颈后皮,八喵并非是没有反抗之力,它只是配合自己罢了。
王七麟将八喵扔向桌子,说道:“周围没人了?”
谢蛤蟆掏出一张符箓,绥绥娘子捏手放出,一道乳白色光芒渗入包间墙壁中,这包间里面顿时与外头彻底隔绝。
这时候王七麟伸手去摸徐大的脑袋,嘻嘻笑道:“徐爷个头怎么这么小了?”
听到他的声音,徐大吓一跳:“吾草,这怎么回事?”
王七麟道:“我本来想逗你们玩玩,但害怕道爷和绥绥下手没轻没重,别把我的玩笑当真上来就捶死我,所以我考虑过后还是决定跟你们开门见山。”
他将衣服脱掉,然后又像脱衣服一样脱掉皮囊从后面钻了出来。
八喵瞪大眼睛张开嘴巴,指着他露出震惊的样子。
九六凑上来在他身上嗅了嗅,点头发出几声叫:“六六六。”
王七麟拿起皮囊给他们看:“这个黎贪山狼有问题,他追杀我但是被我反杀,结果最后时候他从这具皮囊里钻了出来想杀我一个措手不及,还好我谨慎,挡住了他的突袭将他给弄死了,然后得到这么个东西。”
虚虚假假的解释两句,他又问谢蛤蟆:“道爷,你见多识广,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拿起这皮囊仔细打量,问道:“你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具皮囊?不是一件黑色妖皮?”
王七麟将叠在怀里的超薄黑衣拿出来:“你是问这个?这是从他身上找到的。”
谢蛤蟆顿时一拍大腿:“无量天尊,这是……”
“画皮鬼?”徐大试探的问道。
王七麟摇头说道:“不是画皮鬼,画皮鬼是绘制出一张人皮,然后再以法术让它以假乱真,到时候妖魔鬼怪钻入其中装作人,但是这需要使用法术来驱动人皮。”
“你过来看,你可以自己钻进去试试,压根用不着法术就能使用!”
徐大试探着钻进去试了试,很快他又变成了黎贪山狼。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这当然不是鬼画皮,鬼画皮这玩意儿咱们遇见过的,当初那脉望化作书生秦韬去对付章如晦等人,就是用了鬼画皮之术。”
“这东西和鬼画皮可是有天差地别,鬼画皮要先杀人剥取人皮,再以法术炼化才能用。”
“而这件东西呢?老道得考考你们了,魑魅魍魉你们知道,那它们分别是什么?”
绥绥娘子不耐烦的说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话?直接说出答案便是,这是一个魅影,人死留尸首,魅死则留魅影!”
谢蛤蟆尴尬一笑,说道:“无量天尊,老道这不是想从根源上介绍一下它么?”
王七麟说道:“魅影?原来魅影不是影子之类的东西?”
他自然知道魑魅魍魉是什么东西,它们都是非同寻常的妖怪,指的是三种妖怪,分开称呼就是魑、魅和魍魉。
其中最早被人所认识的便是魑,九洲最早的典籍《说文》对它做了记载,说它是‘若龙而黄’,意思就是像龙的黄色妖怪。
这妖怪喜欢呆在山里之中,后来便被代称山林里的妖怪们,像王七麟遇到过的瑰儿那个山鬼还有徐大所拥有的这个山公,它们都可以称之为‘魑’。
而原始的魑则形如龙之九子中的“螭”,状若龙形,头上却没有角。
然后就是魅了,魅也是山里妖怪,它们善于幻化,能迷惑人心志,天生就能幻化为别人或者别的妖怪的样子。
唐朝有诗为《神弦曲》,其中有一句叫做“百年老鸮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
这里说的便是山林之中的百年老鸮得到机缘后便会化为木魅,此外还有其他各种魅,而魅本身是没有影子的,它们能幻化为其他人和妖精的样子,便是因为它们自己没有样子。
谢蛤蟆给王七麟介绍说,魅死之后为魅影,这魅影也有魅的一些本领,魅吃了人后能化作一个人的样子,这魅影要是吃了人那就会化作一个人的皮囊。
王七麟恍然大悟,这个皮囊还真就是黎贪山狼被吃掉后所出现的。
谢蛤蟆饶有兴趣的抚须说道:“有意思了,黎贪山狼竟然被人害死了,让人用魅影给制作成了一具皮囊,看来锦官城内风云涌动呀。”
徐大兴奋的说道:“七爷道爷,咱们这下子不是牛逼了?祯王府和九黎峒相交莫逆,双方之间肯定有彼此把柄,咱们只要装作黎贪山狼从中捣乱……”
“你还没有捣乱,就被人给剁了!”王七麟摇头道。
他也想过这主意,可是见到黎贪山女之后便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黎贪山女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胸大腚大无脑子的蠢样,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王七麟早上跟她不过聊了几句话,她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而祯王府里那群人都是人精,他们对黎贪山狼并不了解,恐怕去了还没等说话,只看行为举止人家就能判断出他们的真正身份。
所以黎贪山狼的用处不在祯王府和九黎峒。
谢蛤蟆也说了这个原因,他说道:“魅影之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名气,就是因为它虽然玄奇,却是用处不大——要冒充一个人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话让徐大有些沮丧:“唉,多有用的东西,咱要是熟悉黎贪地狼的习性就好了。”
王七麟说道:“咱们不熟悉,大黑峒可是熟悉!”
徐大咂咂嘴道:“这东西对大黑峒确实是个宝贝,可是它娘的大黑峒对咱们也没有帮助,咱们平白无故给他们一个宝贝?七爷,你对你亲外甥都没有这么好呢!”
“我对我亲外甥还不好?我都快把他当舅舅啦!”王七麟反驳,“我还给他做了个小拖拉箱做礼物呢,对了,得把这礼物送给他……”
绥绥娘子叹气道:“说正事说正事,奴家已经帮你把箱子送给黑豆啦。”
王七麟眉开眼笑,问道:“他喜欢吗?”
绥绥娘子点头道:“喜欢,拿到箱子欢喜的很,拖着跑来跑去。”
“然后奴家告诉他,这个箱子不是拖着玩的,是舅舅给你用来装书的,以后要拖着书去京城赶考用的,然后他就不欢喜了。”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这个小没出息的!算啦,以后给他拖猪肉吧,我看他以后可能就是个猪肉佬!”
“黑豆当猪肉佬没问题,”徐大来精神了,“大爷看他挺会养猪的,你看他把自己养的胖墩墩。”
王七麟说道:“你以为养猪那么容易吗?你以为只要让猪长胖就行了?还得繁育、还得治病,这不是还得看书?《母猪的育种技巧》、《母猪的产后护理》、《养猪疾病一百个为什么》……”
要把猪安排的明明白白,也得靠知识!
人生必须得学习!
王七麟介绍一番又把话题转移回来,说道:“那个,黎贪山狼魅影对大黑峒来说不是什么大宝贝,相反,它在咱们手里才是宝贝!”
话题转移太快,绥绥娘子听的一愣一愣。
“什么意思?”这下子连谢蛤蟆也疑惑了。
王七麟说道:“刘寿在咱们手中,现在祯王府肯定发现他的失踪,可是却没有公布于众,你们猜是什么原因?”
谢蛤蟆说道:“肯定不是祯王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王七麟点点头道:“不错,内松外紧,他们会有寻找刘寿的法子,所以把刘寿留在城里头不够安全,咱们得赶紧把他转移出去。”
“可是怎么转移出去呢?”
王七麟拍了拍黎贪山狼的皮囊:“就用他强行掳人杀出去,光明正大的杀出去,这样用不着咱们挑拨,祯王和九黎峒方面自然会互相猜忌。”
“好主意。”徐大眼睛一亮。
王七麟说道:“咱们现在要想的是,出城后把这货藏到哪里去?”
谢蛤蟆抚须微笑:“无量天尊,打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肚子饿了有人送窝窝头,七爷,你说巧不巧,老道抓了刘寿后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说。”王七麟感兴趣的问。
谢蛤蟆说道:“你肯定还记得先前在刘寿宫殿中的时候听到的吵闹吧?当时那个老头子对刘寿说了什么?”
王七麟想了想将老头的原话说了出来:“三郡王,你还是少在女人身上浪费精气。一滴精十滴血,你先天精气不足,再不节制,光靠攒命娘娘的……”
“就说到这里,然后便被打断了。”
谢蛤蟆微笑了起来:“一点没错,当时老道便觉得这个‘攒命娘娘’的称谓有些耳熟。”
“先头回来后,老道问了小奴逻,得到了这个‘攒命娘娘’的消息,又看了刘寿的掌纹和面相,明白了一件事。”
“刘寿已经死了!”
王七麟大惊,他手里的是个死人?
“或者说,刘寿早就应该死掉了,他现在还活着,是有人在以邪术给他吊命换命!”谢蛤蟆补充了一句。
王七麟松了口气:“干,原来是这么回事,道爷你以后别说话说半截,怪吓人的。”
谢蛤蟆干笑道:“总之你听老道细讲,老道在刘寿宫殿里看到他手掌纹路的时候,发现他一手乱纹且掌纹已断,这叫断乱纹,是死于非命的手相!”
“而再看他的这张脸,老道当时就发现他面相有些不对,联系掌纹再来看,这是不得好死的面相!”
徐大忍不住问道:“道爷,面相和手相有这么准吗?平时怎么没看你用呢?”
王七麟说道:“别打断道爷的话,肯定很准,在沉一家乡的时候,你这傻崽不就有一次面相犯桃花劫吗?”
徐大嘿嘿笑了起来:“那是桃花劫?那是桃花运!”
“算你运气好才是个桃花运,如果不是你运气好你就要死在青楼主仆俩妞手里啦!”王七麟冲他翻白眼。
绥绥娘子叹了口气,她不感兴趣的拉开门说道:“剩下的是你们男人自己的事情了,我的男人既然回来了,那我就不必再多管闲事。”
王七麟站起来肃然道:“恭送娘子。”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回身用葱白似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记:“调皮。”
徐大在八喵额头上点了一记,矫揉造作的扭着腰说:“捣蛋!”
八喵上去给他一爪子。
绥绥娘子出门,马明急匆匆的上了楼:“七娘,七爷呢?外面有祯王府的人来找。”
王七麟目光一缩,给谢蛤蟆和徐大使了个眼色道:“藏好他,关于他的事咱们回头再说。”
谢蛤蟆点点头收走了窗边的如生纸人,想了想又带上了魅影。
王七麟收拾了一下衣服急匆匆的出去,这时候四郡王刘和已经带着一队精悍高手和一队奴仆堵在了客栈门口。
见此他便坦荡问道:“咦,四郡王有事吗?”
刘和面含微笑,气质潇洒:“王大人,大清早来打扰,实在是有所冒昧,但是昨夜我府中发生一件大事,一样先帝御赐给我父王的至宝被人偷了!”
沉一不辱使命,立马开喷:“阿弥陀佛,你什么意思?怀疑我们观风卫偷的吗?”
刘和摆摆手道:“当然不是,卑职是来求援,是来请王大人和观风卫的诸位大人帮忙!”
