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搵财鬼,金银童子与银伥
一门五烈士。
羊家本来在寨子里便有好名声,家中五个孩子一起壮烈在边陲,这是大义。
族长父子是深明大义的人,除了老夫人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棺材,他们又操持了四口棺材回来,将四个汉子送入其中,一起摆放在村寨祠堂。
日薄西山,夜幕初降。
夕阳光挣扎着下山,炫亮的繁星淡淡的挂上了夜幕。
羊五弟整理了衣服准备出门去祭祀母亲。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说道:“今夜会有阴差来,你莫要捣乱,一切要守规矩。”
羊五弟遵从的说道:“请王大人放心,卑职晓得规矩与纪律,绝不会乱来。”
他顿了顿,又面露凄楚之色:“我们兄弟未能给老娘养老送终,这已经是不孝,老娘上路,她这一辈子问心无愧,入了阴曹地府是去寻好人家,这样卑职怎敢阻拦她?那岂不是大不孝?”
王七麟又拍拍他肩膀,道:“余生,你要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好好的去做事,去给你娘给你哥哥们积阴德。”
羊五弟抱拳道:“卑职从命!”
他们出门走向祠堂,结果隔着老远就发现祠堂里头有些吵闹。
羊五弟见此顿时怒了。
他母亲和兄弟们都在祠堂停灵,此时在祠堂吵闹分明就是要闹他们死后不安,这在山里是大事。
王七麟虎着脸走去,看到他们到来,壮汉族长俀礼叫道:“大人们来了,你们来的正好。”
“怎么回事?为何在此地吵闹?”王七麟压低嗓音、忍着怒气喝道。
壮汉族长无奈道:“大人,实在是有麻烦事,羊家治丧,我们寨子今晚吃席,于是先前那会我们便只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看门,其他人都先去吃饭。”
“结果回来以后就看见这两个人晕倒在地,我们急哄哄将他们给救醒,他们醒来却打架,厮打的时候两人身上掉落出几块银子,然后他们都说是自己的,说另一个人抢他的钱财。”
“可是这两个人我们都知道,很穷也很抠门,一个穷的拉泡屎都舍不得拉到别人家田地里,一个在外头的时候憋泡尿也不舍得随便撒掉,还要跑回自家水田里才撒尿,他们哪能有金银这等……”
“我们俩就是有。”两个瘦削的贫苦汉子涨红脸说道。
这两人衣衫上补丁摞着补丁,其中一个的裤子简直就是用补丁给拼凑起来的,满脸都是营养不良的青黄色,确实不像身怀金银的富家。
俀礼喝道:“闭嘴,这里哪有你们俩插嘴的份?滚一边去。”
一个年纪颇大的老汉说道:“这些金银绝对是我们赵家的,寨里人都知道,我们赵家祖宗来的时候有钱,带着金银珠宝搬来的。这祠堂就是我赵家主持着修建的,当时一定藏了钱在里面,结果今天让他们给翻出来了。”
其他人顿时反驳,七嘴八舌只为财。
王七麟听着古怪正要问,又有人叫道:“大人,你的狗趴在棺材上,还有黑猫、还有黑猫,快让这只猫离开祠堂,黑猫不能进祠堂!”
趁着门外大乱,九六和八喵都钻进祠堂了。
一个青年赶紧上来驱赶它们两个,八喵拉开拳架从他裤裆下掠过。
这青年顿时跪下了。
脸色涨红如鲜猪肝。
顿时鸡飞狗跳,人嚎鬼叫。
王七麟用余光扫羊五弟,看到憨厚老实的小青年快气炸了,两个眼珠子跟要暴突出来似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进去拎起八喵塞进腰带里别住,又去抓九六,压低声音骂道:“你个小狗娘养的,是不是又欠揍了?是不是八喵把你带坏了?”
八喵跟个大哥大似的被塞在裤腰带里,听到这话它赶紧缩起小爪爪:要挨揍啦!
九六赶紧站起用一条爪子指向棺材嘤嘤叫,泫然欲泣:
妮儿很委屈哒。
谢蛤蟆一抽鼻子立马飞进屋子里,他双手甩出,两个棺材顿时大开,有臭味弥漫开来。
王七麟立马知道不对,这人刚死一天,不可能腐烂发臭:羊家四兄弟的尸首之前也有悍卒之魂在内,所以同样不会腐烂。
而且这股味道也不是腐臭味,王七麟驱动鼻神冲龙玉,感觉这味道更像是金属的锈烂味,并且这味道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臊——
山精野怪的气味!
看到谢蛤蟆进去开棺,这更是灵堂大忌,但谢蛤蟆一句话震住了所有人:“老夫人的阴魂被偷走了,不是阴差干的。”
羊五弟身躯一震,急忙进屋问道:“道长这话什么意思?我娘的阴魂没了?被人给偷走了?”
谢蛤蟆冷笑道:“无量天尊,可未必是人干的。”
王七麟立马对俀礼说道:“俀族长,那莫名出现的金银呢?拿出来!”
俀礼将几粒银碎块交给他。
王七麟嗅了嗅,一脸嫌弃的将银碎块扔在地上说道:“这是个屁的银子!”
