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厮杀开始
六个黑衣人,五个发声。
这五个人完全是异口同声,所以他们说出话来就跟立体环绕声音响似的,王七麟觉得他们去唱戏肯定很厉害。
但他们透露出来的消息更厉害。
南诏国王派往长安城的使团竟然被灭了,使团给太狩皇帝准备的礼物肯定也被劫掠了,竟然只有南诏国小皇子小奴逻一人逃跑,这真是大案!
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然后骂了一句:“狗日的,咱们不会被牵扯进这案子里吧?”
谢蛤蟆摆摆手说道:“无量天尊,七爷放松心态,这不用疑问,咱们肯定会被牵扯进去。”
仡僚猖给他们的消息显然就是这件事,而且他们给出了提示,这件事与祯王有关。
黑衣人堵住了门口和向南的两扇窗户,虽然人少可是气势很足,完成了对环刀酒肆的包围。
胖五一凑到王七麟低声问道:“七爷,南诏国是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让羊五弟来回答最合适,南诏国在九洲西南,濒临古滇国,不过古滇国已经被桓王给灭掉了,现在桓王就是在领兵对南诏国作战。
羊五弟被藏在道法船中,一时不能出现,王七麟便自己打开了课堂:
“从咱们这里一路往南走吧,穿过十万大山和古滇秘境,然后就是南诏国,这个国家面积不大,但是人很善战,而且他们继承了古滇和一些地方的文化,有许多稀里古怪的东西,跟咱们新汉朝一直不太对付。”
“南诏这个国家吧,他们那里多山多水多毒虫多瘴气,穷山恶水多刁民,据我所知他们可是很刁的,至今都保留着奴隶制度和活人殉葬制度,非常残酷……”
他唧唧歪歪说了一大堆话,然后胖五一等人越听越迷糊,他们听了一通也没有听到什么重点,对南诏还是不了解。
谢蛤蟆失笑,说道:“无量天尊,你们是不是没有听懂七爷的话?”
胖五一说道:“当然听懂了,怎么会没有听懂?”
另一个青凫青年点头说道:“对,七爷讲课跟我们以前的先生一样,听他说话,我感觉又回到了过去听先生讲课那样。”
“说起来还真是怀念先生呀。”胖五一感叹道。
向培虎恍然的说道:“明白了,明白你们为什么会乱用成语了。”
王七麟看着他们,忍不住的怀疑人生:自己讲课的本领这么差吗?
谢蛤蟆笑道:“老道再来给你们简单说说吧,南诏其实是个古代国名,历史距今得有一千年了,是个古代大国,不过他们在李唐时代被灭国了。”
“一直到了前朝时期,前朝对外四处征战,结果他们是马上得天下,骑兵天下无双,山地战则并非如此,打着打着倒是把西南边陲一带的百姓又给逼到了一起。”
“当时有六个古国复辟而去,他们被称为六诏,分别是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其中蒙舍诏在诸诏之南,称为南诏。”
“六诏建起,起初实力最强大的是蒙巂诏。他们与前朝勾结想要吞并其他五诏,结果彼时前朝无德不义,引发天下义军四起,太祖皇帝也起兵造反,导致蒙巂诏对五个盟兄弟国发起攻势后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外力援兵,最终被其他五诏给瓜分。”
“这五诏瓜分了蒙巂诏的国土之后,大概方位恰好就是东南西北中鼎立,蒙舍诏为南诏、越析诏为东诏、浪穹诏为西诏、邆赕诏为北诏、施浪诏则为中诏。”
“五诏吞并了蒙巂诏后,以此为戒,互相之间形成更强力的联盟,并且趁着中原大乱连同古滇一起吞并九洲边境,将西南州几乎全数吞掉。”
“后来太祖登基大宝,立马对四面边疆展开反击,他御驾亲征将西南州夺了回来,再后来他安排太子之外最善战的桓王来镇守西南边陲。”
“桓王不负所托,以十年之工将古滇灭国,然后又对交趾国和五诏发起猛攻,前些天不是刚刚发生采石关之战吗?那是交趾国的门户,采石关一破,交趾国灭国已经是时间的事了。”
“交趾国一灭,五诏国破也是势不可免。估计正是因为这原因,南诏国率先派出使团与朝廷联系,老道推测不错的话,他们这是想要留一条后路。”
听到这里众人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明白了明白了。”
“道爷讲的就是清楚。”
“道爷你会说就多说点。”王七麟说道,“再讲讲,还有啥……”
“你们是什么人?”黑衣人们按捺不住的发声,“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请你们离开。”
听到这个‘请’字,王七麟对黑衣人的提防之心有所放松,对方还挺客气。
他抱拳问道:“在下乃是仡僚寨请来的守山队……”
“你们不是。”五个黑衣人一起摇头,“仡僚寨请不到你们这样的高手做守山队,你们这样的修为也不会自降身份去做守山队。”
胖五一说道:“我们还真是,我们就愿意自降身份。”
黑衣人听了这话一时无语。
他们估计没料到会有人这么来回答。
磙二娘迎出来说道:“诸位客官快里面请,这大热的日头大热的天,你们又穿着一身黑衣,待在外面不热吗?赶紧来喝一碗凉茶。”
镖队一方有坐在门口的汉子横起了长刀,耷拉着眼皮说道:“二娘你自己看,这里面哪里还有空地?你是为了赚钱不要命,可它娘这里要热死的是我们,我们还想要命,所以让这几位另寻他处吧。”
又有镖师拍桌子喊道:“小二、小二呢?老子的茶壶早就空了,怎么一直没人来添茶?”
后院响起一声回应:“哎哟,来啦来啦,客人您稍等,我给您等洗一点冰镇的果子,马上就送过来。”
有镖师轻声笑道:“有意思,小二哥刚才不是上楼了吗?这没见他下楼,怎么声音从后院里传来的?莫非小二哥有一手好轻功,这是从二楼直接跳去了后院?”
磙二娘擦着额头上的油汗陪笑道:“这位客人说笑了,我家一个添茶倒水、做饭洗碗的小二,哪有什么轻功?那都是你们江湖人的本领,他没有,他这小子跟个猴一样,怕是从二楼直接跳下去的。”
说着她向屋顶:“诸位客官看,我家小楼又不高,跳下去还不容易,是不是?哈哈,哈哈。”
店小二急匆匆的提着大茶壶走进来,一个镖师手腕一甩,一把漆黑的长鞭像毒蛇出洞,瞬间缠住了店小二的肩膀。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随风飞起,黑袍大袖哗啦啦的振动,整个人如同大蝙蝠迅速飞向店小二,手臂一抬抓住了甩出的长鞭。
镖师往后收手,长鞭紧绷如牛筋,但纹丝不动。
镖师们纷纷色变而起身,刀枪尽出,狭小的屋子里头杀气腾腾。
旁边酒馆的掌柜背着手过来窜门子,他看环刀酒肆今天买买好、客人多大为眼馋,还没有走到门口就风言风语起来:
“磙二娘,你恩客不少呀,这么多人来照顾你买卖,你这老胳膊老腿老腰老屁股的,能扛得住吗?要不要哥哥我来给你……”
话说了半截,他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形。
二话不说转身想溜。
一个黑衣人伸手拦住他,几个黑衣人一起说话:“停下,不准走,进去。”
能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道路上开店,自然没有好相与的良善人家。
掌柜的不想惹事却也不怕事,他面色一变大喝道:“这位客官什么人?哪里来的、哪条路上发财的?在下姜不公,江湖人称……”
他的话没说完,拦住他的黑衣人手臂一挥伸出手掌去抓他肩膀。
不光全身包裹黑袍,他的手上也带着黑色手套。
掌柜的面色一变扎马步双臂猛然膨胀发力格挡并顺势开拳,腰马合一、拳出如龙!
然后被黑衣人闪电般扣住肩膀,跟小孩扔沙包一样被人给扔进了屋子里。
掌柜的砸进了一桌镖师之中,镖师们勃然大怒要冲他们动手,可是却只是装腔作势,走出来几步又纷纷止步。
黑衣人喝道:“无关人等离场,我们要办正事了!”
旁边酒馆那掌柜的砸碎了一张桌子在一堆碎木头里哀嚎翻滚,一手抱头一手捂腰好不狼狈:你娘的!老子就是无关人等,可还不是让你们给亲手扔进来的?这算什么事?
看到自家酒肆要遭殃,磙二娘横眉怒目:“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打架去外面打,糟践我个妇道人家干什么?看老娘是寡妇好欺负是吗?”
她泪眼盈盈看向王七麟一行并行礼:“诸位大人,你们可是仡僚寨请来的守山队高人,你们得给奴家主持公道呀!”
王七麟咳嗽一声站起来,冲着黑衣人抱拳说道:“几位兄台,在下的身份呢,有官方背景,在下的修为呢,也上的了台面。所以还请诸位给在下一个面子,你们要打能不能出去打?”
黑衣人冲他说道:“这里只有你们是无关人等,你们确定要插手进我们之间的纷争么?”
王七麟一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只有我们是无关人等?”
黑衣人冷冷的说道:“先前我等已经说过了,几个时辰之前,南诏王派遣进入九洲的使团遭到偷袭而倾覆,只有南诏王之子逃脱。”
“偷袭者分为三军,以三个方向对使团进行残酷杀戮,使团向着空缺方向逃命,却没想到那方向是悬崖,夜色昏暗,半数人员掉入悬崖,未战而死。”
“南诏王之子小奴逻仗着有飘风护体,趁乱逃出战场连夜奔行,来到这灸草铺子求救。”
“伏击三军中有两军留下打扫战场带走使团给皇帝陛下敬献的重礼,另一军轻车上路追杀小奴逻世子到此地,这一军历经一夜苦战和追击,疲惫且狼狈……”
王七麟看向镖队一行人,他们面泛疲态、衣裳潮湿,先前进屋之后逮着凉茶就往嘴里灌,确实不像是歇息一夜后才赶路半天的正常镖队。
镖队上下冲黑衣人怒目而视,镖头喝道:“阁下到底什么人?竟然敢说出这等诛心之话,是我阚氏镖局与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衣人冷笑一声,顿时有两个黑衣人倒飞到了路对面的一棵大树下,树下停着两辆马车,他们两个抬脚踢在马车的箱子上。
箱子往外飞起,咣当一下子落地翻转,盖子打开,一堆笔墨纸砚、书籍画卷撒了出来。
见此黑衣人们有一瞬间的呆滞。
这里面还真是正常押镖货物。
镖队上下勃然大怒,镖头叫道:“弟兄们动手,遇上劫镖的了!”
黑衣人喝道:“慢着!”
“我们乃是蜀郡衙门神捕司官员,我神捕司昨夜得到消息连夜追赶南诏王使团,结果晚去一步,但我们所说皆为事实,刺杀使团凶手必在这灸草铺子之内!”
他们齐刷刷转身看向王七麟一行。
王七麟愕然道:“你们不是怀疑我们吧?干,你们刚才还说了,我们是无关人等啊!”
五个黑衣人飘进大堂,寒风四起。
王七麟等人为了图凉快选择坐在靠北的窗口,黑衣人们站在大堂中间,呈弧形将他们包围。
磙二娘看呆了,喃喃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诸位神捕司的官老爷,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些人就是守山队的大人,是仡僚寨的仡僚地鬼大人将他们带来的。”
黑衣人齐声说道:“不会错了,就是他们!”
“动手!”
阴风呼啸,室内突然之间黑云遍布。
王七麟一声剑出唤出五把飞剑,却见五个黑衣人搅动黑云冲着四周的镖师便去了。
他们先前落入大堂正中后对王七麟一行人形成包围之势,也是混入了诸多镖师中形成了混乱局面。
镖师们不是庸手,他们枕戈待旦,黑衣人们的攻击虽然是突袭却效果不大,翻滚的黑云中刀光剑影闪烁,一群镖师各展神通,满堂桌椅顿时化为齑粉!
王七麟一声大喝‘走’,率先从后窗翻出去跑路。
二楼包间窗口趴着个黑豆,他正在剥菱角,看起来吃的美滋滋。
磙二娘也从一扇窗户爬了出来,她看着乱七八糟的酒肆嚎啕大哭:“这是干什么?这怎么回事?”
“不要打大家不要打!老娘的店铺,老娘就靠这个店铺过活呀,你们不要打了!”
“大人,你们快主持公道呀,守山队的大人,他们这是干什么?”
王七麟安慰她道:“你别着急,没事的,里面两拨人,一波是阚氏镖局一波是锦官城神捕司,这两拨人都有钱,不管谁赢了都会赔钱给你酒肆的。”
“万一他们都输了呢?”磙二娘抹着泪问道,“他们最后全死掉了呢?”
王七麟说道:“那不可能,那是小概率事件,即使都死了也没关系,他们两家都是有家有业,你去直接找他们门上要钱好了。”
胖五一凑上来说道:“七爷,我怎么看镖局那伙人不大对?现在镖局的人都这么厉害了?”
黑衣人身手高超,五个人在里面飞来窜去,身影如电、出招狠辣,来去如风、杀招连连。
每一个身手都要比三尖虿寨的伯苦达、仲苦达甚至是大长老更要强!
王七麟当时斩杀伯苦达和大长老不过是十几招,而让他对上里面的黑衣人,他没有信心在二十招之内解决掉任何一个。
但镖师们却愣是挡住了,他们也有几个已经死了,有意思的是他们死的都在前几个回合——
也就是说,这些镖师的身手差距极大,身手差的几个回合被杀死,身手好的能联手与五个黑衣人打的有来有往、不落下风。
双方大招迭出,酒肆地动山摇,三层的小楼摇摇欲坠。
其他酒馆客栈的人感知到了震颤,还以为是地震了纷纷往外跑。
整个灸草铺子顿时大乱。
沉一抚摸着他的伏魔杖跃跃欲试:“阿弥陀佛,七爷,参战?”
王七麟摇头:“不着急,先吃瓜。”
他这次是真的在吃瓜,手里抱着一颗冰镇的甜瓜吃的有滋有味。
八喵是唯一开心的了,它趴在窗外只露出半个脑袋往里看,看着酒肆大堂内刀来剑去的好不乐乎,长长的尾巴摇晃的比狗尾巴还要流畅。
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酒肆大堂终究是空间狭小,镖队一方人多且有长兵刃不便发挥,五个黑衣人在里面混战,又有一个黑衣人在外面掠阵,这对镖队很不利,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镖头一声大喝,汉子们一阵反扑逼退五个黑衣人,纷纷从门窗向外冲。
门口的黑衣人阴冷一笑,浑身上下黑雾萦绕,炽烈的阳光顿时黯然三分,大片黑雾像浓烟般翻滚着堵向门窗。
整个门窗被黑雾给堵住了,就跟用黑色篷布给封住了一样。
镖队二十余人恰好从门窗窜出去了十来人,剩下一半人被堵住了。
掠阵那黑衣人扭头向逃出酒肆的人笑了笑,悠然的迈步跨过黑雾走进其中。
镖头大惊,张开嘴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哼!”
他口中喷出一道道冰晶利刃,齐刷刷的飞进黑雾中。
门窗黑雾抖动,却并没有被破开。
见此镖头又是一声大喝:“哈!”
他这次口里面喷出来一团烈焰!
沉一见此倒吸一口凉气:“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莫非就是二喷子所说的口中冰火两重天?带劲啊!”
烈焰熊熊焚烧黑雾,黑雾翻涌像是巨蟒痛苦的扭动身躯,却依然未被破开。
反倒是屋子里被扔出来两个人,烈焰烧上去两人发出惨叫声,落地后一阵翻滚全身迅速焦黑不再动弹。
见此镖头愤恨的收回火焰喝道:“咱们走!”
一个大汉叫道:“哑巴、檩子他们都在里面!”
“走!”镖头厉喝道,“神捕司,老子记住你们了!”
他们走的极快,不管是马还是马车都没有要,转身钻进路边野山消失了身影。
就在他们消失后不到十个呼吸,酒肆门窗上的黑雾消散,六个黑衣人各自提着一个人迈步走出。
他们将人扔掉,这些人落地一动不动,已然是死掉了。
黑衣人们看向山峦深处齐齐发出冷笑声:“倒是当机立断跑的快,可惜可惜!”
他们又冲酒肆说道:“神捕司恭迎南诏王世子小奴逻,请世子出面一见。”
二楼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本世子确实在这里,可是神捕司在哪里?”
黑衣人齐声道:“卑职等乃神捕司地鬼门下,还请世子露面相见。”
清朗的声音笑道:“你这话骗得过那帮蠢材杀手,可骗不过本世子。”
“我使团遇袭距今不足五个时辰,你们神捕司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当时偷袭我使团的详细情形,即使是亲历了这一战的本世子都不清楚,你们神捕司怎么能清楚?”
“本世子一路逃奔于此,自认逃命本领还算高超,所以追杀本世子三路人马都未能及时追上,甚至有两路人马被本世子给甩在了山里,你们神捕司又是怎么能找来,还能找到这酒肆?”
黑衣人沉默不语,纷纷侧耳倾听。
白猿公摇头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们人族的老话还真是没错,这世子太爱装逼了,他要惨了。”
就在这话说完的时候,五个黑衣人跟苍鹰般飞空而起,掠空冲向三楼最东侧房间。
‘嗤啦啦’!
坚固的木楼被五人硬生生撞碎,五个人身影一闪而逝又一闪而出,出现的时候手中提着一个人——
从脑袋到四肢,五个人各抓了一部分,跟要五马分尸一样又飞了出来。
干脆利索!
565.五诏秘闻
一个店小二打扮的青年落在了五个人手中,他满脸惶恐,满身大汗,额头和头发都湿漉漉的,甚至衣服都带着斑斑水迹,显然被吓坏了。
当然随时能被五马分尸这种情况,落在谁身上都得被吓坏。
王七麟绕过酒肆走过去,喝道:“慢着。”
带头的黑衣人举起手,抓着店小二的五个黑衣人停下动作。
王七麟说道:“本地的帮派——不对,本地的衙门,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你们就这么对待一位世子?”
领头的黑衣人慢条斯理的说道:“五诏皇庭,性情残暴,皆为豺狼,他们每年都会叩关杀我大汉百姓、抢我大汉财富,我大汉子民乃是天潢贵胄,可是被他们掠去后却只能当做奴隶,比一条狗的地位还不如……”
“你们折腾他吧,我没有意见了。”王七麟摊开手说道。
胖五一跃跃欲试:“能不能让我也去揍他一顿?”
领头黑衣人用满含笑意的话说道:“不必了,你们揍他于事无补。”
不见他转身,只见他整个人往后飞窜几步,伸手拉住了店小二的肩膀将他给扔向了王七麟。
王七麟接住店小二将他给放下,问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领头黑衣人说道:“他是南诏人,但不是南诏小王。”
“昨夜南诏小王并未在使团中,从使团中逃脱的自然不是南诏小王,而是一个普通使者。”
王七麟问道:“哦?竟然还有这般隐秘?你们怎么知道的?”
领头黑衣人答非所问:“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还是不要掺和于内,速速离去吧。”
王七麟好奇的问道:“我看你手段挺冷酷的,为什么对我好像很友好?咱们是不是相识?”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沉一见此笑道:“阿弥陀佛,七爷,怕不是相识而是相好吧?”
王七麟大急:“别给老子乱说!”
众人顿时笑。
绥绥娘子在窗口嗑瓜子,跟着众人一起笑,冷笑。
沉一自顾自的对左右说道:“阿弥陀佛,长得俊美就是好,你看七爷不光能迷住老娘们,还能迷住老爷们。”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露出骄傲之色:“喷僧长得也很俊美,以前在五台山的时候,喷僧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和尚,每次去乡里买酒割肉,都有姑娘给喷僧偷偷塞吃的喝的。”
黑衣人哼笑一声,他拽掉脸上的纯黑面罩,露出一张秀气白皙的面容。
算是熟人。
王七麟恍然。
前两天他来酒肆买酒的时候撞到过这青年在这里吃饭,他当时便带着一个黑衣人,只不过黑衣人今天换了打扮,他一时也只是猜测,未能确定。
当时他给了青年一枚银铢等于请他吃了一顿饭,看来这青年倒是个恩怨分明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今天几次三番想帮王七麟摆脱麻烦。
露出真面目,他向王七麟抱拳笑了笑:“多谢大人一饭之赐。”
他又看向店小二道:“你们南诏小王在哪里?让他出来吧。”
店小二一脸惶恐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净青年冷笑一声道:“你们五诏人都是这般贱脾气,看来我不收拾你,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他身影虚晃,王七麟看到他从侧面冲来。
如果要闪躲或者反击,他都有时间来反应,可是人家冲他几次展现出善意来了,这次就是过来拿人,而且这人也算是人家的俘虏,他不好抗拒,只好将人推出去。
一道阴风扑面而来。
一只白惨惨的手掌透过店小二腋下抓向他的心脏!
这是冲他来的。
耳畔响起鬼嚎声,手掌带阴风而来,王七麟陡然感觉四周场景变幻。
血海翻涌、枯骨林立!
他见危不乱立马是一声剑出,但血海与骨林瞬间消逝,飞来的白净青年抓着店小二随身后退。
王七麟警惕的持妖刀在胸前沉声问道:“道爷,你出手了?”
谢蛤蟆的身影在他身后响起:“还未来得及出手。”
王七麟又看向绥绥娘子。
窗口上黑豆正一脸呆滞的与他对望,绥绥娘子收回手臂把黑豆给拉了回去,嘀咕道:“差点扔错了暗器。”
白净面皮的青年轻声笑道:“王大人不必看了,我刚才主动收回手的。”
“这是虚晃一枪,我向你展示我的态度,如果我要攻击你,那刚才早就得手了,但我没有这么做,我想告诉你,我是值得你信赖的人。”
王七麟摇头道:“不,这话你错了两个地方。”
“第一你刚才若是真的出手那不会得手,反而会被剁掉一只手。”
“第二你不值得信赖,如果没有刚才的画蛇添足,我还真觉得可以与你做朋友,但你竟然以此来向我示威再示好?我们之间的信任消失了。”
“但我很感谢你,你给我上了一课!”
这一番话他是推心置腹说出的,他还真是感谢对方,对方给他上了行走江湖所至关重要的一课。
除了自己人可以信得过,别人都信不过!
因为他给青年支付过一顿饭钱,加上之前青年几次出口劝说他远离是非,他真以为对方感恩图报。
结果他把一切想的太美好。
对方知道他的身份,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而已。
既然对方用尽手段想获取他的信任,那王七麟就认为对方不可信任。
他的话让白净青年愣了愣,青年沉默了一下,又抬起头说道:“好,但我想坦诚的告诉你,我不会与你为敌,起码在蜀郡之内是这样,希望你能相信我。”
说着他甩手将店小二扔给身后五个人,五个人再次以五马分尸的姿势抓住了店小二。
白净青年淡泊的说道:“你若不说出你们南诏小王的下落,那我先断你一条手臂。”
店小二叫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南诏的世子都在南诏国内,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白净青年微微一笑,道:“好汉子!断他手……”
“慢着。”磙二娘提了提腰带走上去,“这位客官好残暴的手腕,好好一个人又没有违法犯罪,你为何要断掉他一条手臂?”
白净青年皱眉看向她。
磙二娘笑吟吟的说道:“不用看啦,老娘不是南诏王世子,老娘是正儿八经的姑娘身。”
白净青年还是盯着她看,身上黑袍无风而动,这是罡风外放的姿态。
见此磙二娘笑道:“好吧,事到如今咱们就按照你们汉人的话,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净青年反问道:“你呢?”
磙二娘说道:“老娘是南诏渳蛮王之女小奴逻!”
这话跟个炮仗似的,窜出来之后吓得王七麟一方纷纷往后倒退:
“这是个郡主?”
“不是吧,南诏王的女儿?长这个逼样?”
“哎哟,徐爷差点做了驸马爷啊,可惜可惜!”
白净青年也愣住了,他下意识瞪大眼睛看向磙二娘,一时懵了。
运筹帷幄的姿态飞到了九霄云外。
磙二娘没好气的看向众人说道:“你们咧开破嘴说什么逼话?老娘怎么了?老娘怎么就不能是南诏王郡主了?难道郡主就必须得闭月羞花、温文尔雅、明眸皓齿、尽善尽美?”
胖五一叫道:“倒是不必,可你作为一个南诏人,这成语用的就离谱,你怎么会这么多成语?”
磙二娘悠悠的说道:“我娘是汉人,我出生后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用你们汉人的口音发出的,后来我又在你们汉人这里生活十余年,会点成语有什么奇怪的?”
白净青年这会回过神来,凝视她道:“难怪此次使团领行的南诏小王会起一个你们南诏人很女性化的名字小奴逻,难怪这位小奴逻世子会在南诏名声不显却被派入南诏与我大汉朝廷的破冰之行,难怪从你们使团入我九洲便有人在查你们使团中世子的身份却得不到正确信息,原来小奴逻是郡主,而且早就在我大汉生活多年。”
小奴逻掐着腰说道:“一点没错,正是如此,现在老娘已经介绍过自己身份了,你呢?你是谁?”
白净青年冷漠的说道:“我是要抓你回南诏的人,名字不重要,你若要称呼我,那就叫我五鬼便是。”
小奴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说道:“五鬼?这名字有趣,你身后那五个人是五个鬼吗?”
五鬼没有回答,他问道:“是你主动跟我走,还是我抓你走?”
小奴逻笑道:“你为什么这么自信?你以为赶走了一波刺客就是天下无敌了?就是一切尽在你掌握了?”
五鬼身影快速晃动,带着数道残影出现在小奴逻身后。
王七麟下意识要动手,谢蛤蟆摁住他肩膀摇头:“七爷,与咱们无关。”
五鬼抓住小奴逻肩膀带她向前掠去,小奴逻身材魁梧,真是身高六尺四腰围四尺六,绝对是个当仁不让的大老娘们,她只要掐上腰什么都不做就是一个标准的泼妇形象。
但在五鬼手中她轻如纸人,被人轻松提了起来。
五鬼带着她迅速掠出几步,随即身影开始缓慢下来,又是几步后他手臂陡然一软。
小奴逻摆脱他的禁锢双脚踏地轻松往前走,笑道:“咦,五鬼先生怎么变成软脚虾了?”
五鬼二话不说盘腿在地开始运功,一道红点出现在他额头,接着走奇经八脉往下移动。
小奴逻伸出粗壮如胡萝卜的手指点在他脸上的红点上,五鬼闷哼一声面色顿时潮红。
他徐徐睁开眼睛露出狰狞之色,道:“好厉害的毒!”
小奴逻笑道:“是你小瞧我了,我都给你们介绍过了,我是南诏双珠之一的小奴逻,你为何还是自信能抓走我?”
“南诏双猪?”胖五一肃然起敬,“敢勇于直面自己缺陷且以此为绰号的人是勇士也!小奴逻郡主,我胖仔佩服你!”
小奴逻反应很快,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便没好气的说道:“算你好运,我对你们这些人的观感还不错,否则你现在也已经毒发倒地了。”
谢蛤蟆抚须轻笑道:“区区水中著盐而已,你为什么这么自信?你以为毒到了一个养鬼人就是天下无敌了?就是一切尽在你掌握了?”
小奴逻的大脸微微色变,道:“没想到道长还知道水中著盐,失敬失敬。”
她冲谢蛤蟆行礼,谢蛤蟆也稽首还礼:“无量天尊,郡主客气了,老道曾经在你们六诏、不对,现在是五诏了。”
“老道曾经在你五诏之中游历多年,水中著盐这毒药除了有个无色无味不好防备的优点,其他的不值一提。”
“这位黑衣兄弟之所以会中招,应当是你先在那店小二身上撒了水毒,又在你身上撒了盐毒。”
“水中著盐,不着痕迹。这两种毒本身无踪无影,很难察觉,单一一种毒不会起效,水盐双毒汇合才是水中著盐,所以那黑衣兄弟先碰了店小二的身体又碰你的身体,这才中招。”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一动,猛的说道:“我们应当也中了其中一种毒,是中了水毒,酒里有水毒,对吗?”
“刚才我演戏时候拍你的手,你的手上有盐毒,本来我应该毒发的,结果却没有发作,这把你吓了一跳。”
“也就是说我拍你手背你下意识往后抽手,不是因为被我占了便宜,而是以为会因此让我毒发进而让其他人警惕起来!”
小奴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额头上又有油汗流出。
谢蛤蟆眼角跳了跳,然后抚须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水中著盐之毒对我家七爷无用吗?”
他的笑容变得格外高深莫测:“你不妨试试,这毒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用。不过老道先把话撂在这里,你盐毒洒出之前,手臂会更先断掉!”
这一番话侃侃而谈,掷地有声。
他的身后响起激烈的掌声,久久不息。
胖五一和胖四五带头,青凫们一起鼓掌。
另有掌声从远处传来,他们扭头看去,徐大带着之前离开的人回来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青凫们在鼓掌,便也跟着鼓掌。
凑个热闹。
徐大带人回来,王七麟这边势力更是强大。
小奴逻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原来是奴家的红幕郎回来了。”
徐大警惕的看着她说道:“大爷劝你别胡说八道,大爷是身世清白的童男子,绝不会在外面跟不熟悉的女人瞎搞。”
大家伙一起笑,“徐爷越来越会说笑话了。”
王七麟好奇的问道:“红幕郎是什么意思?”
谢蛤蟆说道:“南诏的驸马爷。”
王七麟立马对徐大使眼色:“徐爷,你不是早就不想努力了吗?”
徐大满头雾水:“你们这是整什么玩意儿?”
胖五一说道:“徐爷,这个掌柜的是南诏的郡主。”
徐大听到这话就笑了,说道:“郡主?大家伙可别瞎开玩笑,南诏那些野人傻逼跟咱新汉朝可是死敌,桓王迟早要大军压境灭了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笑不出声来了——大家伙的表情都太严肃了。
于是他干巴巴的问道:“这个老娘们,真是个郡主?”
王七麟继续挤眉弄眼:“徐爷,你发达的机会来了,快点快点,展示一下你能以其**桐轮而行的本事,然后就能做南诏的驸马爷了。”
谢蛤蟆补充道:“无量天尊,不过有件事老道得告诉徐爷,这五诏与咱中原不一样,那里是蛮夷之地,百姓还没有开化,所以有许多在咱们看来不可思议的规矩。”
“皇族的婚姻大事便是如此,他们不管男女,都可以娶多个妻子和郎君。所以郡主的红幕郎,往往不止一位……”
王七麟听到这里惨叫一声:“我干,难道我徐爷嫁入皇宫之后,还要与一群彪形大汉去上演宫斗大戏?想想怪恶心的。”
八喵配合的伸出小脑瓜:“呕!”
徐大茫然的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大爷走开也就半个时辰,拉个屎的功夫,你们怎么都疯了?”
小奴逻说道:“红幕郎错过了关键一幕,他们没疯,只是知道了一个大机密而已。”
王七麟说道:“你的身份算是大机密?那现在知道这机密的人可有点太多了。”
酒肆闹出的动静太大,灸草铺子的人都在冒着炎炎烈日看热闹。
小奴逻不在意的扫了他们一眼说道:“全杀了就是。”
这话说的轻巧,王七麟后背汗毛当场竖起来了。
小奴逻见他们面色大变顿时哈哈大笑:“开个玩笑而已,诸位大人可不像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王七麟收起调笑之意看向她,问道:“谈正经的吧,小奴逻郡主,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小奴逻说道:“什么怎么回事?很简单,十四年前我们南诏发生过一些宫廷之变,我离开南诏回到我娘亲的家乡来生活,开了这酒肆。”
“这些年来新汉朝国力渐强,桓王又是不世出的名帅,在他攻击下,我们五诏和交趾国等连吃败仗,于是我父王便生出了交好大汉的心思……”
“做梦!”五鬼虚弱的冷笑一声,“我九洲孱弱时候你们来掳我百姓、抢我牛羊、烧我田舍,如今我九洲国力鼎盛,你们又想来交好?呵呵,呵呵,你们南诏人真是长得丑想的美!”