“而且,实不相瞒,来我王府盗窃之人临走的时候留下了王大人的名讳……”
“这不它娘摆明了栽赃陷害吗?”沉一又嚷嚷,“阿弥陀佛,就是喷僧这样的傻子去偷酒偷肉也知道不能留下姓名得做的干净利索!”
王七麟把他推给徐大,然后转身冲刘和抱拳:“王府出事,观风卫义不容辞,那咱们先赶紧去你们王府看一看现场?”
他招呼一声带人风风火火出门,说道:“四郡王,请!”
刘和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好怎么应付,眨眨眼后说道:“哦,不着急,王大人还没有吃早餐吧?不如先吃过早餐再走。”
“来呀,将给王大人和诸位大人备好的早餐呈上来!”
衣衫华丽的奴仆们顿时拎着饭盒排队进门。
有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也打开了个盒子,里面顿时冒出一股青烟,接着青烟往外窜去。
见此中年道人面色一紧,说道:“四郡王,发现了,但不是在这里,是在外面!”
刘和阴沉着脸说道:“不成器的东西!你们还等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去追!”
王七麟狐疑问道:“四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刘和微笑道:“王大人先吃早餐,王府丢失的宝物有所现身,小王得赶紧去看看。”
王七麟说道:“那还吃什么吃?咱们一起去看看!”
刘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多谢王大人仗义援手!”
青烟到了阳光下便发出吱吱的叫声并逐渐消散,中年顿时露出肉疼的样子说道:“四郡王,这……”
“这什么这?就让它消弭便是,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你的没用灵宠?”刘和厉声打断他的话。
中年道士闷哼一声,追着青烟顺着道路往外跑。
他们才跑出去两条街道,青烟便彻底消失。
王七麟往前看了看问道:“四郡王,这到底怎么回事?您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一些,本官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刘和顾不上给他介绍情况,只是冲他勉强一笑,随即看向前方猛的说道:“坏了,有人要带他出城!那是出城方向!”
他们往城门跑,拐过街头看到城门口后众人大吃一惊:
城门内外兵丁们躺在地上哀嚎,城墙上有修士飞掠出去,还有一支支劲弩不要钱的往外射箭。
王七麟快速起掠冲过去扶起一名军官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军官叫道:“回禀大人,是山里野人横行霸道、驱车而出,我们要检查车子,他突然出手打伤我们兄弟驾车逃跑,车里一定有违禁品!”
十几个修士飞快追出去,还有一群修士挡住了城门喝道:“只准进入不许外出!”
显然祯王方面早就猜到绑走刘寿的人会出城,所以他们安排了修士来看守城门。
很可惜,现在佯装黎贪山狼的是谢蛤蟆,他修为高深,恐怕能打遍锦官城无敌手,刚才他暴起突袭,这些修士来不及反应被他闯出去。
王七麟心里暗赞谢蛤蟆老江湖,这反应是真快!
刘和带人不会是无缘无故找上他们,恐怕是用什么手段发现了刘寿位置。
谢蛤蟆猜到这点,等到王七麟下去应酬刘和的时候,他立马穿上黎贪山狼的魅影悄悄跑路,并且以最快速度带上他藏起的刘寿往城外闯。
计划制定的很匆忙,还有漏洞,可是兵贵神速,正所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谢蛤蟆就是用了足够快的速度来完成计划。
祯王府派来看守城门修士都是高手,十几个人跟一窝蜂似的追上去,半途之中各展神通去追困奔袭的马车,迅速将它给缠了起来。
其中有人放出一件恍若风筝的法宝,这东西速度极快,追上车厢便探出铁爪撕扯车厢。
车厢破碎,里面露出一个高大的身躯。
即使隔着很远,刘和也能认出他亲哥哥的身份!
而追着马车的修士们更是大叫:“三郡王在这里!”
有修士能五行遁地,一记土遁追了上去,他从土地中窜出来想偷袭黎贪山狼,却被黎贪山狼一巴掌抓住胸口回首扔在了追到最近的修士面前。
两个修士被拦住,黎贪山狼抓起刘寿扛在肩上,迈开大腿飞奔而去。
速度特别快!
王七麟做出看呆了的样子:“这这这,什么意思?那个不人不妖的东西是在做什么?不是,四郡王这到底怎么回事?”
刘和着急跺脚叫道:“你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去追!你带上你的人快点去给小王追上那狗杂种将我三哥救回来,否则重罪论处,枭首示众!”
王七麟面色陡变,他本来要起身,听到这话立马停下了脚步盯着刘和死死的看:“你说什么?”
刘和着急之下乱了方寸,叫道:“你们想死吗?”
王七麟抽出妖刀塞给他道:“那你替陛下斩了本官吧。”
刘和身后一个修士抓住他肩膀低声道:“四郡王,冷静!”
碰到锋利的妖刀,刘和已经冷静下来,他握紧拳头咬牙说道:“对不住,王大人,刚才小王心神大乱,还请大人不要计较……”
“要是有人说是把你给重罪论处、枭首示众,那你能不计较吗?”沉一的浑劲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
刘和着急的跺脚说道:“王大人、诸位大人,有人绑架了我三哥!你们快去抓他!但不要杀他,要留他性命,我们王府还有许多事要问他!”
王七麟冷冷的问道:“你在教本官做事?”
一切正常,他应当去追杀谢蛤蟆的,而他一旦动手,那谢蛤蟆再想带刘寿离开就不容易了。
毕竟谢蛤蟆此时假扮的是黎贪山狼。
结果刘和关键时候耍威风,王七麟便顺势甩脸子。
其他人只有徐大知道计划,剩下的都以为王七麟是真在跟刘和发火,便各自抱着膀子站到了他身边,二愣子劲头一个比一个猛。
590.红莲无生老母
城外远处一片乱战,城门口也要进行乱战。
留下镇守城门的修士是防止黎贪山狼搞鬼,毕竟先前黎贪山狼驾车冲卡,他们并不知道车里是什么,很担心那是调虎离山之计,有人会趁着城门大乱偷偷带走刘寿。
结果马车爆裂,刘寿露面,留守的修士们没话说了,纷纷操家伙准备去支援战局。
结果就在这时候,王七麟一方要围殴刘和了。
三郡王是小王爷,这四郡王也是小王爷!
三郡王不能出事,四郡王就能出事了?
同样不能!
于是修士们又只好围上来,这下子城门处就热闹了,两帮人各自横挑鼻子竖挑眼,抽刀掏剑放狗,对峙在一起做好了战斗准备。
刘和快要急疯了!
他先向王七麟等人道歉,又呵斥手下修士们回去固守城门,等到他把城门事情摆平,外面只剩下几个被捶的在地上哀嚎的修士,黎贪山狼带着刘寿已经不见踪影……
唯见大江天际流!
刘和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幸好身边有人扶住了他,否则看他样子是要晕倒了。
王七麟阴沉着脸问道:“四郡王,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是不想要玩我们呢?大清早的逗着我们观风卫很好玩,是吗?”
刘和忍无可忍的叫道:“闭嘴!王七麟,你犯下大错!”
王七麟怒道:“什么错?”
刘和叫道:“你放任朝廷要犯逃离!”
王七麟皱眉做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喝道:“四郡王还是把事情说明白最好,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祯王府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刘和恼恨的吼道:“那个黎贪山狼,他绑架了我三哥、他杀了我三哥贴身暗卫又绑架了他!”
王七麟失声笑了:“你们在逗我们观风卫玩呢,是吧?昨夜我等去赴宴,那个不人不妖的黎贪山狼可是你哥吹奏笛音唤来的,他们明明是一伙的,甚至黎贪山狼可以说是三郡王豢养的宠兽……”
“你说的不错,”刘和打断他的话,“可是黎贪山狼却抓了他,不知道为何抓走了我三哥!”
徐大装作智者的样子,走出来说道:“你们祯王府在玩什么把戏?是不是想要将我们观风卫给引入山里头,或者给引进什么陷阱里,然后——”
马明配合的抽出腰刀,脸上表情阴翳的能滴出水来。
刘和无力的摇头说道:“绝对不是,这是真的,黎贪山狼这杂种不知道脑子怎么突然坏掉了,他真的绑走了我大哥……”
王七麟等人一起看向他。
他便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说道:“小王真是昏了头脑,嘴巴瓢了——他抓走了我三哥!”
有修士说道:“四郡王,咱们还是先回去禀报王爷吧,由他来定夺此事,此事蹊跷太多、事关重大……”
王七麟继续做狐疑之色:“三郡王真的是让他手下人给绑了?这怎么回事?他这手下人是什么身份?应该是九黎峒中很有身份的头人吧?据本官所知你们王府与九黎峒关系交往甚密……”
又有一队人马闻讯而来,这是银将唐晏带着听天监的人赶到了。
唐晏的到来打断了王七麟的话,他正要开口,刘和挥手拦住了他。
然后他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你说的没错,我们王府确实与山间土人关系不错,这黎贪山狼也确实是九黎峒一个山寨的寨头,可是日他个仙人板板,他不知道怎么发疯了,竟然绑架我三哥!”
王七麟勉强表示相信,说道:“本官有天狗,可以追逐三郡王和那黎贪山狼,我们现在就出发,应当能在他返回他们山寨之前将之拦住。”
刘和此时已经满心疲倦,他顾不上耍威风,很客气的拱手说道:“有劳了。”
王七麟调集人手,把所有人都给带上了,然后浩浩荡荡出城。
丁三还要跟着他们,王七麟摇头道:“你留下吧,五鬼先生等人会留在城里,他们可以保护你。”
小奴逻找到他招招手,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小奴逻说道:“王大人,你让我查的祯王四字的生辰日子都查到了,丁卯年、卯辰月、辰丑天、未丑时说的是刘寿。”
这段日子是老刘头在戏文里所唱出来的,按理说戏文中涉及到人的生辰都是假的。
可是王七麟知道老刘头所唱的这出戏里的内容都是真的,所以他得知这个生辰后便一心想查出主人身份。
但是人的生辰都是机密,皇家子弟的生辰更是不可能被人轻易得知。
这时候就展示出小奴逻的价值了,五诏在锦官城内没少安插间谍,他们手中有祯王子女的详细信息。
王七麟说道:“好,你们先待在城里,我得去找那被绑走的祯王。”
小奴逻皱眉道:“你们小心点,这很可能是祯王与九黎峒的诡计,九黎峒怎么可能绑架祯王之子?”
王七麟说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你小心不小心无所谓,”小奴逻笑了笑,“让徐大人小心,伤了他,奴家可是会伤心的。”
徐大正好冲这边看,小奴逻便对他妩媚一笑,徐大打了个哆嗦吼道:“七爷快点,别磨蹭了,赶紧去追人!”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城,徐大扛着九六跑在最前头,九六就跟指南针似的指示着,然后他们顺顺利利进入山里。
谢蛤蟆很谨慎,他们七拐八拐才在一座山头找到人。
刘寿这会已经醒来了,正在冲他咆哮,但王七麟没听清他吼叫什么,因为谢蛤蟆听到青凫的脚步声后便将他给抽晕了过去。
王七麟赶过来笑着问道:“他刚才在骂什么?”