全是金属腐锈烂掉的味道,这绝不是正常金银。
谢蛤蟆说道:“七爷你倒是猜错了,这还真是白银,不过留下白银的不是好东西。”
王七麟便问道:“金银童子?运财五鬼?应该是金银童子吧?”
运财五鬼是五个小鬼,叫做搵财鬼。
它们很有来头,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可不只是形容人兽贪婪的一句话,还说了两种鬼,一种便是人为财死而成的搵财鬼,一种则是鸟为食亡而成的饿死灵。
搵财鬼之所以有这么个名字,是因为它起初出自百越之地,当地方言中有‘搵’这个很常见的字,意思是寻找、寻觅、搜索、得到。
另外还因为‘搵’字音同‘瘟’,搵财五鬼与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贵和总管中瘟史文业等五瘟神相关。
它们是得了瘟疫的人舍不得花钱治病,临死之前还贪婪固守财富者所化成,所以死后也喜欢财宝金钱,会被人御使去偷钱。
金银童子则是一种精怪,它们具体是什么变成的王七麟不知道,但知道它们是小妖怪。
这种小妖怪一心想成为善财童子,于是传说中它们会在夜里出现找夜间行人问话,问题很简单——“你看我长得像不像善财童子”。
回答说‘像’的话,这小妖怪会很高兴的送回答者一些金银珠宝;如果回答说‘不像’,那小妖怪就会把人给害死。
王七麟从这银子上嗅到了山野精怪的味道,故而猜测是送财童子。
谢蛤蟆却摇头,他说道:“都不是,老道若是推测不错,应当是银伥。”
“银伥?”好几个人发出疑问声。
王七麟绞尽脑汁的思索,却也没有想到相关知识点。
这让他很是沮丧,他明明很努力的在夜间补习功课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孤陋寡闻?
徐大挺身而出,笑道:“大爷知道银鲳,这鱼长得很古怪,身躯是扁平的,通体洁白,肉质细嫩,不过它们很凶猛,长着满嘴狼牙……”
“滚!”王七麟往外指。
“就不!”徐大耍无赖。
羊五弟看的流眼泪,我娘的魂灵都没了,让人偷了,你们能不能严肃点?
胖五一为他仗义执言,说道:“七爷徐爷,老五家里出了大事,咱得赶紧给他办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打情骂俏呢?”
“闭嘴。”王七麟和徐大异口同声的说道。
本来笑吟吟的拎着黑豆看热闹的绥绥娘子下意识皱起眉头,她狐疑的捋了捋鬓角黑发,喃喃道:“守宫砂怎么做来着?”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老道长话短说吧,七爷你不知道银伥不必为难苦闷,这是一种很少见的鬼怪,正所谓人知长虎有伥,不知银亦有伥,概莫如是。”
“虎伥是死于成妖虎口者所变,它们会去骗人给虎为食,这银伥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们是被人折磨而死——”
“先是将人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再问他们,是不是愿意给自己守卫金银财宝。被折磨者往往急于寻死而答应,这时候将银子烧融从人的嘴巴中灌入,银伥遂成。”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残酷?”
谢蛤蟆沉重的点头。
吞口说道:“你们人就是这么残忍,这还不算什么呢,哼,你们没见着那些帝王将相为了保护自己的坟墓都会做什么,他们做的才是凶残。”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又没说银伥都是人给炼制出来的,实际上它们之所以少见就是因为人很少会这么干,都是你们妖族抓到人后为了藏起金银珠宝才这么干。”
吞口不说话了,悄悄躲进了阴影中。
谢蛤蟆抚须说道:“《山鬼志异》中有记述,说元芳家于闽,在山峪中得窖金银归,忽闻秽臭不可禁,且人口时有瘛瘚,得知银伥。这书里最早记述了银伥的味道,说是臭不可闻,若是寻常人闻到了会昏厥。”
众人纷纷看向那吃饭时候来守门的两个穷困汉子。
俀礼说道:“不错,我们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俩确实晕眩过去了,当时身上有股子古怪臭味。不过他们两个是我们寨子里数一数二的懒汉,所以我们没想过这臭味是来自银子,还以为是他们身上的。”
王七麟看向两人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两个汉子得知这银子有妖怪有关,顿时老实了:
“大家伙都去吃席了,我们俩在这里守门,但我们俩也有好饭菜吃,还是族长给送来的呢。有野葱炒鸡蛋、炖腊鱼、切腊肠……”
“废话不用说!”王七麟喝道。
一个汉子急忙点头:“好、好,然后我们俩吃饭,正吃着呢,忽然闻见一股臭味,我以为是老甲拉裤裆了,他经常干这样的事……”
“滚,我以为是你放屁了,你最抠门,谁不知道你就干过这样的事?拉肚子了结果把裤腿扎起来然后跑回家。”
“你比我强多少吗?”另一个汉子怒道,“你在被窝里放屁了都要赶紧闷头进去吸干净,还说什么屁是粮食气,吸了更有劲……”
绥绥娘子感到恶心,提溜黑豆要走。
黑豆蹲下拖拽耍赖:“舅娘咱别走,听听,他们满嘴顺口溜,挺有意思的,啊不是,豆想学习。”
绥绥娘子笑嘻嘻的说道:“哟,黑豆想学习了呀?好事,舅娘这次出门带着你的《蒙童须知》,今晚怎么着,抄两遍?”