小奴逻平静的说道:“我若是没猜错,你是桓王麾下吧?”
五鬼抬头诡笑着看向她道:“桓王会杀光交趾国与你们五诏每个人!你们异族的尸首,会成为田地里最好的肥料,你们肥沃的田地,将养活我新汉万万百姓!”
小奴逻说道:“桓王做的出这些事,我知道,可是你们皇帝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我承认,桓王很厉害,他竟然能攻破交趾国的采石关,交趾国要完了。我父王害怕了,得知采石关被破,他立马派出了使团带着我南诏重宝前去见你们皇帝。”
“可是使团能进你们九洲的原因是什么?你比我还要清楚,你们皇帝不想边疆再打下去了,你们的国力没有你们自以为的那样强大,你们皇帝愿意接受我们南诏的臣服之心!”
五鬼咬着牙说道:“可是,我们边疆战死的将士不愿意,我们边陲被你们当牲畜一样宰杀的百姓不同意!”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噢,我明白了,桓王攻破采石关,南诏王害怕了,怕他收拾了交趾国又来收拾五诏,于是决定对咱新汉朝投降。”
“而长安城里的陛下愿意接受五诏的臣服,他有意停战,休养生息,所以只要五诏明面上肯称臣纳贡即可,所以他允许南诏国使团入咱九洲。”
“桓王不愿意,他派出了精兵去追杀这支使团,对吧?”
566.废物利用
“不对。”五鬼摇头,“追杀使团的不是桓王,否则岂会让人逃跑?追杀使团的另有他人。”
被黑衣人拽在手里的那店小二叫道:“胡说,就是桓王的军队,他们当时身穿碧血军战甲、手持碧血藤盾,所用战阵更是你们碧血军最常用的长蛇绞杀阵……”
“蠢不可言!”五鬼不屑冷笑。
小奴逻摆摆手道:“阿白,我们使团拿的是大汉朝廷的迎旌旗,桓王若是想覆灭我使团,岂会驱使麾下碧血军穿越十万大山来蜀郡山林中进行伏击?”
“即使他要以碧血军伏击你们,又岂会让碧血军光明正大的动手?”
阿白叫道:“桓王此人残暴桀骜、胆大妄为,他什么事做不出来?或许桓王正是猜到会有人这么想,他反其道而行之,故意以碧血军本阵屠杀我们呢?”
小奴逻耐心的说道:“桓王若是这么简单,古滇国会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交趾国会面临灭绝而我五诏会胆颤心惊?”
五鬼听了这话哼笑一声。
小奴逻看向他说道:“不过桓王肯定不想让我们使团入长安城,他应该也派出了不少人来截杀我们,只是还没等到他们动手,有人抢先下手了。”
她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油汗看向西北长安城方向,喃喃道:“边陲和平,来之不易,或许也难以来之。父王终究是年事已高,六哥说的对,他老糊涂啦。”
听到这话阿白想说什么,畏惧的看了看她后又低下头。
太阳老大,阳光火辣。
一行人又回到屋子里。
王七麟对五鬼感觉还不错,他扶起人来问道:“你刚才是小母牛给屁股烤暖炉,牛逼烘烘,现在怎么一下子萎了?能不能行了?”
五鬼苦笑道:“我中了毒,这毒本身倒是不厉害,如果有人可以给我护法,我最多十个呼吸就能将它给逼出体内。”
“结果无人给我护法,我凝聚毒素想要逼出的时候,却被那娘们给戳了一下子,把凝聚起来的毒素给戳开了。”
“再凝聚呀。”王七麟说道。
五鬼摇摇头道:“毒走奇经八脉,已经遍布全身。”
王七麟骇然:“你要死了?”
五鬼淡淡的笑道:“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王七麟对小奴逻说道:“掌柜的,拿解药来!”
小奴逻站在门口悠然的说道:“大人,他刚才可是威胁你来着,你为何还给他要解药?”
王七麟说道:“因为我有妇人之仁呀。”
这话把小奴逻给噎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勉强的说道:“大人,恕我难以从命,他是桓王的人,想要截杀我,我怎么能给他解药?”
王七麟对她和蔼的笑道:“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
小奴逻一怔,古怪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在说反话?让我用毒药毒死他?”
王七麟叹气道:“你误会的更厉害了,我的意思是,刚才我的话不是请求你,是在命令你!”
小奴逻微笑道:“大人,你这是大胆!”
王七麟甩甩头,一群人刀剑出鞘,徐大从怀里慢慢的抽出了他那把偃月刀。
这一幕挺瘆人的,赶来看热闹的行脚商人纷纷往后退。
他们只见过耍把戏的往嘴里吞剑,可没见过从胸膛里往外抽刀的。
徐大抽出刀后还不止,他又从裤腰里头抽出了王冠蛇。
小奴逻脸上笑意凝滞,说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你威胁本王?你应当已经知道本王身份了……”
“对,我知道你身份了,然后我没有剁了你给我死在你们五诏屠刀下的百姓报仇,这已经算是我很克制、很隐忍了,明白?”王七麟打断她的话。
阿白怒道:“大胆,你区区一个……”
“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大胆!”王七麟再次打断他的话。
徐大等人跟看到果女的痴汉一样,直接围上去挥拳踢腿开凿。
阿白有修为在身还要反抗,双手一挥袖子中出来短剑,然后白猿公和向培虎各自抓住他一条手臂扭在身后,徐大一声吼叫一拳捣在他小腹上。
好一声惨叫!
小奴逻气的面色大变,但她很快控制情绪冷静下来,甩手将一枚丹药扔给王七麟。
王七麟塞进了五鬼嘴里。
五鬼咳嗽一声咽下去,低声道:“多谢大人相救。”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算你命好吧。”
五鬼正要说话,诧异的看向他胸口。
王七麟胸口衣服被推开,一只迷你小手伸出来,接着是一个小小的、光溜溜的脑袋。
很小很小,就跟个汤圆似的!
王七麟低头看到这小汤圆脑袋心里咯噔一下子,自己怀里哪来了个小孩子?
他陡然想到了十咦,赶紧伸手去摸怀里:十咦平时就被他藏在怀里内兜。
没了。
用来装十咦的内兜空了,他手里出现一个滑溜溜的小小娃娃。
仡僚猖没有骗他,十咦吃了虿露之后果真脱胎换骨,它不是一般的脱胎换骨,它直接幻化成人了,变成了一个跟他手指差不多长短的迷你小娃娃!
这不是显露十咦的时候。
他用手指挠了挠十咦小小的后背先安抚它,然后对五鬼说道:“你先解毒,有什么事咱们后面再聊。”
五鬼艰难的说道:“我体内的毒,被、被抽走了!”
王七麟一怔:“什么意思?被抽走了?被谁抽走了?”
他心里有答案,可是难以置信。
十咦脱胎为小人后,能汲取毒素?
他又想起之前他饮下带有水毒的凉茶后碰到了全身沾满盐毒的老板娘,结果却没有中毒,是不是那会十咦便已经脱胎而出并给他解了毒?
五鬼指向他胸口,说道:“刚才你怀里的小人冒出头来冲我吸了一口气,然后分散在我奇经八脉中的毒便汇做一条线从百会穴喷出……”
他又试探的问道:“王大人,你这解毒手段?”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他不想暴露十咦的存在,所以便转移了话题。
五鬼是聪明人,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道:“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了,在下入蜀郡之时,有人给在下说过蜀郡朝廷和江湖上一些注意的人与事,其中要注意的人里便有你。”
“徐大人相貌清奇、身材魁梧、气势昂扬,谢道长高人风范、羽衣蹁跹,还有沉一和尚的俊秀,所以在下当时便猜出大人的身份。”
他顿了顿又说道:“所以刚才在下要偷袭你却不动手,原因便是蜀郡之中要对付大人的人很多,但不包括在下,在下不会与大人为敌。”
王七麟道:“好,我也不会与你为敌,我与你们桓王世子还是好友呢,哈哈,咱们本来就应该是朋友。”
五鬼修为颇高,这种人还是做朋友为好。
酒肆已经没法待人了,一番乱战,大堂完全被毁灭,连一张能坐的椅子都没有。
小奴逻很是惆怅,她去摸了摸破碎但还没有倒地的木架,又掀起倒塌的柜台,看到下面酒坛碎裂她难忍遗憾:“这一坛状元红是本王给另一位红幕郎准备的,他途经本店去长安城赶考,答应过本王会带功名回来娶本王的。”
“是去考武举吗?”胖五一好奇的问道。
小奴逻斜睨他一眼道:“难道仕子中就没有本王这些红幕郎一样的铮铮伟丈夫么?”
“那当然有,我家徐呜呜呜……”徐大上来伸出大手捂住了胖五一的嘴将他给拖走。
他用凶悍的眼神看向四周,眼神之中只有一个意思:谁敢透露大爷读书人的身份,那他今天必死!
胖五一推开他的手叫道:“徐爷你手上怎么有骚味?”
徐大讪笑道:“呃,刚才出去一趟解了个手,但没地方洗手,胖仔对不住了。”
胖五一松了口气:“没事,徐爷,原来是尿骚味,这不要紧,我以为是你经常搬挊是非根,结果手掌滋进味儿去了,不是就好。”
二楼还有雅间,王七麟让青凫等人留守在大堂,他们几个重要人物上了二楼进入雅间。
黑豆扒拉在门口看他:“舅舅,刚才下面许多人打架,可吓人了,但豆不怕!”
王七麟说道:“豆很勇敢。”
黑豆高兴的问道:“那舅舅有奖励吗?”
“有呀,咱们今天就要去锦官城了,锦官城里有特别多的好吃的,有香喷喷、冒着油的油炸果子,有各种各样的油炸小串子,有大块的酥脆喷香的锅盔,有软绵绵、滑溜溜的龙抄手,还有凉粉,这个凉粉最好了,凉丝丝的、酸溜溜的、甜滋滋的,上面撒了烤芝麻、榨菜丝……”
黑豆高兴的问道:“都要奖励给豆吗?”
王七麟亲切的摸了摸他的小脑瓜说道:“不是的,要奖给你的是一本书,《宋词大全》怎么样?”
黑豆苦涩的转过身关上了门,并且从里面插上插销还用椅子抵住了门板。
五鬼和小奴逻进入隔壁,王七麟跟了进去,开门见山:“说说吧,祯王在你们这件事里是个什么角色?”
小奴逻看着他道:“原来你不是仡佬寨的守山队队长?”
王七麟道:“我是听天监观风卫的卫首。”
“王七麟?!”小奴逻吃惊的看向他。
五鬼冷冷的说道:“枉你在这等交通要塞上生活十几年,结果连听天监观风卫进入蜀郡查祯王这种事都不知道。”
小奴逻皱眉道:“本王自然知道此事,只是传闻中的王大人身高八尺、红脸卧蚕眉,有三国关云长之遗风,没想到传闻是三人成虎。”
王七麟一头冷汗。
它娘的,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观风卫要进锦官城查祯王的事?
不过想想也是简单。
起码祯王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听天监内部高层也知道这件事,宫内更是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只要有人有心去操作一下,弄个消息满天飞还不是简简单单?
五鬼说道:“使团进入锦官城后,祯王便出面招待了他们,据说祯王与五诏关系非比寻常。”
小奴逻淡淡的说道:“的确非比寻常,你们太祖皇帝临朝时期,新汉朝与五诏几次和谈都是祯王带队,那时候祯王才十一岁。”
如今祯王已经年过六十!
王七麟说道:“那截杀使团的不会是祯王了?”
祯王当年既然负责了两国和谈,如今南诏王愿意倒戈投诚,他自然应该从中搭桥牵线,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桩功劳,他不会破坏使团入长安的事。
小奴逻好笑的看着他道:“王大人,你要查祯王便自己去查吧,想从我们口中得到有用信息?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吧?”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郡主,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些交代,否则用不了两日长安城的未央宫内和你们南诏王宫内就会得到一个消息——”
“南诏国入汉使团被不明身份的匪徒歼灭,使团唯有一人逃脱,结果此人知晓小奴逻郡主藏身之处,竟然引得匪徒顺藤摸瓜杀害了小奴逻郡主!”
说完这话他看向谢蛤蟆和徐大:“似乎不该这样,小奴逻到底是郡主还是世子?”
谢蛤蟆抚须道:“五诏与咱们中原不一样,他们没有世子与郡主的称呼,皇族叫做大王和小王。”
“南诏王为大王,南诏王的子女皆为小王,而南诏王好女色,孩子众多,南诏国小王众多,偏偏南诏大王长寿、小王却短寿,导致宫廷混乱,除了几个有名气的,多数无人知晓身份。”
五鬼点头:“南诏有小王二百以上,他们国内王族有以军功搏取地位的传统,所以小王们喜欢带兵出征,出征的多,战死的也多,光是桓王对西南用兵这些年,战死在碧血军阵下的小王就有五十之多!”
“二、二百以上?”王七麟惊呆了,“这个南诏王,他下崽子难道是一窝一窝的下?”
听到他侮辱南诏王,满屋子人都笑了。
小奴逻也笑:“大人可是不清楚我们大王的风范,他从十二岁临幸女奴,如今他已经九十有逾,据说前年又有小王诞下,这些年来生育二百孩子有什么古怪的吗?”
王七麟震惊的说道:“九十多了,还能生孩子?”
五鬼点头。
徐大猛的站了起来说道:“难怪桓王不肯放过五诏,大爷若有机会,也一定把这南诏王给拿下,怎么着也得让他吐出保养身体的秘密!”
王七麟摇头道:“我倒是觉得这与他的身体没有关系,是这样的,我给你们讲一件事,你们就明白了。”
“我有一个朋友,这朋友有一次进山狩猎,他一路收获颇丰,直到把箭都射完了才回程。可是回程中出事了,他遇到一只斑斓大虎!”
“大虎冲他扑来,我朋友下意识抽箭要射虎头,但一抽却抽了个空,他忘记之前已经把箭都射完了!”
“形势危急啊,他下意识的还是拉动了弓弦,结果弓弦响过,老虎哀嚎一声被射倒在地,虎眼上赫然插着一支长箭,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五鬼惊骇的叫道:“你这朋友是不是姓李?他这是大汉李广传下的无箭神射术!”
王七麟摇头道:“不,我朋友没有修为,他就是个普通猎户。他当时拉动弓弦的时候确实没有箭了,那射中老虎眼睛的这支箭是哪里来的?”
“反正不是你朋友射的,有人救了他。”小奴逻说道。
王七麟一拍手指着她说道:“你答对了,我这个朋友在南诏,别人都叫他大王……”
听到这里满屋子又是笑声,徐大推他一把道:“七爷你现在怎么这么骚了?你是不是想当小王的红幕郎?”
小奴逻已经明白王七麟的讽刺,她失笑道:“王大人的相貌与身段,本王不甚喜欢,但王大人修为高深又为人风趣,这点本王很是欣赏,所以也勉强能做本王的红幕郎。”
谢蛤蟆抚须道:“那七爷和徐爷以后是要兄弟相称还是姐妹相称?”
隔壁传来拍墙声,黑豆叫道:“舅舅,舅娘让我告诉你,你们又歪题了——哎哟!”
他的惨叫伴随着一声爆栗响起。
黑豆嘶嘶吸了几口气,惨兮兮的说道:“舅舅,豆告诉你,你们又歪题了!”
王七麟咳嗽一声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想知道偷袭了你们使团的到底什么人?”
他看向五鬼,五鬼摇头:“我刚才想要告诉你们,虽然我从使团离开锦官城便跟上了,但跟上去的人挺多。”
“昨天发起攻击的那伙人实力最强,他们除了击杀使团还埋伏了我们其他人,也正是这缘故,导致他们人手不足,这才让那个人逃了出来,逃到这里找到小奴逻。”
王七麟道:“逃出来的叫阿白,是吧?他会不会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就是让他来找老板娘。”
五鬼摇头:“应当不会,一直在老板娘出现之前,我都不知道小奴逻王原来已经在中原山中开酒肆十几年。其他人应当也不知道,因为一直以来使团里有一个小奴逻王!”
王七麟忽然问道:“那这件事与祯王有什么关系?”
五鬼和小奴逻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疑惑:“王大人,你为什么非得使团被屠这件事与祯王有关?祯王好像没有必要杀害使团吧?他反而应该保护使团才对。”
小奴逻说道:“祯王确实对使团不错,使团离开锦官城的时候,祯王是派遣了一支人马去保护使团的,昨夜这支人马也全军覆没。”
王七麟摇摇头。
他之所以认为祯王会跟使团被屠杀一事有关系,是因为对仡僚猖或者大黑峒有信心。
仡僚猖和大黑峒二圣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就对他说过,他要经历这件事,这件事与他有很大的关系。
可是他如今正在经历这件事,却没有发现事情与祯王有什么关系,又对他对付祯王有什么帮助。
谢蛤蟆慢慢的说道:“无量天尊,不管是使团里的小奴逻王还是实际上的小奴逻王,他们都是替死鬼罢了。”
“你们现在还不明白吗?这支使团从被南诏王派出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一只脚踏进阎罗殿了。”
小奴逻默默的点头。
王七麟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
南诏乃是五诏之一,与新汉朝之间有血债,边关将士怎么会允许朝廷收五诏为藩国?
而且五诏也未必愿意向朝廷称臣,或许南诏愿意,另外四诏呢?
“其他四诏会追杀这支使团,桓王也要诛杀这支使团,或许交趾国也在追杀使团,除了我南诏和贵国皇帝,恐怕没人希望这支使团活着进入长安城。”小奴逻淡淡的说道。
“我们明白这道理,南诏王会不明白吗?”谢蛤蟆接了她的话,“所以这支使团是明面上的诱饵罢了,暗地里你们南诏应该还有使团去往长安城。”
马明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小奴逻:“那你挺惨的,你被你老子给放弃了。”
王七麟说道:“这叫废物利用,她已经离开南诏十几年,对南诏王来说这个女儿跟死了没有区别,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她死的有价值一些?为什么不用她来集火一下?”
他说着脸色阴沉下来:“咱们也是一样的道理!咱们可能也是被废物利用了!”
隐隐约约中,他猜到了仡僚猖安排自己经历此事的用意!
徐大下意识问道:“七爷,何出此言?”
小奴逻笑道:“你们朝廷重启听天监的观风卫来调查祯王身上所犯下罪行这件事应当是个隐秘消息,结果连本王一个待在官路处的酒肆老板都知道,那么你不觉得这消息被传播的有点太广泛了吗?”
“所以你猜一猜消息是谁传出来的?是祯王得到消息后传出来的,还是你们朝廷故意放出来的?”
567.拜圣火教(大家周末愉快)
王七麟跟五鬼、小奴逻谈了好一阵,三方都进行了互相了解。
然后他没有发现五鬼、小奴逻跟祯王有什么关系。
更没有发现这双方对祯王有什么意见或者拿住了祯王什么把柄。
这样他就纳了闷,仡僚猖信誓旦旦、神秘兮兮的让自己来环刀酒肆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镖队那一伙人手中有祯王的把柄、与祯王有矛盾?
这个想法让他对自己先前的冷眼旁观和隔岸观火感到郁闷,或许他该早点出手的,而不是光顾着吃瓜。
不过这炎炎夏日吃冰镇甜瓜,真的很享受。
五鬼和小奴逻都明白他要冲祯王出手,可是他们坦诚的表示自己确实帮不上忙。
王七麟没辙了,他决定再回去找一趟仡僚猖,问问这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挺不愿意回去找仡僚猖的。
根据他的推测,仡僚猖应当是知道一些内幕,可是他不便于直接将内情透露出来,就只给出线索,其他的让王七麟一方自己查。
这也是对他们的考验,他想看看盟友们的表现。
王七麟对自己一方挺有信心的,可是五鬼和小奴逻都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真没法从这两方身上发现祯王的问题。
一番思索,他决定回仡佬寨一趟。
这让他心里出现了浓浓的挫败感。
可是正事要紧,他得尽快查出祯王所背负的罪责,否则他就保不住观风卫了!
现在他已经猜出来,皇帝明面上派他们来查祯王罪行,暗地里肯定还派出了其他队伍完成相同工作。
观风卫是抛出来吸引火力的诱饵罢了。
这个诱饵估计还是暂时的,如果其他队伍在观风卫之前完成任务,皇帝会以此再度取缔观风卫。
当然这一切全是他的猜测,但他觉得这猜测就是事实。
灸草铺子距离仡佬寨不远,青凫们没喘大气便赶了回去。
王七麟到了山寨下头便吹响口哨。
上面有人探头出来看了看他又收回脑袋,然后并没有放下吊篮。
见此王七麟不耐烦,索性御剑飞了上去。
谢蛤蟆跟着飞起。
徐大在下面发呆。
王七麟以为仡佬寨心里有鬼,所以没有给自己一方放下吊篮,结果当他冲上入口的时候才发现正有人带着仡僚猖急匆匆赶来。
原来人家是去请寨主了。
仡僚猖看到他去而复返便问道:“王大人可是在环刀酒肆查到了什么?”
王七麟说道:“查出一些事,但还请大圣明示——本官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已经结成同盟,那便坦诚相见,大圣能不能把你知道的信息告知本官?”
仡僚猖平静的目光透过他看向远处的山林,道:“王大人此言何意?老朽已经与你坦诚相见了,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知你们了。”
王七麟不耐烦地说道:“关于环刀酒肆、关于祯王你到底知道什么?”
仡僚猖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老朽只知道该知道的事,也已经将知道的事情告知了王大人,其他的信息,就靠王大人自己了。”
这话跟‘懂的都懂’一样。
王七麟决定跟他摊牌,说道:“大圣,你们大黑峒若真想与我听天监结盟,咱们就别绕关子,这样对彼此都好,因为咱们有共同的敌人……”
“老朽没有绕关子。”仡僚猖忍不住说道,“老朽确实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已经告知于你了!”
王七麟冷笑一声道:“环刀酒肆的老板娘是南诏王之女小奴逻王,昨天夜里南诏王派往长安城的使团遭到神秘势力的追杀,只有一人逃出。”
“但是这一切跟祯王有什么关系?杀戮使团的人是祯王安排?”
仡僚猖听到这些话面色微变:“老朽知道磙二娘有一些修为,可是她竟然是南诏小王?还有南诏派遣向长安城的使团竟然遭到歼灭?什么人这么大胆?”
这一连串反问把王七麟给问懵了。
他摊开手道:“这些问题,你不知道答案?”
仡僚猖平静的说道:“是大人刚刚才告知老朽这些消息,老朽此时还在震撼之中,怎么会知道答案?”
“那你为什么让我们去环刀酒肆?而且你也说过昨夜会有大事发生。”谢蛤蟆忍不住插嘴说道,“现在你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大圣,你这可就不地道了!”
仡僚猖看了看周围冲两人招招手,带两人进入一间密室。
他关上门后说道:“王大人、谢道长,这些事老朽确实刚刚知道。”
“关于昨夜的大事和环刀酒肆问题,这都是我大黑峒二圣告诉老朽的!”
“两位或许不知,二圣此人血脉异于常人,有卜算未来之能,他给王大人算过一卦,关于昨天夜里的事与环刀酒肆等信息便是这一卦所给出的。”
“所以老朽实际上并不知道昨夜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环刀酒肆到底有什么古怪。”
听完这话王七麟呆住了,最早说要给他透露一些重要消息的还真是二圣……
但他以为这是大黑峒知道他身份后,得知他要查祯王,所以想把祯王一些黑幕告知于他……
哪知道……
这是算卦的结果?!
谢蛤蟆也表示无法接受这答案。
他拂袖说道:“大圣这话糊弄人了吧?无量天尊!过去几天,你可是一直对透露出来的消息表现的笃定而自信,你明明知道这些事!”
仡僚猖无奈的说道:“老朽确实不知道,但老朽得、得、得需要,老朽乃是大黑峒的大圣,需要,唉,需要威严,所以老朽不能,唉。”
一句话他说的吱吱呜呜、唉声叹气、含含糊糊,但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
这孙子过去几天里一直在装逼!
他压根不知道告知王七麟的信息代表什么,可他希望能得到听天监的敬畏和仰慕,所以就含糊其辞。
着实,过去几天王七麟等人一直对他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他的计划倒是很成功。
观风卫上下这么多人,让他耍的团团转。
仡僚猖还补充了一句:“王大人,老朽之前告知你环刀酒肆会发生一些与你们相关的事,可从没说过这事会与祯王有关。”
王七麟忍不住拍了拍额头。
这点倒也是事实,不管二圣还是仡僚猖都没有说过他们透露的消息与祯王有关,只是说昨天夜里会发生一件重要的事,他们要是去了环刀酒肆能得到一些消息。
昨天夜里确实发生了大事,王七麟在环刀酒肆也得到了重要信息。
可这跟它娘的祯王或许没有关系!
王七麟表示不能接受,敢情他们在大黑峒里头待了这么些天,却没有得到任何与祯王有关的信息?
谢蛤蟆也表示不能接受,他一直自称老江湖,结果老江湖也让人给玩了!
他压抑怒气叫道:“无量你的天尊,仡僚猖!你是不是在故意糊弄我们?”
仡僚猖不悦的说道:“老朽已经告知你们心里话,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老朽?”
谢蛤蟆道:“可你们二圣怎么会有这般本领?他是什么来路?修的是命理推算的哪一派?而且他可没有我们七爷的八字,他怎么算出这些事的?”
仡僚猖摇头道:“这些老朽不清楚,但老朽所言不虚。”
“当初他去找到老朽将红黑瞳寨的遭遇说了出来,又将关于王大人相关的这些信息告知了老朽,老朽不过是转告了他的话罢了。”
谢蛤蟆问道:“这二圣真名叫什么?”
仡僚猖说道:“他叫马龙。”
谢蛤蟆皱眉喃喃道:“马龙?他叫马龙?姓马?这是命理六门中的哪一门传人?”
“不对,他与命理六门没有干系,他甚至不知道七爷的生肖和八字,他怎么能算出——无量天尊,乱了乱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抓了两圈,最后百思不得其解。
王七麟说道:“要不然咱们去找二圣问个清楚?”
仡僚猖摇头说道:“他不会与你们说出真相的,二圣此人才是真的喜欢玩神秘,这是他的家传渊源。”
“他的父亲曾是我们大黑峒的上一任大圣,曾经将大黑峒各部族从九黎峒的屠刀下解救出来,而他的卜算本领更厉害,大黑峒能壮大至今全是他的功劳。”
“可是,他从来不透露他的能力,也不对外展示,说是泄露……”
谢蛤蟆突然打断他的话问道:“他父亲叫什么名字?”
仡僚猖顿了一下,说道:“马龙!”
“父子一样的姓名?”王七麟诧异。
仡僚猖点头。
谢蛤蟆再次皱眉念叨了几遍‘马龙’,突然一击掌:“原来如此!”
王七麟好奇问道:“怎么了?”
谢蛤蟆扫了仡僚猖一眼,笑道:“无量天尊,我们在仡佬寨中已经没有疑惑,多谢大圣为我们解惑,让咱们后会有期吧。”
他稽首行礼,转头从窗口纵身跳出。
王七麟也道谢,踩着听雷神剑离开。
仡僚猖挺不高兴的,他嘀咕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仡僚寨当什么地方了?最主要的是你们到底知道了什么?为何不跟我明说?这是与我坦诚相见吗?”
王七麟追随谢蛤蟆离开仡僚寨,他知道谢蛤蟆会告知自己答案,所以并没有主动询问。
果然后面他们上路,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七爷,老道大概猜到了这马龙的身份!”
“他是什么身份?”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叹道:“马龙马龙,七爷你自己琢磨一下,这个名字代表什么?”
“代表马和龙两种动物?”
“那你将这两种动物结合起来,与未卜先知的能力进行结合。”
一个大案震撼的出现在王七麟脑海中,他倒吸一口凉气:“龙马?!”
谢蛤蟆沉声笑道:“哈哈,不错,正是龙马!”
《五杂俎》载:龙性最淫,故与豕交,则生象;与马交,则生龙马。
《龙马记》载:龙马者,天地之精,其为形也,马身而龙鳞,首口鼻类龙,喘成云,毛文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冒天地鬼神之道,为千古测算鼻祖。
《礼记·礼运》载:伏羲氏有天下,龙马负图出于河。
三本书上三段记述,揭晓了龙马的来历、能力与人世间的牵连。
相传龙与马相交,得天地之精而成龙马,它身形如马但口鼻四肢如龙,喘息能吞吐云彩,身上皮毛纹路为八卦,能通鬼神之道,能测算万物命理。
到了人皇伏羲治九洲的时候,因为他是圣人,龙马曾经从水中冒出,将一本记述了卜卦测算之术的神书《河图》送给了伏羲,从此有了伏羲演八卦的说法。
得到谢蛤蟆赞同,王七麟失声叫道:“不是吧?大黑峒有龙马这等神兽?如果他们有龙马帮手,那怎么会被九黎峒欺负成这个熊样子?”
谢蛤蟆说道:“老道猜测不错的话,这二圣不是龙马,而是与龙马有些渊源,他测算未来之能便来自龙马。”
“具体二者有什么渊源,老道不敢一言而枉测之,但这渊源肯定不是很深,二圣拥有一些测算未来的本领,这本领却不会很强。”
王七麟叹气道:“也就是说,这狗日的只是测算出环刀酒肆会有大事发生,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这对咱们查处祯王有什么帮助?”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老道认为事情没有这般悲观,他应该预测到南诏使团被屠戮一事还有小奴逻王与七爷你有关,这才把消息告知咱们。”
王七麟道:“可是这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谢蛤蟆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王七麟的心态崩了。
大黑峒不靠谱啊!
徐大知道了前因后果便安慰他,道:“七爷你先别焦急,大爷分析吧,如果这个二圣这能预测未来,如果他的能力靠谱,那环刀酒肆中发生的事肯定与咱此行有很大关系。”
“也就是说,可能五鬼和小奴逻掌握着一些对咱们来说很重要但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消息,对不对?”
王七麟道:“这个鬼踏马知道,反正咱不能白白浪费这些时间和力气,这样,五鬼和小奴逻全给我带上,他们俩现在是咱的俘虏了!”
“回去就抓起来?”徐大问。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摇摇头:“不,软禁起来。嗯,就说咱们跟他们结盟了!”
“咱们观风卫被朝廷给扔出来当鱼饵,他小奴逻被南诏王扔出来当鱼饵,咱们有共性,所以可以结盟!”
他们回去后五鬼和小奴逻还在互相敌视,毕竟双方都想要对方的小命。
见此王七麟便全解说道:“五鬼,我知道你有亲人被五诏人给杀掉了,很可能还是死于南诏人之手。但小奴逻已经离开南诏十几年,考虑到你的年纪,当时的事肯定与她无关,所以你能不能放下对她的成见?”
五鬼吃惊的看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在下的家事?”
王七麟翻了个白眼道:“猜的,从你提到五诏时候咬牙切齿的样子上猜出来的。”
五鬼瞥了小奴逻一眼,说道:“那在下说一句实话吧,在下会杀掉五诏皇族九十九人,小奴逻的命,在下要定了!”
小奴逻哂笑道:“大言不惭,若非王大人插手,你已经死在本王手中啦!”
五鬼冷漠的说道:“总之在下没死,临阵搏命,没有原因,只有结果。在下这次没有死,下次要死的就是你了。”
小奴逻豪迈的仰头大笑:“那你放马便是,本王能抓你一次,便能抓你两次!”