谢蛤蟆说道:“黎贪山狼在他面前的地位估计跟一条狗差不了多少,他自己也懵了,逮着黎贪山狼一阵破口大骂,骂的乱七八糟。”
说着他感叹一声:“今天的一切确实是乱七八糟。”
王七麟蹲在旁边说道:“事发突然,幸亏道爷你反应快跑的及时,否则这刘寿恐怕已经被刘和给找到了。”
谢蛤蟆摇头笑道:“无量天尊,哪有这么容易?七爷你小瞧老道的本事了,老道在他身上施了障眼法,所以祯王府从凌晨找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
王七麟想起在客栈时候谢蛤蟆没有说完的话,他拉起刘寿的手掌看了看:“道爷你说他应该死于非命?怎么回事?”
徐大跟着凑上去看,然后抬头说道:“道爷,他的掌纹这不是没问题吗?”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移谶术!”
王七麟能看出刘寿掌纹的问题,他手掌纹路确实很乱,这些乱纹掩盖了三大纹路的问题。
人手三大纹路,分别叫十字纹、星纹、岛纹。
整个手掌分为八宫八丘,中间平原地带叫明堂,明堂正上是离宫,正下是坎宫,左右分为震宫和兑宫,另有坤宫、艮宫等等。
这三大纹路粗看是正常延伸的,其实它们中途断掉了,只是乱纹纠缠在一起显得粗大,从三大纹路断口往外延伸,寻常人看不出问题。
谢蛤蟆简单给他们讲了讲,突然叹了口气:“无量天尊,老道当年随着师傅学手相的时候曾经在道祖前立过誓,此生不断生死,今日怕是要破誓了。”
一听这话王七麟立马摆手道:“那你别破誓,关键信息你不用说出来,或者说,不能说的你别说,你说能说的即可。”
向培虎点头道:“金点行内都是不断生死,道爷确实不必破誓。”
金点行指的就是江湖外八门中的算卦相面行当,具体细分的话里面门道众多,相面叫戗金行、算六爻卦的老周行、还有奇门卦的八岔子、测字的拆朵儿、诸葛数的袋子金等等。
不管哪个行当,里面的人都喜欢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这话一般是骗子们糊弄客人所用,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这却是一条束缚自己行为举止的底线。
天机当然不能由凡夫俗子外泄。
老话说的好,阎王叫你三更死,没人留你到五更;阎王五更要你命,五更之前都命硬。
还有一句话叫,人的命,天注定。
修为高深的相师能从人的手相、面相之中看出一个人生命中的一些坎坷,他们可以说出这些坎坷。
修为更高深的相师能够算出一个人的寿限,但他们只能自己知道,不敢说出来的,否则就要为天所忌,最轻是五弊三缺的下场,如果所算之人命格富贵,那相师横死当场也是有的。
刘寿乃是新汉朝的郡王,命途自然贵不可言。
谢蛤蟆便没有具体说从他手相和面相上看出什么,而是给他们介绍说,刘寿这个名字不是随便起的,应当是他出生的时候就有高人给他算过命,算出他一生缺寿,所以祯王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听到这话胖五一好奇了,问道:“那刘福和刘禄呢?难道他们两个缺福禄?”
谢蛤蟆摇头道:“无量天尊,这或许是巧合吧,但老道猜测这应当不是巧合,福禄寿三子,恐怕生来就是五弊三缺的命,却被祯王给强行改命了!”
他拍了拍刘寿的手掌继续说道:“这个掌纹是被人改过的,他本来掌纹绝对是少而淡薄,而且给他改掌纹的人是高手,老道猜测不错的话,嘿嘿,应当是鬼谷一脉、铁口家世的嫡传子弟。”
“这个掌纹改的很巧妙,一直到现在都在改变中,如果有人定期拓下这刘寿的掌纹,然后比对来看,绝对能发现他的掌纹隔着一段时间就要变幻一下。”
向培虎沉声说道:“你刚才说的移谶术?”
谢蛤蟆凝重的点头:“对,移谶术!”
“正所谓一语成谶,何为‘谶’?预示吉凶的兆语为谶,它往往是凶兆,所以要改变这凶兆,就得将之转移,就得逆天改命,其所用法术就叫移谶术!”
“但你们听到这里应该明白,移谶术是邪术,它为天地所不容。”
“之所以会这样不仅仅因为移谶术能改人的命,还因为它这改命是要去剥夺许多人的命、抢夺许多人的运,七分敬献苍天厚土、二分敬献鬼神,只有一分才归于主人身上。”
王七麟点点头道:“这就是有人冒着大不韪去夺取人家的命途造化,然后去贿赂天地和鬼神,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改命人正常活下去。”
听到这话谢蛤蟆哈哈大笑:“七爷所言甚是,正是如此呀!”
“苍天厚土这个好理解,”他继续说,“改命人要施展移谶术,这样还需要一个有能耐的鬼神去镇守那些被剥夺了命途者的冤魂怨魂。”
“七爷你猜,祯王府选定的这个鬼神是谁?”
王七麟迅速联想到了他们偷听到的对话:“三郡王听到‘攒命娘娘’这个称呼后突然就暴怒了,他们找的便是这所谓的攒命娘娘?”
谢蛤蟆郑重的点头:“攒命娘娘是峒人的称呼,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红莲无生老母!”
王七麟听到这名字狐疑的看向其他人,他没有听说过红莲无生老母。
多数人表情比他还狐疑,只有向培虎说道:“道生一切法、终极归元不可确少的红莲无生老母?”
谢蛤蟆说道:“不是她还能是谁?”
他提醒了一下王七麟:“拜圣火教!”
王七麟一怔,说道:“拜圣火教?拜圣火教拜的不是——红莲业火!红莲无生老母!”
谢蛤蟆和向培虎一起点头。
向培虎向往的说道:“红莲业火乃是天地三大神火之一,另外还有南明离火和三昧真火。”
“相传红莲业火为赤炎,烧业障,业障不空,火焰不灭。”
“南明离火为青焰,离者罹也,所以它烧祸患。”
“最厉害的是三昧真火,此火上能烧天穹、下能焚幽冥!”
王七麟听的震惊:“那它是什么颜色?是不是黑色?”
向培虎摇头说道:“这三火都是神火,只在传说中存在,谁也没有见过,所以其实谁也不知道它们真正颜色。”
“不过传闻中三昧真火是三界之内、五行之中第一至真的神火,它超脱一切,颜色是虚无、是透明的。”
王七麟沉默的点点头。
谢蛤蟆却又开口说道:“三昧真火是虚无,但不是透明,虚无是一切皆无,而透明依然是有。”
“那三昧真火是什么颜色?”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郑重其事的说道:“是虚无之色!”
“能不能别老是卖关子?虚无之色是什么颜色?”徐大无奈的问道。
谢蛤蟆说道:“无人知道虚无是什么,所以也无人知道虚无是什么颜色。不过老道年轻时候曾经听一位师长讲经有所顿悟,虚无是不可见、是不可感知,如果硬要去感知他,那你们睁大眼睛看向前方,再用一只手掌紧紧的挡住一只眼睛。”
王七麟试了一下,还真是有点理解了虚无的含义。
另外,他也理解了造化炉三色火焰的真谛。
红色火焰为红莲业火,它以业障为能量燃烧,每个鬼都是有业障的,所以能被收集起来为红莲业火。
青色火焰就是南明离火,他以为的黑色火焰其实就是虚无之火,三昧真火!
谢蛤蟆等人可不知道他拥有造化炉这回事,也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他们又继续说起移谶术。
总之谢蛤蟆说拜圣火教其实早就传进九洲西南了,不过应当只是在一些偏僻地方偷偷的传,所以新汉和五诏、交趾等国家不太清楚。
刘寿身背移谶术,这需要一个道场去剥夺人的命途、造化和机缘,而镇守着道场的便是攒命娘娘也就是红莲无生老母。
至于这道场位置,王七麟和谢蛤蟆都清楚:
亡命山涧!
他们偷听刘寿与黎贪寨一伙人说话的时候,刘寿有两次勃然大怒,一次是老头提到了‘攒命娘娘’,一次就是黎贪山女提到了‘亡命山涧’。
其中当‘亡命山涧’这名字出现的时候刘寿尤其愤怒,直接拿了茶杯砸黎贪山女。
现在想来这是很好理解的事,刘寿的性命全靠亡命山涧中的人来维持,黎贪山女提出亡命山涧就是拿他的小命来威胁他。
对于一个骄奢淫逸、嚣张跋扈惯了的皇族子弟来说,这口气怎么能忍得了?
接下来就是寻找这个亡命山涧,这是祯王犯下的大罪,而且证据确凿!
王七麟分析了一下祯王十宗罪,其中就有说他贩卖人口。
但这事挺古怪的,贩卖人口是很赚钱的买卖不错,可一个王爷不至于缺钱到要用贩卖人口这样的手段来赚钱吧?
现在得知刘寿背着移谶术,那就说得通了:祯王贩卖到锦官城的人都是有着特殊命格的一群人,这些人被用来专门给刘寿提供命途和气运以让他活命!
这样王七麟就很生气了,必须得办他!
不用说,祯王方面肯定把这亡命山涧给藏的严严实实,观风卫一群外地人怎么可能找到这地方?
甚至他们能知道亡命山涧的名字都算是很侥幸了!
王七麟估计九黎峒应该知道亡命山涧的位置,他们无法从九黎峒获取这信息,那最了解一个人的就是他的敌人——大黑峒会不会知道亡命山涧的信息呢?
盟友的价值出来了!
他立马让众人骑上青凫,然后绑着刘寿去仡僚寨找仡僚猖打探消息。
591.拦路买丧(2021,我们来了)
有青凫为坐骑,他们此次返程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回到了仡僚寨。
山寨里头炊烟袅袅,有饭香味被山风吹的到处都是。
胖五一摸了摸肚子说道:“饿了。”
王七麟喊道:“上面的人呢?赶紧放下吊篮啊,有贵客临门啦!”
上头有人探头往下看,正是仡僚猖。
仡僚猖挥挥手,吊篮放下。
王七麟上去后擦着汗笑道:“天气真热啊,大圣,有没有冰镇米酒?给整点。”
仡僚猖苦笑道:“米酒有的是,冰镇的不多,不过王大人着急上门肯定不只是为了喝酒吧?有什么事要驱使我大黑峒么?但说无、无无……”
最后一个字他说不出来,整个人怔住了。
嘴瓢了。
王七麟展示出了黎贪地狼的皮囊并给他使了个眼色。
仡僚猖立马喝道:“阿迷,清场,告诉厨房有贵客临门,将冰镇米酒全给拿出来!”
他迅速的带人进入一间密闭的石室,大门闭合,里头一片安静。
王七麟将谢蛤蟆请了出来,拿起黎贪地狼的魅影开始介绍起来。
谢蛤蟆很会卖关子:“这个东西,它是一个宝贝!”
仡僚猖沉着的点头。
“大圣应该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仡僚猖琢磨了一下。
“大圣也可能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仡僚猖郁闷了,索性问道:“这是黎贪地狼的人皮吗?”
“不是,”谢蛤蟆摇头,“看来大圣并不清楚它的身份,那老道要问大圣一句了,你们山里可有魑魅魍魉?”
仡僚猖急忙点头:“有的。”
“那大圣可知道什么是魑魅魍魉?”