黑豆缩着脖子灰溜溜的跑路。
王七麟不悦的一跺脚喝道:“少废话,直入主题,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他发怒,汉子们害怕的说道:“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闻见臭味了。”
“对,我们吃着饭闻见臭味了,嗯,闻见了,我们俩骂了起来,结果我一回头看见有碎银块出现在那里……”
汉子说着指向祠堂墙角处。
“我也看见了,”另一个汉子补充,“然后我们就去抢,结果抢来抢去又发现还有碎银……”
听到这里谢蛤蟆说道:“好了,不必废话了,就是银伥,追它,银伥跑不快,它带着老夫人的阴魂速度更慢,九六,带路!”
九六嗅了嗅银块味道,踉跄一步:“呕!”
它还算靠谱,迅速站稳脚步,抽了抽鼻子往外狂奔。
众人拔腿狂追。
他们一路冲出村口,有些刚吃完席出来的村民看到后还奇怪,以为他们这是在撵狗,就热情问道:
“官老爷们追狗呀?这狗干什么事了让你们这么追着跑?”
“诸位官老爷你们是想吃狗肉吗?我家有一条黑狗,那玩意儿好吃。”
“嘿,这狗跑的还挺快,官老爷们跑的也挺快,哎哟,还有的会飞呢?”
穿过一座山头、钻过一片林子,王七麟看到一幕奇怪的场景:
一个全身银白的人轻飘飘的走在山里,月光照在它身上,颜色亮堂堂的。
它手中牵着一条丝线,丝线上绑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像犯人一样,双手被绑、踽踽独行。
羊五弟看到后眼珠子都红了:“娘!”
老妇人没有动静,银白人回头看了看,忽然加快了脚步。
王七麟御剑飞了过去,隔着老远便是一声剑出。
开门剑瞬间出现在这银伥身后。
伥鬼都没有什么本领,它们只会用手段迷惑人,虎伥如此银伥也是如此。
王七麟以为开门剑一剑就能结果掉这银伥,毕竟开门剑杀伤力不足却也是八门神剑之一,并且是金翅鸟御剑,一剑斩杀个小鬼不是跟玩一样?
结果开门剑劈到那银伥身上后顿时光芒大做,银伥身影瞬间出现在十丈之外,竟然避开了这一剑!
谢蛤蟆嘀咕了一句:“无量天尊,七爷,八门剑也翻车?”
另外四把剑已经跟着飞出。
银伥躲过一次没躲过第二次,或者说它身上有什么法宝可以让它瞬移,但只能瞬移一次。
四剑先后斩落,银伥化作无数银辉散落向四方。
王七麟手捏剑诀往后收,五剑向后飞回。
而就在此时——偷袭突至!
四周林子中有飞沙铺天盖地而来,王七麟抽出妖刀一步迈出,挡在人前手中妖刀挥舞飞旋。
月光落下照耀其上,光泽皎洁,如同一轮圆月在他手中冉冉升起。
飞沙被刀风吹散,王七麟威风凛凛的收刀,浑身上下,不染尘埃!
在他旁边的徐大缓缓放下袖子,浑身绿光莹莹。
刀风把飞沙都吹在了他身上!
而且这飞沙有剧毒,他的外袍沾上飞沙后便焦化发黑,随着他手臂甩动,两截袖子顿时碎裂成片,一块块散落在地。
林子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有的从林子中杀出来,有的则飞到了树梢上。
一支支利箭对准了他们。
来者云集,怕不是有上百人之多。
王七麟冷漠不屑的扫了他们一眼,信步走下去将羊家老夫人的阴魂带回。
一个低沉粗犷的嗓音响起:“王七麟,你杀了我家精心调养的银伥,还想走?”
王七麟头也不回的问道:“不走的话你们家要请客吗?”
粗犷的声音再起,狂笑出声:“哈哈哈哈,都说你们中原汉人喜欢说笑话,果然如此,或者说你们中原穷困潦倒没有吃的,死到临头还想吃顿饱饭吗?”
王七麟回应很简单:“傻逼。”
粗犷的声音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傻逼!大傻比!臭傻逼!”王七麟扯着嗓子喊道。
一个汉子忍耐不住,猛的迈步向前握着一把标枪投射而来。
长枪如出洞毒龙,并非是笔直飞来,而是在夜空中旋转而飞射,以闪电雷击之势对着他后背就是一记毒龙钻。
王七麟不管不顾,护着羊家老夫人的阴魂继续前行。
长枪射到了他背后。
一阵欢呼声响起。
长枪被弹飞了。
欢呼声没了。
王七麟依然不回头,他只是冷笑了一声:“傻逼,轮到我了!”
“剑出!”
投枪大汉显然看清了先前五剑杀人的场景,他立马摆出防御架势准备闪避。
结果五把飞剑老老实实跟随在王七麟,并无动静。
见此投枪大汉狂笑一声:“雕虫小技,吓唬你爹呢!”
接着风声响起。
风声来自裆下。
大汉来不及反应,谁能料到自己双腿之间的地下会有埋伏?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会站在一处陷阱上,毕竟他们才是布置陷阱的人!