王七麟一拍桌子喝道:“你们俩都闭嘴!实话实说吧,咱们三方现在被人设计了,都有大麻烦缠身,所以必须得结盟一起渡过难关!”
这话一出口把两人给震慑住了,他们俩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表情和自己一样茫然。
两个呆逼。
王七麟阴沉着脸说道:“这一切都是被人设计的,南诏王、桓王还有我听天监,咱们背后有人下了一盘大棋,你我等如今都是棋子!”
五鬼傻傻的说道:“不、不是吧?王大人你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暗道老子哪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老子也要装不明觉厉。
于是他阴翳的往外看了一眼后自顾自的说道:“背后操盘人是谁本官还不清楚,可能是五诏、可能是祯王,也可能是一方我们还不知道的势力,总之你们两人要保住小命……”
五鬼一脸的置生死于度外。
小奴逻更是自始至终一股游戏风尘的架势。
于是王七麟立马中途改口:“你们两人要保住小命,就赶紧回自己地盘,五鬼你回桓王麾下,二娘你回南诏,这样你们起码死不了。”
“不过桓王的碧血军和其他军队还有南诏军民的下场就不好说了,在背后设计咱们的人肯定不是为了咱们三个的小命,他们应当想以咱们为支点,用撬棍去撬动桓王、南诏和听天监这三方庞大势力!”
五鬼修为高深,且修了鬼道,但绝对是个单纯的人。
这从他栽在小奴逻手中能看出来,从王七麟对他有一饭之恩后他愿意报恩一事也能看出来。
于是听到这话他便站起来露出轻松一笑:“在下小命,十年前便已经没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个鬼。但桓王麾下十万将士的命却很重要,若是有人想设计他们,那得拨拉开我五鬼的尸首才行!”
小奴逻却不好糊弄,她笑吟吟的看着王七麟问道:“王大人,你说说到底咱们被怎么设计了?”
王七麟冷冷的看着她道:“你若是害怕,就回南诏,只有在南诏你才能保住小命。”
小奴逻失笑道:“本王若是害怕,就不会——总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王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双眸凝视小奴逻。
然后大脑飞快的转动:该怎么糊弄这老娘们呢?
五鬼鄙夷的说道:“五诏人,贼子也,恃强能凌弱,贪生而怕死!”
小奴逻却依然不受激,她轻蔑的说道:“有勇无谋之辈!”
王七麟看向两人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他淡淡的说道:“本官刚才去得知了一个消息,有人屠杀了南诏使团,并想将这屎盆子扣到桓王头上,治桓王一个忤逆犯上之罪!”
“桓王征战边疆多年,朝中百官对他极有怨念,此罪一旦坐实,陛下必然要将他调回长安城,让他做一个闲王。”
五鬼的脸色涨红了。
王七麟继续说道:“桓王一旦脱离西南边陲,对交趾国的攻势必然暂缓。五诏之中南诏王年迈昏庸,交趾国和其他四诏磨刀霍霍。”
“只要没了大汉的威胁,他们会将屠刀伸向南诏,肢解南诏!”
听到这里小奴逻突然站了起来,骇然道:“本王知道背后是谁在操纵这一切了,是拜圣火教!”
568.六部天龙
之前那一番话,是王七麟在胡扯。
他不能白白插手了环刀酒肆这件事,不能白白救下五鬼和小奴逻王。
路上他和谢蛤蟆、徐大分析,五鬼和小奴逻王或许与祯王没什么关系,但肯定跟他们有某种联系,所以与龙马有关的二圣才会在卜算中将双方给联系起来。
他得让五鬼和小奴逻王暂时跟随自己一方,不说别的,哪怕双方没联系,可这二人战斗力很强,起码能做两个优质打手。
抱着这个目的,他一顿乱扯。
不过他的乱扯也是有的放矢、对症下药:
五鬼对桓王忠诚,小奴逻王对南诏王深怀怨念,所以他就说有人要给桓王扣屎盆子、有人要保住昏庸的南诏王然后吞并南诏国。
剩下的他不必多说,他相信自己只要让五鬼和小奴逻王相信背后有黑手,只要自己表现的让他俩不明觉厉,那他们会自己找出黑手身份。
道理很简单,这年头谁没得罪过几个人?
这是仡僚猖给他的灵感,连谢蛤蟆那样的老江湖,之前都被仡僚猖的不明觉厉给忽悠了,何况五鬼和小奴逻王这俩人?
果然,他话没说完小奴逻王已经帮他找出答案了:拜圣火教!
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
谢蛤蟆对这个名字显然更熟悉,他反问道:“无量天尊,拜圣火教?这教派与你们南诏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是活跃在西域吗?他们信徒也都是西域人吧?”
小奴逻郑重的摇头说道:“道长对他们的了解仅限于以前,就在去年他们跟随护教王穿过昆仑山、大雪山和横断山来到了我们五诏之地!”
“根据本王所知消息,你们汉人朝廷对西北动用重兵去对付一伙信奉天紫教的人,结果顺便把拜圣火教也给剿灭了一番。拜圣火教濒临崩溃之际出现了一位很厉害的护教王,他带着信徒穿行千里离开西域来到西南一带。”
谢蛤蟆看了眼王七麟。
王七麟已经记起了拜圣火教。
他与拜圣火教唯一关联是,此教的圣物火焰身樽者在他手中。
这个火焰身樽者是他在上原府时候从曾经的领兵将军郑宏后人手中所得,当时他还得到了一幅魔图。
如今魔图已经被他与天工换了八门剑,火焰身樽者则被他藏在了徐大的须弥芥子内。
这个火焰身樽者能用来炼制九阴舍利,据说里面还藏着拜圣火教的大秘密。
王七麟曾经把玩着参悟过它,但没有参悟出什么结果,便交给徐大珍藏起来,而没有让造化炉将它给炼掉。
毕竟这是人家一个门派的圣物。
小奴逻继续给他们介绍,说拜圣火教在护教王的带领下来到五诏,很快在山中积攒了众多信徒。
五诏百姓愚昧且迷信,很好糊弄,拜圣火教发展极快,它想成为五诏的国教,可是它又看不上五诏,因为五诏是五个小国,它想将五诏变为一个大国,然后再做这个大国的国教。
所以当王七麟说,背后势力想要除去桓王威胁而趁着南诏王昏庸老迈瓜分南诏给其他四诏,小奴逻立马想到了这个教派。
这样王七麟省事了。
五鬼帮了他一把,面色铁青的挥拳砸在桌子上:“不错,拜圣火教!他们教徒都是疯子,曾经想进入军中传教,被桓王逮着大开杀戒屠戮一空,他们恨桓王要死!”
王七麟阴沉着脸说道:“原来是他们,难怪还对付了我们听天监,因为正是我们听天监将他们从西域给赶走的!”
小奴逻下意识的怒视他说道:“混蛋,原来根本原因在你们听天监身上。”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根本原因在你爹昏庸上,否则拜圣火教为什么不辅佐你爹去吞并其他四诏,而是让其他四诏分尸你南诏?”
小奴逻拉下脸说道:“南诏该有新王了!”
徐大已经明白王七麟的意思,他站起来正义凛然的说道:“咱们目前有共同敌人,而根据我们先前所得知消息,拜圣火教在蜀郡安插了人手。他们与祯王纠缠在了一起,咱们得顺着这条线去办了他们,得好好调查一下祯王!”
五鬼一怔,道:“调查祯王?这事与祯王还有关系?”
小奴逻则下意识说道:“祯王想搞什么?他不是与东瀛人走的很近吗?怎么又与……”
话说了一半,她下意识的闭上嘴巴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立马抓住重点:祯王与东瀛人走的很近!
他想到了上个月在山中过桥时候遇到的那些古怪刺客,他们便是东瀛人!
于是他便装作笃定的说道:“祯王有大理想啊,他怕是不想做一个闲王,竟然四处勾结境外势力!”
“不过他手下的东瀛刺客应该没有什么能力了,我们之前与之遭遇过,并斩杀了其中一批。”
小奴逻狐疑的看向他问道:“你们斩杀过东瀛人?”
王七麟说道:“不错。”
二圣的卜算术果然神奇,小奴逻和五鬼确实能帮到他,他们已经透露出了一些有用信息。
他有预感,逮着这两个人,可以肥一波。
五鬼果然好糊弄,立马开始咬牙:“祯王,祯王!同室操戈呀,兄弟阋于墙呀!”
王七麟沉声道:“不管是为了听天监还是为了南诏和桓王,咱们必须得办了他。”
小奴逻听到这话后皱起眉头,她开始怀疑这一切:自己怎么突然要对付祯王了?
可是五鬼那边已经激动的表态了:“谁想害祯王,那我就杀了谁!”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不必激动,咱们不能杀掉祯王,这是重罪,咱们要查出祯王罪行!”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五鬼,你前两天不是盯着使团吗?怎么会来到灸草铺子还进入这个酒肆?”
五鬼说道:“我们在锦官城内有人,他们查到了这个环刀酒肆与南诏使团有关。不过我们起初以为,环刀酒肆是南诏在蜀郡的一个据点,使团是准备在环刀酒肆修整,并没有猜到这酒肆老板娘会是南诏小王。”
王七麟凝重的点头。
内心欣喜若狂:这波就是肥了,桓王在锦官城内有人,自己好好操作一下,这些人说不准可以为自己所用!
小奴逻坐在桌子上,她的肥腚很给力,上去后就把桌子给整的呻吟一声。
她轻蔑的看向王七麟道:“王大人,祯王必然有重罪在身,若是可以暗地里仔细调查,必然能有所收获。”
“可是,你们已经被人家祯王给盯住了,你们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人家的眼睛,这还怎么去调查人家?”
王七麟缓缓起身,身上长袍无风自动。
这一招是跟谢蛤蟆学的。
没风的时候将罡风外放吹动衣衫和头发,这会显得很有逼格。
他站起来后沉声说道:“本官一生行事无愧于人、无愧于心,若要调查一个贪官污吏,从不在私底下进行,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去查证!”
“因为本官身负朝廷重托、肩扛百姓期待,我观风卫是正义之师,而贪官污吏才是邪佞之徒,所以为何是本官要偷偷行事?应当是贪官污吏这些妖魔鬼祟去偷偷行事!”
“本官要查祯王,会光明正大的去查他!”
王七麟这一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听的胖五一是热血沸腾。
小奴逻和五鬼本来也钦佩的点头,可他们终究不是傻子,回过味来后立马质疑道:
“你在明面上调查贪官污吏,那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这岂不是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提前掩饰自己罪行?”
王七麟自信的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或许有不法之徒可以在所有时间内掩饰住某些罪行,可以在某些时间内掩饰住所有罪行,但他不可能在所有时间内掩饰住自己的所有罪行!”
“本官调查一个人,会从方方面面去下手!会一直盯着他查,绝不可能让他蒙混过关!”
他看向小奴逻说道:“我们汉人的确有句话叫打草惊蛇,但也有句话叫引蛇出洞,本官光明正大进入蜀郡,就是要引祯王这条老毒蛇出洞!”
徐大喝道:“七爷说的好!”
他脸上全是敬佩之色,因为他确实很佩服王七麟:
咱们明明是偷偷进入蜀郡结果让人祯王给查的清清楚楚,明明是准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结果陈仓变爆仓,结果让你一说咱们的呆逼表现变成了有意为之。
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不得不服。
小奴逻和五鬼也只好点头。
五鬼轻叹道:“桓王说的对,朝廷还是有许多有识之士,咱们大汉未来一定能屹立于宇内之巅!”
王七麟说道:“祯王不是已经知道咱们入蜀了吗?很好,那咱们就光明正大的入蜀!”
“徐大人、谢大人,亮出咱们观风卫的招牌,去查锦官城一带有什么诡事,咱们去查这些诡事,咱们去接触老百姓,告诉老百姓我观风卫来了。”
“他们遭遇过什么不公,那我观风卫就给他们主持公道!他们有妖魔鬼怪纠缠,那我观风卫就斩妖除魔!他们被祯王霸凌,那我观风卫就抓祯王!”
这下子小奴逻也不得不点头:“王大人确实勇气可嘉,若你投身我南诏行伍,必然是勇冠三军的镇国猛士!”
五鬼冷笑道:“这等好男儿只会出自我大汉,你们南诏有个屁的镇国猛士!”
小奴逻手腕轻抖,五鬼猛的张开嘴巴,一颗虚无缥缈的鬼头瞬间飞出,也张开嘴巴露出獠牙将什么吞了下去,接着带起一股阴风吞向小奴逻。
王七麟罡气外放,一记火焰印劈出将这鬼头给劈了回去,喝道:“咱们现在在一条船上,先一致对外!”
五鬼收回鬼头后闷哼一声,面色不太好看。
王七麟看到有一道阴气纠缠到了他心口上。
谢蛤蟆一巴掌拍在他心口位置,阴气消散。
五鬼下意识呻吟一声,他嘴巴一开谢蛤蟆将一枚药丸塞进他嘴里,冷声道:“养五脏庙鬼而不祭五脏庙,好大胆子!”
王七麟问道:“他这是怎么了?用身体来养鬼?”
谢蛤蟆点点头。
他问五鬼道:“你练了《灵枢-天鬼篇》,是么?”
五鬼低头不语。
谢蛤蟆轻叹道:“你真是大胆,竟然以五脏饲鬼,这是与虎谋皮啊。”
五鬼淡淡的说道:“生无可恋,死无可惧。”
谢蛤蟆说道:“不只是死无可惧,你一旦被阴鬼反噬那会魂飞魄散!”
五鬼说道:“魂飞魄散又有什么可怕的?我经历过更可怕的事。”
他看了眼小奴逻,小奴逻没有看他。
王七麟道:“好了,我们现在已经达成协议,那休息一下吃午饭,等到午后最热的一阵过去咱们就上路,直奔锦官城!”
小奴逻推开门走下一楼,看着一堆废墟满脸遗憾:“可惜了,我这酒肆是我一手整理出来的,还想在这里度过余生呢。”
王七麟说道:“祯王不想让你舒坦的过活。”
他抓住机会给祯王头上扣屎盆子。
小奴逻没有多想,说道:“他会后悔的,我南诏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好欺侮,更不会让人随意宰割!”
他们终究要留在酒肆里吃饭,酒肆厨房保存完好,于是徐大带人下去收拾大堂,小奴逻带人去后厨开火造饭。
王七麟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盯着小奴逻。
这娘们是个玩毒的好手。
雅间没人,他关上门将十咦给拿了出来。
十咦脱胎换骨之后成为了一个小娃娃!
很迷你的白嫩小娃娃!
它本来在衣襟内兜里睡着了,被王七麟找出来后打了个哈欠用肥嘟嘟的手指搓了搓眼睛,然后跳起来掐着腰冲王七麟露出个肥嘟嘟的笑脸:“咦咦!”
王七麟一听明白了,这小东西还是只会说‘咦’。
他问道:“十咦,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十咦瘪了瘪嘴,皱着小小的眉头摇摇头:“咦咦咦。”
八喵跳上桌子盯着它看。
十咦冲它也露出个肥嘟嘟笑脸,并指着自己鼻子叫道:“咦!”
它想告诉八喵自己的身份,以免它认错自己。
然而八喵并不关心,它盯着十咦看了看,然后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去拨拉十咦的小小腿。
十咦赶紧夹紧腿蹲下抱膝,冲八喵一脸惊恐。
王七麟给八喵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你它酿是棉花堆里失火没救了,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流氓?”
十咦使劲点头。
八喵被他扇了一巴掌后顺势倒在地上,四肢僵硬闭着眼睛,装死。
王七麟关心的问十咦道:“小老十,那你现在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八喵偷偷眯开眼缝。
它刚才不是耍流氓,是记得王七麟说过,如果十咦变成小姑娘那自己就有二奶了。
所以它刚才是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了二奶。
十咦使劲抱住双腿狐疑的盯着王七麟看。
王七麟不好意思去做的太过分,毕竟他是要脸的人,于是他伸出手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能力?还能不能进入爹的身体了?”
十咦站起来冲到他手掌上,接着以一个跳水的动作一头扎了下去。
一股暖流出现在他手掌心位置。
王七麟顿时明白,十咦还保留着跟以前一样的能力。
既然十咦已经进入他身躯,他便将金翅鸟、小阿修罗、香神、歌神和紧那罗一起叫了出来:
“待会我要给你们带来一个新兄弟,你们明白该怎么做吧?”
紧那罗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笑容凝滞了,他想了想先跟小阿修罗商量:“咱们今天先揍新来的,别揍我了行不行?”
小阿修罗抠着鼻子说道:“为什么不能是先揍新来的再揍你呢?反正没事干,玩玩嘛。”
紧那罗赶紧往王七麟嘴里跑。
王七麟捏住他拉回来,说道:“行了,你们对紧爷好点,紧爷又没得罪过你们,干嘛老是欺负他?”
香神温和一笑,说道:“我从不欺负任何人。”
王七麟将造化炉已经炼出来的小夜叉放出,这夜叉身姿矫健,落地之后‘咣咣咣’三连翻身,站稳之后看向他们。
紧那罗叫道:“揍他!”
王七麟一巴掌将他给镇压在五指山下,他另一只手拿出剩下三柄剑插在桌子上问道:“夜叉,你是否愿意为我御剑?”
夜叉仰头仔细端详他,然后从剩下的惊、伤、杜三门中去选了惊门剑。
它力气极大,手指一弹剑身,惊门剑顿时被弹的要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夜叉脚步敏捷迈出带着残影追上剑柄,伸手抓住剑柄将剑给反手拖住。
威风凛凛。
彪悍霸气。
刚才王七麟手掌里爬出来的紧那罗准备作妖,但他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看着夜叉玩弄八门剑如玩秸秆的样子,他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露出一丝假笑展开热情的招呼:
“啊,我又多了一个新兄弟?你好,兄弟,我是非人紧爷,不过我看你长得投缘,你可以叫我紧哥。”
夜叉还是不说话,两只小手挑动,惊门剑在他手中轻巧而流畅的翻转。
小阿修罗惊诧的看了他一眼,嘀咕道:“好像还挺能打的样子。”
紧那罗热情的搂着夜叉肩膀说道:“那肯定了,我兄弟绝对骁勇善战!”
王七麟收回他们六个和六把飞剑,意气风发的下去吃饭。
战斗力又增强了。
八部天龙剑阵,如今只差两个,而这两个却是重头戏:天与龙!
要能得到与天、龙相关的东西很不容易,二者在书卷中介绍挺多,现实中消息却很少。
但他不着急,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搜寻这两样东西。
众人吃过饭避开了太阳最大、天最热的时候出发,观风卫照例骑上了青凫,小奴逻、阿白和五鬼以及他所带的五个尸鬼却得骑马。
青凫不让他们骑,青凫一族是很骄傲的,如果不是胖五一向王七麟跪的太快,加上观风卫对他们一族有大恩,他们也不会让观风卫骑的。
不过之前佯装镖局的一伙人留下许多马匹,他们倒是不缺马。
小奴逻告诉王七麟,说镖局那一伙人并非都是假的,他们里面有几个人是真的镖师,双方认识,所以起初很娴熟的打了招呼。
但里面的高手不是镖师,镖师们修为普通,在与五鬼激斗第一轮就扑街了。
队伍里有寻常马匹,这速度就慢下来了。
还好王七麟索性分兵,让谢蛤蟆领着沉一等人先行去往锦官城,他和徐大带着五鬼等人慢慢悠悠的走在后面。
他们要去使团被歼灭的地方看看情况。
小奴逻问了使团出事的地方,得知是一处宽阔的商旅歇脚营地后脸色微变:“谁让你们在那里歇息的?”
阿白眼神飘忽:“怎、怎么了?那地方很开阔,咱们人很多……”
小奴逻郑重其事的说道:“那处营地四周是个诡地,只有不明真相的外地商旅才敢在那里歇息。”
“那营地周围经常有人走丢,一旦丢失,神鬼莫寻,只能等若干日子后再发现他们尸体!”
王七麟问道:“还有这种事?那锦官城听天监没有去查过吗?”
小奴逻淡淡的说道:“你们听天监也在那里丢了两个人,后来便不查了,那条山路夜里是没人敢走的。”
王七麟用指节敲了敲妖刀刀鞘,陡然问道:“这么来看,诡营地在锦官城内外很有名气?”
小奴逻说道:“当然,每次商旅经过我家酒肆,都会讨论营地里又丢失了什么人或者又发现了什么死人,这事已经很久了,而且那营地原址就很邪门。”
“多邪门?”
小奴逻道:“营地原址有过房子住过人,可是具体怎么回事却没多少人知道了,因为相关消息太多,众说纷纭,总之它挺邪门的。”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头。
从下午走到凌晨,他们才赶到出事地点。
这地方是一座空旷营寨,就跟王七麟之前在山里见过的那些商旅营地一样,很简单,不知道是猎户还是行脚商人们自己用木头搭建起来小屋子,外围有石墙也有栅栏,不过如今石墙倒塌、栅栏化为焦炭。
几支火把插在营地四周,山风吹动,摇摇晃晃的火焰将营地吹的隐隐约约。
营地门口,全是死人。
没有活人。
569.夜半唢呐声(周一求推荐票)
夜色已经很浓了。
浓的跟墨汁一样,无论如何化不开,伸出手去在空气中拨弄几下子,依稀感觉空气都粘稠起来。
就像自己身边的不是空气,而是墨汁,自己掉进了墨汁坛子里。
这种感觉让丁三很是恐惧。
丁三是个衙役,地位最低的皂隶,算不上官吏,就是个能跟着衙门官老爷们屁股后混口屁吃的那种小角色。
但他能谋得这个差事也很不容易。
因为他是个孤儿。
他能进锦官城衙门做衙役全靠命好,给上头的大老爷们通风报了个信,老爷们赏赐他,给他扔了个饭碗让他能讨口饭吃。
另外,大老爷们也未必没有用衙门拴住他的心思,毕竟他终究知道点事,老爷们将他扔进衙门,这样他身边都是精明人,跑不了也不敢乱说,老爷们放心。
当然这是丁三自己瞎琢磨的想法,他这个人就喜欢瞎琢磨,而且一旦碰到深夜就更容易瞎琢磨——完全控制不住脑袋瓜子,他情不自禁便会乱想。
自从十来岁那年他掉入野外一个老洞子里后,他就有了这毛病。
其实丁三不是锦官城的人,甚至不是蜀郡的人,老家在哪里他记不得了,只记得三十多年前老家遭灾,爹娘跟随乡亲拖家带口要去锦官城,他们都说锦官城是天府之国。
结果路上丁三要拉屎,那会他正好是个不大不小的年纪,爹娘饿的不想多动弹,就让他自己去找地方。
小小的他蹒跚着两条纤细的腿进入一大片草地里,接着脚下一滑耳畔生风,接着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醒来,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干枯的老洞子里头,什么洞子他不知道,他什么也看不清只会扯着嗓子惨叫。
那老洞子又冷又黑,当时年幼的他抬头看,只能勉强看到老洞子纤细蜿蜒的井壁和大片的黑暗。
后来他见过有人杀猪,见到了猪喉管,当时他就想,那猪喉管简直是缩小版的老洞子井壁,他掉入老洞子里的时候简直是被一头大野兽给吞进了肚子里。
还好他当时还不知道这些,只是单纯害怕,并没有乱想。
他在井下一直惨叫,最终叫来了几个流民。
这些人想办法将他从老洞子里头拉了上来,可惜他没有找到他爹娘。
那时候他太小了,现在想来应当是他掉入井里后便摔晕了,不知道昏迷多久,反正他爹娘肯定找过他,却没有找到,最终便跟随乡亲们离开了。
这种事在逃荒路上挺常见的,孩子很容易丢掉,而且一旦有孩子丢掉队伍就得赶紧走,因为孩子往往是被猛兽给叼走了,不赶紧走等到猛兽回过味来,它会来伤人。
而这还不是很吓人的,更吓人的是带走孩子的不是猛兽,是鬼祟!
猛兽害人是为了吃饱,吃饱以后它们便会离开,鬼祟不是,它们会将人全给害死。
丁三往四周惊悚的看,依稀感觉墨汁子一样的黑夜里就藏着鬼祟。
他们此时是在老山林中,远离了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锦官城,孤孤单单的待在一条到了夜间便不会有人经过的山路旁,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是几十具尸首!
漆黑的夜空,漆黑的山林,漆黑的草木,一切都被漆黑笼罩着。
丁三努力看向营地方向,那里还插着火把,可是火焰摇晃着越来越微弱,像是也要被黑夜给吞掉了。
不过微弱的火光还是照出来一些东西,营地里出现了几个身影……
他们飘飘忽忽的在营地里穿梭,时而消失、时而出现……
见此丁三颤栗起来,他忍不住叫道:“海哥、牛哥,你们还在吗?”
‘哗啦啦……’
回应他的便是草木树叶被山风吹动的响声,声音杂乱,阴嗖嗖的。
丁三紧握腰刀给自己壮胆,他惊恐的往四周看,却压根看不到四周有什么。
黑夜之中隐藏着一些东西,他不怕这些东西,可是他很害怕四周一切都被隐藏起来的感觉。
就好像他被抛弃了,与他当初被抛弃在老洞子里一样。
他忍不住再次喊了起来:“海哥、牛哥,牛哥海哥!你们去哪里了?你们让我在这里等什么呀?”
没有回声,这下子连树叶子被吹动的哗啦声都没了!
他再往四周看,突然意识到黑暗的夜色不只是藏起了四周的山石林木,还有可能藏起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这些东西正在垂涎的盯着他看。
不是野兽,野兽有声音!
那是什么?
恐怖的念头出现在心头,翻滚在脑海中,更恐怖的是有什么东西随时能从黑暗中冒出来,会伸出手拍在他肩膀上,会贴在他身后……
难以控制的念头折磨着他,让他情不自禁的颤栗。
他忍不住开始转圈,生怕有东西贴到了他身后却不知道。
然后没转两圈,他猛的感觉到有东西从他身边掠过,但是当他定睛看去的时候,却又是什么都没有。
但他知道有东西出现了,他一直恐惧的东西来了,他做了孽、他有罪、他没有良心,他要遭报应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浮现在他心头,绝对的恐惧之下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绷断了,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不那么害怕了,他想自己可以做点什么壮胆,比如唱一出戏……
恰好他昨天刚听过一出戏,乃是蜀剧明戏,叫《目连救母劝善戏文》,这戏文讲的是佛陀弟子目连拯救亡母出地狱的事,正好可以用来镇邪壮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张开嘴大声唱了起来:“一声长啸出关来,万里青天扫不开。我是当年秦胡亥,杀兄何必更登台……”
声音幽怨低沉,咿咿呀呀……
丁三一下子怔住了。
他的嘴巴半张再也唱不出来了!
这不是《目连救母劝善戏文》,这是《大秦演义》下半阙的第一段,叫做《胡亥弑兄》!
《目连救母劝善戏文》与《大秦演义》都是蜀剧中的名篇,锦官城百姓好享乐,多数人听过这两篇戏剧。
丁三也听过,他昨天甚至也听来着,而且巧了,昨天茶楼中戏子演的恰好是《大秦演义》下半阙!
可是他现在不喜欢这篇戏剧,于是他逼着茶楼换成了《目连救母劝善戏文》,那么他此时明明想唱《目连救母劝善戏文》,怎么开口却是《胡亥弑兄》呢?
他陷入恐惧中,这时候一个东西突兀的搭在了他肩膀上。
丁三的裤裆顿时热乎了。
一个压抑的声音响起:“龟儿子,我日你的仙人板板,大半夜的你唱什么戏?你唱戏就唱戏,你它娘学着娘们的嗓音唱什么唱?”
听到这个声音丁三回身便抱住了身后人,他激动的语无伦次:“牛牛哥,牛哥你去哪里了?你你你们怎么了你们干啥了你们找不到了,不是,你和海哥这是去哪里了?”
牛哥叫牛八刀,性子莽撞而勇猛,虽然是寻常人而不是有修为的高人,但气血旺盛、杀气十足,曾经八刀砍死过一个害人的四交道鬼,并以此荣升了衙门捕快里的班头。
牛八刀一把推开丁三,嫌弃的说道:“去哪里了?一直就在你身边呀,怎么了?你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唱什么玩意儿?想唱戏给鬼听?”
海哥说道:“就是,它娘的老子一直在这里打盹,你突然捏着嗓子唱起戏来,脑子坏了吧?鬼附身了?”
丁三知道他们在说谎,可他不敢说出心里话。
而且两人的话也吓得他够呛,他赶紧说道:“不是不是,我我我,那啥,海哥牛哥,咱点个火吧?这黑灯瞎火的多吓人。”
牛八刀不屑的说道:“有什么吓人的?听天监那帮大爷都来看过了,这里没有鬼,那些尸首也被处理了,不会有冤魂怨鬼啥的留下,什么事也没有,别自己吓唬自己。”
丁三赔笑道:“牛哥说的对、牛哥胆子大是爷们,不过不过,呵呵,咱点个火吧。”
海哥看向牛八刀,牛八刀往周围看了看,说道:“行吧,那就点火吧,不过火把都插在那死人营里头,咱用什么点火?”
“要不然,”他冷飕飕的看向丁三,“你回去拿火把?”
丁三赶紧摇头:“牛哥说笑了,牛哥我我我,呵呵——营地、营地?牛哥海哥你们看营地,那那那里,我我刚才看见,真的,营地里头有人站起来了,有人在飘!”
“咦,谁在吹唢呐?”海哥忽然打断他的话,歪头作势侧耳倾听。
牛八刀愣了愣,说道:“是哈,哪个龟儿半夜吹它娘唢呐?家里死人了呀?”
丁三呆住了。
他没有听到唢呐声。
海哥和牛八刀伸手在耳朵上往四周倾听,眉头皱巴起来,一脸狐疑之色。
他们转头倾听一阵,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看向堆积着尸首的营地。
那里空荡荡的。
“嘿,那地方不是只有死人了吗?怎么会有唢呐声?是谁在吹唢呐?”牛八刀纳闷的说道。
丁三吓呆了,他瞪大眼睛也学着两人的样子侧耳倾听。
风声飒飒,隐隐约约中确实有一阵唢呐声滴滴答答的传进他耳朵中。
曲调婉转阴柔,声音很小,像是被夜风给慢慢悠悠捎带过来的。
丁三吞了口口水,他感知了一下,轻声道:“牛哥海哥,我觉得这唢呐声不是从营地那边传来的,是从、是从咱后头这片传来的……”
牛八刀和海哥一起盯着他看。
目光直勾勾的。
丁三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道:“牛牛牛牛……”
“牛你娘个屁哟。”牛八刀猛的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笑了起来,“你个龟儿也学会开玩笑了,本来还想吓唬你咧,没想到没吓到你。”
海哥说道:“没意思的很,还以为能吓得这小子尿裤子咧。”
看着两人脸上那模糊的笑意,丁三的心像是掉入水里的棺材,慢慢悠悠往水下沉。
他分不清两人到底是在怎么吓唬自己,明明有唢呐声!
他苦笑着说道:“牛哥海哥,这趟回去,明天回去,兄弟请你们去芳草苑里嫖个痛快,你们俩就别吓唬兄弟了,你们俩知道的,兄弟自从进了咱班子的门,对牛哥和海哥你俩最是尊重,你俩这吓唬兄弟这么个胆小的,真没啥意思。”
海哥高兴的问道:“你真要请我们去芳草苑?”
牛八刀则说道:“老三是个硬汉子,一口唾沫一个钉,他肯定不会乱说噻。另外他说的对,他一直把咱当大哥,咱吓唬他没得球意思,算了,点火等天亮。”
他抬头看看夜色,嘀咕道:“狗日的天还真黑。”
“快要天亮了噻。”海哥笑道,“快要天亮那一会最黑。”
伴随着两人说笑声,唢呐声响亮了起来,好像是近了一些。
丁三面色惨淡,说道:“牛哥海哥,这唢呐声怎么回事?你们俩不怕吗?”