“知道。”
“那么魑魅魍魉是什么呢?请大圣给老道讲解一番。”
王七麟嘿嘿笑,找了个通风口一边享受山风一边撸猫搓狗头。
他要让仡僚猖见识一下什么叫高人风范。
谢蛤蟆就差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说起了,总之本来很简单的一个魅影皮囊,愣是被他指天画地、口沫横飞的说了一大通。
而且根据王七麟猜测,如果不是到了午饭点,他还会继续说下去……
但是等到仡僚猖知道了这件魅影皮囊的厉害后,他是真的激动了!
正如王七麟所想的那样,他们不了解黎贪山狼的习性,可是作为死敌的大黑峒却一清二楚。
仡僚猖抓住魅影皮囊,枯瘦的手背和手臂上青筋暴起,脸色涨红,再也没了他一直努力维持的大黑峒之主的威严。
“王大人,这个东西?”他看向王七麟。
话不用说的太齐全,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王七麟说道:“你若是觉得这东西对你们有用,本官可以送给你,但是你也得送本官一样东西!”
仡僚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放下魅影皮囊负手走了几圈,忽然问道:“虿露?”
王七麟没想到他会猜测自己要的东西是虿露,不过他随即想通了。
大黑峒最珍贵的就是各族用全族心血历经千百年时间所积攒的虿露。
王七麟倒是对这东西没有念想,可是既然仡僚猖主动提出,那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你们还有吗?”
仡僚猖缓缓的说道:“虿露之珍稀,王大人自当清楚。我大黑峒很尊敬大人,也很珍惜与观风卫的盟友关系,可是王大人若是想要虿露……”
王七麟已经做好准备了,他如果拒绝的话,那自己可以解释一下。
但仡僚猖接着说:“只是一件黎贪山狼的魅影皮囊怕是不够吧?”
王七麟看向徐大,他手里还有一件没有使用的魅影。
一件黎贪山狼的魅影皮囊用处不大,因为很容易被人看出马脚。
若是再有一件魅影呢?
若是再以一件魅影变幻为九黎峒的另一位高层人物,让他与黎贪山狼互相掩护,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徐大凑上来说道:“七爷,这东西不能给出去,咱们一共两件,剩下这件关键时候或许有大用——比如咱们可以直接变为祯王,到时候跑去城头对着满城百姓来个认罪,嘿嘿……”
谢蛤蟆眼睛一亮:这个小机灵鬼!
王七麟给他一个白眼:“你长得挺丑,想的却挺美!能给祯王定罪的只有陛下,我们查出真相要呈递给陛下,让陛下去决断,所以他的自爆毫无意义!”
“而且,”他顿了顿,“祯王屁股那么脏,用不着他去自爆,咱们靠自己的本事就能查他个底裤朝天!”
其实他觉得魅影这东西用处真是不大。
压根糊弄不了高手。
偏偏他们的对手都是高手!
他早上伪装黎贪山狼的时候只是跟黎贪山女聊了几句,就被人给怀疑了,如果当时是更机灵的人,恐怕已经怀疑他的身份了。
能用黎贪山狼身份偷出刘寿引发九黎峒和祯王方面的猜忌,这已经是个让他喜出望外的结果了!
见他拿定主意,徐大便没有废话,掏出另一件魅影展示了出来。
王七麟拍了拍桌子说道:“两件魅影,大圣用它们应当可以给九黎峒发起致命一击吧?”
仡僚猖不是个贪心的人,他终于点头:“好,老朽可以给王大人一份虿露。”
王七麟满意的点头。
虿露好东西。
但他不是要喂给十咦,而是想用造化炉给炼制一下,看看能炼出什么东西。
仡僚猖收走两件魅影,回来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
王七麟随意的说道:“对了,大圣,本官还要打听个地方——亡命山涧,你知道么?”
谢蛤蟆帮腔道:“这地方对祯王和九黎峒来说应当非常重要,只要我们能找到这个地方,起码可以大大的打击到祯王,说不准还能恶化祯王与九黎峒的关系。”
仡僚猖眼睛一亮,他抚须反问道:“你们说的是,亡命山涧?”
“对。”王七麟等人期盼的看着他。
然后他沉着的点点头后说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信息?这个亡命山涧恐怕是祯王和九黎峒自己起的名字,所以你们明白的……”
王七麟叹了口气,老货真的很能装,既然不知道就坦白说,结果还摆出一幅万物尽在掌握的架势,这很气人。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这地方应该被封闭了起来,里面经常会发生诡异的事情,若是有人能逃出来,应当会提到里面诡异的事。”
“他们祭拜的是攒命娘娘。”王七麟补充了一句。
仡僚猖喃喃道:“祭拜了攒命娘娘?攒命娘娘在我们山里头信徒众多,从这一点还看不出什么。”
他琢磨了一阵也没有琢磨出个结果。
这让王七麟很失望。
但也可以预料。
这亡命山涧可是跟刘寿的小命直接绑定在一起,肯定不会轻易对外暴露。
不过大黑峒这个盟友还是很靠谱的,仡僚猖说他可以去找二圣占卜,二圣应当能占卜出这地方的大概位置。
他们吃过饭山寨里头歇了一夜,大黑峒二圣神出鬼没,仡僚猖也是耗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他的所在地。
刘寿醒来,谢蛤蟆封住了他的五官,让他不能看不能听。
这差点把刘寿给吓死,突然变成了聋哑人,这确实挺让人崩溃的。
次日仡僚猖带他们深入山林,去找了一座湖泊。
湖泊不大,水质清冽的让人难以置信,它镶嵌在群山之中如同一块碧玉。
二圣马龙还挺能装逼,他坐在一只大龟上垂钓。
这大龟个头如同个大圆桌,甲壳上纹路奇异,整体来看竟然有八卦神韵。
绥绥娘子看到大龟后颇为诧异,说道:“此龟有霸下之相,若是能让它去名山大川寻找灵气之穴修炼百年,一定能脱壳而化为龙龟。”
二圣抚须点头微笑。
然后绥绥娘子也微笑,说道:“此龟甚补!”
飘荡在水面的大乌龟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绥绥娘子,第一时间往水下钻去。
二圣踏浪而行,走上岸后站在一处石头上不悦的皱眉:“凡夫俗子,怎敢胡言乱语?岂不闻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
绥绥娘子淡淡的说道:“病从口入,灵龟精血能治百病,龙马肉入药也对百病有奇效。”
马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忌惮的看向绥绥娘子并随后给仡僚猖拼命使眼色:你这是带了一堆什么玩意儿?
仡僚猖笑着上来打圆场,他将亡命山涧这地方说了出来,让马龙来算这个地方的方位。
马龙得知这地方能拿来对付祯王和九黎峒,便没有计较绥绥娘子的话。
不过听完了仡僚猖讲解的前因后果他也没有直接开始算,而是奇怪的问道:“你们既然想知道这个地方的所在,那为什么不审讯刘寿?”
王七麟摇头说道:“现在刘寿还不知道是谁绑了他,本官不想与他撕破面皮,否则就只能弄死他了,而本官不知道他后面还有没有用处,暂时得保住他的命。”
马龙恍然,他深吸一口气展开双臂。
随着他双手伸出在空中划动,一桩金色八卦出现在了空气中。
众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演,忍不住的发出赞叹:“神乎其技!”
王七麟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玄术?”
绥绥娘子说道:“他不是用了玄术,而是咬破手指以血为卦——简单来说,他的血也是大补,你要不要试试?”
王七麟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很威猛了。”
“与你开玩笑而已,奴家怎么会逮着什么就给你补什么?”绥绥娘子莞尔一笑:“不过你迟迟未能进入先天,这何谈威猛?”
进入先天?
王七麟怀疑这个修为境界的存在是否真实。
连续三个八卦画出,马龙与仡僚猖进行商议,然后两人掏出一张小羊皮地图在上面绘制起来。
之后仡僚猖回来,将地图给他们看。
地图上全是一座座的山,一条红线在其中蜿蜒,最终在两座山之间出现一个金色的点。
仡僚猖说他们目的地就是这个金点,道:“这地方叫地火山,曾经是我们大黑峒的地盘,正是在二十二年前被九黎峒给强占。”
“如果不是你们带来消息,老朽会一直怀疑当年九黎峒为何突然长兵直入强占我们这片山地,恐怕就是为了这山涧!”
王七麟看着地图问道:“我们要进入九黎峒的地盘了?”
仡僚猖点头:“所以你们要小心——从这条黑线开始,再往西都是九黎峒的地盘。”
王七麟将刘寿暂留在了仡僚寨,他们先去寻找亡命山涧,查看其中隐情。
地火山隔着仡僚寨距离颇远,足有二百里之遥,对于山里来说这是非常遥远的距离了。
望山跑死马。
但对青凫来说小意思,他们在山林中如履平地,二百里的山路也仅仅是一天时间罢了。
赶到地火山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找不到亡命山涧!
仡僚猖和马龙也不知道亡命山涧具体位置,只是算到了这地方的大概方位,所以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这个圈在地图上看很小,可是到了地头后他们傻眼了:龙兴山周边范围颇广,他们找的很详细,却怎么着也没有找到山涧,更没有发现反常。
倒是发现了麻烦……
他们一路奔行,然后在途经一条山路的时候撞上了一副棺材!
棺材鲜红,烈日照在上面光芒鲜亮,红的刺眼。
在山路上忽然看到这么个东西,王七麟心里难免泛嘀咕,他一拍胖五一的脑袋腾身飞了上去,刚刚落地,便有一群人从两旁的山林里窜了出来。
全是凶猛彪悍的壮汉,这些人打扮怪异,披麻戴孝,有的扛着招魂幡、有的抱着纸人纸马,场面诡异。
双方打了个照面,都吓一跳。
王七麟一方是在山清水秀中赶路结果突然看到一堆孝子贤孙跟中了邪一样窜出来感觉很吓人,而这帮人可能没想到观风卫一方跑的这么快、出现的这么突兀且人手这么多。
双方都情不自禁的愣了愣,然后汉子们开口了:“客人,你们是哪里人?”
王七麟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汉子们一听他们的外地口音便笑了,一个魁梧的汉子推开人群走出来阴沉着脸拍了拍棺材,说道:“昨天,我爹在这里被人杀了,我们要找凶手!”
一听这话王七麟体谅了他们的举止,很和气的说道:“节哀顺变,但你父亲的死亡与我们无关,我们今天刚刚来到你们这里。”
汉子摇头道:“我爹就是被马给撞飞后无人救命而死的,你们骑着这么多马,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干的?”
王七麟皱起眉头,这是要碰瓷吗?
汉子接着说:“即使不是你们干的,可是骑马撞死我爹的人已经跑了,按照我们山里风俗,要在这里停棺七日,期间我爹亡魂会将相关人引来这里,你们可以给我们提供凶手的线索,要不然就得掏钱脱身,这叫买丧!”
王七麟眉头顿时皱巴的更厉害了。
什么意思?难道还真有鬼引他们走了这条山路?但他们这么多人都有修为在身,并没有发现鬼祟痕迹,这不就有点古怪了吗?
这时候马明驱马走上前来露出轻蔑的笑容:“你直接说想抢钱不就得了?什么买丧?说的好听!”
他又给王七麟说道:“七爷,莫听他胡扯,这是山里人一些抢钱的法子——拦路买丧!”