剑飞到,雷声轰鸣。
林子边缘的虎魄们收敛凶猛,下意识的夹了夹后腿。
大汉只是肉体凡胎,怎么能遭得住听雷神剑全力一击?
从前列腺到大肠,半个腹腔血肉模糊了。
王七麟捏剑诀,听雷神剑破空而归。
身后毫无声息。
大汉甚至未能惨叫一声,他当场被冲晕了,从下往上给冲晕了!
再没有人挑衅辱骂他,因为他们不知道听雷神剑怎么会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标枪汉子的裆下,他们可不想自己裆下也出现一把剑。
王七麟施施然走回去,这时候他才慢慢回头。
目光睥睨,眼神锋利如刀。
他傲然扫视众人喝道:“还有谁想当太监?滚出来!”
“你们既然知道我王某人的名字自然也知道我王某人的身份,我乃是听天监观风卫之卫首,天子门生、圣上近卫,所以谁想当太监去伺候当今圣上,我王某人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被他气势所震慑,林子中穿行出来的百余人竟然无人敢去直视他的目光。
最终是一条龙行虎步的彪形壮汉走出。
这汉子块头巨大,比徐大还要大上一圈,虎背蜂腰,月光照在他的光头、照在他赤裸的身躯上,油光发亮,无一不是爆炸性的力量,浑身都是哲学的味道。
他阴沉着脸吼道:“王七麟,你昨夜伤我家虎魄,今夜斩我家银伥奴、伤我兄弟,这该当何罪?”
王七麟懒得跟他打嘴炮,他没把这人放在眼里,不屑去搭理他,便对徐大点了点头,示意祖安强者出战。
550.一千金铢的脑袋
徐大一甩燃木神刀走出去。
身高七尺四、腰围四尺七,头戴兜鍪、身穿绿光战甲,手中长刀一甩火焰燃烧,只看卖相他是最猛的一个。
张开嘴巴之后那就更猛了:“癞蛤蟆吃屁胀肚子,你少在这里充大个的。老子问你,是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不是普天下的百姓都是陛下的臣民、普天下百姓的财物都是陛下的财产?”
大汉凝视着他冷笑道:“当然不是……”
徐大立马喊道:“这群孙子想要谋反!谋反什么罪?砍头灭门诛九族,弟兄们准备诛杀乱党逆贼!”
王七麟一挥手,夜空之中爆鸣声呼啸,辰微月跟超人似的往下倒飞,临末来了个铁臂阿童木换招,挥臂冲着大汉当头砸下!
逼逼赖赖干什么?上手开干就不得了!
这就是飞僵的处世哲学。
男人要话少,说话做事都不要啰嗦,老大吩咐了要做掉的人那下手就给办了便是!
面对突袭大汉丝毫不惧,嘶吼一声从脖子开始猛的长出厚实粗糙的毛发,本就魁梧高大的身躯更是壮大了好几圈,还真个癞蛤蟆充了气一样。
他浑身肌肉比脚下石头还要结实,面对当头重击收臂护头,另一只手伸出手中利爪弹出就像手指头上长出雪白的匕首,冲辰微月的脸便糊了上去。
一旦这一巴掌糊实了,辰微月以后——以后依然是俊秀书生!
这一爪还破不了飞僵的防御!
他就跟王七麟一样没管到头的攻击,专心致志挥拳砸壮汉。
嗤啦一声响,像钢刀划过山岩。
同时有闷响声,像铁锤凿在铁毡上。
辰微月飞身而起,一把乱毛夹杂在几条碎布之中随风飘荡。
两人都是攻守兼备,一击之下一个被撕了衣服切断了头发一个被扯掉了毛,谁也没占到对方便宜。
僵尸拥有可观的防御力,飞僵的防御力尤其强悍。
辰微月飞在空中,准备再次冲击。
壮汉见识了他的厉害后谨慎的退了两步,他一挥手,后面有人扛上来一根狼牙棒。
这狼牙棒与寻常男子的身高相仿,可是壮汉块头极大,狼牙棒在他手中如同一根棒槌。
谢蛤蟆看到辰微月又要冲,他挺身飞出去说道:“无量天尊,且慢!”
辰微月闻声落下。
他不能长时间飞起,否则何必用拳头去捶人,拿一把弓箭在天上放风筝不就得了?
谢蛤蟆对壮汉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敢截杀我听天监官员?莫非是真要造反?”
壮汉身躯膨胀后嗓音却古怪的变得纤细,好像咽喉肌肉也膨胀起来,将声带给压住了一般。
他尖声细气的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是黎贪寨看护黎贪山勇,造反这种事,我们不干,可是你王七麟和手下这些狗官的脑袋,我们要定了!”
“为什么?”谢蛤蟆再问。
黎贪山勇恶声恶气的说道:“日你亲娘,你问题挺多,为什么?因为你们伤我寨中虎魄、杀我银伥、重伤我兄弟,我要报仇不行吗?”
“你们是听天监的又如何,听天监就可以不讲道理了?听天监就可以杀我们银伥、伤我们兄弟啦?”
“告诉你们,这是我九黎峒之范畴,在这里你们中原王法那一套不好使,得按照我们规矩来!”
徐大冷笑道:“少放你娘的麻花屁,杀你们银伥是因为那银伥竟敢在我听天监眼皮底下偷人阴魂,伤你们兄弟那是你们那瓜逼兄弟先下重手想要伤我家大人!”