牛八刀翻白眼:“没有唢呐声,我俩吓唬你的!”
丁三双腿开始打摆子。
他仔细倾听,坚定的说道:“不是不是,牛哥,真有唢呐声呀。”
牛八刀又皱起眉头:“老三,你想吓唬你爷呢?你是不是欠修理了?”
丁三抓着头发叫道:“牛哥,真的、真有,我我我真听见了,就是那里,唢呐声就是那里,从那里传过来的。”
他伸手指向身后。
一阵山风吹过,哗啦啦的树叶摔打声再起。
牛八刀和海哥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满脸狐疑。
海哥低声问道:“他们直接迎亲回去了?”
牛八刀嘀咕道:“不能,这不合规矩,再说我也没有听见声音。”
他也侧耳倾听,满脸聚精会神。
“嘛呜儿!”
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突兀响起。
正聚精会神的牛八刀吓得当场跳了起来!
海哥匆忙抽出刀来叫道:“怎、怎么他娘个臭批的回事?”
叫声一闪而逝。
黑夜再度寂静。
牛八刀浑身冒出了油汗,他愤怒的瞪大眼睛看向丁三挥拳要打人:“日你龟儿没批眼子!你敢吓唬你爷?”
他拳头没能挥舞下去,因为他发现丁三更恐惧,直接瘫在了地上。
而且身上有股地道的臭味儿。
“你龟儿拉裤裆了?”海哥鄙夷的说道。
丁三满身冷汗,跟像是下了一趟河似的:“哥哥哥,这是什么、是什么叫?刚才怎么了?”
牛八刀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嘀咕道:“好像是个狐狸叫?算球,都小心点吧,你龟儿赶紧收拾一下你的裤裆,咱还是升起火来吧,等等天亮了赶紧换班回去。”
海哥在地上摩挲了一些干树枝,堆在一起点燃,漆黑的夜色中顿时光芒大亮。
然后他们三人看到了一群人面无表情的出现在旁边!
前面的五个人满身黑衣从头包到脚,五月大热的天,它们身边却是阴风阵阵!
海哥和牛八刀纷纷惨叫,丁三反而不叫了,他两眼翻愣着身子一抖一抖,整个人被吓得要抽过去了。
王七麟走出来看着三人说道:“你们怎么回事?衙门是不是留你们三个在看守营地的尸首?我们几个在营地里转了好一会也没见着活人,你们怎么都躲在这里?”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牛八刀的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他不怕了,因为他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官腔。
城里头官老爷们平日里说话就是这腔调。
他胆气一壮,怒从心头起:“日你媳妇个拐弯批,你们什么人?谁让你们大半夜的……”
“听天监!”王七麟懒得听他瞎叫唤,直接将自己的铜尉印拿出来扔过去。
牛八刀借着火光看清铜尉印后赶紧上前一步、双膝一软跪下了:
“大人、大人恕罪,大人你们怎么、不是,这大半夜的,大人怎么会来这地方?啊不是,小的不是要质疑您,小的就是佩服、特别佩服您,您真是兢兢业业、恪尽职责,真乃国之栋梁!”
王七麟摆摆手在鼻子前拍了拍,说道:“你们三个身上怎么这么臭?发生什么事了?从死人堆里刚爬出来?”
牛八刀急忙往后退,陪笑道:“不敢不敢,是这样的大人,我我们兄弟刚才,就是刚才碰到了点怪事,然后这个兄弟拉裤裆里了,他被吓得拉下了!”
说着他给海哥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上去架起了丁三。
然后夜风一吹,王七麟闻见的味儿更冲了。
徐大被熏得往后退,嘀咕道:“你们俩还行,你们仨之间感情不赖呀,那兄弟拉了裤子你们俩还愿意去扶起他来,可以,讲义气。”
牛八刀谄媚的笑道:“大人谬赞,我们其实我们都胆子小,然后衙门白天接到信儿后过来看过了这个营地的事,也收拾了尸首,留下我们三个守着尸首,防止被野兽给吃了。”
“你们隔着这么远,能守着个屁!”小奴逻毫不客气的说道。
死掉的可都是她的同胞,看着同胞尸首被这样粗鲁对待,她心里很不爽。
牛八刀慌张点头道:“大人说的对、确实,我们确实不够尽忠尽职,我们主要是胆子小,请大人们体谅,我们是寻常人,没有胆量……”
“听,唢呐声!”丁三叫道。
王七麟听了听,只有一阵风吹树叶声。
他估计这人被吓出幻听来了,说道:“行了,你们收拾一下身上的味道,我们去路上,你们到时候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他回到营地,然后又嗅到了腐臭味。
这股味道让他心里一动,忍不住看向三人方向,他从这三人身上也嗅到了同样的味道。
天气太热了,鲜血碎肉和脏器在一天之内就会腐烂,随即发臭。
所有尸体被收集在营地里头,用草席卷了之后摆放在一起。
王七麟打开草席,大群的蝇虫带着一股腐臭味和血腥味混扑面而来。
他罡气外放,蝇虫翅膀僵直纷纷落地,直接被震死了。
这些尸体挺恶心的,他扫了两眼看不下去,重新盖上草席环望四野。
一个问题出现在他心头:使团是一群人,而且修为都不错,就算是这么多有修为的猪也不能轻易被人给屠戮一空吧?
那么,昨夜袭击使团的是人吗?
崎岖山路旁边依然是老林,此时林子里面虫鸣啾啾,山风又吹的营地里火把乱窜,氛围不太好。
不多会三人走来,有一个汉子没穿上衣,有一个汉子没穿裤子,前面那汉子的上衣给他绑在腰上当了裤裙。
三人一身酒味,这是用劣酒压住了身上的臭味。
王七麟问了一下,三人分别叫牛八刀、方海和丁三,是衙门留在现场看守尸首的衙役。
现场一共五十五具尸首,加上逃走的阿白就是五十六个人,而使团一共是一百零六个人,也就是说还有五十个人尸首无存。
牛八刀指向路东方向,说道:“那边有个山崖,山崖下有河流,其他人应当是被逼的跳了山崖然后让河水给冲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活下来,白天时候您听天监的官爷下去看来着,说下面只有一些布条和碎肉,没有尸首了。”
王七麟捂住鼻子打开一卷草席,这具尸体脑袋与身躯分家了。
他指了指尸体,牛八刀急忙点头:“都是这样、都是这样,全被砍了头!”
王七麟道:“我的意思是,这些人身份被确定了?确实是南诏使团的人?”
方海讪笑道:“不是使团的人还能是哪里的?”
牛八刀踹了他一脚:“有这么跟铜尉大人说话的吗?咳咳,大人您别见怪,我们这些人糙人……”
“不用废话也别客气,坦言直说即可。”王七麟不愿意听废话。
牛八刀说道:“应该是吧?白天时候其实挺乱的,我们接到消息赶过来是下午那会了,只来得及收敛尸首,还没有来得及辨认他们身份,不过看尸首衣服确实是南诏人的打扮。”
三个衙役有两个是老油条一个是新入门的菜鸟,他们对于使团遭到的屠杀这件事并没有太多了解。
王七麟与三人聊了一阵没有得到太多有用信息,便挥挥手让三人去休息。
小奴逻带着阿白行走在这些尸体中,摇晃的火光照耀他们的面庞,将他们的脸蛋照的时而光亮时而阴森。
五鬼笑吟吟的靠在一棵树上,满脸痛快,过了一阵开始轻声唱起了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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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鬼的表现激怒了南诏人。
小奴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闭上眼睛呻吟一声:“舒坦,太舒坦了!”
阿白忍无可忍握拳要冲上去,王七麟双脚一踏地掠过去掐住他脖子:“想干什么?”
“他侮辱我同族!”阿白咬牙切齿的叫道。
王七麟问道:“那你同族杀他全家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他捏着阿白脖子扔给了小奴逻,冷酷的说道:“看好你的狗腿子,下一次他敢搞内讧,我一剑断他的头!”
阿白气的浑身发抖。
小奴逻摁住他肩膀,默默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指着她说道:“我们现在要一起去找到凶手,查出真相,想办法让你们南诏皇族和百姓能免除一场灾厄,否则一旦幕后凶手阴谋得逞,你们南诏首先要被分而食之,那时候皇族要被杀的干干净净,百姓要化为奴隶。”
“下场比他家人可能还要惨。”他又指向五鬼。
小奴逻缓缓点头。
五鬼失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好,这下子好,哈哈哈,查出真相,桓王继续对西南用兵,先灭交趾再灭五诏!查不出真相,哈哈五诏内乱,多年来我大汉百姓的血债可以偿还了!”
阿白怒吼道:“做梦……”
“闭嘴。”王七麟一捏剑诀,金翅鸟御剑从阿白脸上掠过,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翻开的血肉。
“主人说话的时候,狗要安静,这是规矩。”
八喵跳出去人立而起,伸手指向九六。
九六狂翻白眼并决定好好收拾它。
小奴逻似乎并没有因为王七麟对南诏的压迫和反感而生出不爽之情,她安静的给阿白敷了药,说道:“歇息,不要意气用事了,我们背负重任。”
阿白低下头不再出声。
徐大凑上来低声对王七麟说道:“七爷,防备着点这老娘们,她比咱想象中要难对付的多,她不一般啊。”
王七麟也低声说道:“人家终究是皇族,肯定习惯了政治斗争和权力倾轧,自然是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天色还没有亮起,他们纷纷找地方睡觉。
王七麟让九六值夜,他倚在树干上闭上眼睛陷入浅眠,以恢复精力应付明天的事。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脸上热乎乎的,这是九六在用舌头舔他,于是他便睁开了眼睛。
火把已经熄灭了,篝火还在燃烧,名叫丁三的衙役拘谨的站在不远处。
他满脸紧张、双腿颤栗,说道:“大大人,小的吵醒你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跪下磕头。
王七麟摆摆手道:“没事,你怎么了?”
丁三压低声音说道:“大人,小的有事向您禀报。”
“说!”
“那个,您有没有听到唢呐声?有人在林子里头,就是前面那里吹唢呐!”他哆哆嗦嗦的举起手臂指向西南方向,那里是一片浓密的老树林。
王七麟侧耳听去,有风声、树叶摩挲声,但并没有唢呐声。
他看向丁三,丁三露出个哭一样的表情使劲点头。
见此王七麟踢了踢徐大,徐大的呼噜声一如既往的响亮。
见此王七麟捡起一块石头塞进他嘴里。
他舌头挑动,竟然含着石头舔了起来……
王七麟服气了,这它娘梦里干啥呢?丧心病狂了!
他在旁边说道:“哇塞,哪里来的漂亮娘们脱衣裳?哇塞,光溜溜啊!”
“哪、哪里?”徐大没睁开眼睛先接了这么句话。
王七麟真是服气了。
徐大搓了搓眼睛期盼的看向黑夜,结果狗屁也没看见。
这让他很失望,打着哈欠又要睡觉。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说道:“有事!还它娘睡呢,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你若是现在就想长眠,那兄弟我亲手送你一程!”
徐大搓着脸站起来说道:“好兄弟,一起走,大爷还是等你一程吧。说,怎么了?”
丁三惊恐的指向老树林:“大人您听一听,能不能听到唢呐声?”
徐大也仔细听,然后说道:“大爷屁都没听到,你是不是吓傻了?听到了虚幻的声音?”
他又不满的看向王七麟:“七爷你也是,听风就是雨?随便一句话就当真了?”
王七麟翻白眼道:“笨!那片林子有问题,你自己听,听见什么声音了?”
“风声啊,就风声。”
“这不就是问题?”王七麟继续给他飞白眼,“这种林子里怎么会没有虫鸣鸟叫?而且现在这里这么多尸首,夜里是野兽捕食的时候,为什么连个上门野兽都没有?”
徐大恍然:“对哈,确实是这么回事,可是七爷你为什么老是给我抛媚眼?”
王七麟拍拍屁股站起来说道:“老子抛媚眼给瞎子看!”
他知道这里不对劲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九六一直在往四周探头探脑,它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但又不能确定,所以一直很是焦躁。
再联想到这附近多年来经常会有人莫名丢失,他觉得今夜肯定是发生了一点事。
毕竟死了这么多人!
王七麟把小奴逻和五鬼也叫醒,让他们小心,可能有问题。
阿白说道:“会不会是之前杀死我们使团的那些贼人又回来了?”
王七麟看了眼小奴逻,小奴逻淡淡的说道:“南诏人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的规矩和礼节,长幼尊卑在南诏行不通。”
阿白明白两人的意思,又阴翳的闭上嘴巴。
徐大将王七麟拉走小声说道:“大爷感觉这孙子以后会成为坏事的关键,你看他现在那个样子,对咱们很有怨念啊,所以要不要直接做了他?”
“防患于未然!”
王七麟道:“先不必,我心里有谱,他一条小泥鳅翻不起惊涛骇浪。”
他让其他人留守营地,又将九六和八喵留下监视他们,然后带上徐大在周围山林中穿行起来。
山林里头尤其阴森昏暗。
从里头往外看,摇晃的树枝挡住了篝火的光芒,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树林里头只是环境阴森、氛围惊悚,其实并没有什么古怪事。
而且他们在里头转了一阵,天色缓缓亮堂起来。
林木众多,杂草丛生,徐大便甩着燃木神刀割草砍树来开路。
黎明的亮光照进树林中,树林里头有淡薄的山雾在飘荡,两人踏雾而行,有点神仙中人的味道。
然后徐大收起偃月刀问道:“七爷,咱好像迷路了。”
王七麟也有这样的感觉,他们进入林子里光线不好转了一会,结果现在好像转不出去了。
但他倒是不在意,他对徐大说道:“你在下头警戒点,我飞起来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徐大哼笑道:“何必这么麻烦,喊一嗓子不就得了?”
“老鬼!老娘们!”
“牛八刀丁三方海!”
他拉开嗓子一阵吼,然后群山响起回音:
“老鬼!老娘们们们……”
“牛八刀丁三方海海海……”
回音不绝,最后的‘海海海’声更是连绵,这股声音经过山石回旋和树林扩散,竟然变成了‘嗨嗨嗨’的声音,就像是老人在喘着粗气的笑。
并没有回应的声音。
王七麟立马知道情况不妙了。
他们在林子里确实转了有一会时间,应当离开了营地一段距离,但这距离没有久远到让他们的喊声无法传达过去。
王七麟示意徐大抽出燃木神刀,他抬脚踢在树上飞了起来,踩着树枝一连飞到了树顶。
莽莽山林,白雾纷纷。
无尽的树枝高举向苍穹,如同是这里站着数不尽的人,举着数不尽的手臂。
已经没有营地的踪影了。
他身在半空立马手捏不动明王印,口中快速诵读金刚萨埵心咒,施展出了九字真言之临字真言,不动不惑,意志坚定!
这样他闭上眼睛又猛的睁开眼睛,临字真言施展,如今他修为高深,这真言与以往也不一样。
真元化作真气外放,空气震荡,隐隐化作一名金刚怒目向外。
看到的情景没有变化。
他深吸一口气又放出大蟒神,大蟒神能看透一切幻境,所以他们如今若是在幻境之中,那他就能看透一切——
大蟒神出现,他眼前视野果然有所变幻,但变幻不多,只是出现雾气消散了。
也就是说,他们确实陷入幻境中,但这不是普通幻境。
见此他心里有数了,便落到地上说道:“咱们应该是中招了,徐爷,这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咱们有可能穿越了。”
徐大傻愣愣的问道:“啥叫穿越了?”
王七麟说道:“就是咱们回不去了,可能树林里有个虫洞啥的,咱们不知不觉间穿过去,然后到达了另一个世界,类似于三十六重天,咱们换了一片天地。”
“也可能是时间穿越,就是咱们从新汉朝穿越回到了秦汉朝代,也可能是去了未来……”
徐大怔怔的看着他,忽然一拍脑袋说道:“七爷,大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鬼鬼祟祟看向四周,迅速招招手道:“过来,周围有问题,大爷得跟你自己说。”
王七麟狐疑的靠近,徐大搂住他后从须弥芥子中掏出来个瓶子问道:“你口渴不?要不要先喝点?”
“有话说话有屁放……”他话没说完,徐大打开塞子将瓶子里东西泼向他的脸。
王七麟一把推开他躲避,不过还是被泼了一身。
他嗅了嗅后怒道:“你又用尿泼我!”
徐大惊愕的问道:“你没有中邪?”
王七麟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就凭我现在的修为,得多厉害的妖邪能让我中邪?这又是什么尿?八喵和九六的灵兽尿?”
徐大嘀咕道:“你当是灵兽尿好了,主要是七爷你刚才不对劲啊,你说的到底是啥?”
王七麟说道:“我说的是真事,咱俩有可能被困在了某个地方,你理解为咱们被困在一方化外天地里好了。”
徐大听到这里突然悲从中来:“大爷的!不是吧?如果咱们俩被困死在这里,以后有人发现俩大老爷们死在个林子里,会不会以为是俩双宿双飞的傻逼想要逃脱世俗的束缚,结果在这里殉情了?”
王七麟哈哈大笑。
只要带着徐大,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发骚。
他们两人在树林中穿梭,他几次跳起树梢往外看,最终找到了一条山路。
两人打量这条山路又看路边山林风景,然后对视一眼一起摇摇头。
陌生的地方。
一阵阵的山风吹来,王七麟听到了一阵马蹄踏地的声响。
有人或者说有东西在靠近。
他让徐大收起燃木神刀,然后两人等候在路边。
不多会后,一辆驴车果然出现了。
车上坐着个老头,老头倚在车板的袋子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王七麟和徐大盯着他看。
不管是驴还是老头,王七麟都没有发现诡异。
他有些郁闷,自己江湖经验太浅薄了,如果谢蛤蟆在这里肯定会发现问题。
当然话不能说的这么满,谢蛤蟆还是挺擅长翻车的。
老头看到两人后很是诧异,问道:“咦,你们这两个后生在这里做什么?”
王七麟笑道:“我们想要去锦官城,不过我俩是外乡人,所以在山里转悠了几天迷路了。”
老头听到这话后并没有露出异色,他指向正西方向说道:“你们没迷路,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一直走,然后就是锦官城啦。”
王七麟与徐大对视一眼。
他们还在营地旁边那条山路上。
徐大眼珠子一转,说道:“叔,我俩走了好几天了,走累了,脚底磨起来好几个泡,所以你看能不能带我们一路?我们可以给钱。”
老头笑道:“你脱鞋让我看看你的脚底,看看你是不是说了实话。”
王七麟惊骇的看向他,这样的要求我还真没有见过。
徐大脱下鞋子把脚往车把手上一放,老头脸色都绿了:“行行行,信你的话了,你这脚臭成这样确实像走了很久山路。”
他又犹豫的看向两人:“可我这驴没啥力气,拖我和车子就差不多了,再加上你们俩大小伙子,它怕是驼不动呀。”
徐大嬉皮笑脸的说道:“试试呗,我看这驴挺壮硕的。”
驴车上东西不多,有一摞沾满鸡屎鸭粪的木头笼子,另外是一些软乎乎的袋子,老头说里头装的是糠麸。
他们坐着糠麸袋子,老头一声‘坐稳喽’,随即鞭子一甩,大驴发出‘啊呜’一声哀鸣,拖着车子嘎吱嘎吱的上路了。
王七麟小声问道:“咱们为什么非要上车?”
徐大贴着他耳朵说道:“万一这老头不是人,咱到时候从背后偷袭他,这样稳当!”
王七麟又忍不住翻白眼。
老头很健谈,问道:“你俩哪里人?听口音是北方的呀,怎么这个打扮去锦官城?”
王七麟问道:“我们这打扮有什么问题吗?”
老头笑道:“这条山路不好走,山贼多、毒虫多,只有跟山里人家做买卖的行脚商才走,没见过你们这样空着手的。”
王七麟坦诚的说道:“我们是官府中人,要去锦官城里查一些事,对了老人家,现在是什么年头?”
老头诧异的回头看他:“你连什么年头都不知道,你还说你是官家人?不大对吧,你们到底啥人?”
王七麟失笑道:“我们确实是官府中人,在听天监当差,你知道听天监吗?”
老头说道:“怎么会不知道听天监嘛?抓鬼的、驱邪的,对不对?我们乡里就有你们听天监的官,会使打神鞭,能一鞭子把鬼给抽飞了。”
王七麟点头道:“对,我们也是这样的。”
老头豪爽的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这破车还拉了两个大官,其实刚才我以为你俩是劫道的哩,年纪轻轻两个人又没带货物站在山路边上,多吓人。”
他做了自我介绍,说是姓刘,于是徐大就张嘴闭嘴老刘叔。
据老刘所讲,他住在山里头一个汉人寨子中,寨子是昔年百姓为躲避战乱而进山建成,所以位于深山里头,出行不便。
而他从年轻时候就给村里赶车,负责把村里的皮货粮食和干果送去野市或者城里城外,再帮村里人从外头采买所需生活物资,赚个跑腿钱。
王七麟问道:“那老刘叔你为什么不做个货郎呢?你看你有车,只要在城里买了东西回去卖给村里……”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刘头摆手:“不干也不敢,这山里买卖不好干,做货郎可不能在我们一个村里经营,得去其他村里寨子里吧?那可去不成,指不定在哪里就让人给抢了,人都给你杀了。”
车子走了不多一阵,然后路边断断续续出现一些平缓山坡,这山坡上多多少少有人家。
王七麟看到这些人家的院子里有树枝伸出来,树枝上绑着红布,便问道:“老刘叔,你们这家里头种的树为什么要绑红布?这有什么讲究吗?”
老刘头点头道:“有,谁家生了女娃,当爹的就会贴着院墙种一棵桑树。这样女娃长桑树也长,等到桑树往外冒树枝了,就意味着姑娘可以嫁人了。”
“同时姑娘要用桑树来养蚕,用蚕丝给自己做嫁衣裳,以后出嫁的时候就穿上这件自己编织的嫁衣裳。”
“而出嫁之前呢,当爹的会把这棵树砍掉做成箱子,箱子里装嫁装——这得做成两个箱子,叫两箱厮守。”
“做成一个箱子那就是一箱情愿了。”徐大笑道。
老刘头说道:“不错,正是这样。”
王七麟赞叹道:“没想到这山里还有如此诗情画意的传统。”
老刘头说道:“嗨呀,让大人见笑了,不过这也算不上传统,刚兴起几十年,几十年之前也有一位跟你们一样的大人来了我们这山里,他有功名、懂学问,搬来后有了女儿,于是这么做了,后来有闺女的人家听说后,便纷纷跟着他家学。”
驴车慢慢悠悠的走了小半个时辰,然后一片阴影忽然延伸出来。
王七麟抬头一看,前方路边出现了一棵足有两三人合抱的大树,密密麻麻的树枝上挂了好些红布绳索,颇有点神秘感。
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呢,突然之间从树后探出来半截身子。
一个穿着破烂长袍、瘦的皮包骨头好像骷髅一样的中年人鬼鬼祟祟的看着他们。
那人探头出来看了看,又诡笑着迅速藏到了树后,好像一个正在躲猫猫的孩子。
王七麟用手肘撞了撞徐大,点头示意他看这棵大树后躲藏的那人。
他觉得那人不像是个鬼祟,如果是鬼祟会带有阴气,他能有所感悟,而且看表情看表现确实更像是个傻子,鬼祟没有那么傻的。
他觉得这是哪家跑出来的傻儿子。
这年头山村里人太穷娶不上媳妇就会近亲结婚,所以傻子并不少见。
但是等他凝聚目光,那表现鬼祟的男子却再没有出现。
徐大以为他让自己看这棵树,便跟着附和了两声,然后继续回去跟老刘头对侃。
他想从老刘头口中问出现在的年头和一些有用消息,结果老刘头对官面消息总是躲躲闪闪,后面徐大问多了,他索性张开口开始唱戏: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众各数万,初应袁术,又附孙坚……”
驴车顺畅经过这棵树,继续前行。
王七麟觉得哪里不对劲,便转过身去往后看,即使驴车踩着山路转了几个弯,他依然在往后看。
这时候徐大推了他一把,道:“七爷,咱太没有见识了,你看这里又有一棵大树,这地方大树挺多啊,而且上头怎么都缠着红布还有绳子啥的?这又是什么讲究?”
王七麟转过身去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
果然,路旁边又出现了一株足有两三个人合抱的大树。
这树同样是有些年头了,至少有十来米高,老树皮坑坑洼洼,呈现一种坚硬的铁灰色。
和刚才出现的那棵大树一样,这树的枯枝上也挂着不少绳索布条之类的东西,隔近了看,不管是绳还是布条下面还都连了个小布袋。
然后王七麟仔细看过后便叹了口气,说道:“鬼打墙!”
这棵树就是他刚才让徐大看的树,就是那貌似傻子的男子所躲藏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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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徐大的话,老刘头本来要笑眯眯的解释什么,可是再听见王七麟的话他立马呆住了,道:“什么?两位官老爷说什么?”
王七麟笑了笑提出与徐大一样的疑问:“刘叔,这树上为什么挂着这么多红布白绳?我看与其他人家榆树上所挂的东西不一样。”
老刘头抬头往旁边大树上看了一眼,眼神立马收了回来嗫嚅道:“不是咧、不是咧,这不是红布白绳子,这是、这是孩子玩笑弄的东西,咱赶紧走吧。”
王七麟从驴车上跳了下来,他说道:“先等我一下,我去撒泡尿。”
他快速走向大树,树木虽然粗壮,却在他眼中藏不住人。
隔近了看这棵老桑树倒显得雄伟高大了许多,只见苍劲的树干挺立在地上,仿佛一条老龙张牙舞爪直冲云霄。
斑驳的树枝绳索覆盖其上,如同龙爪龙鳞。
古怪的是,他没有见到那衣衫破烂看似精神有毛病的中年人。
可是随着他绕大树一圈再看向驴车,却再次看到了中年人的身影,这人出现在驴车的另一侧。
徐大和老刘头都在看他,所以一时没有发现中年人身影。
这样王七麟头皮就炸了。
这货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修为特别高深的一个鬼祟吧?
他怎么从树后到了车后的?
看着他表情迥异,徐大立马心有灵犀的扭头看。
可就在他扭头瞬间,中年人蹲下了。
然后徐大回过头来对王七麟露出疑问表情。
王七麟箭步迈出,人如箭射,几乎是两个跨步就到了驴车边上。
中年人自然不见了。
这一瞬间,王七麟是真的心生寒意!
昨夜与那么多断头尸首待在一起他都没有害怕!
原因很简单,恐惧源于未知。
他知道南诏人尸首来自哪里,也知道这些尸首可能会有问题,所以他不怕尸首出事。
可是这个衣衫破烂的中年人就不一样了,他是什么玩意儿?
老刘头意识到了不对劲,便怯生生的问道:“俊官爷,怎么啦?”
王七麟指向这棵树问道:“这棵树有什么问题,对不对?”
老刘头慌张的扭过头去说道:“咱们还是赶紧走、赶紧上路吧,官爷你刚才说咱遇上鬼打墙了?这怎么能呢?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鬼打墙?”
王七麟摁住驴车盯着他问道:“这棵树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避而不谈?”
老刘头低下头说道:“俊官爷,我老刘可没有对不住您二位,您看您二位现在又逼迫我老刘。唉,这叫啥?这是不是算恩将仇报?”
徐大是讲究人,咂咂嘴抱着膀子不好说话了。
王七麟平淡的说道:“刘叔,你这话说的在理,但我逼迫你说出这棵树的身份是为了救你,当然也是为了救我们俩兄弟——咱们遇上鬼打墙了。”
老刘头说道:“遇上鬼打墙,有办法走出去!只要用一泡童子尿冲了这驴的眼睛,这驴就能看见咱看不见的路,就能把咱给带出去!”
说着他看向徐大。
徐大一下子毛了:“刘叔,你看我做什么?”
老刘头说道:“我让驴子趴下,你在它脸上撒泡尿。”
徐大无奈的说道:“可我不是童子身了。”
老刘头又看王七麟。
王七麟更不可能去做这种事,于是他摇头。
老刘头叹了口气,拉开裤腰带说道:“这种事还得我个老头子去做!”
他在驴脸上撒尿,驴子起身又嘎吱嘎吱的拖着木板车走了起来。
王七麟这次没有上车,他跟在下面。
妖刀扛在肩上,六把飞剑蓄势待发。
然后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大树旁边。
老刘头的脸色垮了。
王七麟的眉头也皱巴的厉害。
他如今修为已经是七品境,这是很厉害了,寻常恶鬼也就是三两招的事,所以能迷住他的鬼遮眼、鬼打墙,那恐怕得厉鬼所为!
可即使是厉鬼所为,那他也不能毫无所觉,他起码能发现厉鬼存在的一点痕迹。
然而并没有。
老刘头看了眼大树叹了口气,他调转车头又一甩鞭子往后走,再度驱逐驴子上路。
闷声赶路。
越走,老汉脸色越来越难看。
绕过一个山丘之后,隔得远远的,一棵仿佛定海神针般的高大老树出现在视野中,树上布条招展,正是已经碰到好几次的那棵树。
他们出不去这地方了。
“这下子可麻烦了,怎么大晌午头的碰上了大仙绕?”老汉皱着花白的眉头低声说道,脸上皱纹挤在一起,愁苦之色能流淌出来。
他拉住驴子蹲在了路边,然后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锅子。
王七麟说道:“我觉得咱们碰到鬼打墙,肯定跟这棵树有关。”
徐大开始从胸口往外抽燃木神刀,说道:“那大爷去砍了它?”
老刘头听到这话大吃一惊,赶紧起身摁住他手臂说道:“不能砍、不能砍,绝对不能!”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什么?”
老刘头敬畏的看向这棵粗大的树木,说道:“因为这是一棵镇树啊!”
“什么树?镇树?”王七麟反问一句,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棵树是在镇着什么东西?”
老刘头一脸沉重的点点头。
王七麟说道:“刘叔,你看你把话已经说开了,那就别吊我们胃口了,你把话说全了说清楚了,这棵树怎么回事?它在镇着什么东西?”
老刘头使劲抽了几口烟,徐徐开口:“这个事吧,老头也只是听人说的,知道的不清楚,你们若是不怕,那老头给你们说说。”
“你们看这边,”老刘头指向树后,“这边是不是挺大的一个地方?咱这可是在山里头,两位官老爷,山里头没啥平地,咱一路走过来碰上了一些人家,对吧?这些人家盖房子的地方就是平地,对吧?”
“也就是说,在我们山里头,有点平地就会被人给占了,土地的话用来种田,石头地就用来盖房子,可是你们看这里,从这镇树往后,这空地多大?”
王七麟往树后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路边确实有一大片的空地。
老刘头苦涩的说道:“这个地方以前住了许多人家的,最早时候是个村,后来村子得了疫病,官府来人把它给一把火烧掉了,把它给平了。”
“还记得老头刚才与你们说的话吗?我们这里从几十年前开始兴起家里生了女娃子然后种桑树再做嫁妆箱子的事,这事是从一户挂印返乡的官老爷家里传出来的。”
“那官老爷家,就在这里。”他再次指向镇树后头的大片空地。
徐大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刘叔,你别绕弯子,有话直说,快点把这事给说完,行不行?”
老刘头叹气道:“这事要说完可早的很呢,这才到哪里?”