“他们专门找客流量大的山路去堵路,问经过的客商要钱,给钱就让走,不给钱就纠缠,这事卑职以前送手足还乡时候遇到过的。”
谢蛤蟆也走了出来,他点头说道:“无量天尊,这种事老道也遇到过。”
他冲大汉等人露出冷笑:“诸位,这生意可是损阴德的,不是什么人的钱都能赚,正所谓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上鬼,你们就不怕见鬼吗?”
听到这里,王七麟想了想扭头往四周看。
有人看他打量四周环境,便傲然伸手指向身后:“我们寨子在后头,一个信号能出来二百号人!”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你们有这么多人?”
汉子们笑了:“那是当然!”
喷口不屑的说道:“你们这不是有这么多人,而是有这么多菜!”
汉子们骂骂咧咧、群情激奋,前面的人掏出了锋利的砍刀,后面的人则拉开了弓箭。
领头的魁梧大汉很冷静,他说道:“诸位客人这话可就过分了,小瞧我们九黎人为菜?”
他又指向谢蛤蟆:“你更过分,谁损阴德了?谁纠缠你们了?我们说的都是真事,你们从这条路走过,一定是……”
“少废话!”马明怒声喝道,他大踏步走上前来抬脚去踢棺材,“既然你爹停棺在此,那尸首应当在里面吧?敢打开让我们看看吗?”
邻近的汉子勃然大怒,挥刀冲他劈下。
马明快速迈前一步,顺势抬臂曲肘精准砸在汉子手臂内侧,接着另一只完好的拳头从下往上勾起,当场就是一记下勾拳。
汉子闷哼着往后退,脑袋一扭往外吐,一口鲜血混着好几颗牙齿被喷了出来!
现场顿时嘈杂起来。
王七麟拍了谢蛤蟆肩膀一下,迅速跟他交还了个眼色。
现场已经大乱。
山里汉子们勇猛的围了上来,另有人抽出铜锣咣咣咣的敲了起来,这是要通知同伙。
徐大喝道:“吞口,让他们闭嘴!”
吞口仰头,几十枚短箭飞出,哗啦啦的钉在了他们跟前。
山里汉子们吓一跳。
沉一从青凫上纵身跳下,手中伏魔杖甩出,只听轰鸣声起,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飞天化作齑粉!
山风吹过,石粉迷人眼。
山里汉子们知道自己碰到硬茬子了,纷纷收敛嚣张跋扈往后退。
但他们蛮横惯了,虽然忌惮王七麟一行的强悍却没有让出道路,还在与他们对峙。
谢蛤蟆挥手道:“无量天尊,慢着!”
他走上前来悠然笑道:“诸位乡亲的心情老道很是了解,咱们之间有误会,能不能让老道说几句?”
领头的大汉轻蔑的笑道:“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你们汉人最狡猾,但以为能糊弄的了我们可就是妄想了!”
谢蛤蟆说道:“老道怎么会想要糊弄你们?可是你们说这棺材里头有你父亲的尸首,所以才拦路卖丧,是么?”
大汉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谢蛤蟆说道:“那不如这样,你打开棺材让我们看看,若是棺材里头真有尸首,便是我们无理取闹,我们愿意道歉并加倍给钱。”
“可是里面若是没有尸首?”
他长袖一甩,一道符箓化作火龙呼啸飞出!
烈焰烧过,石头变得漆黑!
大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次是他们遇上麻烦了。
来的不是一般硬茬!
谢蛤蟆踏步向前,大汉赶紧阻拦:“慢着!”
但棺材盖已经被推开了,谢蛤蟆往里看了一眼,随即面色大变。
他抓住棺材盖往后收,将棺材盖给收了回来,稽首施礼:“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老道无礼,竟然打扰了亡人清净,冒昧之处,还请恕罪!”
见此马明大吃一惊,他伸手要说话,谢蛤蟆摇头道:“马爷,回去,里面确实有一具尸首。”
马明的脸色顿时涨红了,他羞愧的向山里汉子们道歉,垂头丧气的回到人群。
王七麟让徐大掏出一捧银子交给汉子,叹道:“节哀顺变,如有冒犯,还请谅解。”
他们给出的银子可是够多,很显然他们身上的余钱更多。
按照山里蛮人的贪婪,他们应当还要敲诈出更多的钱才会放人。
不过谢蛤蟆的表现让这些人满头雾水了,领头的汉子更是茫然,一时之间忘记去纠缠对方。
他收下银子装入个钱袋里,茫然的看着对方离开。
592.棺中老尸(大家新年快乐)
看着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急匆匆离开,山里的汉子们心里都沉甸甸的。
这感觉与以前送走商旅后完全不一样。
一个青年走出来用九黎土话对带头的汉子说道:“明杰大哥,刚才那老道士看见什么了?他怎么突然那么害怕?”
带头的汉子名叫黎廉明杰,他迷惑的看着远去的背影说道:“不知道,我被他挡住了,什么也没有看见。”
又有人问道:“那咱这棺材里有啥?”
旁边的人不悦的说道:“壮石你脑子出毛病了么?棺材里当然什么都没有,它是空的!”
一个站在人群最后头的汉子忽然说道:“刚才说出真相那个人,就是打了阿保、缺了一条手的那个人,他杀过人、杀过许多人!”
“斩江你这话什么意思?”黎廉明杰问道。
汉子黎廉斩江说道:“我在军中当差的时候见过他那样的人,都是陷阵营和敢死营的好汉子,他们是吓不住的,什么都吓不住他们,咱们这样的人更吓不住。”
黎廉壮石说道:“那他们怎么回事?刚才那汉子已经揭露出咱们把戏了,他知道咱们摆空棺卖丧就是在趁机劫掠来往客商而已,为什么突然都走了?”
汉子们看向棺材。
日落西山,天边有火烧云烧的连成了片,阳光变成橙红色,照在棺材上,光芒色泽红的有些过分,有些吓人。
这口通红的棺材是他们带来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这件事。
可是那明显身怀神通的老道士却在打开棺材看了一眼后吓得连连道歉,并且赔了一大笔钱给他们。
所以……
难道棺材里真有东西?
汉子们彼此对视,向来没心没肺、胆大妄为的他们,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黎廉壮石勇猛,他索性走上去说道:“草,管它是什么吓到了那臭道士,打开看看不就行了?”
黎廉明杰点点头,握紧砍刀走了过去,他伸手在砍刀刀刃上抹了一把,顿时鲜血淋漓。
汉子的血有阳气,能驱鬼!
棺材是实木制成,棺材盖很重,黎廉壮石咬牙将它推开:“嘎吱嘎吱!”
棺材盖推开,黎廉明杰猛然一步上去,带血砍刀举过头顶——
里面空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见此黎廉明杰和黎廉壮石一起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其他人也笑了:“草,竟然被那些傻狗逼给吓到了!”
“那老道士就是在演戏而已,臭狗逼!”
“我知道怎么回事,哼哼,他故意吓唬咱们,他们很有钱,怕咱们贪心大开口,故意先吓住咱们,然后给咱们一点钱下台,然后趁着咱们没反应过来赶紧走了。”
“一定是这样!”
众人的笑声更响亮了。
黎廉明杰一边笑一边看棺材,忽然之间感觉到这棺材有种说不上的古怪,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正要细看,这时候黎廉壮石拉起棺材盖说道:“他们就是很有钱,走,赶紧去追他们,娘的,宰了他们,咱们就肥了!”
当过兵的黎廉斩江拦住他摇头道:“不对,那些人本事很大,他们可能不想惹咱们,毕竟这是咱九黎的地盘,咱们也别去惹他们,反正他们没少给钱。”
一听这话,汉子们纷纷看向黎廉明杰:“明杰哥,他们给了多少钱?”“我看见了,都是银铢,好多银铢!”
黎廉明杰拎起钱袋子放在棺材盖上抹了把鼻子,笑道:“不是银铢,是银锭。”
声音落下他抽了抽鼻子,不对劲,哪里来的臭味?怎么这么臭?
他举起手又嗅了一下。
手上确实很臭。
但没人在意,大家伙打开钱袋一看里面是货真价实的银子顿时激动了。
黎廉明杰看众人要争抢,便摁住钱袋喝道:“都老实点,先回去!今天有大收获,晚上回去喝酒吃肉,然后按照规矩分钱!”
听说有酒喝有肉吃有钱分,众人大喜,吆喝着扛起棺材往回走。
他们的寨子就在旁边山沟里,隔着不远。
黎廉明杰志得意满的走着,然后又闻见了那股奇怪的臭味。
实在太臭了,他有些犯恶心。
眼看快要到寨子里了,忽然有人说道:“壮石哥,你过来替我,这棺材咋个这么沉嘛,我肩膀要被压碎了。”
“对,谁来换换我,这棺材咋个这么沉嘛。”又有青年说道。
黎廉壮石吐了口唾沫鄙夷的说道:“看你们身子骨虚的,少它娘在娘们身上使力气……”
“不对不对,这棺材怎么这么沉?有点抬不动了呀。”前头的汉子气喘吁吁的擦着汗叫道。
众人觉得不对劲了。
他们都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你知我长短我知你粗细,抬棺的几个人都有大力气,而且不是偷奸耍滑的人,按理说抬个棺材是小意思,不可能会这么吃力。
黎廉壮石带着三个人上去换人,结果抬棺木一上肩膀,四个人脸上顿时露出苦色:
“嘿哟,怎么这么沉?”“娘的,不对劲啊。”“先放下先放下,哪里出问题了……”
黎廉斩江阴沉着脸说道:“不能放下,不能让它落地!”
九黎人祖辈有说法,棺材不到地头不能落地。
黎廉阿保不信邪的上去接过抬棺木的一头:“一口木头棺材而已,能有多沉?这棺材空间没多大,就算里面全是石头——嘿哟,还真够沉的!”
他随口一句话,却像闪电般劈开了黎廉明杰心头的混沌。
空间!
刚才黎廉壮石拉开棺材的时候他去看,看到棺材里空空荡荡,可是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空间大小不对劲!
他看到的那空间不够大,具体来说是不够深,好像是棺材底厚了一半!
“再上四个人,棺材不能落地!斩江,你来开棺!”他急忙说道。
又有四个汉子上去,八个人抬着一口空棺材。
黎廉斩江阴沉着脸拉开了棺材盖。
一股寒气冒出。
大热的天,寒气肆意的往外冒,周围的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棺材里躺着个胸口血肉模糊的老汉!
“草!”黎廉斩江下意识骂了一句。
黎廉明杰心头一沉,他知道自己遇到邪事了,低声道:“斩江,快点合上棺材,走,咱们回村!”
胆小的黎廉枝枝叫道:“明杰哥,这是怎么回事?里里、里面什么东西?”
黎廉明杰断然道:“没什么东西,一个鬼而已,没事,咱们回寨子找二爷爷,治个鬼而已,一定是小意思!”
他们加快了脚步,走下山路的时候有人在后头拉了拉黎廉明杰的衣袖。
黎廉明杰正在沉思,感觉到有人拉自己后下意识回头。
身后是一张表情惶恐的脸:“明杰哥,你看后头,使劲往后看!”