壮汉冷冽的说道:“证据呢?银伥偷了哪个阴魂?我兄弟又什么时候想要伤你家大人了?”
一听这话王七麟笑了,他愉快的说道:“你们想要耍赖是吧?很好,那我们什么时候杀你家银伥、伤你家兄弟了?你们有证据吗?”
壮汉正要说话,王七麟抢着说道:“没有证据,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你们就是污蔑朝廷命官,那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呢?徐大人,你来说。”
“满门抄斩!”徐大干脆利索的说道。
谢蛤蟆摇摇头道:“无量天尊,咱们都是明白人,那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黎贪山勇,你带人来杀我们不是你的本意吧,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是吧?”
黎贪山勇冷冷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胖五一怒道:“被说中了,不说话啦?”
谢蛤蟆抚须微笑道:“容老道猜一下,黎贪寨乃是九黎峒一百零八寨之一,一寨看护乃是寨中位高权重者,那谁能驱动你带人来做这造反事宜呢?”
“这人一定很有身份,连你们黎贪寨都不敢得罪他。”
“在九黎峒地盘上,黎贪寨会这么害怕谁呢?一个是朝廷,一个是我听天监。一个是祯王,一个是我听天监的金将大人雷勇杰,是哪一个呢?”
他徐徐分析着结果,山风吹起,花白秀发如狗尾巴草一样摇晃,身上道袍鼓荡飞舞,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潇洒飘逸,镇定如山。
黎贪山勇却说道:“你唧唧歪歪说了一堆,一句话没说对。”
“没有人能驱动黎贪大王的后裔,我带人来截杀你们是出于主动——有人悬赏花红买你们项上人头!”
“你们的人头价钱是一颗一百金铢,那身上绿油油的傻大个子和你老道士是五百金铢,王七麟的人头最值钱,一千金铢!”
王七麟冷静的问道:“是谁悬赏的?”
黎贪山勇不耐的用狼牙棒敲地,一块磐石顿时化作碎石:“老子管谁悬赏的?反正杀了你们有钱拿就行。”
徐大说道:“你不就是想要赚钱吗?是不是?”
“是!”
“好,那大爷雇佣你去砍买我们脑袋人的脑袋,价钱翻倍,他的脑袋大爷给两千金铢的价钱,他心腹的脑袋一颗两百金铢!”徐大豪气干云的说道。
旁边真有人动心了,低声道:“勇爷,这买卖可以做啊。”
黎贪山勇冷笑一声道:“蠢货!”
他又看向王七麟说道:“王七麟,听老子一句劝,老老实实的洗干净脖子等老子落刀,老子给你个痛快。在这里老子还可以承诺,老子给你一个全尸!”
王七麟听的惊呆了,这傻逼哪里来的自信?
结果黎贪山勇继续说了下去:“你们绝无可能走出这片山到达锦官城,自从这悬赏花红出来,不知道多少寨子多少人在磨刀等你,这山里可是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漂亮的花红了!”
徐大还要劝说他,王七麟不耐烦了,挥手喝止徐大说道:“想要我王某人的项上人头?简单,我王七麟就站在这里,你们来拿,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英雄豪杰能取我人头!”
“剑出!”
开干!
其实王七麟明白谢蛤蟆的意思,他不想与黎贪寨动手,起码不想起大规模冲突。
九黎峒势力大、实力强,在天府之国的锦官城内都有人脉关系,而这山里头更是他们地盘,一旦与他们结下死仇那再想安然穿过山道进入锦官城就太难了。
他们这次是来调查祯王的,肯定会得罪祯王,这种情况下再得罪九黎峒,那在蜀郡真就是举目无亲、四处皆仇了。
如果可以,王七麟愿意与九黎峒斩鸡头烧黄纸做朋友,可惜对方欺人太甚,竟然想杀他?
那没说的,他必须得干回去。
对方都想要自己人头了,再让自己陪着笑脸去追着他们屁股做朋友?
王七麟做不到,他宁愿立马带上至亲们乘坐道法船出海跑路,也不会去做这种事!
听到‘剑出’之声,黎贪山勇立马警惕的低头看。
刚才他手下大将就是这裆下吃亏让人给秒杀了。
他的身下是寻常的磐石,并没有任何异常。
破空声忽起。
开门剑杀到面前。
黎贪山勇发出一声咆哮,肌肉鼓胀毛发挺立,身躯之外的空气发出爆响,真气外放!
开门剑劈到了他额头,却只劈出一道血痕,剑入脑门竟然是一声金属相交般的脆响!
其他四把剑四面围剿。
谢蛤蟆甩出几张符箓,沉声说道:“铜头铁臂,这是蚩尤一族看家本领。”
符箓落地化作一个个兵丁战将,看起来挺唬人的,王七麟对它们并不抱以希望。
全面开战,徐大含住请神金豆。
顿时有一点金光自夜空落下,他整个人顿时金光闪闪,一步迈出、缩地千步于一步,顿时杀进人群开撩。
黎贪寨的兵丁很是悍勇,见王七麟动手立马毫不畏惧的反击,他们撕开衣衫露出结实开阔的胸膛,皮肤上发出猩红的光芒,每个人身上都有刺青。
刺青闪光,众人眼睛顿时红了,他们口中发出古怪的嘶吼声,斗志昂扬但秩序井然,有十多人分成两队去围攻徐大,其他人列战阵开始有条不紊的发起攻击。
吞口气势凶猛的往下冲,来了个猛虎下山。
几个虎魄看起来比他还彪悍,张开嘴便是威严嗜血的虎啸声,而吞口张开嘴则是一阵‘汪汪汪’……
狗叫声气势差于虎啸,威力却远远强于对方!