“不过你们若是性子急,那老头说快点——这地方以前是个村子,被衙门一把火给烧光了,烧光以后有个叫韩官人的返乡官老爷看中这地方,说是山清水秀在这里建了个宅子。”
“韩官人是个大好人,与人为善,于是当时乡里便有人跟他说呀,这个地方以前死了太多百姓不是好地方,让他赶紧离开。”
“韩官人说他是读书人,是圣贤门下,他不信这些妖魔鬼怪的事。带着家里奴仆和闺女就在这里住下了,结果刚住进去第一年,他家里就出事了。”
“这个韩官人不信妖魔鬼怪的事,偏偏他们家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怎么回事呢?他当时在院墙上种了一棵桑树,桑树长了个果子,这个果子越长越大,最后有多大?”
老刘头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跟个襁褓一样大!”
“知道这事的人都说,这是出妖怪了,让韩官人找高人来看看,赶紧把这个大桑葚给砍掉。可是韩官人不信,他一直留着这桑葚。”
“有段日子后的某一天,忽然从树下钻出来一个老头,老头出现后便将大桑葚给剥开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徐大配合的捧哏,“里面有个大姑娘?”
老刘头一拍大腿叫道:“嗨,真让你给说着了,里面是个小姑娘,唇红齿白胖乎乎,眉头跟柳叶一样,太好看了!”
“韩官人喜欢小孩,可他只有一个闺女,他媳妇难产没了,只给他留了个闺女,所以看见自家树上结了个小娃娃他心动了,便问老头能不能将这娃娃留给他养。”
“老头说这个娃娃他得带走,不能给韩官人,不过这娃娃是借着韩官人家里的地气长成的,如果韩官人想要孩子,七天之后他会再送给韩官人一个孩子。”
“而且他答应韩官人,这次送给他的孩子,肯定是他最喜欢的!”
“韩官人得到许诺后大为欣喜,便眼巴巴的等待七日之后,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七日之后他闺女怀孕了?有孩子了?”徐大问道。
老头惊骇的看向他。
王七麟也惊骇的看向他:韩官人对自己女儿做了什么?!
徐大得意洋洋的抿了抿头发说道:“大爷也是推理出来这么个结果,你们看,老头都说了嘛,七日之后一定给他个他最喜欢的孩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喜欢的孩子是谁?肯定是大孙子!”
他对老头说道:“他闺女怀了个大胖小子,对不对?”
“不对。”老头摇头,“是他闺女见家里遇上怪事,决定去找庙宇上香祈求佛祖保佑。结果刚出门呢那拉车的马儿忽然受惊,拖着车乱跑,最终马儿拉车跳下悬崖,可是就在最后关头车厢里的韩小姐被甩了出来——”
“韩小姐逃过一劫,她没有跟着马车掉入悬崖,她活下来了!”
“当时韩小姐被磕了个头破血流、昏迷不醒,后来昏迷三天三夜终于醒来,除了脑子有些迷糊,其他的没什么事,她算是逃过一难!”
“韩官人便感慨,说他当日遇上了老神仙,那老神仙算到韩小姐七日后会有生死一劫,给她化解了这劫难,这不是相当于送他一个孩子吗?”
“而且韩官人最疼爱的便是这闺女,这不更验证了那老头的话,这是送给他一个他最喜欢的孩子吗?”
王七麟听到这里问道:“那韩小姐醒来之后,与以前有没有两样?”
老刘头想了想后说道:“好像跟以前确实不太一样,不过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韩小姐被摔的昏迷三天三夜,脑袋瓜子难免受到影响……”
王七麟幽幽的说道:“不正常。”
“当时就没人想过,那树上结下来的小孩还有突然出现的老头有问题?就没有人想过,韩小姐昏迷后被人夺舍换了魂灵?”
老刘头听到这话后呆住了,然后赶紧使劲摇头:“不能不能,韩官人当时遇上的就是个老神仙。”
王七麟说道:“那老神仙若是不出现,韩小姐便不会在七日后去寺庙上香自然也就不会遇到生死劫。而且七日、七日、七日!”
“你们想想七天是什么时间?是不是人回魂的时间?”
老刘头的身躯开始哆嗦起来。
徐大说道:“老叔你不用怕,这都是我兄弟的猜测,你接着说。按照你讲的故事来说,这韩小姐大难不死,韩家应该热烈庆祝吧?韩家有后人,这家世也能传下去吧?”
“可是韩家现在在哪里?你说这里曾经又是有村子又是有韩家大宅子,村子和韩家宅子都在哪里?这不是一片空地么?”
老刘头沉重的点头:“对,丑官爷说的一点……”
“等等,你怎么称呼大爷?”徐大突然爆缸了。
王七麟笑着把他拉走,说道:“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呢?行了刘叔你继续说,村子遗址呢?”
老刘头说道:“那是个小村子,韩官人来建大宅子的时候嫌晦气把它给处理了。”
“那韩家的大宅子呢?”王七麟再问。
老刘头说道:“韩家很快没落啦,韩官人求仙的时候死了,韩小姐嫁人的时候结果韩官人好像又回魂了,最终把全家都给害死了,唉!”
“反正很邪门的,韩家、唉,老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韩家人死光后,山里人家便来将他家给拆卸了,能搬走的搬走,不能搬走的扔下了悬崖,最后只剩下这棵树。”
王七麟心里电光一闪,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正要相问,徐大抢先问道:“为什么会剩下这棵树没人要?不是,你说韩家当时发生了邪事,全家都死了,那这样山里人家还敢来拿他家里的东西?”
老刘头说道:“怎么不敢?山里人快穷死了,不怕鬼不怕邪,韩家没人后便被他们给拆了,连石头都没剩下一块,全被搬回去建了房子。”
“可是这棵大树怎么就留下了?”徐大问道。
老刘头郑重的说道:“因为当时有大师来做法来着,将韩官人和韩家上下的鬼魂镇在树下,山里人不怕鬼,可也没有愿意去招惹是非的,再说我们山里不缺树,漫山遍野都是树,干啥非得砍了人家这棵树?”
“所以这树便留下了,而且每年还有人来祭奠一番,你们看树上这些红布白绳,这就是山里祭祀用的东西。”
徐大摇头道:“你个老头没说实话,这不对,山里人既然不怕鬼神妖魔,那干啥还要来祭祀韩家的鬼怪?”
老刘头凑到他们跟前轻声说道:“因为这棵树真的很邪门,你们若是凑近了用心去听,应当能听见哭声!”
王七麟往后看去。
这棵树的年龄很大了,树皮粗糙破败,通体乌黑。
不知道是因为树枝太茂盛挡住了阳光还是怎么回事,大树周围阴翳凄冷,树身阴森森的好像把普照在大地的阳光都吸了进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整棵大树周围,寸草不生。
观摩着这棵大桑树,他将之前想到的一个细节问题提了出来:
“刘叔,你说过韩小姐出门的时候差点被马车给带下悬崖,也说过韩家有价值的东西被搬走了,没价值的东西被扔下了悬崖——哪里有悬崖?”
老刘头随手往树后空地方向一指。
王七麟和徐大便对视了一眼。
空地!悬崖!
两人联袂往前走去,离开路边和老桑树大约十几步王七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个人的哭泣声!
这哭声有点怪,好像是人受了冤屈又不敢大声哭,只能憋在嗓子里故意压低声音抽泣。
王七麟止步看向徐大:“听到哭声了吗?”
徐大咂咂嘴说道:“好像还真有点,七爷,这地方还真有鬼?”
王七麟摇摇头:“不是鬼。”
徐大想去树后看看,他拦住后说道:“不用去了,你什么都找不到,继续去看悬崖。”
这片空地面积还挺大,他们走出上千步后才看到悬崖的痕迹。
悬崖出现的很突兀,王七麟凑上去低头往下看,看到下面是一条奔腾的河流。
徐大呆住了:“吾草,七爷,这它娘,牛逼了!”
王七麟缓缓的说道:“这就是营地所在的那片空地。”
徐大问道:“那咱们真的是那个啥,你说的那啥?穿越了?咱怎么就突然穿越了?这是穿越到哪里去了?这什么乱七八糟,干他娘!最重要的是,咱怎么回去呀?”
王七麟示意他冷静,阴沉着脸背着手缓缓往后走。
徐大以为他在思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或者琢磨怎么回去,所以没敢打扰他。
其实王七麟什么线索都没有。
他思前想后只想到了韩官人的死可能有问题、韩小姐估计被人换了魂魄这些事,有用的信息是一点也没想到。
至于他之所以要摆出这幅高人风范,完全是因为他在装逼……
徐大已经麻爪了,他不能跟着麻爪,他要给徐大一点信心,万一徐大有了信心然后脑袋瓜子突然机灵了想到办法将他给带回去呢?
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不过也是存在的。
他往回走,看到老刘头跪在树下正在虔诚磕头,在他面前还摆放着一点吃的,像是在给这棵大桑树上供。
老头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嘟囔:“大仙宽宏大量、大仙你放过我老头,我也苦命人,当年你不是还救过我么——唉,我好不容易才逃得一命啊……”
他磕头的时候看到王七麟和徐大走过来了,然后便抹了把眼睛站起来恭敬的倒退回到了车上。
徐大咂咂嘴,说道:“七爷,大爷感觉就是这棵树有问题,让大爷砍了它怎么样?”
听到这话老刘头急忙摆手:“丑官爷,万万不能如此呀,这树不能砍!”
“为什么不能砍?”徐大问道。
老刘头咕哝道:“这棵老树呀,它就是不能砍,它有灵的,它能保佑人。”
徐大喝道:“它能保佑个屁!它若有灵,为何困咱们在这里?为什么不让大爷去锦官城办差?大爷看它就是欠砍了!”
老刘头冷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或许是它知晓未来,算到两位官老爷不该去锦官城,所以在这里拦着你们两个,想要救你们一命。”
徐大冷笑一声:“人不修理哏赳赳,老树不修不直溜……”
“等等,”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老头,“刘叔,你说这棵树有灵,它有什么灵?”
老刘头沉默了下来,他走回大树边上摸了摸树干,道:“它曾经显灵救过老头子。”
“多年之前,老头子曾经遇上过山里人出来烧杀抢掠,老头便躲在这树上,靠这灵树庇佑,逃过一劫。”
“说来二位官爷可能不信,当时是冬日,老头只是爬上了树,吓得趴在树杈上。按理说那会树上没有繁茂枝叶挡不住老头的身影,可是地上的屠夫们走来走去,却愣是没人发现树上的老头子。”
“你们说,这岂不是老树有灵,庇佑了老头、救了老头一命?”
王七麟突然心里一动,盯着他问道:“你上树的时候,你来到这树跟前的时候,带着什么东西?”
老刘头说道:“带着什么?带了一把斧头,老头当时想跟那些屠夫拼了,可可,可终究胆子小,最后跑出来只敢找地方躲起来。”
说到后面,他满脸黯然。
王七麟歪头看着这棵树,若有所思的对徐大说道:“徐爷,我可能知道咱们是遇到什么事了。”
572.执念,滞惗(弹壳爱大家)
听到这话,徐大心里大喜:“七爷你啥意思?咱这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叹气道:“咱们这应当是在一段滞惗之中!”
徐大愕然问道:“滞惗?执念?”
王七麟点点头说道:“你看,咱们现在肯定遇上了诡异,来了一个陌生地方、经历一段陌生时间,而且遇上了鬼打墙。可是我没有察觉到阴气,也没有发现妖气,这就很不正常了。”
“更不正常的是刚才有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出现来着,他能闪现,身影变幻鬼神莫测,以我的修为却没有感觉到他带有阴气,所以不像是个鬼,可他也不是活人,我猜咱们现在是在一段执念之中。”
“《玄中記》曾经记述过这种情景,道爷也给我讲过这样的遭遇,人若有执念,且执念极深,那遇到天地造化会保留下一段回忆,就像将一个念头凝滞了下来,便叫做滞惗。”
“咱们现在,应当就是在一段滞惗中,而且是在韩官人的滞惗中。”
徐大问道:“怎么走出去?是不是要完成他这个执念?”
王七麟说道:“对,要走出滞惗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完成他的执念,可是要完成这执念要去现实中,必须得在现实中发生才行。”
“所以对普通人来说,滞惗是个相当可怕的东西,你进入它的滞惗,就得完成主人的执念,可要完成执念却得去往现实进行。”
“于是一个悖论出现了,普通人想要离开滞惗回到现实需要完成主人执念,可是要完成主人执念得先回到现实之中。”
徐大说道:“这可真是操蛋了。”
王七麟笑道:“还好咱们不是普通人,咱们有别的办法破除滞惗。”
他看向老刘头问道:“刘叔,你是被困死在这滞惗的人,是吗?”
老刘头一怔:“俊官爷这是什么话?那个,其实老头子没听懂你们两位说的是什么……”
王七麟道:“很快你就知道了,老刘叔,得罪了!”
“剑出!”
一剑破万法!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
六把剑同时从他背上飞出,王七麟挥臂四指,六把剑冲着四周开劈。
他又捏剑诀,听雷神剑飞出,冲着老桑树劈了上去——
“轰隆!”
一声闷雷响。
王七麟伸出手对徐大说道:“徐爷,闭上眼睛去想象一件你特别想去做的事。然后拉住我的手,带我走!”
随着七把飞剑翻飞,天地之间突然风云变幻。
空间开始摇晃,空气开始震荡。
他也闭上眼睛,心神集中御剑四处轰击,整个人随着徐大带动而走动。
不知道走动多远,闷热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皮肤火辣辣的疼。
接着小奴逻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七麟睁开眼睛,看到天色大亮,小奴逻、阿白、五鬼和三个捕快出现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小奴逻一脸狐疑,五鬼愣愣的打量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三个捕快则满脸惶恐的缩在后头。
王七麟急忙一把甩开徐大的大爪子,欣慰的笑道:“《玄中記》诚不欺我,做人还是要多读书!”
徐大睁开眼睛往四周一看,大喜过望:“哈,七爷有你一套,咱们还真是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回事?”小奴逻皱眉问,“怎么进入林子这么久,期间喊话你们也不应声、找你们也没找到,然后突然出现在了路上?”
王七麟笑道:“我们知道这个地方经常会有人丢失的原因了。”
徐大问道:“七爷,咱们这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王七麟说道:“我都说了《玄中記》上有答案,你现在只知道看黄书,不知道看正经书,遇上事了结果就只能瞪眼张嘴叫‘七爷’,你说你……”
“行行行,七爷,大爷今晚开始跟你一样挑灯夜读书,你可别念经了,能不能饶过大爷?”徐大无奈的打断他的话。
王七麟哼了一声,说道:“《玄中記》上记述了一个樵夫冬日里落入滞惗的故事,他当时是进入一座大宅子,无论如何出不去。绝望之下他想要自尽,恰好他随身带有木柴和火镰,便以木柴点燃了宅子,然后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要回家了。”
“结果他这么想象着竟然还真的走出了那滞惗所成的宅子!于是《玄中記》上便有人批注,说进入滞惗得想办法摧毁它,同时自己心里生出执念,以执念抗衡执念,从中离开!”
尽管这次并没有斩杀什么大妖魔,可是他还是很高兴。
谢蛤蟆没在他身边,他凭一己之力走出困境并解决了一起困扰当地的疑案。
毫无疑问,往日丢失在营地周围的人都是进入了滞惗中。
至于怎么破解这滞惗?
他也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要做到却不容易。
王七麟往四周看,问道:“我儿子和闺女呢?它们两个去找我们了?”
“你儿子和闺女?”小奴逻再度惊愕。
王七麟道:“就是那两头灵兽,天狗和玄猫!”
五鬼点头道:“你们两个进入山林后不见了身影,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觉得不对劲便呼唤你俩,结果没有回声,然后它们俩便不见了。”
王七麟心里大急,急忙呼唤九六的名字。
很快,‘六六六’的声音从山林深处隐约响起,这俩小东西为了去找他们跑出去很远。
九六风一样从林子里穿出来,八喵趴在它脖子后面,小尾巴被它卸下来做成了鞍子卡在九六肩胛上,它倒是舒舒服服。
王七麟蹲下又是搓狗头又是撸猫头,九六将脑袋蹭在他腿上发出急促的嘤嘤声,围着他一个劲的转悠。
八喵也想凑上去嘤嘤一下,结果刚靠近就被九六撩后腿给踹飞了……
王七麟笑,他站起来问向三个捕快道:“你们了解这个地方吗?”
三个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迟疑:“回禀大人,这个、这个,什么算了解?”
“对,我们都听说过这里,这地方挺邪门的,因为以前经常会有人丢失,然后过一段时间丢失者的尸首又会出现在周边山林里,所以这里挺有名的。”
王七麟问道:“那这地方本来有一棵很高大的桑树,现在哪里去了?”
丁三说道:“回禀大人,这事小的恰好知道,以前小的在城里城外流浪的时候在这地方也住过,所以……”
“少废话,向铜尉大人说答案。”牛八刀给了丁三一拳。
丁三胆颤心惊的点头:“是、是,那棵大树被砍了,有商队从这里经过,见路边有大片空地便想建起一座营地,然后砍了许多树木来盖屋子、做篱笆栅栏。”
王七麟看向营地。
此时天色大亮,营地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前天夜里偷袭使团的势力不光杀人还放火,整个营地房屋栅栏被烧了个七七八八。
王七麟赶紧对牛八刀说道:“牛大人,你立马回府城衙门找人过来守住营地,将营地残留的木头都给本官收集起来!”
牛八刀抱拳道:“喏!”
王七麟又问丁三道:“丁大人……”
“不敢不敢,大人您叫小的老三就行。”丁三受宠若惊的下跪。
王七麟道:“丁大人不必妄自菲薄,本官想要问你一件事,这片营地曾经是个村子,后来起了一座宅子,宅子主人姓韩,他有个女儿,那你知不知道他女儿现在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现在在哪里?”
丁三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回禀大人,小的倒是不知道这里曾经是村子,不过确实有过一个韩府,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啦,后来韩府没了,被一个戏班子买下了,戏班子收拾了韩府,再后来戏班子不知道从哪里染上了瘟疫全没了。”
“衙门当时怕瘟疫传染外面,还在路上贴了告示,一把火将戏班子建起的院子给烧了,烧完以后派人把残留的房子给推倒扔到了悬崖下面。”
“这也是虽然此地平坦却没有山里人家来占了盖房子的缘故,最终被商队用做了歇脚的营地。”
听着他的话,王七麟眉头皱了起来。
这就不对了吧?
根据滞惗里头老刘头的话,应当是先有个村子,村子染了瘟疫再有韩府。
可是按照丁三的话,这里是先有韩府又有个戏班子住下,戏班子竟然也染了瘟疫,最终被衙门给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两种说法有些冲突。
但也有一个可能,滞惗发生的时候,还没有戏班子住到这里,所以老刘头不知道这件事。
但这样一来有一件事便过于巧合了:韩府之前的村子和后来的戏班子都感染了瘟疫?
丁三胆子很小,看见他皱起眉头急忙又跪下:“铜尉大人恕罪,小的以前就是个流浪汉,所知道的消息都是街头巷尾……”
“不必解释,也不必担心,你说的是你知道的信息即可。”王七麟将他拉了起来,感兴趣的问道:“相比这些信息,其实本官更是好奇,你一个流浪汉怎么做了衙役?”
牛八刀两人撇嘴冷笑,转头吐了口唾沫。
丁三快速抬头看了王七麟一眼,怯懦的低下头说道:“回禀铜尉大人,小人得到府城衙门府尉大人可怜,他见小人腿脚勤快,让小人入了衙门去跑个腿养活自己。”
这里有问题!
王七麟心里明白,但他没有继续问,而是点点头又换了话题:“好了,今天衙门还会安排人过来收拾尸首是吧?”
牛八刀抬头看看天色说道:“从锦官城到这里是两个时辰的路程,小人的同僚应当是在早上就出发了,这会快来了。”
确实没过多久,路上优哉游哉出现一队骡车,上面全是衙役。
王七麟亮出铜尉印,衙役们哗啦啦跪下一片。
他让衙役们收拾尸体,同时把营地里剩下的木头全给分类收拾起来。
老桑树很粗大,用来盖房的时候肯定是裁剪成板子做屋子墙壁用。
所以他特意收集齐了大块的木板,然后又找衙役去联系会木工。
他问衙役们韩府旧事,衙役们也说这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不太清楚了,他们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最终也没讨论出韩府小姐如今的下落。
王七麟只好先放下这个心思,联合徐大、五鬼等人去往锦官城。
此处已经距离锦官城不远了。
从长安城开始,一路颠簸,历经一月有余的时间,他终于抵达目的地。
锦官城是个历史悠久的城池,最早时期叫做古蜀。
蜀这个字可以看做是罗中一只小蚕虫,‘罗’有绢布的意思,蜀地自古以来便出优质绢布,蜀锦号称中原四锦之首。
另外‘罗’还有网子的意思,网子之中一只小虫,这是蛊虫,相传古蜀时期当地百姓便开始养蚕虫、养蛊虫,蚕虫制布、蛊虫制毒。
古蜀历史沧桑,可是文化贫瘠,相传前后诞生过蚕丛、柏灌、鱼兔、杜宇、开明等王朝,但最终被始皇帝的秦朝大军给一统天下,至此融入华夏文明。
王七麟他们一路上走的全是山地,山中道路难行、寨子贫瘠,偶尔会经过一座县城进行补给,那县城往往也狭小穷困。
可是锦官城完全不是这样,他看到了离开长安城后所遇上的最大一座都城。
城墙高耸、塔楼林立,庞大的城池被金戈铜戟的森然之气所覆盖。
王七麟站在远处遥望城池,隐隐看到有淡泊的气息从城中蒸腾而起,它们伏在城上,形如巨鳌!
云气随风荡漾,如同巨鳌踏水漂浮。
见此他便下意识的说道:“这锦官城非同一般,它有神兽之魂护卫呀。”
五鬼沉声道:“不错,古秦之时,秦相张仪最早选在这里筑城,当时修筑过程中发生许多诡事,特别是城墙建不起来,修几次垮几次。”
“后来张仪细查,发现是当地古蜀山民不想将家园拱手让给大秦铁军,便驱逐一只巨龟在城下水脉中捣乱。”
“张仪大怒,斩杀巨龟而以龟壳为城基,最终建起了这座西南巨城。”
徐大用马鞭点了点城池说道:“张仪是纵横家的天骄,但不通建设,你们看这座城修得不方不正、不南不北,很不美观啊。”
五鬼说道:“美不美观无所谓,结实就好,以前每逢中原王朝乱世,交趾国、五诏等便会越过山林来偷袭蜀地,抢掠粮食财富,抓百姓为奴隶,极尽残酷,那时候百姓只能躲进锦官城。”
“不过桓王镇守西南之后,这情况大为改观,”他冲小奴逻咧嘴呲牙一笑,笑容冷森,“轮到我中原精兵去屠戮你们这些蛮夷了。”
阿白大怒要说话,小奴逻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悻悻的闭嘴。
小奴逻说道:“兵家残酷,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五鬼跟听到笑话一样在马上哈哈大笑,然后猛的收敛笑容喝道:“如今我中原兵强马壮、国力强盛,你们五诏贼子开始说‘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老百姓’了,那以前呢?以前抓我百姓为奴的时候呢?”
小奴逻淡淡的说道:“那时候也是这样,从古至今,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一旦国势衰微,那本国老百姓的境地会更惨。”
王七麟喝道:“你们双方先别争了,我知道不管桓王还是南诏在这城里都有势力,入城之后你们最好赶紧动用手中力量来调查使团被害之事——朝着祯王方向去查,他肯定有问题!”
五鬼迟疑的说道:“祯王,不会害桓王吧?”
王七麟冷笑道:“无情最是帝王家啊,桓王主张对五诏等国用重兵。而祯王呢?祯王一心求和!这之间能没有矛盾?你信吗?”
“我不信。”徐大接话说道。
小奴逻冷笑道:“我也不信!”
这就是王七麟要拉上小奴逻和五鬼来结盟的原因,这两方是死对头,他们会内斗、会互相制衡,王七麟只要坐稳钓鱼台,就能收割双方。
如果失去其中一方,那他就没办法再从中占便宜了。
锦官城的城墙绰号龟城,由土石浇灌米浆筑成,非常坚固,每逢大争之世,总能建功立业。
城墙巍峨高耸,下面建有军事仓库,上面建有城楼和练习射箭的靶场,其中以城西的城楼最为壮观,高高矗立于天地间,往上一直有楼阁耸立。
徐大见此便摇头晃脑的沉吟道:“传是秦时楼,巍巍至今在。楼南两江水,千古长不改。曾闻昔时人,岁月不相待!”
众人看他,跟看傻逼一样。
徐大悻悻的说道:“一群没有文化的人!”
因为使团被杀,锦官城内外兵将们精神紧绷,来往行人摩肩擦踵,但依然严格的进行审查。
王七麟没必要隐瞒身份,祯王一方早就将他给盯死了,他到了城门便直接亮出官印。
官兵们立马行礼,他们可以牵马进城。
之所以不能骑马入城是因为锦官城里人太多了,从城门开始,来往百姓便如同过江之鲫,大热的天真是挥汗如雨。
城池虽大,规划却很好,衙门、听天监等所在的政治功能区是单独一片城区,此外还有百姓居住区、商业区和手工业区,三区排布井然有序,道路阡陌纵横,所以人虽然多却丝毫不乱。
王七麟等人一入城立马看到茶楼顶楼上站起来几个人,胖五一很热情的招手:“七爷七爷,你们怎么才来?”
锦官城百姓很会享受,城内茶楼众多,大热天的各种冰镇的果子和茶水往上送,每一座茶楼都有戏班子或者杂耍班子主持着唱戏。
几人上去后,徐大便将他们之前的遭遇说了出来。
果然,谢蛤蟆听完后立马说道:“你们遇上滞惗了,无量天尊,老道去那营地看过,但并没有发现滞惗,这滞惗藏的好深。”
王七麟说道:“很正常,道爷只是去走马观花,没有触发滞惗,咱们先去查查韩府韩小姐的下落,找到她后再去一次,将这滞惗给消除掉。”
商旅营地人员失踪事件在锦官城内外很有名气,多年来丢了不少人,结果本地听天监也未能查出真相更别说破解这件诡案。
所以到时候他破解了诡案再用合适手段去宣传一下,观风卫可以靠这一炮打响在锦官城的名声。
提到工作计划,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七爷,经过我们一天的打听,最近这些年锦官城内关注度最高的诡事便是诡戏班,你看咱们怎么安排?先休息一天,明天开始查这事?”
王七麟道:“我和徐爷不累,今晚就查。”
徐大打了个哈欠道:“其实大爷还挺累的。”
“你是不是虚了?”王七麟关心的问道。
大家伙都一起关心的看着他。
徐大愣了愣,一拍桌子说道:“喝了这碗凉茶大爷就要查这案子。”
王七麟继续表示关切:“徐爷别这样,你这么虚,晚上先补一补吧。另外你别喝凉的,你本来就虚,再喝冷饮……”
徐大将碗里凉茶一灌而下,起身往外走:“大爷现在就要去这个狗屁诡事戏班子里去瞧瞧!”
573.戏精(各位,么么哒哟,冬至啦)
锦官城人尤其会玩。
所以蜀剧出现的很早,受众很广,数量庞多。
根据蜀地百姓的说法,蜀剧目数以千计,有“唐三千,宋八百,演不完的三列国”之说法,当真是数量和题材、风格、内容丰富多彩。
俗话说,人生如戏、戏演人生,一方戏台南天北海,戏台拉开大幕,几个人在上面演,几群人在下面看,演的好好演、看的专心看,不能管其他事。
唱戏的是人,可是谁也不知道听戏的是不是人。
自古以来各地关于戏台子和戏班子的诡事就多,有时候经常是五个人在台上演着演着,看戏的一眨眼,发现上面出现六个人。
哪一个不是人?
台上人少出了问题还能察觉,台下呢?台下观众云集,若有鬼祟混迹其中,如何辨认?
更何况喜欢听戏的不止人鬼,妖怪也喜欢。
像王七麟小时候就听过家乡的许多戏台诡事,经常是有人去看戏,看着看着偶然一扭头,看见旁边坐着的人高兴的摇尾巴……
还有的是看野戏,这种是戏班子为了攒人气,去乡村地带免费演出,这种演出自然没有座位,老百姓只能前头的蹲着后头的站着看。
这样不管蹲着的还是站着的,都是后头的往往看不着,于是便经常有人正因为看不着吸而急的跳脚呢,结果旁边的人高举双手、手中捧着个脑袋在看……
总而言之,各地关于戏班子的诡事都不少,以至于现在能拉起戏班子的掌柜都有几分本事,一般来说碰上点诡事都能给处理了。
而戏班子掌柜处理不了的诡事,那往往就不太容易办了。
最近锦官城便发生了这么个诡事。
这诡事起源于一块石头。
锦官城内多好酒,也多醉汉,每年天气暖和了开始,城内巷子里头便开始出现喝醉了酒直接躺街头入睡的醉汉。
前两年的夏天,有一个醉汉叫陈落,他喝醉酒后便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就在他舒舒服服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闹哄起来,这醉汉还以为是天亮了百姓出来了,便迷迷糊糊的搓搓眼站起来准备继续喝早上的一顿。
按理说他本来醉醺醺的不清醒,可是人就是这么古怪,他想到马上又能喝早场了,便大为激动,愣是清醒三分。
这一清醒他发现不对,天色漆黑、街道上冷冷清清,压根不是百姓出门了!
陈落以为自己喝醉了做梦呢,便又原地躺下趴在地上准备继续睡。
结果他又听到了嘈杂的吵闹声,而且这次他比较清醒一下子听出来了,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
这吵闹声很热闹,有叫卖酒食声、有孩童哭嚎声、有朋友聊天声,他正发呆,突然之间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接着便是唱戏的声音出现了!
戏曲声咿咿呀呀,陈落吓得一哆嗦彻底清醒过来:他以为自己听到了地下的阴戏,他以为自己刚才是听到了阴间鬼戏子们唱的戏!
他清醒过来赶紧坐起,然后发现唱戏声没了。
这样他重新趴在地上听,结果又听到了戏曲声!
当时陈落以为这地方是通往阴间的,吓得满身打摆子。
恰好有城防队巡夜经过,陈落赶紧报官,官兵们本来以为这是个醉汉的醉话,可是他们贴着地面去听,也听见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同样,官兵们以为是锦官城底下出现了阴间,然后——他们连夜把这消息给传开了……
这就是蜀地人爱玩乐的性子,他们碰上诡事了,但第一反应不是报官不是找听天监,而是当做乐子去传播开来。
当时夜色已深,可是锦官城没有宵禁,周围街道还没睡觉的人都跑来围观这奇景,准备看看阴间到底什么样。
百姓打起火把、挑起灯笼,官兵们亲自动手将街道铺就的石头给挖了出来,然后往下开挖。
八卦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们一口气往下挖了老深都挖出水来了,结果也没有挖到所谓的阴间。
有人便反应过来,赶紧把耳朵贴在挖开的石头上去听,当时什么也没有听到,但是第二天午夜开始,好事者继续把耳朵贴在石头上听,便又听到了唱戏声……
事情到了这里只能算得上出了块怪石,还算不上是诡事,这种石头把它封存起来便是。
可是陈落死了。
第一个发现石头能唱戏的醉汉陈落死了。
古怪的是,他死时脸上化了戏剧妆,一张脸分五部分,每一个部分各是一个行当妆容:
蜀剧分小生、旦角、生角、花脸、丑角五个行当,各行当均有自成体系的功法和妆容。
这五种妆容很好分,小生行扮演剧中俊美青年男,不挂须,陈落是个大胡子,他死前特意剃干净了一半胡须,左下边脸为小生妆;
旦角是女角色,鬓角出挑,他的左上半边脸化了女旦妆;
再就是右上的花脸行和右下的须生行,大花脸同样便于分辨,须生行指除小生、花脸、丑角以外俊扮的中、老年男性,往往有长须,陈落右下本就有胡须,他还戴了个假须。
最后是居中的丑角行,他化了小丑鼻妆容,这个也能一眼认出来。
一张脸五张面!