黎廉明杰回过头去看,后头就是山路,山路蜿蜒隐秘在山林之中。
他极目远眺,隐约看到就在山路远处飘荡着个人影。
这人像风筝一样在路上飘起,他使劲看去能看见这是个老人,胸口血肉模糊……
后面的青年推了黎廉明杰一把,低声道:“明杰哥,咱们快走吧,它好像在追咱们!”
黎廉明杰心底泛出一股寒意,他接过一个汉子手中的抬棺木,催促着加快脚步。
棺材越来越沉重,压得他们弯下了腰。
走到寨子口上黎廉壮石受不住了:“不行了,呼呼,呼呼,这这,呼,这棺材怎么怎么这么沉?娘的,呼呼,邪了门啦!”
“对对,没没力气了,歇歇,先先歇歇。”黎廉阿保也说道。
黎廉斩江上去换人:“上来七个人,不准放下棺材!”
黎廉枝枝惶恐的问道:“明杰哥、斩江叔,咱们真要把它抬进村里吗?能、能不能别别啊,万一万一它有问题……”
“闭嘴!”黎廉斩江照常阴沉着脸,“太阳马上落山,棺材不能留在外头,不管里头是孤魂野鬼还是什么,咱们接了就得带回去!”
黎廉明杰也阴沉着脸:“斩江说的对,咱们得带回去,现在不怕孤魂野鬼待在棺材里,怕的是它不见了!”
他回头看去,那漂在风中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一个念头浮现在他心头:得快点进村!
棺材最后沉重的惊人,一行人咬牙切齿总算将它抬进了寨子的战功祠里。
随着棺材落在木架上,八个人纷纷瘫软在地,浑身汗出如浆!
九黎人自古尚武且善战,战功祠就是每座寨子收敛族人尸骨的祠堂,里面供奉的乃是九黎之祖、群山战兵之神,蚩尤!
听到他们声音,战功祠里走出来一个驼背老人。
他满脸皱纹、面上老人斑一块摞一块,就像补丁摞着补丁。
“怎么回事?”驼背老人慢吞吞的问道,“明杰娃子,你们怎么把你爹的棺材……”
“二爷爷,棺材里有个鬼。”黎廉明杰尽量冷静的说道。
驼背老人冷笑,他上来伸手在棺材上拍了一记,道:“什么妖魔鬼怪,竟然敢进我们九黎峒作祟?这是找死!”
他的坦荡和自信感染了周边的汉子,惴惴不安的汉子们纷纷冷静下来。
驼背老人喝道:“开棺!蚩尤老祖在这里,即使阎王爷来了也得对咱们客客气气!”
棺材盖子缓缓打开。
冰冷的气息往外弥漫。
战功祠内忽然阴风呼啸。
胸口血肉模糊的老尸再度露出真容。
驼背老人走上去看了一眼,说道:“他这是被马给撞死的?”
黎廉明杰心里一跳,赶忙问道:“二爷爷何出此言?”
驼背老人随意的指向尸首模糊的胸口说道:“你看他这里,这不是被马蹄子给踢碎的吗?”
黎廉明杰跟着往里一看,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它嘴巴怎么张开了?”
老尸嘴巴张开,露出枯萎暗红的牙龈,没有一颗牙齿。
驼背老人皱眉道:“它起初没有张开嘴巴?”
“没有,绝对没有!”黎廉壮石争抢着说道。
老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都看看你们的怂样,一具尸首而已,怕什么?”
他伸手在老人颔下往上一推——
纹丝不动。
驼背老人的眼皮子跳了跳,他缓缓的说道:“哼!你们这些后生,真是不成器!这哪里是鬼?这就是一具尸首而已!一具死尸吓成这样?没有杀过人吗?”
黎廉枝枝怯生生的问道:“二爷爷,这尸首怎么进入棺材里的?它为什么张着嘴巴?是不是它有什么遗愿呀?”
有人受不住这股压力了,往后退着说道:“我我我,明杰哥,我不要钱了,不分那个银子了,我我先回家,我娘、我娘喊我吃饭呢!”
“我也要回去。”另有人转身就跑,“我肚子疼,我回家拉屎!”
半数人一哄而散。
但很快来的人更多了,寨子里的人听说他们带着一具诡异尸体回来,竟然纷纷打着火把跑出来看热闹。
九黎峒山民彪悍,男女老少都是杀过人、喝过血的狠角色,他们并不怕这具尸首。
看着这具张着嘴巴、血肉模糊的老尸,一行人挤在四周不但不害怕,反而争相出主意给它合上嘴巴:
“弄个热毛巾,用热毛巾捂一捂,我爹到了天冷时候膝盖就硬,然后我娘用热毛巾捂一捂就软了。”
“不行吧?我用热毛巾搓澡,搓到下面的时候反而感觉热乎乎的就硬了。”
“硬了好办,让你嫂子给你含住吸一吸,吸一吸就软了,哈哈!”
“那让刚娃的嫂子给这老尸的下巴含住吸一吸嘛!”
“吸你娘个臭批!”
“你不嫌臭你就去吸啊,我没意见。”
哄笑声四起。
驼背老人厉声道:“闭嘴!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这是战功祠,不是你们发骚的床!”
他一发火,山民们讪笑着闭嘴。
老人绕着棺材走了一圈,轻蔑的说道:“不知道哪里来了个狗逼小鬼,竟然敢到咱们黎廉十二寨的地头上闹事,真是大了它的狗胆子!”
“看来我不施展点本事,它是以为咱们寨子好欺负了!”
话音落下,驼背老人猛的一震身躯,他的腰背顿时挺的笔直,手往腰间一抹,手上出现了一颗小而古怪的骷颅头。
他口中喃喃自语,另一只手划了个神秘手势猛的往骷颅头上一点,小骷颅头的眼窝立马冒出绿油油的火焰。
老人阴鸷凶残的一笑,挥手将小骷髅头拍在了老尸的额头。
老尸嘴巴猛的张开更大,上去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肉。
老人跟被狗咬了一样,嗷的一声惨叫!
旁边的人见此大惊,纷纷往后退:“诈尸了诈尸了!”“二爷让鬼咬了!”
后面的人没看到怎么回事很好奇,又纷纷往前挤:“什么?二爷把鬼咬了?”“二爷咬着鬼哪里了?是不是咬它鸡儿了?我有一次看见二爷咬竹哥的鸡儿来着。”
人群拥挤,最终前面的人撞在了棺材上!
棺材内一旦有尸首,那除非是落墓进穴,否则不能贴地,所以它被放在木架上。
木架终究不够牢固,被好几个人乱七八糟的撞击顿时摇晃起来!
驼背老人厉声叫道:“别别他娘了个臭批……”
他警告的话只说了一半,木架摇晃的厉害,忽然之间给散架了!
这样棺材顿时从散开一面倒塌,这里也有人撞上来,棺材倒塌便砸了上去!
凄厉的哀嚎声立马响起!
这下子众人惶恐了,他们纷纷往后退,只留下两个人被棺材压在地上。
两个人中有一个的嚎叫声异常凄厉,另一个则没有出声,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这张脸。
老尸的上半身从棺材里滚落出来,正好与那人面对面贴在一起。
它依然闭着眼睛、大张着嘴巴。
嘴巴里头牙龈很清晰,咽喉很深……
青年不敢出声,他只要张开嘴就要跟老尸同吸一口气了!
然后老尸睁开了眼睛。
更凄厉的叫声响起。
驼背老人甩着手冲左右吼道:“明杰、明桥!快快快,把棺材扶起来!”
黎廉明杰吓呆了,叫道:“二爷爷,睁开眼了睁开眼了它睁开眼睛了!”
驼背老人将一把白色的石粉撒出去,石粉带着刺鼻气味,好几个人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
“快点把它拉起来!不能让它落地!”驼背老人厉声道。
一个沉稳响亮的声音响起:“跟我上去扶起它!”
有魁梧的汉子快步上前拉住了棺材,他带来了几个壮硕小伙,这些人一起使劲,然后棺材一动不动!
就好像钉在了地上!
见此汉子的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看向驼背老人,老人冲进内堂抱出一座恍若天成为凶残战将样子的根雕拍在老尸头上:“何方妖孽,还不给我束手就擒!”
“起!”魁梧汉子带人趁机翻动棺材,又有人垫上木板,终于将棺材给拉了起来。
这时候人群里发出一声欢呼:“寨主厉害!”
寨主问道:“怎么回事?明杰,把你们今天遇到的事给我清清楚楚说一遍!”
黎廉明杰惶恐的将路上遇到王七麟一伙人的事说了出来,他又不傻,自然已经明白就是这伙人有问题。
但他将怀里的银子给瞒下来了。
他们今天可不能白白的担惊受怕!
寨主听后冷漠的一笑,道:“你们这些傻狗逼,这是有人在治你们呢!行了,都不用怕,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不过他们是瞎了眼,竟然敢对咱们九黎峒出手,就算他们是蜀山飞剑仙,咱们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个青年扶着棺材痛苦的站起身,他惊恐的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又接着惊恐的尖叫起来:“啊啊啊!”
“叫什么?胆小狗逼!”寨主上去给了他一巴掌。
青年指着棺材中的老尸绊绊磕磕的叫道:“他他他,嘴巴嘴巴!它嘴巴!”
众人看向棺材里,发现老尸的嘴巴张的更大了,下颔甚至贴在了脖子上。
黎廉明杰心里泛起了寒气,他低声道:“寨主,怎么有点像是大黑峒蛇族的人?”
驼背老人眯着眼走上来说道:“不管它是……”
又有人指着他怀里发出惊恐的叫。
驼背老人闭上嘴巴缓缓的低头,看到怀里的根雕战将出现了诸多裂缝。
这下子他没法装逼了,老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恐慌:“怎、怎么连先祖之魂都镇不住这鬼?寨主,不行,寨主,得得得赶紧求援了,像咱总峒求援吧!”
寨主沉着脸说道:“都冷静!都别怕!现在不是还没有死人吗?一个个的怕什么?”
“这尸首肯定有问题,只要处理了它就行!”
“怎么处理?”驼背老人干巴巴的问道。
寨主沉吟一声,说道:“它不是很邪吗?那用更邪的东西去镇住它!”
“收棺!送它进白骨峒!”
听到这话,倒吸凉气的声音顿时响起,胆小的山民缩着脖子开始跑路。
驼背老人迟疑的说道:“可是这白骨峒……”
“没有可是!”寨主脸上露出狠辣之色,“送它进去!明杰、明桥,你们带人上来将它抬走!”
黎廉明杰推动棺材盖,就在盖子合上的时候,有一个冷哼声从最后的缝隙里窜了出来:“哼!”
他身躯打了个寒颤,惊恐的看向寨主。
但其他人并没有任何表示。
只有他听到了这个冷哼声。
又有六个棒小伙走出来,他们紧了紧腰带将绳子绑好,插上抬棺木后扎马步一声叫:“嘿哟!”
“起!”
绳子和抬棺木嘎吱嘎吱的响,八个大小伙子额头青筋暴起。
棺材一动不动!
稳如泰山!
纹丝不动!
寨主挥手亲自上阵,喝道:“战兵上!”
战功祠外面走进来几个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汉子,这些人面目冷漠,走起路来无声无息。
山民们看向他们的目光满怀敬畏。
这是寨子里最有地位一拨人,这是他们九黎峒的战兵,一旦对外战事大起,他们要舍命血战!