咆哮声响起,奔行的虎魄一起被掀翻了。
杨大眼收起拐杖快步向前,残腿抬起,虚空之中一只大脚凭空而下!
黎贪寨兵丁嘶吼着放出利箭,接着战阵变动,弓箭手后退盾牌兵上前,一座座庞大的藤盾举起应敌。
向培虎烧香,白猿公甩飞长剑追着剑杀下去,舒宇沉默的奔行中跳起,两把粗大的鬼头刀斩落。
一座藤盾挡住了鬼头刀,持盾汉子魁梧彪悍,天生神力竟然挡住了劈下的刀。
后面立马有长枪伸出。
鬼头刀向后抽,月光洒下,两柄薄如蝉翼的快刀冒出,刀尖上坐着两个小鬼。
小鬼扑出,迎风见长,搂住长枪兵张开嘴撕扯上去。
辰微月与黎贪山勇发起交锋,双方以快打快、硬碰硬,就跟对着擂鼓一样,轰轰作响。
王七麟旋风般飞过去,喝道:“飞哥,你去!我来!”
辰微月一脚踢向狼牙棒,借着倒击之力飞向旁边人群,落地后挥拳砸出,一记藤盾格挡上来,被他一拳砸崩!
王七麟落地,妖刀犀利划过,夜空中闪过一抹妖异的雪亮。
黎贪山勇悍然狞笑,双手握持狼牙棒咬牙砸下。
开天辟地!
空门大开,金翅鸟御剑飞到,这一剑没有劈开他胸膛,但给他刮掉一大把胸毛。
王七麟挥刀挑开狼牙棒,月光皎洁,《太阴断魂刀》迅疾施展,一时之间刀光如流水,水流湍急绕人飞。
黎贪山勇靠天生的铜头铁臂来防御,挥舞狼牙棒大开大合,带起罡风如同鬼啸。
王七麟真元激荡,整个人浑身上下气力无穷,他以太阴断魂刀正面牵扯黎贪山勇,五把神剑在他空门猛攻。
小阿修罗最喜欢黎贪山勇这样对手,他摘下兜鍪露出凶残丑陋的面容,脸上带着怪笑,御使死门剑如大刀阔斧,招招是硬碰硬!
死门开而万物灭,神剑劈过带起伤痕累累,每一道伤痕四周皮肤都是皱巴巴的,像开水烫过又像是老人肌肤。
黎贪山勇感觉到伤口的异常,他却不恐惧,反而笑容越发狰狞狂野:“王七麟,汉人也有你这样硬汉子,好!来!”
大蟒神卷景门神剑当头劈落,此门一开则火起,山风顿时滚烫,神剑满含杀物之情钉在他头顶。
瞬间,剑身通红,夜空燃火!
一股烧头发的焦糊味弥漫。
两人交锋之间有香味弥漫,香神赤足在休门剑上跳舞,神剑刺开黎贪山勇肩膀。
清冷的剑刃上冒出霜雪寒气,这是纯阴杀气,席卷黎贪山勇肩膀之后便是一层雪!
休门剑出,三光不照。
香气醉人,冰雪冻人。
黎贪山勇的脚步变得迟钝起来,接着歌神紧那罗所驾驭的生门剑带着婉转的破空声到来,声音古怪而动听,王七麟听后真元鼓荡更厉害,而黎贪山勇则更加迟钝,面容表情都迷糊起来。
这把神剑乃是生门剑,生门为吉门,阳回气转,剑气回旋,一剑到而有数十道剑气跟随在后,黎贪山勇的宽阔后背顿时见血!
旁边有挥舞开山斧的大汉看到这一幕顿时目呲欲裂,他厉声吼道:“看护大人,醒来!”
黎贪山勇听到这吼声精神略微一振,他意识到情绪上的不对劲,竟然倒举狼牙棒往脸上扫过。
半片腮肉被扫掉了。
血红的牙龈、枯黄的牙齿还有奔流的鲜血混在一起。
王七麟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这货好生骁勇,真是悍不畏死!
剧痛之下黎贪山勇清醒过来,他眼睛通红伸手抹了一把血摁在胸口似乎要发大招,王七麟立马捏剑诀又是一声‘剑出’。
呼啸声从下而来,听雷神剑就跟飞出导弹井的洲际导弹,它被八喵用爪子摁着竖立在地面,瞬间飞到了黎贪山勇胯下。
黎贪山勇的眼珠子瞪大了,这次轮到他来下意识的倒吸凉气,结果吸了一口血进咽喉。
死门剑杀到,小阿修罗御剑从他腮上伤口刺入,黎贪山勇甩头想避开,小阿修罗已经将剑塞入,接着抬脚便是狠踢剑柄,将死门剑砸进了他口中。
附近汉子们吼叫着扑上来要救黎贪山勇,八喵跳起踹回去一个,九六扑倒一个,王七麟冷酷的回身一记夜战八方——
锋利的妖刀划了个大弧,四个汉子沉稳的脚步同时踉跄,有鲜血从他们脖子上往外喷!