有人见此便恍然大悟,说这不是二十多年前鬼面王的妆吗?
又有听过石头戏的人接着想起,说石头里当时唱的那出戏不正是鬼面王戏班子最拿手的《刘辟责买》吗?
《刘辟责买》是蜀剧中很有地位的一出戏,它讲的是三国时代时任蜀中方镇的刘辟是个大贪官,他在蜀中无所忌惮地乱收苛捐杂税,搞得民不聊生。于是,当地的优人便将刘辟的作为编成戏剧取名为《刘辟责买》,以此来为民疾呼。
而鬼面王是二十多年前蜀郡内很有名气的戏班子班主和掌柜,他最厉害的便是一演五角、一唱五腔,自己一个人就是一出戏。
可惜他和他的戏班子在二十多年前一夜间失踪,从此再不见他们身影。
这样关于鬼面王和他的戏班子的传奇故事自然众多,至今茶楼里头的说书先生还会时不时拿他们的故事来搏取几个铜铢混口饭。
戴着鬼面王妆容而死的陈落和到了午夜便开始唱戏的石头成为百姓们茶前饭后最喜欢讨论的话题,本来这也就是个话题,老百姓顶多是觉得古怪。
可是听天监和府城衙门得知消息后将陈落尸首与唱戏石头一起给收走了!
这下子城里头热闹了,鬼面王旧案被人翻了出来,一个说法在城里开始流通起来:
鬼面王和他的戏班子当年就是被衙门给害掉的!
谢蛤蟆将打听到的消息说给王七麟听,然后分析道:“七爷,老道认为咱们就从这起案子来扬名最合适,你想,这案子现在在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关注的人多,一旦咱把案子破了,咱观风卫在老百姓心目中得多厉害?”
“再者,衙门和听天监在这案子里头表现实在古怪,这案子摆明有问题啊!”
“还有,关键是这案子老道觉得可能会比较好破。”
王七麟问道:“为什么你觉得好破?”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老道曾经见过类似的石头,那是一个戏精!”
“戏精?”王七麟反问一句,下意识的将八喵给拎了出来。
八喵站起来摊开爪子,毛茸茸的胖脸上满是疑惑:戏精?谁是戏精?哪有戏精?
王七麟指向八喵道:“它不就是个戏精?”
八喵下意识点点头以配合王七麟的猜测,可是随即它反应过来,急忙摇头:爷不是,爷没有,别瞎说。
它又看向其他人,送出一个警告的眼神: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
九六一爪子将它拨拉了下来,叼着它颈后毛走了。
八喵瞪着眼张着嘴被拖走,就像被匪徒拖走的姑娘。
谢蛤蟆解释道:“无量天尊,戏精就是戏剧化作了精怪,它本身没有躯体,最常见的便是藏入石头中以石头为躯体,为什么呢?”
“因为石头结实。”徐大随口说道。
谢蛤蟆猛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徐爷猜对了!”
“不是所有的戏曲都能成精,只有曾经被人广为传唱的戏曲,结果随着百姓喜恶的变化,逐渐没人传唱最终被人遗忘,或者说是这戏曲被广为传唱却因为某些原因被朝廷突然给禁了,总之最后要被人遗忘了,当最后记得这戏的人死掉,那这出戏就会化作戏精。”
“戏精往往会附着在石头上,因为它也有执念,那便是将戏曲继续流传开来,为此它必须需要一个结实的躯体,显然石头就是一个很结实的躯体。”
沉一说道:“铁块更结实,阿弥陀佛,它为啥不附着到铁块上?特别是陨铁,那玩意儿老结实了,为啥啊?”
谢蛤蟆平静的说道:“因为它不如你机灵,它没有你精明。”
沉一听到这话有些窃喜,他摸了摸光头嘀咕道:“嘿,难道喷僧现在逐渐不那么傻了?”
谢蛤蟆不理睬傻子,他自顾自说道:“实际上不光是戏曲可以成戏精,或者说,实际上戏曲所化作的戏精很少见,最多的是诗词所化作的精怪,一旦一首曾被广泛流传的诗词要被人彻底遗忘,它便会化作精怪。”
“而此类精怪在历史上最有名的却不是诗词或者戏曲,是一首琴曲!”
王七麟一拍大腿说道:“《广陵散》!”
谢蛤蟆欣慰的抚须微笑:“无量天尊,七爷现在见识不可谓不凡呀。”
“不可谓不凡,这不还是凡?”胖五一忽然说道。
谢蛤蟆给他脑门上来了一巴掌:“无量天尊,这时候你倒是有学问了。”
王七麟问道:“如果按照道爷所说,这玩意儿就是一个戏精,那怎么处理?”
谢蛤蟆笑道:“很简单,只要找戏班子听戏精唱的那出戏,把它再给唱出来就行了,这样戏精便会消散。”
“高人,诸位是高人,诸位这是高见呀。”楼梯口上冒出一颗脑袋。
沉一一激动差点抡伏魔杖把他当地鼠给打了。
他们人多,没有这么大的包间,所以他们包下了二楼,结果一时没注意,楼梯口竟然有人在偷听。
王七麟一甩头,五鬼一挥手,墙壁上猛的钻出来两个黑衣人将他给提了上来。
五鬼再挥手,两个黑衣人要离开。
王七麟喝道:“慢着,五鬼,让它们俩留下吧。”
五鬼一怔,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说道:“你这两个鬼阴气挺重的,它们在咱们就不那么热了。”
五鬼气的想要骂人。
他更生气的是一群人各自拿了自己的茶杯递给他那两个鬼,作势让它们给自己冰镇茶水……
被抓过来的人是个细眉大眼的中年汉子,这汉子见过世面,宠辱不惊。
他站在王七麟跟前客气的抱拳,道:“小人曹玉清给诸位高人见礼了,刚才不经意间听到高人们的高见,忍不住想要毛遂自荐,还望高人们海涵。”
王七麟盯着他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曹玉清叹了口气,忽然冲旁边的徐大挤了挤左眼并嘟了嘟嘴。
徐大猛的一激灵,当场炸了:“草你娘,你啥意思?”
曹玉清下意识往后退,随即苦笑道:“对不住,看来小人又犯了毛病……”
他本来在苦笑,苦笑中忽然嘴角往下耷拉、眼睛一眯,像是要哭。
王七麟见此便说道:“你脸出问题了!”
曹玉清惊骇的看着他说道:“高人年纪轻轻却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小人不得不佩服……”
“少说这些大实话,直接回答我七爷的问题,你想干啥?”胖五一喝道。
曹玉清这么机灵一个人,被他这句话给整的愣是一时没能接上话。
他反应了一下,说道:“高人们请明鉴,小人也经营着一家戏班子,小人的戏班子同样遇上了事,这是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高谈阔论,才得知小人是有眼不识泰山,先前竟然没看出诸位高人的深浅,实在是罪过罪过。”
说完这话他冲众人又是抱拳又是稽首,然后王七麟看到他起身的时候向自己偷偷挤挤眼,嘴巴蠕动了几下。
很像是给他使了个眼色,又用口语说了什么话。
但是看曹玉清的面容,却是表情正常。
五鬼硬邦邦的说道:“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了解你遇上了什么事,你另请高明吧。”
“等等,”王七麟摇头,他问曹玉清:“你也有一个戏班子?你们戏班子遇到了什么事?”
他看出曹玉清额头有点青色气息在摇曳,对方脸上不断做出的古怪表情肯定跟着缕青色气息有关。
这自然是诡事。
见百姓有诡事而不救人所难,这不是王七麟的风格。
再说,观风卫需要在锦官城里闹出动静来,以赢得老百姓的信任,从戏班子下手最合适,戏班子是最容易扩散消息的地方,这也是谢蛤蟆给他选了戏精案的原因之一。
听到王七麟询问,曹玉清大喜,赶紧说道:“诸位高人是这样的,我家戏班子也唱戏,可是拿手好戏却是鬼脸!”
蜀地人多信奉鬼神,却也不忌讳鬼神,许多事、许多东西会冠以鬼神称呼,就像二十多年前那位很厉害的戏班子班主,他便自称鬼面王。
而鬼脸有多个意思,曹玉清所说的鬼脸是变脸,只是变脸这次没有冲击力,所以有些不信邪的戏班子才会直接称之为鬼脸。
这曹玉清变脸本领很厉害,在锦官城里也是个角,常年在各大茶楼饭馆之间表演,有时候他们也接民间地主大户的活,比如地主大户们家里有红白喜事,或者哪个地方宗族有庆典,就会请他们去表演。
此次诡事便是出自这里。
就在前日夜里,他们接了锦官城旁边灌县中某大户的活计,这大户家里要嫁女儿,便让他们戏班子去表演。
曹玉清先带一批人过去扎戏台子,还有一批人慢慢悠悠的收拾戏服和乐器,一定要收拾对头了才出发,这不能出错。
可是这次就出错了。
第二批人赶到后,曹玉清带着弟子开始换戏服准备登台演出了。
戏服工具都没问题,唯独没了他的一套宝贝鬼脸!
变脸有四类,抹脸、吹脸、扯脸和运气变脸。
其中抹脸是将化妆油彩涂在脸的某一特定部位上,到时用手往脸上一抹,便可变成另外一种脸色。
吹脸是用了一些粉末状的化妆品,如金粉、墨粉、银粉等等。有的是在舞台的地面上摆一个很小的盒子,内装粉末,戏子们先唱戏,等到时机合适会将脸贴近盒子一吹,粉末扑在脸上,立即变成另一种颜色的脸。
这两种变脸的法子比较少用,常见的是扯脸。
不光抹脸还是吹脸,用的都是戏子们本来的面皮,它变幻不是很激烈,也不会变化很大。
扯脸不一样,它是事前将脸谱画在一张一张的绸子上,剪好,然后每张脸谱上都系一把丝线,再一张一张地贴在脸上,丝线则系在衣服的某一个顺手而又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到时候随著剧情的进展,在舞蹈动作的掩护下,一张一张地将它扯下来,就像是有机关一样。
再就是运气变脸,能做到这点的是戏子中的高手,能凭借真气改变脸上颜色。
一般没有戏子能做到运气变脸,因为有这修为的人不屑去做戏子以逗人欢乐。
当然凡事有例外,人多了什么鸟都有,有些修士便愿意混迹市井、扮猪吃虎。
曹玉清不是这样的高手,他也能运气变脸,但只能全脸变三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
这在戏台上用处不太大,只能用来表现戏中人的后怕。
他的拿手好戏是用机关鬼脸来变脸,而他所用这一套鬼脸是他从小拜师后苦练技艺又苦寻匠人才做成的,用他的话说整个锦官城就这一套:
一套鬼脸三十六张脸!
寻常会变脸的都是八张脸,能做到十六张脸的已经是高手,而他能变幻三十六张脸,这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就靠这招,带着戏班子在锦官城内外吃的盆满钵满。
结果这次在灌县一户财主家里要登台表演了,他却发现这宝贝鬼脸不见了,可把他给吓坏了。
鬼脸平时是他最信得过的大弟子亲自看守背负,于是他问大弟子鬼脸哪去了。
大弟子一番琢磨,最后一拍额头说可能是他这次来灌县途中去解手,然后不小心把鬼脸箱子给丢在了解手地。
曹玉清差点被气死,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又快要登台了,便没有责备弟子,而是让这弟子赶紧去把鬼脸找回来。
鬼脸安然找回来,并且没有耽误事,因为曹玉清是压轴师傅,他的表演最后上场。
等他上场表演,出事了。
574.夜戏审鬼(冬至结束,快过年了)
三十六张脸三十六次出现,它们可不是普通落下来收起来这么简单,而是要随着曹玉清唱戏,唱到哪个角色的戏就出哪张脸。
结果当他上台表演,他唱着戏往下扯脸,扯一次错一次,最后气的那财主拖着张椅子上去要捶他,问他是不是故意砸自家场子。
曹玉清大为苦闷,他起初以为是这次丢了鬼脸,导致上台匆忙没有把机关设计好。
于是他赶紧给财主求饶,并且说明这次登台唱戏不收钱,只求让他回幕后重整旗鼓,再来好好表演一趟。
财主跟他倒是老相识,听他这次出演不要钱了,便放他一马给他一个机会。
曹玉清回到后台将一张张鬼脸摆放整齐,然后再上台表演。
还是出错!
三十六张鬼脸就像是有自己心意,它们会自己出现!
财主不是傻子,也看出不对劲,他直接将戏班子给赶走了,并声明永不再雇佣这戏班子。
这对曹玉清和戏班子的打击可是非常大的,他们这种戏班子吃饭全靠口碑,口碑一旦坏了,那真是连口屎都吃不上。
曹玉清意识到鬼脸出问题了,于是他请出祖师爷想要来镇住鬼脸上的邪祟。
“谁知道祖师爷不给力,”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是欲哭无泪,“我们这一脉的祖师爷乃是李天下,我家这班子也有一卷圣物,便是祖师爷神画像。”
“以往不唱戏的时候这神画像挂在我家大堂正北,初一十五上供,平日里焚香祭祀,由我妻子专人负责;唱戏的时候就把神画像挂在后台入场口,我们戏子登台之前冲他顶礼膜拜,以祈保佑。”
“这神画像是我师傅传给我的,按照我师傅说法,它是我师爷传给我师傅的,这是老物件,至少供奉三代,它应当有神性了。”
“但是我用它来镇那鬼脸的时候,娘的,祖师爷的画像很快黯淡了,祖师爷没了!”
说到这里曹玉清快哭了。
可是他接着却笑了起来,并冲众人调皮的挤挤眼睛。
这种感觉很怪,众人看的是头皮发麻。
王七麟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发现你控制不住你的脸了?”
曹玉清说道:“昨天晚上!这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我在灌县的事儿就一天便传进了锦官城,我很苦闷,晚上想去勾栏院找相好的散散心。”
听到这话,徐大立马表示关心,其他人也嘿嘿笑。
曹玉清尴尬的解释道:“诸位大人莫要误会,小人在勾栏院的相好乃是交心,从不做越距之事。”
“知道了,你是羊痿,接着说。”徐大点点头表示明白。
曹玉清脸上肌肉抽了抽,继续说道:“就是当时,当时,嗯,我那相好的便与我说,我这表情不对,偶尔会露出乱七八糟的表情。”
“我很纳闷,那天晚上便对着铜镜看了起来,结果是越看越害怕——”
“不错,我的脸有时候像是不归我管了,它会自己做一些表情。可问题是我感觉不到,我也可以正常变换表情,却在偶尔的时候它会自己变表情!”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他的眼皮子冲王七麟翻了翻,嘴唇扭曲做了个咒骂的样子。
像是威胁他。
见此王七麟立马上头了,上去指着他的脸喝道:“本官不管你是什么鬼,当着本官的面还敢给本官呜呜喳喳、张牙舞爪,那本官绝不会轻饶你!”
一听这话曹玉清吓一跳,问道:“高人啊不,大人您是?”
王七麟说道:“本官是听天监观风卫卫首!”
曹玉清一惊:“大人是观风卫卫首?朝廷这是又启用观风卫之职了?”
他接着意识到没人敢用这种事撒谎,顿时喜极而泣:“好了,我有救了,小人有救了!”
王七麟喝道:“你的鬼脸和你脸上出了事,难道你就没有去找人给你看看?”
曹玉清一拍大腿说道:“找了,大人须知,小人也是下九流的人,自然认识一些有修为的江湖人,可是小人连续找了几个平时吹吹打打看起来很牛逼的人,这些人一听我家祖师爷的神画像在见了那鬼脸后的变化,都立马把我给推走。”
“你没找听天监吗?”王七麟又问。
曹玉清说道:“也找了,我把事一说,您、您您,就是您那听天监的官爷说,让我把鬼脸烧了,要是脸上表情还不对劲,就把面皮给扒了!”
说到后面他真的流眼泪了,这次是他自己的表情。
王七麟皱眉道:“瞎胡闹!”
然后他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抚须说道:“贫道若是——咳咳,无量天尊,根据贫道推断,你这是被一个邪祟给上了身啊,现在你只是控制不住表情变化,后面你会逐渐的控制不住肢体动作,最终你什么都控制不了,你的身体就被邪祟给控制了。”
曹玉清很识时务,双膝一软跪地磕头:“请大人救命!”
王七麟看了眼徐大,徐大立马问道:“道爷,这是什么邪祟?”
谢蛤蟆肃然道:“若老道推断没错的话,应当是一缕怨魂。七爷你想想,他这脸上表情一直在变,但是不是几次三番做出来想要与咱们说什么的样子?”
王七麟回忆他的唇形变幻,点了点头。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这就对了,你问问你那大弟子,他当时是在哪里解手丢掉了你的鬼脸?”
曹玉清急忙说道:“真人真乃神人也,这个小人问过了,他是途经一座乱坟岗的时候突然腹痛,然后放下东西去解手,起来后不小心遗忘了小人的鬼脸。”
谢蛤蟆站起来,身上道袍,无风而震荡。
“乱扯!”
“你那大弟子应当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吧?他负责你的鬼脸从未出过事吧?为什么这次经过乱坟岗突然腹痛?为什么会突然大意忘掉了你的鬼脸?”
“这是有鬼祟在作怪,这叫鬼藏宝!当时有鬼祟藏起了你的鬼脸,所以你那大弟子才未能找到它,进而急匆匆的离开了,给它时机让它从容上了你的身!”
众人恍然,在胖五一这个带掌人的统领下,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曹玉清惊喜的叫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确实如此!”
谢蛤蟆说道:“先去给你处理这档子事吧,咱们去那乱坟岗看看,若是有怨灵作祟,老道将它给唤出来,想办法问问它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冤屈。”
“若是它有冤屈死的冤枉,我观风卫帮它主持公道,让它不再纠缠你;若它只是单纯想要害你,那就莫怪我观风卫辣手无情!”
胖五一激动的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曹玉清也很激动,连连冲众人作揖:“诸位大人请先歇息,待天气凉爽了咱们出行,今天你们的茶水钱我请、我请!”
王七麟道:“这倒不必,我观风卫从不贪百姓一枚铜铢,更不吃百姓一餐一饭。”
曹玉清赞叹道:“大人真是国之栋梁、人间清流!不过今天你们在茶楼的账就得归我,小人无以为报,还请诸位大人给小人一个表达感激的机会!”
说着他暧昧的冲王七麟挤了挤眼睛。
王七麟退让了:他不想继续被暧昧,容易误会,容易坏了名声。
日头西斜,蒸笼般的天气开始好转。
曹玉清去结账,茶楼掌柜的拨拉了一会算盘跟他说:“曹爷,二十二枚银铢四十五枚铜铢,咱是老熟人,给你抹个零头,二十二枚银铢四十铜铢。”
“多少?”曹玉清失声。
掌柜的又算了一遍说道:“没算错,就是二十二枚银铢四十五枚铜铢。”
曹玉清惊呆了,低声问道:“不可能吧?怎么会花了这么多?我可是看见了,他们虽然人多,却没有点什么贵的茶水,就是寻常凉茶配凉粉、米花糖、酥糖。”
掌柜的说道:“没错,可他们人多吃的多,特别是马厩里头那两头骡子。干他娘,它们是吃肉的,光是五胖鸭一个就吃了仨!”
曹玉清吞了口唾沫说道:“那你给我个熟人价,你看我班子今天一直在你这里唱戏呢。”
“那你说个数吧。”掌柜的无奈。
曹玉清说道:“一共二十二枚银铢四十五枚铜铢?那你给我抹个大零头。”
“二十二枚银铢啊?”
“是四十五枚铜铢!”
“吾草,滚!”
曹玉清索性不结账,一听这话转身走人。
掌柜的没追他,反正戏班子还在自己茶楼里头,跑得了和尚你跑的了庙?
曹玉清大弟子当时去解手的乱葬岗在锦官城与灌县之间,距离城池不算远,他们虽然只是行走,可依然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
这乱葬岗是在一条小路的北侧,是一条连绵小山岗,山岗一端分作两岔,如同蝎子或者螃蟹张开的螯,又像一把钳子。
曹玉清介绍说有厉害的风水师来看过,评价此地风水很横,能镇恶,所以被锦官城选来处决朝廷死囚,逐渐的其他人也会把凶死横死的尸首埋在这里。
谢蛤蟆看后点头道:“这是一处虎口穴,顶上端圆,生气融聚于钳口而行之,能辟邪、生吉、化凶。”
“正所谓,老山有手为钳穴,直曲短长要抱湾,虎口推开安正脑,仙宫逆转命无忧!”
大家伙其实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可是不耽误大家伙觉得道爷很厉害。
王七麟赞赏的伸手指向他:“这就叫专业!”
谢蛤蟆谦逊一笑,稽首行礼:“无量天尊。”
他看向乱葬岗,又仰头闭眼露出悲天悯人之情:“此地为虎口穴,能葬百般尸。奈何葬者不耐烦,未能认真安葬逝者,难怪会有怨灵钻出作祟!”
王七麟也看到了,乱葬岗上阴气乱流,这说明此地还是很凶的。
他往里走了走便看到一处土堆旁露出了半个骷髅头,便忍不住摇头上去挖开这土堆,将骷髅头给安葬进去。
向培虎走过去,王七麟又找他要了三炷香插上,道:“勿存执念,早日投去轮回。”
一阵阴风环绕三炷香摇曳,红光闪耀,立香烧的很快。
四周也有小股的阴风在搅动,它们想来抢夺香火,可是王七麟等人全是气血旺盛的强悍修士,阴风不敢靠近。
而且沉一身负佛光,行走之中,妖魔退避。
谢蛤蟆腾空而起俯瞰这片乱葬岗,手中掐算、口中喃喃,夜风吹动道袍舞动,很牛逼。
王七麟问曹玉清道:“曹班主,这乱葬岗有没有什么诡异事?”
曹玉清摇头道:“没有大诡异,有时候乡里人走夜路,会在这里看到断头鬼孤魂野鬼,但不怎么害人,顶多是吓吓人,只要走夜路时候牵两条狗便没事。”
寻常小鬼也只能吓人,没什么本领,甚至会被精力旺盛的大狗给扑灭。
这样王七麟便没有展示神通的机会了。
他赶到很遗憾。
谢蛤蟆飞身下来,说道:“无量天尊,曹班主,拿出你的鬼脸!”
曹玉清急忙将背上的一个盒子打开,里面的鬼脸已经收拾好了,一层层叠在一起。
谢蛤蟆冲王七麟点点头,王七麟放眼看去,鬼脸上覆盖着很淡的青色气息。
他伸手上去摸了摸,触手生冷。
见此他便钦佩的点头:“道爷真是老江湖!”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没看出问题来吗?”
王七麟道:“看出来了,这套鬼脸确实有问题呀。”
谢蛤蟆瞥了曹玉清一眼低声对王七麟说:“七爷,这鬼脸确实被怨鬼拾掇过,可是这怨鬼并不在里面!”
“可是我摸着有些阴冷,我也能看到上面纠缠着阴气。”王七麟一怔。
谢蛤蟆苦笑道:“七爷你想想,如果怨鬼犹在,导致鬼脸阴冷,那曹班主会戴上吗?怨鬼若在,会隐藏自己身影,让鬼脸与寻常无异!”
“反而是怨鬼不在,它残留的阴气不被束缚收敛,这才外放而出!”
王七麟恍然大悟。
跟着道爷就是能长见识。
他看向曹玉清想说话,却见曹玉清冲他挤挤眼,嘴角往下撇了撇,又稀奇古怪的做了个异样的表情。
乱坟堆里被人这么使眼色,说实话王七麟心里还是有点打鼓的。
不过这是人的本性,他实际上自然不怕,便要上去找曹玉清说话。
这时候九六忽然也冲他挤挤眼睛,然后嘴巴子往旁边努了努。
表情与曹玉清脸上一样。
他下意识的给了九六一个小脑崩,笑道:“你跟八喵不学好,怎么了,也变成戏精啦?”
九六钻进他怀里用小脑袋拱他:“嘤嘤嘤。”
八喵人立而起用爪子挠了挠他的膝盖,伸出爪子指向旁边一处墓碑。
王七麟心里一动,猛的反应过来:
不过八喵还是九六,这都是在示意他看向旁边!
他立马扭头看向乱墓碑,只见这墓碑四周全是浓密茂盛的野草,草丛里头藏着一张阴沉沉、浓艳艳、纹路凶残古怪的脸。
这张脸大半是黑色的,所以即使他修为高深,此时天色已黑他也没能主动发现这东西。
甚至连谢蛤蟆都没有发现有一张鬼脸躲了起来!
看见这张鬼脸,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是什么时候逃掉的?
他让曹玉清清点盒子里鬼脸数目,曹玉清很快点完,吃惊的说道:“怎么只有三十五张脸了?少了一张脸!”
王七麟用妖刀拨开草丛,将这张鬼脸挑了出来,说道:“在这里头。”
他又问谢蛤蟆:“道爷,怎么处理这鬼玩意儿?”
谢蛤蟆淡然的说道:“很简单,要解决掉它,那七爷你挥刀砍了它即可,如果要知道它为什么会藏入鬼脸中去祸害戏班子,那就得让它开口说话。”
能成为戏班子班主,曹玉清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可是他闯荡江湖多年,并没有见过能让附在鬼脸上的鬼来说话的场面。
迎着他敬仰的目光,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很简单,你们蜀剧之中有关于包龙图包公的戏曲吧?你作包龙图打扮,找个弟子戴上这面具去演犯人,到时候你来审讯它便可。”
曹玉清担心的问道:“这样是让鬼脸上的鬼转到我那弟子身上是么?可是这样的话,我弟子会不会出事?”
王七麟点点头,这人品性还不错,在自己遇上诡事的时候还知道关心弟子安危。
而且曹玉清还很机灵,他立马又说道:“哦,小人这是多虑了,诸位大人都在,即使是阎罗王来了也得客客气气,何况一个普普通通的野鬼?”
“只是,”他迟疑了一下,“只是诸位大人,咱们有这个必要吗?直接斩了它便是,除去它,为民除害。”
王七麟摇摇头道:“你也说过了,这乱葬岗出现日子虽然久远,但一直没有什么鬼怪来肆虐人间,为何今日会有鬼来缠着你?你不好奇吗?”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你不心虚吗?
灌县乃是锦官城大县,这条道路每日来往人数不少,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乱葬岗中的鬼若是没有害过人,那说明此地鬼祟不会随意害人。
那么为什么偏偏会缠上曹玉清?
而且这鬼祟能将戏班子的祖师爷给吓得提桶跑路,说明是一个很厉害的恶鬼,可是它却被王七麟轻松拿到手,这样就更说不过去了。
曹玉清愣了愣,说道:“好,那我们蜀戏里头的包公戏很多,有《包公出世》、《包公中状元》、《包公奇案》、《包公赔情》、《包公铡美》、《包公铡侄》……”
“《包公铡侄》吧,”谢蛤蟆做出选择,“你按照戏剧进行,然后审它即可,其他的交给老道。”
一行人回去,绥绥娘子正带着黑豆采购归来,黑豆背着个小包袱,小胖脸红扑扑,气喘吁吁。
他看到王七麟很高兴,打开包袱拿出牛肉片递给他:“舅舅舅舅快来吃这个,可好吃了。”
王七麟摸了摸他的小脑瓜说道:“猪谷里豆真孝顺。”
黑豆忧心忡忡的说道:“那舅舅能不能,以后别作弄豆了?豆有好吃的,给娘给你留着了。”
王七麟无法回答,换话题说道:“改日舅舅有空给你做个好玩的箱子,让你可以装许多东西还不累。”
绥绥娘子嗑瓜子,瓜子壳跟蝴蝶似的往外飞,最后都会钻进黑豆的衣兜里。
她扫了眼曹玉清后问王七麟:“他的事,你们能解决吗?”
王七麟自信的说道:“小意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绥绥娘子点点头道:“好,豆,跟舅娘走,今晚可以看戏了。”
王七麟也点点头。
绥绥娘子确实高手,也是行家,她已经猜到了谢蛤蟆处理这件事的手段。
曹玉清的戏班子叫做大珠小曹,在锦官城里头有宅子,他们今晚就是在这宅子里头演戏。
为了感谢王七麟等人帮忙,他特意在宅子里安排了酒席,然后对他们说道:“今晚唱的这出戏有些诡异,小人得去准备一番,还得安抚弟子们情绪,所以就不陪大人们吃饭了,一切由我大弟子何谓来安排,但有任何驱使,你们尽管告知何谓。”
何谓是个青年,英姿勃发、相貌俊朗,他平日里多演小生,为人举手投足很有风度翩翩的味道,用来陪酒最是合适。
曹玉清告罪而去,何谓上来拱手见礼,然后招呼师弟们开始上酒菜。
575.神兽赤鱬
菜肴很丰盛,肉多鱼多硬菜多。
曹玉清知道这是王七麟等人是要来救自己的命、救戏班子的命,所以不吝好酒好菜。
并且他也存着结交听天监高官的心思,一道道菜肴全是锦官城名菜,他的妻子曹氏亲自去订的菜。
何谓伺候的也很周到,他整个宴席上就没有落座,一个劲的给添茶添酒。
而且他准备了羊奶和奶酒,吃饭之前先请王七麟等人喝羊奶,说喝酒前先喝奶能暖胃。
奶酒则是曹玉清一个塞外好友送来的礼物,何谓介绍说这酒一直被典藏着,平日里曹玉清不舍得喝,因为蜀郡这地方远离塞外没有奶酒,这东西在锦官城难找。
王七麟喝了几口觉得奶酒普普通通,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喝,喝个稀罕还是挺好的,一行人推杯换盏好不愉快。
等到午夜时分降临,戏台子四周挂起了大白灯笼,王七麟等人落座,大戏开锣。
何谓这大弟子跟曹玉清关系很深,众弟子得知鬼脸藏有怨鬼后便胆怯了,何谓自告奋勇,戴上鬼脸要去演戏曲中的犯官也就是包公侄子包勉。
锣鼓响亮,大戏开唱。
“一代清官黑包公,三口铜铡放光明,五更领了宋王旨,八抬大轿出了京,十里长厅摆酒宴,文武百官来送行……”
随着唱声响起,扮作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衙役的一干猛将纷纷上台,他们在台上站定,曹玉清扮相的包公露面。
这时候八喵听到锣鼓声窜到他跟前走起了猫步,这货身子拉的老长,好像鱼游水一样前后摇摆,看起来很风骚。
王七麟拎着它的颈后皮拖了回来,这真是个戏精!
曹玉清脸上没有上妆,他只穿了包公大袍,所以违和感还是挺强的。
王七麟皱眉,旁边陪看的曹氏便解释道:“大人请耐心,因为包公是一脸黑墨,我家夫君会在台上变脸,以吹脸的方式来请出包公。”
听到这话王七麟恍然,确实,包公这种面容最适合用吹脸来变脸,因为吹脸可以吹墨粉,一口气便能扑到脸上,现场缔造出一位威风凛凛包龙图。
这是曹玉清的拿手好戏,他早多少年就玩腻了这样的把戏。
随着戏曲一句句唱出,有人来告状,包公要从八抬大轿中下来露面了。
包公下轿,有人送来一盏茶给他漱口,墨粉便在这茶杯中。
按理说曹玉清要一口气吹进茶杯中,墨粉贴上他的脸,到时候他一甩长袖露出面容,黑脸包公便可以正式亮相。
可是这次他吹的时候出事了!