他们都有修为。
一共六个人,他们上去后在寨主喝令下一同发力,只见他们身上有血色气息往外翻涌,棺材摇晃两下被猛然抬了起来。
诸多山民纷纷欢呼。
然后‘嘎嘣’、‘啪啦’的声音接连响起,绳索绷断、棺材木断裂!
棺材又坠落在了木板上!
刚响起的欢呼声被憋在了喉咙里头,一群人张着嘴巴鼓着眼呆滞在祠堂内外,场景很诡异。
寨主对一对孪生兄弟点点头道:“去总峒。”
兄弟两人瘦的跟麻杆一样,他们不约而同的打紧了绑腿,接着像一阵风似的吹了出去。
寨主对其他人说道:“行了,你们不用担心也别胡思乱想,就是一个有些修为的鬼怪想在咱们峒子耍横而已,我来亲自看守它,你们各回各家吧。”
人群散开,寨主带着剩下的战兵将棺材看守起来。
黎廉明杰失魂落魄的回家,他知道这一切麻烦都是自己招惹的,现在寨主要稳定寨子情绪不会收拾他,可一旦事情解决,自己肯定会受到惩罚。
他捂住了胸口的钱袋,这些银子成为他唯一的指望,或许他可以将银子献给寨子,以此来免除惩戒。
随便吃了点东西,他回到房间趴在床上陷入沉睡。
然后,就在他睡得半睡半醒的时候,他突然就感觉脖子发冷!
明明是大热天,他却感觉脖子上像是覆盖了一层冰。
他下意识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浑身银白的东西在狞笑着坐在他胸膛掐他脖子!
这东西冰冷而雪白,脸色尤其白,惨白!
它长相很丑,鼻子又大又塌,眼睛则又长又细,嘴唇很厚……
他知道自己是遇上鬼了,他想要挣扎,可是却感觉自己无论如何动弹不得!
他想要嚎叫,却又感觉自己嘴巴紧绷绷的、咽喉堵堵的,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自己要死了!
他绝望而惊恐的盯着这银白的鬼。
这时候他的门口响起敲门声!
“梆梆梆!”
“梆梆梆!”
“吱嘎!”
门被打开,银白的鬼怪惊愕回头,黎廉明杰也斜睨向门口。
一只黄鼠狼跳了进来,它嘴角一挑冲一人一鬼露出个诡笑,然后摇了摇屁股。
黎廉明杰突然发现,它有两个尾巴!
593.亡命山涧(中杯给大家拜年啦)
看着黎廉十二寨的山民们集体出击,王七麟坐在山头上一边啃鸡翅膀一边嘿嘿笑。
徐大也嘿嘿笑:“七爷,这炸鸡翅膀还挺好吃,你从哪里学的用油炸而不是烤着或者炖着吃这个做法?”
他三两口啃干净鸡翅膀塞给九六,九六斜睨八喵,八喵正要挥爪,忽然想了想跑去斜睨风水鱼。
风水鱼明白它的意思,优雅的游到了徐大头顶,张开鱼嘴给他来了个喷灌!
八喵不满的挥爪,徐大低下头避开兜头而来的河水破口大骂。
风水鱼便闭上嘴往下挪了挪,徐大抬起头,正好与风水鱼对视。
这时候风水鱼张开嘴,冲着他脸开始喷……
王七麟低声道:“都老实点,别闹腾,别让他们发现咱们的身影,更别让他们意识到被咱们给利用了!”
他们之前已经在附近找了两天结果也没找到亡命山涧,毕竟马龙只是卜算了这个山涧的位置,算计的并不准,只是算出个大概方位。
于是傍晚遇到这伙山民并意识到他们用棺材堵路是想要敲诈勒索的时候,王七麟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谢蛤蟆御鬼进入棺材中制造诡异事件,然后他将之前在红黑瞳寨中收集到的银伥白银都给了黎廉明杰,让银伥晚上来弄他。
关键时候,他放出了白云间和小双,让它们俩去收拾了银伥救下了黎廉明杰的小命,并且进入黎廉明杰和寨子中其他人的梦境给他们托了这么个梦:
棺材中的老尸乃是来自附近山中一处隐秘之地,里面有诡事频发,寨子要想解决老尸带来的麻烦,必须得去往这隐秘之地!
王七麟知道黎廉十二寨这种小地方的人不可能知道银伥害人的真相,他在祯王酒席上与黎贪山狼对峙的时候问出千阴锁的时候,黎贪山狼和祯王反应都很大。
很显然这事很隐秘,只有高层知道。
至于知道亡命山涧这个机密的人就更少了,黎廉十二寨上下更不可能知道。
但谢蛤蟆说过,移谶术乃是上古邪术,要施展需要极多的条件,其中有一条便是得需要一个地方、有许多人被禁锢在里面,然后这些人在这地方去发生一些诡异事件,进而被夺走命途和气运!
这件事已经进行了至少二十二年,王七麟不相信以九黎峒的毛手毛脚,这些年一直没有发生问题、移谶术所在地一直没有出现漏洞!
所以只要这地方有过问题,那必然会留下痕迹,黎廉十二寨作为此地山中的一座山寨,怎么着也会知道一些事。
所以这些人是他可以利用的最好资源。
他入蜀之前就调查过九黎峒,这些人凶残而愚昧、霸道而简单,王七麟相信自己的计划能成功。
实际上也是这样,这山寨等不到外出求援的人归来,又得到了所谓先祖之魂的梦境提示后,便开始给他打工了。
而他们派出求援的那一对干瘦的孪生兄弟,此时正被倒绑着吊在山上最大的一棵树上……
向培虎和白猿公在跟随着马明收拾他们两人……
马明的军中手段酷烈且有效,很快便取得突破,两兄弟愿意老实交代了。
王七麟叼着炸鸡翅膀过去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一个青年虚弱的说道:“我叫黎廉大二,这是我的哥哥黎廉大一。”
王七麟听到这名字后一愣,他问道:“那你们有弟弟妹妹吗?”
青年点点头:“有。”
“叫什么名字?”
“黎廉大三和黎廉大四。”黎廉大二期盼的看向王七麟。
对方的态度和问题让他心里有一种预感,自己的弟弟妹妹与这伙人是相熟的。
结果对方没有问他弟弟妹妹的情况,而是问了一个奇怪问题:“还有其他弟弟妹妹吗?”
黎廉大三茫然摇头。
王七麟说道:“那你爹娘有没有准备再生其他弟弟妹妹,有没有给他们想好名字?”
黎廉大三说道:“有,就叫黎廉大五。”
王七麟问道:“不是黎廉研究生、黎廉硕士、黎廉研一、黎廉研二之类的?”
所有人都满头雾水。
王七麟当然知道他们听不懂自己的话,但他不是在瞎问,这俩兄弟父母起的名字让他想到了梦里地球的一些事。
有一瞬间他以为,这俩兄弟的父母中某一个是从他梦中那个地球世界穿越来的。
如果他们是穿越来的,那王七麟可就得必须找到他们去询问一些事了。
这比他对付祯王还重要!
可惜,这名字只是巧合而已,并没有特殊含义。
王七麟叹气。
明白这点后他问黎廉大一和黎廉大二关于附近的诡异地方,然后两人不约而同提到了‘白骨峒’。
九黎峒所处地乃是深山地带,他们不是这片山林的土著,不是这里的原始主人。
比他们更早的就是大黑峒,九黎峒来到这里后侵占的便是大黑峒的地盘,而且还想要彻底占领这片深山,所以大黑峒才要跟他们干到底。
黎廉大二低着头说道:“根据我们寨子里的老人说,其实最早的时候我们九黎没想着跟大黑峒拼个你死我活,我们是来避难的,大黑峒当时还接纳救助过我们。”
“然后你们看人家山里条件好,便想鸠占鹊巢、取而代之?”徐大鄙夷的问。
黎廉大二摇头说道:“不是,是山里养不活太多人,我们没办法……”
“行行行,这些给你们九黎峒脸上贴金的屁话别说了,你们恩将仇报人家大黑峒,这事是进入史书的,你们嘴里怎么说都没用。”徐大继续鄙视两兄弟。
王七麟说道:“你们九黎峒真是太不讲究了,人家大黑峒在你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救过你们,结果你们站稳脚跟后回过头来就对人家举起屠刀?”
“咦,有趣,”他忽然想到一些事,“大黑峒救过你们,你们没弄个感恩节之类的节日吗?”
黎廉大二摇头。
王七麟说道:“你们真是挺没良心——算了,不说这事了,继续说白骨峒。”
黎廉大二介绍,说大黑峒也不是这群山的最早主人,群山最早主人是谁已经不可考证,总之最早的人肯定不是住山寨、不会建吊脚楼和竹楼,他们是住山洞的。
群山之中多有暗河,山洞、山道极多,山里头是有裂缝的,盘根错节、数不胜数,他们寨子附近尤其多,并且他们在里头发现过许多枯骨。
这些山洞就是白骨峒,里面白骨成堆,并且时有鬼灵作祟。
当时他们与总峒说过,总峒派了高手前来调查这事,然后告诉他们说这些峒子里头的人都是最早的山民土著。
土著冷酷无情且凶残,他们彼此杀戮,抓到对方部落的人就会用来祭祀自己崇拜的神灵,他们看到的枯骨便是祭品腐烂所遗留。
至于他们在峒子里头所遇到的鬼祟,那便是很早时候被祭拜所残留的鬼灵。
鬼灵们没了信徒,已经是空架子,相当于孤魂野鬼,不必害怕,不会伤害到他们。
九黎峒人性情比远古山民还要彪悍、还要勇猛,他们不怕鬼怪,所以知道这些事后还是敢住在附近。
不过他们信鬼灵,偶尔抓到大黑峒的人,他们还会送去白骨峒进行祭祀。
这也是王七麟用白云间入梦给山民托梦便得到信任的原因,九黎峒人是很信神灵的。
王七麟听到这里忍不住给俩兄弟各吃了一个大嘴巴子,九黎峒上下真挺不是玩意儿的,朝廷没有剿灭这些蛮人算是失误了。
不过他们透露的消息很有用,他大概能确定所谓的白骨峒就与移谶术之地相通,而白骨峒中发现的枯骨便是那些被刘寿夺取命途和气运的可怜人。
这些可怜人活不了多久,失去利用价值就会死掉,然后尸首肯定被处理在了附近山洞里头,最终有了白骨峒的说法。
黎廉十二寨山民打着火把在山里头苦苦搜寻,半夜时分他们便找到了白骨峒入口。
王七麟带着众人偷偷跟随在后,也发现了山洞口位置。
九黎峒总峒应当是告诫过黎廉十二寨,说这白骨峒里头有残酷邪灵,所以不能轻易进入。
此时山民们找到入口后就不敢进去,黎廉明杰等人在洞口一个劲的焚香烧纸进行祷告,祈求先祖之魂庇佑。
最终寨主安排了两个人进入白骨峒,过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山民便惊恐的一哄而散……
王七麟并没有去追他们,山民们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他找到了目的地。
山民散去,正好给他留出操作空间,他等到周围山上没人了,八喵和九六领路,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杀入其中。
山里头空气很好,只要没有阴云便是月光皎洁、视野开阔。
山洞里头不一样了。
黑暗!