黎贪山勇眼睛瞪大愤怒砸出狼牙棒,王七麟一记轮钴印荡开砸来的狼牙棒,单手持刀从黎贪山勇身边掠过,将妖刀贴着死门剑捅入。
后面是开门剑,紧接着是景门剑、生门剑……
黎贪山勇的口腔被塞满了,接着被爆开了……
他半边头颅都没了,庞大魁梧的身躯却又往前奔行了几步,然后才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最终轰然倒塌。
王七麟奇怪的看着他,这货脑袋瓜子里塞的是什么?是脑子吗?他怎么感觉这货没有脑子?
黎贪山勇是死在自己手里,他若不是用狼牙棒撕开腮,八门剑还没那么容易攻破他的防御。
他这是自杀!
说实话,这操作王七麟真的从未见过。
黎贪寨的汉子们发出绝望暴怒的哀嚎声,他们以怨毒凶残的眼神怒视王七麟,然后转身就跑。
众人看向王七麟,示意是否要追杀。
王七麟摇了摇头。
夜色已经深了,这又是在深山之中,九黎峒的兵丁们从小生活在这地方,这是他们的主场,当几十号人分散开逃跑的时候,他们没法做到一个不漏的斩杀。
总会有漏网之鱼。
而这些人之所以突然跑路,不是怕死,而是要回去通风报信。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第一要务都是隐藏和潜行,王七麟等这些外乡人怎么能把他们给斩草除根?
何况一行人也不是能干出斩草除根这种事的人。
考虑到这一点的人不少,白猿公便扶着长剑说道:“七爷,不追杀他们,那等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就要有人追杀咱们了。”
王七麟说道:“我知道,可是即使我们将他们全给杀掉,消息难道就能封锁住吗?不可能的,这么多人不是黎贪山勇干私活,黎贪寨肯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知道今夜的战事。”
“而且,我不知道山上还有没有陷阱,咱们在人家地盘作战,还是不要分兵了。”
他走回去看向羊五弟,说道:“你娘的阴魂,你送她回村便可以了,我们不回去了,我们与黎贪寨已经是死仇,不想拖累你们雨露寨。”
羊五弟说道:“那请七爷稍候一二,卑职送我娘回去,立马就赶回来汇合你们。”
王七麟摆摆手道:“别汇合我们了,我们此行大凶,你跟着我们不好。”
羊五弟说道:“这不是朝廷调令吗?”
王七麟笑道:“我是观风卫卫首,我可以将你开除,你遵循调令进入了我们观风卫,又被本官给驱逐了。”
羊五弟坚毅的说道:“卑职五兄弟从军之前,我娘曾经说过一句话,精忠报国,战死沙场为荣耀,逃兵返乡为耻辱,卑职不做逃兵!”
徐大收起请神金豆说道:“嘿,你怎么这么死脑筋?这是为你好……”
羊五弟抱拳道:“卑职没念过书,但也晓得做人的道理。诸位上官和同僚惹下这桩麻烦,正是因为卑职缘故,卑职怎么能置身事外、苟且偷生?”
他沉默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再说,卑职已经战死过一次了,怎么会害怕再战死一次呢?能死两次,这应当是我们雨露寨的奇闻啊!”
马明上来说道:“七爷,咱们等他。”
再劝阻下去就是瞧不起人了。
王七麟拍拍羊五弟的肩膀说道:“那你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羊五弟背上母亲阴魂,一步步离开。
此时满山都是血腥味和骚臭味。
黎贪寨的兵丁对付山贼乃至朝廷官兵或许还有点用处,对付王七麟手下这些精锐他们很不够看。
不过几个交锋,上百人已经被灭掉一半。
秀丽的山峰,如今变成了修罗场。
王七麟挺伤心的,他并不想这样,可是现实逼着他这样。
现在他理解了一句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551.棺材山中敲石声
羊五弟回来,他们便连夜离开。
这次他们有向导了,晚上山里路难走,可是羊五弟知道山路所在,青凫们踩着山路可以自如奔跑,一夜出去就是二百里。
二百里之外,依然是山林。
不过已经离开了九黎峒所属地盘,他们中途绕了个路,进入了一片更深的山林中。
羊五弟给他们介绍,说蜀郡和荆楚之地的连绵深山虽然比不上十万大山那般深不可测,但也算是神秘诡谲。
里面部落众多、族裔众多,现在还有许多部落不与外界交流沟通,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这些部落能在深山里头存活至今肯定有些本领,因为靠山吃山,要在山里养育族人,这些部落就得靠山里的资源,他们对地盘很看重,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扩张地盘抢山头。
所以,如果哪个部落没有点真本事,那地盘肯定会被抢走,部落里的族民也会被当做奴隶给抓走。
羊五弟带他们进入的地方叫虿山,虿山不是一座山,是一大片山。
这地方生活着另一个大部落,叫做大黑峒,也叫虿寨。
当地人擅长驱使百毒之虫,跟九黎峒是世仇,从百年之前九黎峒便想吞并毒山、驱使大黑峒百姓为奴隶。
大黑峒能御使毒虫作战并且深谙毒理,按理说不会害怕九黎峒,可惜这个部族有内斗的传统——玩蛇的看不起玩蝎子的、玩蝎子的看不上玩蜈蚣的,总之互相鄙视,互相倾轧。
百年前九黎峒曾经诞生过一位很出色的大峒主,他凝聚了九黎峒上下对大黑峒展开过疯狂杀戮,差点将大黑峒给灭绝。
可惜九黎峒运势不好,元军杀入中原。
这帮人最好杀戮,性子比九黎峒民还要蛮横,入主中原后便派使者来通知九黎峒赶紧滚下山去叩拜皇帝。
九黎峒被激怒,直接把使者团给杀了喂野兽,这可把前朝朝廷气炸了,前朝立马派遣了精兵猛将来屠戮九黎峒。
还好元军是马上得天下,他们擅长平原歼击战,不擅长山地战,所以虽然派来的军队残酷好杀,却没有完全灭绝九黎峒。
不过当时九黎峒被打得很惨,大黑峒趁机喘息又壮大起来。
后来九黎峒好不容易跟前朝议和——当时前朝已经将中原各地搞的民不聊生、民变迭起,无力再入山攻讦九黎峒,所以才肯议和。
但九黎峒藏在山林中哪里会知道山外变局?