吹脸是很难练的,因为它要求吹口时必须反应快,先喷气,接着要闭眼、闭口、闭气来变脸。
结果曹玉清忘记自己脸有问题会时不时的控制不住表情!
王七麟等人瞪大眼睛准备欣赏驰名九洲、牛逼烘烘的变脸,曹玉清一甩袖子猛的咳嗽一声,只见他眼睛也没闭上、嘴巴也没合上——
黑包公变成了黑狸猫,他半边脸还是肉色另半边脸成了黑色,眼睛被墨粉整了个五迷三道,咳嗽中嘴巴一张伸出个舌头漆黑!
曹氏吃惊的说道:“呀,我家夫君怎么会在这般小事上翻了车?”
这是很严重的戏台事故,要是正式表演发生这种事,戏班子别想轻易下台,作为戏班主的曹玉清是要挨打的!
王七麟皱眉看向台上,台上倒是没有乱套,戏班子这种经历是有的,处理这种危机的法子也多。
众多弟子很是冷静,等待着班主来化解危机,可是曹玉清这边心态崩了,一抹脸冲着王七麟等人直接跪下了:“诸位大人,救命哇!”
谢蛤蟆飞上去喝道:“无量天尊,你起来,继续演!”
曹玉清惶恐的说道:“真人,不是小人胆小,是这事、这事……”
台下扮演包勉的何谓急忙冲上来扶起师傅,担心的说道:“真人,要不然咱们直接除掉这鬼脸中的恶鬼吧,您看咱们这审讯还没有开始,它便施法祸害了我师傅,待会万一它垂死挣扎伤到我师傅怎么办?”
谢蛤蟆盯着他说道:“你怎么知道鬼脸中藏着个恶鬼?”
何谓一怔:“什么?噢噢,小人是随口说的,这里面不是藏着个鬼吗?”
谢蛤蟆又问道:“你怎么知道刚才是它施法害了你师傅?”
何谓下意识说道:“若不是它施法让我师傅变脸失败,我师傅怎么会吹脸失败?”
他又体贴的对曹玉清说道:“师傅,依弟子看,咱们还是直接除掉这鬼吧,您不要冒险了。”
王七麟起身一跃上台,冷冷的问道:“怎么,怕这鬼说出你在捣鬼的真相?”
何谓下意识的说道:“大人什么意思?不是,大人是开玩笑么?”
曹玉清能成为一家大热戏班子的班主,那自然是有过人之处,起码他不傻。
一听王七麟的话他立马反应过来,抓住何谓的小臂惊骇的叫道:“是是你?为什么?小何儿,是你害我?你要害我?”
何谓立马跪下了,叫道:“师傅您明鉴,我小何儿是您从乞儿里头捡出来的,怎么会害您?您对我恩重如山呀,您对我有活命之恩、再造之恩……”
“那你干嘛要在你师傅鬼脸中藏入恶鬼?”谢蛤蟆问道。
何谓委屈的双眼通红,他额头青筋绷起,猛的往前跪行两步抓住谢蛤蟆长袍下摆叫道:“真人明鉴,请诸位大人明察,这事怎么会与小人有关呢?”
谢蛤蟆问道:“无量天尊!死到临头还是大言不惭,好,那老道问你,你们戏班子祖师爷是谁?”
何谓叫道:“李天子李存勖!”
蜀剧的祖师爷一般有两位,一位是自誉为“梨园之首”的唐明皇李隆基,通常画作白面黑三绺须穿龙袍的形象。
另一位则是后唐庄宗皇帝李存勖,在画作中往往是白面无须穿龙袍的形象。
李隆基名气很大,但论对蜀剧的贡献还是李存勖更大。
这位后唐大帝的人生因戏曲而丰富多彩,当上皇帝后他就沉浸在了蜀剧之中,甚至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李天下”,常常与戏子们一起粉墨登场。
谢蛤蟆再问:“既然你们以李天下为祖师爷,那你为何晚餐的时候给我们喝羊奶和马奶酒?”
一听这话,何谓呆住了。
曹玉清愣了一下,随即挥手一巴掌裹在了何谓脸上:“你你、你这个逆徒!你竟然敢在我大珠小曹戏院里头喝奶和马奶酒,难怪为师刚才连区区的吹脸都做不成,原来是你在捣鬼!”
这番话把王七麟听的云里雾里,他不明白奶和李存勖有什么关系。
谢蛤蟆给他讲解了一下,原来因为李存勖好戏,后唐戏子们的地位空前提高,不仅可以随时出入宫廷,最后竟干预起了朝政,于是整个后唐成了戏子的舞台,大臣们反而成了观众。
这让文武百官勃然大怒,毕竟自古以来戏子都是下九流的东西,现在戏子竟然骑在了文臣武将的头上?甚至出现了将军孤坟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的社会风气。
忍无可忍,后唐大将李嗣源发动叛乱,李存勗率军平叛失败,他决定在汜水关与李嗣源大战,结果大战之前他的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突然发动叛乱,李存勖出战,杀死数百乱军,最终被流矢射中,死于关内。
这是史时,但在民间说法中李存勗乃是三国猛将吕布转世,勇猛无比,他中了流矢后并不畏惧,为了显示勇猛他直接将箭给拔了出来,然后为了进补他又喝下了一碗人奶——
人在重伤之下不能喝奶,喝奶会造成血崩。
然后李存勖就这么被崩死了……
所以以李存勖为祖师爷的蜀剧戏班子便非常忌讳奶,戏子们从在他画像面前磕了头开始就不能再喝奶了,甚至这种戏班子有奶娃面前不开幕的说法。
何谓在晚宴上招待王七麟等人喝奶和马奶酒,这是犯了忌讳的。
或许曹玉清刚才吹脸失败与他们喝奶没有关系,但忌讳就是忌讳、规矩就是规矩,曹玉清肯定不能自认技艺不精吹脸失败,他正好将责任推给何谓。
何谓还要狡辩。
王七麟指向座下的曹氏说道:“她有没有参与?”
何谓一呆,俊俏脸蛋上顿时只剩颓丧之色:“大人开恩、师傅恕罪,小人一时鬼迷心窍,竟然……”
“你你你你要气死我!”曹玉清一脚踢开他,嘴唇哆嗦满脸恚怒,“你勾引师娘?你你你,你竟然敢——你这逆徒、你这逆徒啊,你竟然敢这么做!你怎么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事情要乱套。
曹氏满怀凄楚的说道:“王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为何血口喷人?您要逼死奴家吗?”
王七麟摇头道:“夫人莫非也是戏子出身?很会演戏呀,不过演技却是差了一些。”
“刚才曹班主吹脸失败,戏班子下面所有弟子仆人全大惊失色,只有您冷静如初。”
“而且,你不该坐在本官旁边的,你或许不知道本官洞察力甚是敏感,所以当你每次看向何谓的时候,我都注意到了。”
“从咱们坐下开始,何谓出现,你一共看了曹班主十二次,却看了何谓三十五次。何谓更是频频看你,他看你更多,四十四次。”
这些数字自然是他瞎编的,不过他确实注意到了何谓和曹氏异乎寻常的眼神交流。
他和绥绥娘子眼神交流都没有这么多!
所以要说两人之间没有奸情那他绝对不信。
还有一个小细节他也注意到了,吃席的时候曹氏是出来见过礼的,见到了他们喝奶喝奶酒,可是她却对此一语不发,自然这件事里也有她参与其中。
曹玉清怒视曹氏叫道:“阿敏你这是、这是为何!”
他紧握双拳,满脸涨红:“为夫自认对你不错,咱们无后,为夫甚至没有因此而纳妾……”
何谓叫道:“师傅,此事与师娘无关……”
“你娘比的闭嘴!”曹玉清挥手给他一巴掌,“你还有脸叫我师傅?你哪里来的脸啊!”
“我我我,我当日,当日就该让你被那些大乞丐揍,就不该管你!不该收你为徒!”
何谓痛哭流涕,曹氏面容惨淡。
这是他们家事,王七麟不想管,说道:“你们二人竟然联手谋害曹班主,这件事明日你们自己去衙门……”
“莫要如此。”曹玉清急忙说道,“大人饶命,大人,他们两人不能见官,一旦见官这是杀头的罪!”
徒弟勾结师母谋害师傅,这在重视孝道和伦理的新汉朝是重罪,毕竟太狩皇帝就是以孝治国。
曹玉清赶走弟子和仆役,最终戏台空荡下来。
他呆了一阵,情绪从愤懑逐渐平息为丧气。
叹了口气,他走过来黯然的说道:“让大人看笑话了,其实小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说着他扶起何谓苦笑一声,“我一生无子,把你当儿子养的呀。”
他又看向曹氏:“夫人——你一生不求吃好穿好,只求养育孩子,享受为人母之乐、给岳丈传承血脉,可是我、我少时为了练戏伤了身子,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但是你们何必非得要我的命?你们卷一些钱财偷偷离开便是,何必要砸了咱戏班子的招牌、要我的命!”
凄楚的说完这番话,他对王七麟等人连连拱手:“还请诸位大人海涵、还请诸位大人帮忙,此事乃是小人家事,能否让小人来处理他们两人?”
小奴逻抱着双臂冷笑道:“你要饶过这一对狗男女?”
曹玉清苦涩的嘿嘿一笑,道:“这位兄台想必没有成家……”
“什什么兄台!”小奴逻气了个够呛,“去你的,老娘乃是姑娘!”
曹玉清眼珠子暴突了一下,他说道:“对不住,姑娘,小人已经乱了心神。总之,您应该没有家室,若您有家室或许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而且,”他顿了一下,面露凄苦,“是我对不起我家娘子在前。”
“这戏班子是我传承自我岳丈一家,我岳丈无子,所以将阿敏许给我之前,曾经让我发誓,以后生了儿子要有一个随他家的姓,结果,我一直没有给他家留下后人。”
曹玉清越说越是难过:“是小人没有本领,是小人对不住岳丈在前……”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道:“这确实是你的家事,你若是不想检举两人的所作所为,那本官就不管了。”
曹玉清苦涩的点点头。
谢蛤蟆拿出这张鬼脸往上贴了一张符箓扔给王七麟,道:“无量天尊,那这鬼不必审了,老道将它给困于其中,七爷你直接除掉便是。”
王七麟看向何谓道:“这鬼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何谓低声道:“从九黎峒黎熳寨一人手中买到。”
王七麟将鬼脸收了起来,冷笑道:“九黎峒敢从事鬼怪买卖来害人?很好!”
曹玉清倒算是情种,被媳妇儿戴了绿帽子也给忍了下来,还愿意放曹氏和何谓离开。
曹氏与何谓的身影消失在戏堂中,曹玉清忽然眯了眯眼睛嘴巴一瘪像是要哭了。
王七麟安慰他道:“曹班主别伤心了,这女人可是个毒妇,她想要害死你呢,你既然宽宏大量愿意放她走,那以后应当不会再见了,就当她死了便是。”
曹玉清道:“多谢王大人宽慰,不过小人并不伤心。就像刚才小人所说,这戏班子其实便是传承于我岳丈之手,我岳丈将戏班子和阿敏交给我的时候,唯一愿望便是希望戏班子能传承下去,他家血脉也能传承下去。”
“所以,唉,是小人对不起我那苦命岳丈在前——呃,怎么了?”
他正要自怨自艾,却看到王七麟等人看向他的眼神不对。
询问声落下,曹玉清便反应过来:“大人,小人的脸、小人的脸还是没有正常?小人又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无助的看着他道:“日,老道没有翻车吧?那鬼脸里真的有个鬼!”
王七麟指着曹玉清问道:“那鬼不是被你给封起来了吗?那怎么还能影响他的脸?”
他看到了,曹玉清印堂上的青烟犹在!
谢蛤蟆开始揪胡子。
绥绥娘子领着黑豆走上来说道:“之前奴家问他的事你们能否解决,你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王七麟低声问道:“你看出了什么吗?”
绥绥娘子无奈的说道:“不光奴家看出来了,八喵和九六也看出来了!”
王七麟愕然低头看去。
九六急的一个劲用后腿挠耳朵。
八喵则继续走猫步,依然是摇头摆屁股那种前后摇摆的样子,还是看起来很风骚。
王七麟之前以为它是犯了戏精的毛病,原来这俩小东西是想告诉自己什么消息!
绥绥娘子问曹玉清道:“曹班主很喜欢吃鱼?”
一听这话谢蛤蟆猛的一拍手掌叫道:“你它酿真大胆,什么鱼都敢吃?”
道爷亡羊补牢的本领是很强的,这点王七麟也很佩服。
谢蛤蟆显然从绥绥娘子的一句疑问中发现了遗漏的真相。
曹玉清茫然的说道:“不错,小人喜欢吃鱼,特别是喜欢吃海鱼。”
“因为小人养家糊口全靠手上变脸的本事和这个嗓子,所以平日里不吃辛辣之物不吃盐,而是喜欢吃有咸滋味的食物,海鱼海鲜最是喜欢。”
谢蛤蟆对王七麟说道:“赤鱬!他吃了赤鱬!”
王七麟恍然大悟。
《山海经·南山经》中记载说,‘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
郭璞在《图赞》中也说,‘赤鱬之物,鱼身人头’。
他问道:“吃了赤鱬,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谢蛤蟆用怜悯的眼神看向曹玉清说道:“不,他是要多一张脸啦!”
“难怪你是在戴上鬼脸后变得控制不住表情,应当是那鬼想要上你的身来着,结果你体内有赤鱬之魂,把它给吓得回到了鬼脸中。”
“而你请出你祖师爷后,吓走它的也不是那鬼,那鬼没有这般本领,是赤鱬!赤鱬可是神兽!”
绥绥娘子点点头,领着黑豆往外走:“这里没有奴家的事了,奴家先回去歇息了。”
王七麟恭敬的摆手:“娘子慢走,娘子睡个好觉,娘子么么哒。”
绥绥娘子回头冲他嫣然一笑,说道:“你这乱七八糟说什么?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看着她们背影消失,王七麟拉下脸冲谢蛤蟆说道:“瞧瞧你瞧瞧,什么叫高手?这才是高手!”
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
谢蛤蟆委屈的叫道:“无量天尊,老道它娘的哪料到这普普通通一个人,竟然能吃上赤鱬?老道上一次见到吃了赤鱬的人还是五十年前!五十年呀!”
曹玉清惊恐的看着他们问道:“诸位大人,这是怎么了?小人怎么了?”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让你乱吃鱼,你吃了一头神兽,这神兽要占据你身躯呀!”
曹玉清‘咣唧’一下子又跪下了:“大人饶命,不是,大人救命!小人没有吃神兽呀,小人吃的都是寻常的鱼,就是普普通通的鱼,这怎么要被神兽占据身躯?”
“诸位大人救救小人,小人、小人不是坏人,小人不干坏事呀,你们看,小人被徒儿和内人所害,小人都不去——哎呀我的娘,大人救命呀!”
576.鬼新娘上门
谢蛤蟆给他们介绍了一下。
赤鱬乃是上古神兽,许多典籍有它的记载,说它长着人头和鱼身。
其实它不是天生人头,它也是一条鱼的样子,但是能进入人体,然后与人同生。
赤鱬既然被尊为神兽,那自然便不会害人,它进入人体后不会做什么,反而可以庇佑主人健康长寿,终生不被疾病困扰。
可是,它不是人民公仆,进入人体并不是服务大众,而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当人快要死的时候,它会去占据人的脑袋——从开始熟悉这张脸开始,逐渐去获取人的思维、控制人的思维,最终脑袋被它所拥有。
因为它往往是先拥有一条鱼的身躯,这样再得到人的脑袋后,人头鱼身,这样一条完整的赤鱬神兽便成型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它先拥有人的脑袋,然后再进入水中被一条大鱼所吃。
同样,等到大鱼寿命将近,它会获取这条鱼的身躯,长出人头,同样化为完整赤鱬。
介绍完之后谢蛤蟆说道:“神兽多罕见呀,赤鱬更是罕见,老道哪能料到咱随便碰到个戏子,结果这戏子不光碰上了鬼,体内还有一只赤鱬神兽!”
王七麟情不自禁的点头,确实,这么罕见的东西这么随便的碰上,确实没人会第一时间想到它。
曹玉清压抑不住感情流下眼泪:“也就是说,小人快要死了?”
谢蛤蟆摆摆手道:“无量天尊,你先别怕,你这是出了意外,那鬼想要入你身躯、夺你性命,结果被赤鱬给误会了,让赤鱬以为你命到尽头,所以出来适应你的脸,想要占你的脑袋。”
“但是根据老道猜测,你应当命不该绝,所以——所以这种情况比较复杂。”
他沉吟着开始捻胡须,然后给王七麟使眼色。
王七麟跟他往外走,曹玉清上来抱住了他的腿,涕泪同流:“大人!”
谢蛤蟆回头说道:“我们出去商量怎么救你!”
曹玉清赶紧又放开手。
他可以不在乎是否有血脉传承,他可以不在乎妻子是否对自己忠诚,他可以不在乎弟子是否孝顺。
但他必须在乎生命。
其实他先前展示出来的无私也已经证明了这种对生命的重视:在他眼里,只要自己能好好活着就行,妻子弟子这些人都是身外之物,他并不是很在意。
王七麟出去问道:“这怎么救他?”
他从书本上看过关于赤鱬神兽的记述,可是记述简单,只是介绍了这神兽,并没有说它怎么生活、有什么习性。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赤鱬乃是罕见神兽,大人不知道怎么来处理它很正常,老道也是许多年前得知了这神兽后,所以才观览群书,得知了他的一些习性。”
“赤鱬为何要进人体?他又是怎么进入人体?在人体中怎么存在?”
“说起来这神兽最是古怪,他并没有自己的身躯也没有自己的意识,单凭本能去生存,实际上他就是一段本能!”
王七麟听到这里有些呆滞:“他是一段本能?”
谢蛤蟆笑着点头:“对,这与滞惗有些像,滞惗是一段念头所以能成一个独特的小世界,而赤鱬则是一段本能!”
王七麟惊呆了,喃喃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谢蛤蟆深沉的一笑,说道:“九洲上有九天下有九渊,天地之间未有大变化之前,奇怪的事物可是多的很!”
“现在说这赤鱬,要将赤鱬引出来不算难,它只是一段本能,只要让这段本能发现一个更好的躯体,它自然便会转移过去。”
王七麟问道:“那是找个身躯更好的人,让他来转移?比如徐爷怎么样?”
“我可谢谢您呐,七爷,谢谢您八辈祖宗!”徐大在窗口嗑着瓜子鄙夷的说道。
王七麟回身冲他挥挥手:“不用谢,有好事肯定先想着自己兄弟,而且谁叫咱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呢。”
谢蛤蟆笑道:“人体不行,人的躯体对他没有吸引力,得需要鱼的躯体!”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我在平阳府,还有一条风水鱼?”
谢蛤蟆笑着点头:“正是这条风水鱼!”
王七麟问道:“这条风水鱼只是一条草鱼,它可能得到过什么机缘,但依然是一条草鱼,所以你确定它能吸引赤鱬神兽的本能意念吗?”
谢蛤蟆说道:“一定可以,老道先前与你说过了,赤鱬会获取人的脑袋再去获取一条鱼的身躯,风水鱼虽然不是海中异兽神鱼,却也是得天地造化的非凡精怪,对赤鱬同样大有诱惑力。”
“风水鱼若是得到赤鱬,它将拥有神兽的一些造化,比方说它将能脱水而活,就像赤鱬能脱水而活一样!”
王七麟点头,他吹了声口哨,胖五一跑了出来:“七爷,干啥?”
“有任务!”
胖五一连夜离开锦官城,王七麟等人则在大珠小曹戏园子暂住下来。
夜色已经很深了,他回到房间,草草的冲了个凉准备上床睡觉。
就在他关上门之后,一阵寒风飘进屋子里。
王七麟一捏剑诀,六剑隐隐跃动。
有阴气!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借着月光,颀长的身影投射在门上,杨柳细腰,婀娜柔美。
“大人可在?”清灵温柔的声音响起。
王七麟冷笑道:“在,你是何人?”
屋外的身影停滞了一下,然后徐徐说道:“不敢欺瞒大人,小女子名黄婷婷,多年前随父母途经锦官城欲去往长安城,结果在山中遇上歹人被杀死。”
“因小女子是横死,城中差爷不敢将小女子下葬,便送去了那风水镇地的山岗处埋葬。”
“天长日久、风吹雨洒,小女子迟迟未能去往阴间,反而身躯骨骸零散。”
“前些时候大人去那山岗,见到小女子骨骸后并未厌恶也未恐惧,而是将小女子骨骸给仔细收集起来,还飨以香火,令小女子得以机缘,明日便能随阴差去往阴曹地府。”
“小女子感激涕零,但无以为报,只能在今夜以身相许,服侍大人好眠,以做报答!”
王七麟愣住了,出乎预料。
这身影一出现他就看出是鬼,八喵和九六也已经一左一右躲在了门后,准备给它一记狠的。
结果人家落落大方的自报家门,而且是来报恩的,要以身相许。
这是只有茶楼说书人口中才能出现的故事!
王七麟顿时兽血沸腾了。
不过他只是为了经历这种几乎仅仅存在于故事中的事情而激动,并非是对女鬼感兴趣。
尽管这女鬼投影妖娆多姿,声音也悠扬婉转,貌似是个妙人。
但王大人是很有操守的人!
他收起飞剑笑道:“黄姑娘不要客气,你且回去吧,本官傍晚时候给你香火并非是图谋报答,无意为善,所以你也无需回报。”
女鬼还要纠缠他,他说道:“你先回去,我们就当结下一段善缘,明日我会再找人去给你焚香烧纸,以纸人纸马祭祀,让你能安然上路。”
“大人真乃君子也。”女鬼慨叹一声,身影渐渐消失。
最终随着夜风,一句诗轻轻飘荡进来:“与君别后泪痕在,年年著衣心莫改。”
王七麟听了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还有这样经历,有点意思。
八喵跳上桌子冲他挤挤眼睛歪嘴一笑:爹,妙啊。
徐大的声音在隔壁响起,说道:“七爷,刚才那不是你找人逗大爷玩呢吧?”
王七麟道:“你怎么还没有睡?”
他又骄傲的说道:“当然不是,我也很吃惊,竟然有女鬼来找我报恩,哎呀你说这算什么事嘛,我王某人是那种挟恩图报之徒?不过这事很有意思,都说蜀地的姑娘多情而纯洁,原来真是这样,百闻不如一见!”
他咂咂嘴等待徐大的捧哏,结果隔壁没有声音了。
“徐爷,你怎么不说话了?”
隔壁响起一声开门声又响起关门声。
王七麟贴在窗口往外看,看见徐大魁梧的身影消失在向培虎的门口。
“这傻逼。”他摇摇头骂了一句
夜晚温度稍低,他念叨着‘心静自然凉’,很快睡着。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被冻醒了,有一阵阴风呼啸吹进,气息阴冷。
他下意识握紧妖刀,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从他窗户外掠过。
接着隔壁的房门被推开。
一个粗犷的嗓音响起:“多谢徐大哥哥半夜敛骨赐冢之恩,更要谢哥哥奉上香火大恩,小弟无以为报……”
“滚!”徐大叫道在整个院子里回荡,“大爷做好事不图回报!”
王七麟愕然,随即叫道:“徐爷可真有你的!”
天色微亮,快要日出了。
粗犷的嗓音逐渐远去:“哥哥你且耐心等待一二,如今天色大亮弟弟得避避太阳真火,等到今夜月上柳梢头,弟弟一定再来找哥哥。”
“滚啊,大爷从不干挟恩图报之事!”
王七麟被绥绥娘子补的气血旺盛的要往外喷涌,他睡了一会就能恢复精力,所以看到天色亮了便穿上衣服去隔壁。
八喵椅子窗户上看热闹。
徐大将自己的衣物收拾了一下,嘀咕道:“这地方不能住了,今天得赶紧走。”
王七麟无奈道:“徐爷你说你多饥渴,听到我那边有女鬼来以身相许的报恩,结果你就半夜去乱葬岗给人家收尸上香?你可真有意思。”
徐大哼哧哼哧的说道:“大爷大爷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大爷是读书人,读书人,然后以前总是从书里看到,书生和女鬼的故事,所以大爷想留下一段美谈,大爷不是为了肉欲,大爷就是想吸引个女鬼来报恩,在这锦官城留下一段故事!”
王七麟说道:“你这故事很给力,你吸引到了一个断袖鬼,对了那鬼怎么死的?你别吸引到什么被朝廷斩首的钦犯或者江洋大盗之流。”
他琢磨了一下睁开眼睛时候看到那魁梧的身影,觉得自己的猜测还真有可能是实情。
徐大趴在窗口往外看了看,外面什么还没有人。
于是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可别对外乱说。”
王七麟说道:“你以为我什么人呀?我嘴巴很大吗?”
徐大陪笑道:“不大不大。”
戏园子里响起吆喝声,曹玉清带领徒弟们开始吊嗓子,这样众人便全醒了。
园子里的厨房已经准备了早餐,薄皮大馅儿的包子、龙抄手、肥肠粉、蒸饺、鸡蛋,等等。
徐大一进厨房,所有吃饭的人便都看着他笑。
吞口叫道:“徐爷,昨晚你大半夜去乱葬岗做善事,真让人佩服!”
徐大一听这话跟炸毛的公鸡一样,冲王七麟怒吼道:“七爷,你真是个娘们嘴!”
王七麟正要吃龙抄手,一听这话手指一歪筷子‘咔嚓’断掉了:“你说什么?徐爷你它酿让疯狗咬了吗?我说什么了?我嘴巴怎么了?”
徐大指向吞口等人,目光凶残。
吞口胆寒:“是猿爷跟我们说的……”
徐大面色陡变,白猿公住在自己隔壁。
绥绥娘子端着一碗粉出来,递给他含情脉脉的说道:“来,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王七麟一看里面的东西顿时头皮发麻:“娘子,这里面是什么?”
绥绥娘子说道:“锦官城百姓很喜欢吃兔头和兔肉,其他物件便会浪费,奴家觉得很可惜,便给你做了这早餐。来,快吃吧,其实兔子也是很补的。”
一行人正吃着喝着、其乐融融的说笑,有戏子急匆匆跑进来:“王大人、徐大人,有人求见,是衙门的人。”
王七麟道:“衙门的人求见我们做什么?”
戏子说道:“不清楚,来人自称是丁三,说是有大事找你禀报,求你救命。”
王七麟将兔鞭粉的汤汁一饮而尽,说道:“走,带我出去看看。”
丁三出现在门口,满头大汗、神情惶恐。
王七麟出去的时候恰好有一只乌鸦从他头顶掠过,乌鸦一声叫,吓得丁三踉跄好几步!
这人的胆小让王七麟佩服,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了。
他问道:“丁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丁三叫道:“王大人,救命,小人是来找您救命的!”
“怎么了?”王七麟狐疑的问。
丁三说道:“大人,牛八刀牛大人死了!”
王七麟面色一沉:“他死了?他昨天不是还没有事吗?”
“就是今天凌晨之前死的!”丁三越说越是惶恐,“麻烦您随小的去衙门一趟可好?他死的很怪!”
王七麟跟他出去,问道:“你们将营地的木板都收集起来了?”
丁三说道:“是的大人,小的们不敢耽误您的安排,昨天上午便将合适的木板都给收集起来了。”
他们往府城衙门走去,一大清早锦官城很冷清,许多早餐铺子竟然刚开门。
王七麟很诧异,问道:“天色已经大亮,为什么城里这会没什么人影?”
丁三说道:“因为这城里不宵禁,百姓都要玩耍到很晚,得再过一个时辰,才是大家伙吃早茶的时间。”
他接着把情况说了一下。
事情要从凌晨之前说起,他说他昨天收拾好了营地的木板后回到了城里,一切正常,吃喝拉撒然后睡觉。
睡到凌晨的时候他做了个梦,梦见牛八刀来找他。
牛八刀是拉着一个姑娘的手来的,这姑娘头上盖着红盖头、身上穿着大红嫁衣,牛八刀说姑娘是来找他去成亲的,他这就要办婚事了,特意来请他去吃喜酒。
“小的当时就感觉不对,因为小的以前是流浪汉,刚刚进入衙门里头当差,衙门的同僚都看不起小人,拿小的当一泡臭狗屎,踩都不乐意踩小人,所以他们娶亲怎么会找小的去吃酒?”
“小的感觉不对,小的就拒绝,小的说了一些好话,真的,只说好话,净捡好听的说,然后坚决不去,牛八刀很生气,说我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要上来拖我。”
“这时候、这时候,”丁三絮絮叨叨的说着,脸色越来越差,“这时候那个新娘子的下半身没动,它上半身整个扭转了半圈——真的,王大人,它就是拧了一半,就是这样……”
他站住然后转身,不过活人的腰不能转一百八十度,他转了转便停下了。
王七麟道:“本官明白你的意思,你无需解释,接着说。”
丁三神经兮兮的说道:“可它能,我不能,那个新娘子能,它上半身一下子转过来,它双手抱在小肚子上的,而且手里抱着个灵位!”
“它说,今天没时间了,吉时已到,让牛八刀先跟它回去拜堂,下一个吉时它还要去找海哥——哦,就是方海,它还要去与方海拜堂成亲!”
“这个梦小人做的莫名其妙,然后觉得很害怕就醒来了,当时衙门里头养的雄鸡恰好叫了起来,外头天也蒙蒙亮了……”
说到这里丁三伸手去神经质的挠头,挠的头皮屑乱飞:“小人感觉很不对劲,起床去打开衙门准备干活,这时候乱了起来,芳草苑的一个龟公跑来报案,说昨夜牛八刀在他们那里过夜,结果今天早上姑娘醒来发现他死掉了!”
“死的很诡异……”
他正要说下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塔塔塔……”
马蹄声传播极快,王七麟去路边躲避,结果丁三没有反应过来,还在一边走一边胆颤心惊的介绍牛八刀的死状:
“他面朝北跪在地上,身上披着红布,脖子上挂着……”
骏马奔袭极快,从他听到声音到接近仅仅用了几个呼吸!
而直到此时丁三才听到马蹄声,他顿时呆住了。
王七麟反应快,一个箭步上去拉起丁三跨步到了路的另一边。
几乎就在他落下脚步瞬间,一阵快风吹过,有骏马矫健的身躯呼啸而过。
后面紧跟着好几匹骏马,全是高头大马,马上骑士身穿锦缎所成的劲装,姿态潇洒而狂妄。
王七麟大吃一惊,他起初听到马蹄声如此急促还以为是朝廷衙门的快骑在送信,但衙门的快骑断不可能是如此穿着!
他问道:“这是什么人?为什么骑马……”
话还没有说完,丁三一下子跪下了:“大人,您救了小的一命,小的给您磕头了!”
王七麟扶起他问道:“这到底什么人?”
丁三说道:“乃是锦官城的王公贵少,领头的乃是祯王第三子刘寿。”
王七麟皱眉道:“城内的王公贵少们生活还挺健康,他们这么早就起床了?”
丁三苦笑道:“他们应当是还没有入睡。”
徐大也皱起眉头,道:“他们在做什么?一大早纵马狂奔,这是什么事?”
丁三平静的说道:“这是王公贵少们在赛马,清早城内没多少百姓出门,天色又是大亮,自然正是城内赛马的好时候。”
王七麟一听,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在城内赛马?这群狗日的有够嚣张!”
577.死掉的捕头
听到王七麟以责问语气提及刘寿等人,丁三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徐大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道:“你怎么这么胆小?有什么该说的你就说,放心,大爷在这里,这锦官城没人能动的了你!”
丁三抬头看了看两人,苦涩的笑了:“敢问徐大人能一直待在锦官城么?”