阴沉!
凝重!
还有一股香烛纸灰的味道残留其中,混合了山间草木的味道很是奇特,让人嗅到后不太舒服。
幽深开阔的山洞,像是通往九泉之下。
徐大打起火把,问道:“七爷,要不要上火髻虫烛来辟邪?”
王七麟信心十足的说道:“就咱们这里的人、这些修为,还用火髻虫烛来辟邪?哪怕这是一条阴路、哪怕这里有恶鬼有厉鬼也不是咱们对手……”
“七爷,你那嘴巴开过光的,还是别乱说了好不好?”谢蛤蟆谨慎的提醒道。
王七麟翻白眼挥挥手:“总之不用怕,跟我进去就行,咳咳,我现在布置一下。”
“娘子你带黑豆待在外面,有什么不对劲你们俩赶紧跑路。”
“青凫的兄弟们,除了胖五一之外,其他的也藏在外面,看到我家娘子跑路你们也跟着跑路。”
他把冥鸦迅雷交给了胖四五,低声说道:“外头不会很安全的,你们重点是保护自己,一有风吹草动立马跟着我娘子跑路。”
胖四五也低声说:“是不是还有异常?七爷,要不然咱搞个陷阱……”
王七麟摇头,他们人手不够。
他拍了拍胖四五肩膀示意他小心,继续说道:“剩下的人跟我进去,我在前面打头阵,道爷你在最后头收尾,那个徐爷你和马爷待在队伍中间,有啥不对劲你俩赶紧趴地上装死……”
徐大不悦的说道:“七爷你这是不是看不起人了?”
王七麟往前伸手:“徐爷那要不然您来打头阵?”
徐大说道:“大爷的意思是,你看不起我不要紧,你不能看不起马爷,马爷怎么可能装死呢?他不是那种人。”
王七麟说道:“行了,其他人排好队,飞哥你和虎哥跟我身后,有啥事你俩赶紧给我往上顶。吞口、吞口,沃日,吞口你哪里去了?”
洞口外面伸出个脑袋,吞口小心翼翼的说道:“七爷,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被人困在王陵里头守墓,所以对这种地方特别……”
“你赶紧滚进来,就你有丰富的地下山洞生活经验和战斗经验,你不带路谁带路?”王七麟指着前头说道。
吞口看着黝黑的洞穴深处差点流眼泪!
这山洞很深,而且多有支线,好像四通八达,形如迷宫,相当吓人。
九六一路抽鼻子,带着他们在蜿蜒的洞穴中慢慢行进。
进入洞穴不远,他们开始发现白骨。
王七麟捡起一条白骨试了试,他轻易掰断了骨头,然后有鬼火冒出。
他的气血过于旺盛,晶莹碧绿的鬼火顿时被冲灭。
夹着尾巴走在他身边的吞口小心的问道:“七爷,这些骨头好像烂了很久了哈?你看它们已经变得这么酥软。”
谢蛤蟆的声音悠悠的传来:“无福无禄短寿者,骨轻且脆。玄道中有称骨算命之术,用的就是这个原理,命不好的人,真骨很轻。”
不知道什么时候,山洞里头出现了淡淡的雾气,这雾气本质是水,大夏天的却寒冷如冰,他们穿的少,不多会徐大就开始搓手臂了。
又过了一会沉一忽然说道:“咦,二喷子你怎么绿了?”
徐大抽空换上了金缕玉衣。
他搓着手问王七麟道:“七爷,你不是说咱们一直在找一个山涧吗?大爷要是理解没错的话,这山涧应该是山里头的水沟子吧?咱们这钻山洞能钻对了?”
王七麟沉思道:“道爷,你说咱当时听到的‘亡命山涧’四个字会不会是理解错了?他们说的其实是‘亡命山间’?”
谢蛤蟆声音响起:“无量天尊,不不能吧?亡命山间算是个什么、什么名字?”
他也猜测到了这点,所以话说的有点绊绊磕磕。
徐大唉声叹气:“你们俩一起翻车了?吾草,这种事挺稀奇呀!”
随着他们行进,山洞逐渐开阔。
雾气也逐渐浓重。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九六忽然停下身,王七麟立马将火把扔飞了起来。
他们处于一座磅礴巨大的山洞中,四周有伸展出来的高台,一个个白骨骷髅站在上面。
这些白骨骷髅站在高处,环绕一圈,它们安静的站着,骷髅头低垂——
“如果它们有眼珠子的话,大爷感觉它们是在看着咱们。”徐大干笑着说道。
王七麟赞同的点头。
然后他就看到这些骷髅头的眼眶里出现了猩红的小点。
像是一团团火焰。
谢蛤蟆的咒骂声在后面响起:“无量你的天尊!徐爷你能不能管好你那张狗嘴?”
王七麟沉声道:“大家别怕,稳住,我们能赢!”
眼眶中的火苗出现后随即扩散,迅速燃烧向关节,然后这些骷髅就动了起来。
它们顺着石壁往下爬。
这个石窟是很大的,围在四周的骷髅也很多,此时它们眼眶和关节处都是火焰,看起来很绚丽,也很吓人。
王七麟不知道刚才吓跑黎廉十二寨那些人的是不是它们,应该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深入山洞很远了,九黎山民方才不可能进入这么远。
沉一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一堆骷髅而已,有何好怕?诸位且后退,看喷僧一个人把它们给收拾了!”
白猿公翻白眼:“骷髅能有什么厉害的?谁害怕了?”
王七麟却知道这些东西不好对付,这是祯王用来给他儿子看守性命的东西!
还有谢蛤蟆的眼神也看出这点,他在队伍后头很是谨慎,双手都捏出了符箓。
不过他同样没怎么担心,早在他还是铁尉的时候,他就在一座地洞里头与骷髅们血战过。
他有天王轮回钟!
只要一下子,这些骷髅全得跪!
山壁的骷髅往下爬,它们手掌扒拉着石头,手掌关节有火焰、脚底板关节有火焰。
这些火焰碰到石头就会将石头给燃烧起来。
于是火焰越来越盛,开始出现在它们背后。
向培虎皱眉说道:“这火很邪门,小心这火焰!”
王七麟捏剑诀,喝道:“剑出!”
开门剑瞬间出现在一具骷髅身后,剑身飞转,将骷髅轰的四处飞散。
就跟点燃了一道烟花似的,散开的骨头、绽放的火焰,巨大的山洞一下子变得火红起来,照出一片粗糙的穹顶。
这时候王七麟才看到,山洞穹顶上有一张庞大无匹的脸!
一张老脸在死气沉沉的俯瞰他们!
就在他要仔细看这张大脸的时候,火焰收缩,落地后飞散的骨头被火焰拉着又组合了起来。
见此他急忙说道:“骷髅不值钱你值钱,啊不——是骷髅不厉害,火焰厉害!”
谢蛤蟆低声道:“当然厉害了,这恐怕就是红莲业火了!”
他双手收起符箓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双手在身前开始迅速的结印。
王七麟感觉到有轻风吹起,他回头看向谢蛤蟆,看到谢蛤蟆身上的湛蓝老布道袍纹丝不动。
风吹向四面八方,吹在了这些骷髅身上,骷髅们背上冒出的火焰顿时熄灭了。
本来有骷髅往下攀爬着一拍石壁像是要跳起来,结果它们往外一跳纷纷坠地,骨头噼里啪啦的落了满地。
巫巫不明所以,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他骷髅见此就不跳了,老老实实往下爬。
王七麟出剑轰击这些骷髅,白猿公见此也拔剑出鞘。
他手中快剑飞出,如长箭般将一具骷髅给钉在了山壁上!
骷髅确实不厉害。
火焰也确实厉害——红彤彤的火苗立马顺着剑刃烧了上去,千锤百炼的快剑发红发软,化作铁汁往下流淌!
这时候落地的骷髅已经被火焰牵扯着重新组装了起来,沉一看到这一幕便立马振袖飞起——僧袍肥大,双袖展开如同鸟翼,他像一只肥蝙蝠般飞扑那骷髅。
伏魔杖轰然砸出,带起劲风如旋风,从两旁呼啸翻飞!
刚刚站起的骷髅被他一伏魔杖给扫飞了。
轻而易举。
但伏魔杖碰到了火焰,火焰顺着伏魔杖燃烧起来,顺着杖杆子往他手上燃烧!
徐大急忙喝道:“扔掉伏魔杖……”
火焰焚烧,伏魔杖上金光灿烂,有金色梵文浮现在伏魔杖通体之上。
火苗跳动,梵文也跳动。
有香烛味道冒出。
也隐隐有梵音在低吟。
沉一抄起僧袍大袖去拍打上面的火焰,很寻常的就将这火焰给拍灭了。
金色的梵文消逝、含糊的梵音也消失。
沉一看向四周说道:“阿弥陀佛,七爷、二喷子,你们别怕,这火就是吓唬人的,压根不能伤人!”
更多的业火骷髅爬了下来,沉一如风般四处飞转,将一具具骷髅砸的四处翻滚。
伏魔杖上火焰燃烧,烧到了他手上便熄灭,而燃烧伏魔杖的火很快也会熄灭。
王七麟示意其他人后退。
他将询问的目光看向谢蛤蟆,谢蛤蟆对他说道:“业火焚烧的是业障,沉一是人的身躯却没有人的魂魄,既然他都没有人的魂魄,自然没有业障随身!”
其他人并没有听到这话,谢蛤蟆是传音于王七麟。
吞口张开嘴发出攻击,一支支短箭射在了骷髅们身上,落地的骷髅被撞的倒地甚至碎开,但接着又爬起来、又组装起来。
短箭与白猿公的利剑一样化为铁水!
吞口改成张开嘴咆哮,王七麟以八部天龙剑阵御剑,六把飞剑将骷髅们炸成碎片。
骷髅碎裂,火焰很快消失。
山洞又恢复宁静黑暗。
见此沉一哈哈大笑:“阿弥陀佛,就这?喷僧还没有杀个过瘾呢!”
谢蛤蟆收起手印说道:“继续走!”
“看上面。”王七麟又将一个火把扔了起来。
火光照亮了山洞的洞顶,露出了那张庞大的脸。
这张脸是以山顶雕琢而成,很大很逼真很精细,但没有精气神,死气沉沉,仅仅是一张老脸。
王七麟觉得不对,刚才他看到的洞顶老脸并不是这么毫无生机!
众人啧啧称奇,谢蛤蟆沉吟道:“这应当就是攒命娘娘的脸,也就是红莲无生老母之面!”
九六小步向前跑,山洞越往前规模越大,也越来越潮湿,王七麟开始听到隐隐约约的流水声。
雾气同样越来越大,附着在石壁上后凝聚于一处,化作水滴往下滴答。
就跟下雨了似的。
当雾气浓密的几步之外难见人影的时候,一条河流出现在他们面前。
雪白浓郁的水雾正是从这冰冷的暗河之中升腾而起,就跟沸水的热汽一样,浓密的夸张。
王七麟看着这条宽阔的暗河忍不住说道:“原来这里真的有一座山涧!”
山中水沟为山涧,山中水道亦为山涧。
流水湍湍,寒意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