这话徐大可就没法接了。
但丁三也没有怂到不敢说话的份上,他幽幽的说道:“这算什么嚣张?今日小王爷只是赛马罢了,他有时候还会赛虎呢,他有老虎为坐骑!”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骑着老虎在这街道上赛跑?”
丁三点点头。
王七麟的脸色阴沉下脸,他又问道:“那老虎有没有伤过人?”
丁三说道:“明面上来说没有,他们所驾驭的老虎相传是山中九黎人所驯化的,大多数时候倒是很老实,没有命令不敢伤人的。”
“那暗地里呢?”徐大笑嘻嘻的问。
丁三吞了口口水,低声道:“小的也不清楚。”
王七麟大概有答案了。
俞大荣状告祯王的十大罪中,有一条罪名便是‘为人残暴,抓人进牢笼纵虎于其中,使其于内搏杀’。
看来祯王用来伤人的虎在儿子手中另有用途。
不过仔细想来这帮官三代也真会玩,竟然骑着老虎来赛跑,简直是作死!
蜀女多秀媚,锦官城百姓不管有钱没钱都喜欢玩,所以城内勾栏院众多。
当地勾栏院是分等级的,总分天地人三等,芳草苑是最低等的人等院,去里面玩的多是寻常百姓和牛八刀、方海这样的不入品小吏。
此时街道上的布庄、粮店、杂货铺子等还冷清,而勾栏院门口则比较热闹。
男人玩了一夜后踏着晨曦离开,正好现在早餐馆子开门了,他们便去舒舒服服吃一个早茶,吃饱喝足趁着天气还没有热乎起来回家去睡觉。
白天天热,他们正好睡觉,等到傍晚天气凉快了,他们再出来继续找乐子。
当地稍微有点闲钱的人都是这么过日子,徐大听丁三介绍后大为艳羡。
王七麟道:“不对呀,你们锦官城虽然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可还是寻常百姓多吧?寻常百姓要过日子就得勒紧腰带吧?看你们城里吃喝玩乐店铺这么多,都是谁来支撑这消费?”
丁三说道:“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也有穷人的活法,穷人顶多不去嫖女人,但可以出来吃点好吃的——实际上我们城里头的百姓就没有几个会自己做饭,绝大多数人都是出来吃饭,大不了多吃点素菜,少吃荤腥好菜。”
锦官城人大方而热情,有早餐铺子的小二听到他们的话便探头出来笑道:“有钱就吃口水鸡、羊肉汤锅撒,没钱也可以吃个冰粉,我们老倌家的手搓红糖冰粉最地道!”
丁三点点头道:“这家的冰粉着实好吃。”
徐大掏钱立马来了两碗。
王七麟也掏钱,店小二诧异道:“这位大爷不是要了两碗吗?”
“那是他自己的,从他嘴里抢吃的,与虎口夺食没有区别。”王七麟笑。
冰粉着实是好东西,黏软细腻、爽滑清凉,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很像王七麟梦中见过的果冻。
一大碗冰粉本身颤颤悠悠、晶莹剔透,上面撒了山楂片、软红豆,浇上浓厚的糖水,看起来就有一股清凉的感觉,里面洒上点细碎的冰块后能将暑气击碎。
王七麟舀了一勺进嘴里,这真是入口即化,舌尖轻轻一碰它便爆裂开来。
冰凉水润的粉在口中旋转跳跃,滋味甘甜,能在唇齿之间萦绕好些时候。
店小二一看他露出享受的表情立马上来推荐口水鸡,徐大问道:“七爷,试试?”
王七麟道:“先去芳草苑,等把那边的事办了再回来试试。”
他们草草吃了冰粉出门,然后走出几步后听见店小二和早起的食客在聊天:“这哪里来的外地人?大清早就忙着去园子?真性急,也不怕虚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和徐大很生气,特别是王七麟最生气:老子天天补,补的油光满面、眼里冒火,你们是瞎了眼吗,竟然怀疑老子虚?
芳草苑是个古旧木楼,现在里头还不算很乱,就是门里门外、楼上楼下总有女人在探头探脑。
她们显然已经得到内部消息知道牛八刀出事了。
丁三到来,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急匆匆走来拉住他的手说道:“三儿,你刚才去哪里了?这两位是……”
“这是芳草苑的一个老鸨。”丁三先给两人介绍了一下,然后又对那老鸨使了个眼色,“这是听天监的大人,你赶紧把无关人等都带走,该进屋的进屋该走人的走人,别它娘的吵吵闹闹!”
王七麟上了顶楼。
对于这种低端勾栏院来说,牛八刀这样的衙门班头已经算是身份尊崇的贵宾了,所以他每次来都是找芳草苑的红倌人、当红头牌。
木楼里头到处飘荡着低廉的胭脂香,另有压抑不住的淡淡汗臭和石楠花香。
老鸨驱赶了探头探脑的姑娘们后急匆匆赶回来,小声说道:“昨天傍晚八爷和方爷到来,他们出手阔绰,方爷找了晴香,而八爷则花重金给我一个女儿梳拢……”
王七麟推开门随口问道:“梳拢?什么叫梳拢?”
老鸨愣住了。
徐大哈哈大笑,他搂着王七麟肩膀低声道:“给黄花大闺女**就叫梳拢,这是有讲究的,勾栏院里头还要搞个仪式呢……”
“庆祝一个清白姑娘掉入火坑吗?”王七麟冷冷的接话。
徐大想了想后不笑了,骂道:“狗日的世道!”
丁三眼疾手快推开门,他进门一看,普普通通的装潢,房间分三间,左边是茅房,中间是个厅,右边则是姑娘接客的闺房。
牛八刀跪在厅里,朝着正北跪的规规矩矩。
王七麟等人进门,门后响起一个呆呆的声音:“它、它来了,怎么会这样?”
门后是方海,他光着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宽松的裤衩子,露出干瘦的胸膛和麻杆似的两条腿,满脸惶恐、眼神惊慌,像大旱之年被套住的野兔子。
徐大给他一脚喝道:“去把衣服穿齐整了,你好歹是吃皇家饭的,看看你如今成何体统?”
方海苦涩的撇嘴嘿嘿一笑,他喃喃道:“我都快要死了,今晚就要死了,有啥体统不体统的?”
“不对,我得穿戴整齐了,嗯,穿戴整齐到时候上路能好看一些。”
王七麟先没管他的疯言疯语,而是去看牛八刀。
如今他已经不是刚出茅庐时候的小菜鸟了,自己便能从一具尸体上看出许多东西。
牛八刀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双手拄着地、脖子上挂着红绸子,红绸胡乱系在一起,眼睛大睁、面皮死灰,身上缠绕着异样的阴冷气息,这自然是被鬼给害死的。
王七麟蹲在他面前看他,面前是因为瞳孔扩散而变得惨白的眼珠子。
很瘆人。
他从上到下仔细扫了一遍,对徐大说道:“徐爷,你过来看看,能看出什么来?”
徐大抠了抠鼻孔看向牛八刀,说道:“他死前应该很高兴,你看他笑的,笑的怎么这么瘆人呢?”
“他这是跪着干什么?跪谢隆恩?嘿,跪的姿势很板正,这是跪谢爹娘的养育之恩?”
王七麟说道:“你还真猜对了,这就是婚宴上新郎官叩谢爹娘养育恩情时候的姿态。你看他右手,他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
徐大低头一看,道:“酒盅?交杯酒?”
王七麟点点头。
他让丁三带走老鸨,然后对方海说道:“说说吧,你们干过什么亏心事?人家女鬼找上门来了。”
方海苦涩的笑道:“大人明鉴,小的能做什么亏心事?小的可是衙门的差役,绝不敢做违反国法的事。”
王七麟说道:“哦,本官明白了,你们这是做了违反国法的事!”
方海抬头呆呆的看他,脸上又是露出笑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坚定的摇头说道:“大人,我们没干违反国法的事,小人是老实人……”
“行了,屁话别说了,”徐大不耐的在他脑门上甩了一巴掌,“你若是想活下去,那就老实的交代你们干过的坏事,否则大爷看你是有心理准备了,应当知道自己挺不过今晚吧?”
方海却咬死口风,说他和牛八刀就是没干过什么违法犯纪的事。
见此徐大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你们是挖人祖坟还是杀人放火了?这是犯了多大的罪,竟然宁可死都不肯把罪名说出来?”
王七麟也猜到了这一点。
路上听丁三说的时候,他还不能判断出牛八刀做了什么孽所以才遭到女鬼报应。
可是进门看到方海这个熊样他就知道了,既然丁三被牛八刀找过,这方海肯定也被找过了,这伙人肯定干过什么坏事。
方海是个老官油子,他在衙门厮混二十多年,是个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他咬死说自己冤枉后,王七麟和徐大一时没办法——总不能给他上刑吧?
王七麟索性去找丁三,盯着他问道:“你跟着牛八刀和方海,干过什么坏事?”
丁三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立马又跪下了,激动的举起手叫道:“王大人、王大人请您明察,小的确实跟着八哥和海哥做过吃霸王餐嫖霸王妞的事,可这些事不至于要被女鬼夺命吧?”
王七麟问道:“你们有没有,强暴姑娘?”
丁三叫道:“没有绝对没有,这个不敢干呀,就是在这芳草苑里头玩过霸王妞,但也没有逼迫人家,更没有逼死姑娘,不可能就因为这事去自杀去变成鬼。真的,小的可以发誓,大人,您可以明察!”
他的胆子小,王七麟相信他不敢对自己说谎。
徐大出去找老鸨等人打听了一番,回来后他冲王七麟点点头,意思是丁三没有说谎。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是牛八刀和方海的跟班,那他们两个干过什么坏事?”
丁三一下子怔住了,嘴巴嗫嚅,不敢说话。
王七麟不耐的说道:“牛八刀死了,方海也死定了,你不用害怕得罪他们。另外你们碰到的事可与本官无关,本官大可以撒手不管,你明白本官意思吧?”
丁三急忙说道:“大人您先别生气,小的不是不想对您隐瞒什么,而是、而是八哥和海哥挺不是玩意儿的,他们干过的坏事挺多,小的刚才在合计,在琢磨给你怎么说!”
他抹了把嘴巴,犹犹豫豫的说道:“他们两个,嗯,放高利贷,听说逼死过人。”
“他们还给一家赌坊当打手,在赌坊里头有股,那赌坊名声很臭,也有人在赌坊被骗的倾家荡产,最后卖儿鬻女卖媳妇……”
“还有还有,嗯,他们在山里头捣鼓过死人,给人配死人亲啥的……”
王七麟心里一动,想起了初见三人时,牛八刀与方海身上的尸臭味。
于是他便忽然问道:“前天夜里本官第一次见着你们的时候,你们那天背过尸首?背过南诏人的尸首?”
丁三摇摇头说道:“回禀王大人,这不敢呀,都是凶杀的人,我们哪敢碰?是听天监的大人给他们收的尸,我们就是负责裹草席子和看守。”
听到这里王七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回到屋子里一脚踢在方海胸膛将他踢得在地上翻滚几圈,哀嚎连连。
“别叫了,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了,以后遭受凌迟之罪的时候怎么办?”
一听这话方海真不叫唤了,他猛的爬起来叫道:“王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丁三把你们的罪都告诉本官了,难怪你宁肯被鬼害死都不敢说出自己的罪孽,原来是犯下滔天大罪,一旦东窗事发会被处以极刑!”
“贩卖尸首!侮辱亡人!”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凝视方海,语气森然,“而且你们竟然敢从南诏使团中偷尸首,这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话把方海的防线给击溃了!
他惊慌的说道:“王大人你可别听那孙子的话,他是胡说的,他嘴巴靠不住不是他这个人就靠不住,嘿,你以为他是什么老实人?你以为他会说实话?”
“狗屁!”他突然愤怒起来,“那孙子就是个流浪汉,他为什么能进衙门?因为我们虎头儿看他可怜经常去帮他,他这些年能活下来多半是靠我们虎头儿照顾!”
“结果他做了什么?嗯?我们虎头儿得罪了祯王,想要离开锦官城去山里躲一躲,然后去京城告御状,结果呢?结果想通过他掩护扮作乞丐逃出城去,他却把我们虎头儿给捅了出去!”
说到这里方海气的眼珠子都红了,他跳着脚骂道:“我干他姥姥!我日他先人!这狗崽子,这恩将仇报的狼崽子,他是养不熟的野狗!”
王七麟的拳头握了起来。
虎头儿……
得罪祯王被杀……
他趁着方海在气头上问道:“你们虎头儿,就是被祯王给打死的那捕头?”
方海道:“是,就是他!”
王七麟又问道:“那祯王为什么要打死你们捕头?你们捕头要状告他什么?竟然让祯王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打死一个官家捕头?”
方海愤怒的情绪冷静了下来,他抬头瞥了王七麟一眼后不说话了,又瘫在地上。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你已经命不久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海努力的吞了口唾沫,怯懦而期盼的说道:“王大人,小的可以向你告密,可是你得保住小的小命。”
王七麟说道:“本官向你承诺能保住你的小命,你就信吗?”
方海说道:“若是我们锦官城听天监的大人们承诺,小的不信,可你王大人的承诺小的信!”
“小的听说过您的威名,您是来锦官城查祯王的,您连祯王都不怕,敢跟皇亲国戚对着干,您是一言九鼎的铁汉子!您是从不违背良心的好官!”
王七麟失笑,说道:“你不必把本官抬的太高,实话实说吧,如果仅仅是有鬼缠上你,本官救你一命是小意思,可是你们作恶太多,本官即使从鬼手中救下你的命,也得把你送入监狱!”
方海脸色黯然,捂着脸跪在了地上。
他确实干过太多昧良心的违法事,所以他宁可死在鬼手中。
因为看牛八刀的样子,死在鬼手中好歹挺舒坦的,应当是在跟女鬼拜堂成亲时候死的,这样好歹强过被朝廷处以极刑。
王七麟能猜出他的心思,便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死在鬼手中会舒服一些,是吗?”
方海情不自禁的看向他。
他继续冷笑:“若是这样,为什么世间人特别是我辈修士最害怕死于妖魔邪祟手中?”
“很简单,对于人来说,若是正常死亡那阴魂会去往阴间投胎,这辈子就算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没有牵挂。”
“可是死在鬼手中?那就等着做鬼奴吧,等着被鬼祟去折磨吧!到时候才是真的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这里方海惊恐的往后倒退两下,他瞪大眼睛叫道:“不不不,不能啊!”
王七麟放缓脸色说道:“你把你做过的恶事都交代了吧,本官给你个承诺,若你确实死罪不可免,那一定给你个痛快,不会让你受折磨。”
“你若是罪刑不是很过分,那本官会向朝廷为你求饶,为你减刑,起码能保住你的一条命,顶多去做几年牢!”
这话大大的宽慰了方海,他叫道:“王大人饶命,请王大人救救小的,小的以前是鬼迷心窍,也是被逼的,是是是牛八刀逼我呀,逼小的去干坏事,因为小的、他是小的班头,小的只能听他的!”
“就拿恶鬼讨命的事来看,王大人你看,那女鬼也是先害死他……”
王七麟不耐道:“你直接说关键——”
方海垂头丧气的说道:“王大人说的没错,我们捣鼓过南诏使团的尸首往外卖,前天夜里遇到您之前,我们刚把一具女尸给偷运出去交给了一伙专门配冥亲的人。”
“应当就是那具尸首在作孽,昨天夜里它们入小的睡梦了,八哥带着那鬼新娘来给小的送喜帖,说他要成亲了,让小的去吃宴席,小的一时手贱想与他开个玩笑,竟然去掀开了鬼新娘的红盖头。”
“结果!小的刚碰到红盖头就被八哥给推开了,小的没看到那红盖头下新娘子的脸,可是红盖头掀开了一些,小的看到了它脖子上的线痕!”
使团的人都是被斩首而死,他们要往外贩卖女尸,就得给人家固定好脑袋,而唯一的办法便是用针线缝上去。
王七麟一听恼了,伸手重拍桌子喝道:“谁他娘要知道这些屁事?本官要知道的是——祯王为何非要杀你们虎头儿!”
578.该来的终究会来
见王七麟忽然愤怒,方海吓了一跳。
他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噢噢,对,大人是来查祯王的。”
“祯王、祯王很多罪刑,虎头儿是个正直人,他一直说当官要为民做主,他是好官呀!小的进了衙门就是跟着他的,一直是他带着,小的最仰慕他了……”
王七麟的手开始抽动妖刀。
说什么废话!
方海见此急忙说道:“虎头儿一直在调查祯王,祯王就是我们锦官城里的土皇帝,他罪名可多了,以前蜀郡遇上天灾,朝廷赈灾,他便会贪污赃款!”
“还有他跟山里的九黎峒有交易,九黎峒给他当奴才,他纵容九黎峒侵占百姓家财,现在山里的良田都让九黎峒给强占了,老百姓下来告状,他们来过我们衙门,可是没用,全让祯王给镇压了!”
“但虎头儿正直,他偷偷调查这回事,祯王一看他不好控制,于是就杀了他!”
王七麟问道:“证据呢?”
方海绝望的摊开手道:“证据?肯定有证据,要不然祯王不会害怕虎头儿去京城告御状,可是小的就是个皂隶,是个猪狗一般的小人物,哪能知道他把证据藏在哪里?”
“不对,现在证据已经让祯王给拿回去了,大人,你要查祯王,没那么容易的,其实这些年来不少人想扳倒祯王,但祯王乃是当朝圣上的胞弟,谁能扳倒他呢?”
说到后面他开始劝说王七麟:“您是外面来的大官,您不知道我们锦官城的情况,唉,这锦官城被他经营的滴水不漏呀!所以要小的看,大人您不如……”
“闭嘴吧。”徐大踹了他一脚,“你先想想你自己的事,现在你犯下死罪,赶紧想办法戴罪立功,只有这样才能减刑。”
方海慌张叫道:“多谢徐大人提醒,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定戴罪立功,小的这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给你们说出来!”
外面响起整齐划一而沉重的脚步声,有一队人正在走近。
老鸨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响起:“大人,就是这里,里面已经有你们听天监的大人了……”
“有我们听天监的人了?”一个冷硬的腔调响起,“我们听天监先前开门接到你们的报案人后便派我等过来了,里面怎么会有我听天监的人?”
声音渐近,一队身穿玄衣夏装的汉子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看到王七麟和徐大后,这队汉子或者眨了眨眼睛或者舔了舔嘴唇。
王七麟从他们的微表情能看出来,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也没打算隐瞒身份偷偷进入锦官城,那样行事更不方便。
于是他便亮出铜尉印和观风卫的卫首官印,六个汉子齐刷刷矮了半截来见礼:“卑职等见过王大人、徐大人!”
王七麟招手道:“诸位同僚请起,既然你们来了,那这案子就交给你们吧,本官不多插手了。”
领头的汉子急忙说道:“王大人言重了,您乃是咱们听天监的断案高手,卑职等正需要您的指点。”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的案子,死掉这个人与一群山里人联手做倒卖和盗窃尸首的生意,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去偷到了南诏使团中横死的尸首,应该是南诏人有什么秘术,死后来找他们复仇,你顺着这条线去查一下,应当能查到真相。”
带头汉子再度抱拳行礼:“多谢王大人提点,卑职遵命,这就去查。”
王七麟指向方海道:“看好他,今夜他可能有危险。”
带头汉子道:“遵命!”
他点点头又问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带头汉子急忙说道:“卑职不敢当王大人的‘大人’之称,卑职姓赵名为赵不离,乃是听天监锦官城驿所的一名小印。”
王七麟道:“原来是赵大人,那本官想借问一句,前两年的时候锦官城里好像发现了一块到了午夜便发出唱戏声的古怪石头?可有此事?”
赵不离从容的说道:“王大人所言不错,确实有这回事,这石头真是奇特。”
“石头如今何在?”
“在祯王府邸,前年王爷有贵客临门,他们得知锦官城内有一块奇石后大为好奇,便借去赏玩。”
“迄今未还?”
“未还。”
王七麟心里一跳,又与祯王有关。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后两人出门离去。
此时街道上开始有了人气,店铺纷纷开门,百姓趁着天气还没有很炎热出来采买。
街头售卖小吃的人很多,有人挑着担子在叫卖:“红糖糍粑、红糖冰粉喽!熟芝麻、黄豆碎、红豆沙,酒酸味的醪糟,老丁家的红糖冰粉喽!”
好几个人立马围上去,其中一个青年以北方口音问道:“掰掰,介是嘛东西?”
走在前面的大汉笑道:“这是冰粉,丁家的冰粉,全锦官城头一号,其他的用你家里话说那都是二把刀,就他家最好!”
青年精神一振,笑道:“那得尝尝喽。”
王七麟和徐大也凑上去买。
挑担子卖冰粉的不讲究卫生,担子桶里有木碗,一人一个碗,一碗都是冰粉,前面的人喝完卖粉老汉立马又会舀上冰粉继续给后头的人喝。
青年见了瘪瘪嘴:“介玩意儿太埋汰了。”
老汉笑道:“外乡人呐?”
青年点点头。
老汉拿出一个新碗递给他:“外乡人有优待,其实大家伙都是一个碗喝下去,这有啥?能有啥不干净的?”
徐大说道:“我们也是外乡人。”
老汉惊奇的看向他们问道:“哦,你们是一起的?那你们自己人不嫌弃自己人吧?你们两个用一个碗便是。”
徐大摇头道:“您老这耳朵可不大灵敏了,大爷跟他怎么会是一个地方的?我们口音就不一样!”
老汉哈哈大笑,拿出个新碗舀了一碗粉递过去。
王七麟接过这碗冰粉,但手掌只在碗上切了一下,接着便顺着老汉手臂去扣他的肩膀。
老汉身躯如蛇般扭动,宽松的衣衫顿时落下整个人退出去十步远。
速度快如鬼魅。
王七麟扔掉衣衫喝道:“好俊的腿法。”
四周风云突变,徐大护住脸往后退。
开打了!
四周几个人瞬间扑向他,他体内真元瞬间澎湃翻滚,浑身上下烈焰焚烧,衣衫被烧掉露出皮肤,青石般带纹路的皮肤!
太岳不摧神功!
王七麟无惧浑身火焰,劈手将妖刀刀鞘砸向近前青年接着回身出拳,一拳砸出,空气震荡!
“剑出!”
开门剑一记瞬移出现在老汉面前,老汉身前也有飞剑窜出,这些剑很小很细,如同一大把钉子。
诸多小小飞剑缠住开门剑,接着其他五把飞剑从它后头飞出,景门剑当头,带起旋风将小飞剑全数劈开。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这样当一点金光从空中落下的时候无人察觉,有人抓住徐大肩膀去抠他脖子,徐大同样回身便是一拳砸出——
海碗大小的拳头上金光鼎盛,一拳击出,风声呼啸!
王七麟与青年一拳相撞,他瞬间捏内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者字真言启动,万物之灵力,任我接洽!
浑身之战力,凝聚一团!
大神牛之力溶于一处,澎湃的真元灌入一点,双拳相撞,其声轰然!
青年走的也是刚猛路子,挥拳的时候速度极快力量极大,衣袖竟然被罡风撑碎。
可是双拳相撞他也不是王七麟对手,只听轰鸣之后是咔嚓脆响,他的臂肘瞬间被砸的往外弯出。
六把飞剑回击,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刚施展手段便被飞剑缠住。
青年遭受重创无力再战,旁边的汉子抓住他往后退。
王七麟眉目凌厉霸道,另一只手一翻手腕抬脚踢在刀柄上将妖刀给踢飞了出去。
老汉没了飞剑纠缠御使几十柄小剑杀到他身后,喝道:“死!”
注意力被提着青年跑路那大汉吸引的王七麟猛的回头,张开嘴也是一口气喷出:“滚!”
真元化为真气从他口中震荡而出,而这口气竟然带着鲜艳的彩色,如同喷出一道彩虹。
老汉当面被喷中,他本来要将王七麟笼罩在小剑群里将之绞杀,结果被彩色真气喷到后猛的尖叫一声,双脚踏地疯狂往后退:“五毒雾?不对!虿瘴!你怎么能……”
谢蛤蟆从一处屋顶飞下,符箓甩出大喝一声:“六丁六甲,急急如律令!”
王七麟就猜到自己一方进入锦官城后肯定有伏击等候,所以这次出门来查看牛八刀情况的时候,他特意只带上了徐大,让谢蛤蟆暗中策应。
按照他的猜测,他以为牛八刀尸首会被人换掉,攻势应该在勾栏院展开。
然而并没有。
攻势是在他出门的时候。
这波伏击者也是脑缺,他虽然第一次吃冰粉,却知道这玩意儿不能挑着担子来售卖——即使挑着担子售卖也应当是找个阴凉处去摆摊,而不是皇而堂之的在烈日下叫卖。
他猜应当是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发现自己和徐大早上对冰粉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喜欢后,便临时设下这陷阱——
卖给他们的冰粉有问题!
老汉后退,挥手便是一蓬腥臭赤水。
这毒水很怪,出现瞬间只是一捧水散落,可是接着一滴水能生出十滴水、十滴水化作千滴水,最终是瓢泼大雨迎面而来。
王七麟拧腰快步错开闪躲,可是古怪的事情发生——瓢泼大雨中途转向继续追他,而且速度极快!
他没料到这东西会变向,错失先机,雨水迎面而来,他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更厉害的是这雨水临近他后猛的扩展开来,如同一张水网要包裹住他。
就在此时他张开的口中冒出来个小脑袋,又是一张嘴巴张开:
十咦奋力往后呼吸,赤红血水之中的腥臭味道顿时化作一阵快风被他吸走。
老汉看到了这一幕,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雨水落下,就跟被谁泼了一样。
王七麟当自己参加了泼水节,并不去管这种小事,反正他有太岳不摧神功护体。
冲破水幕他冲老人双手结印喝道:“剑出!”
风声来自裆下。
老汉中毒,脚步踉跄,努力逃避却也未能避开突袭而至的听雷神剑。
滚雷轰鸣声中,血雨飞溅!
他半边屁股被轰没了!
八喵从阴影中窜出来甩动尾巴便是冲他脚腕一顿锤,老汉没有再躲避,而是惨然一笑:“死于虿瘴之下,死得其所!”
仅仅三招,老汉身死!
其他伏击者吓炸了,立马开始撤退。
王七麟转身去阻拦他们,街道两边院子里又暗器袭来,地面接着爆裂炸起,烟尘滚滚!
有人在接应他们!
伏击者互相掩护要离开,王七麟盯住了一个,六把飞剑环绕这人身边轮番刺出,这人绝望的腾身飞起想要做最后挣扎,见此王七麟唤回听雷踩着追上,双手拍出,火焰印沸腾!
这人回身与他快速交手,两人身在半空迅疾交锋,下落中他想要收手后撤。
王七麟闪身跟上伸手将插在地上的妖刀一把拔出,六把飞剑轰击伏击者,他手忙脚乱拍飞六把剑,却已经浑身伤痕。
妖刀带着寒光从他身边掠过,一道鲜血压住烟尘,几乎在瞬间一颗脑袋旋转着飞空。
王七麟一脚将脑袋踢向旁边飞出暗器的院子,但更多的烟尘弥漫开来,他只好先往后退避去避开烟尘。
等到烟尘散落,伏击者也已经没了踪影。
地上留下四具尸首,徐大还缠住了一个,王七麟和谢蛤蟆从两边夹击,劲风横扫、罡气喷涌,这人挡了两招让燃木神刀给劈了!
王七麟气的差点要揍徐大!
好不容易能抓一个活口,结果又让徐大给毁了!
但这也不能怪他,现在是天兵附身,他控制不了身躯,而天兵没有思维,只能被动作战,所以他只能一脚踢在尸首上去泄愤!
尸首飞出,化作血肉碎块,漫天都是鲜血往外飞。
芳草苑的三楼窗口,赵不离等听天监官吏看的目瞪口呆:这么狠吗?
王七麟伸手,十咦从他皮肤下钻了出来落入他手中,被他藏入怀里。
能确认老汉有问题也要感谢十咦,他接下冰粉后,十咦便主动进他皮肤下,给他进行了提醒。
十咦脱胎换骨为小童后有御毒本领,能汲取毒素也能喷出毒素,刚才他一口气喷出,其实正常来说就是一口真气。
他的本意仅仅是喷开老汉驱使的小剑。
结果十咦当时钻入他体内,他一口真气喷出竟然带剧毒!
而且按照那老汉所说,这东西叫虿瘴。
他倒是不清楚虿瘴是什么,不过从名字能判断出,应当是毒虫瘴气。
这虿瘴威力强大,立了大功。
老汉一行显然了解他的修为和手段,防住了飞剑和妖刀,但他没有防住王七麟能口喷虿瘴。
结果他本想近身搏斗,却被王七麟一口气给喷死了……
赵不离一行人面面相觑,站在个六楼很显眼,跟峨眉山上喜欢看戏的猴子一样。
王七麟冲他们喝道:“下来!”
赵不离夹着菊花便跳了下来,叫道:“大人恕罪,卑职等援手来迟……”
王七麟阴沉着脸说道:“带本官去见你们铁尉!”
听天监在锦官城内设有三级官署,锦官城的府城驿所、郡城驿所还有玉帅的西南州驿所。
不过西南州最乱之处是古滇和十万大山,所以玉帅平日里很少待在锦官城中,这样王七麟算是少了几分掣肘。
但锦官城所属的蜀郡和荆楚郡一样,都属于一个金将管辖,雷勇杰!
雷勇健死在王七麟手中,所以他相信雷勇杰一定会给胞弟复仇,为此他已经等待许久,结果雷勇杰迟迟没有露面,让他非常纳闷。
谢蛤蟆给他分析说是雷勇杰不想跟他正面冲突,而是在设下陷阱坑他或者等他犯错,到时候以朝廷势力来对付他,对他一击必杀。
王七麟去往驿所,锦官城铁尉叫做唐锡,整个蜀郡是唐门地盘,蜀郡内所有府城的铁尉都是唐家人,当地铜尉也多数是唐门弟子。
唐锡是个老好人面相的中年汉子,得知王七麟身份后很客气的见礼,立马奉上好茶还送他们礼物。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七麟便缓和脸色将他遇到的偷袭说了出来。
唐锡得知他刚刚遇袭脸色顿时变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这是卑职的错,让王大人、徐大人受惊了!看来我锦官城近些日子乱子不少,不知道是哪些贼子盯上了此地!”
王七麟道:“先是南诏使团覆灭,又是我观风卫遭到围攻,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唐锡谨慎的说道:“这个卑职不敢说,但卑职立马会调查两件事,一旦有所发现,一定及时上报大人!”
王七麟抬抬手勉励他道:“有劳唐大人了。”
这时候谢蛤蟆微微笑了起来,说道:“无量天尊,唐大人,你知道先前偷袭王大人和徐大人的贼子,用了什么武器吗?”
唐锡苦笑道:“还请道长海涵,本官是从三位口中才知道你们遇袭之事,所以,具体详情还不了解。”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老道若是没看错,他起初以剑林作战,临死之前则用了腥风血蜮,而据老道所知,腥风血蜮乃是你们唐门的内门八器吧?它怎么会落在一群刺杀朝廷命官的贼子手中?”
唐锡呆住了,道:“他们用了腥风血蜮?道长你确定?但腥风血蜮降世必有血光之灾,你们之中……”
谢蛤蟆一甩长袖喝道:“你唐门暗器独步天下,但并没有天下无敌,腥风血蜮降世必有血光之灾这种话你们唐门说给自己人听没关系,说出来难免贻笑大方。”
“今日贼子所用正是腥风血蜮,不过被王大人给挡住了,也幸好王大人修为高深能挡得住腥风血蜮,若是换我观风卫其他人,今日肯定要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