总之他们跟前朝议和之后立马又拿出精力来对付大黑峒,又把大黑峒给干了一通。
关键时候,本朝太祖坐稳龙庭开始招降中原各地山贼麻匪。
因为九黎峒与前朝议和,并且曾经派兵去协助前朝镇压过地方义军,太祖皇帝认为他们是元人走狗,于是不肯招降他们,反而派大军过来揍他们……
于是九黎峒眼睁睁的看着马上就能再次灭掉大黑峒了,又眼睁睁的看着朝廷大军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再次被揍的很惨,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黑峒跟朝廷走的很近,得到过前朝的资助也得到了本朝的扶持。
从这点来说,难怪九黎峒一直对朝廷心有不满,每次他们部落要崛起就要被朝廷给狠揍,换成谁的心态不崩?
羊五弟说,现在九黎峒归顺了朝廷,又开始攻击大黑峒、吞食大黑峒的地盘,大黑峒与他们是生死血仇,自然进行了反击。
所以他们进入大黑峒地盘就可以避开九黎峒。
而且大黑峒因为历史上屡次受到朝廷的间接拯救,所以对朝廷方面一直很有好感,王七麟这个听天监观风卫卫首的官职可能在大黑峒里更有效力。
黑夜消逝,黎明隐现。
王七麟找了一座水潭放出了道法船,船头的白泽头果然没有去攻击它,而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后又闭上眼睛。
羊五弟走上船坐在了黑无常的座位上,坐上去后便也闭上了眼睛,他像是入定了。
王七麟收起道法船,他果然可以躲在其中,这点就跟白云间一样。
一行人选定锦官城方向,在山里头转悠起来。
大黑峒地盘里的山更高更险峻,这里的草木更繁茂更幽深。
他们找不到山路索性不走山路,在山林里穿行的时候,因为林木太多太密集太繁茂,有时候走上一个时辰都见不到阳光。
走在这样的林子里就跟黑夜差不多。
还好白猿公自幼生活在这种地方,他轻车熟路的在前面开路,身影在树上一蹦一跳,尽量引领他们走地势平坦的山丘。
穿过一片繁茂树林,他们终于站到了一座山丘的顶部,湛蓝的天空重新出现,耀眼金黄的阳光也再次冒了出来。
天上有飞鸟悠然的飞翔,时而也有鹰啼传来,这时候飞鸟们就会惊恐的乱窜。
他们沿着山峦向阳坡面往下走,不经意间绕过去,然后又有高山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他们给镇住了。
这是一座悬崖峭壁,离地高度怕是有两三百丈,造型就像一把剑插在大地上,悬崖一面几乎是直上直下,别说灵猴难攀,就是飞鸟也上不去。
当然他们这一路走来见识了不知道多少陡峭大山,不至于被一座悬崖就给镇住,真正震撼他们的是悬崖上的东西:
棺材!
这座悬崖就跟蜂巢一样分散着无数小山洞,山洞杂乱无章,每个里面都有一口棺材。
他们看到了一座棺材山。
胖五一仰望着悬崖惊叹道:“噫吁戏,危乎高哉,这悬崖没法攀爬,这么多棺材是怎么送上去的?还有这些山洞,它们是怎么出现的?”
徐大说道:“胖仔你个小傻蛋,多简单的事,这山是人堆砌出来的,先放棺材,然后用石头堆砌,最终堆出这么一座悬崖!”
胖六一愣愣的说道:“哎呀俺滴娘,这可厉害了。”
胖四五和胖五一等人纷纷拉开他与的距离,跟这样没脑子的一个族,丢脸!
王七麟仔细看了看悬崖说道:“那上面应当是有吊台,人们先用吊绳拴着吊篮落下去,寻找一个合适洞穴,收拾好之后再把棺椁从崖顶上吊下去,到时候将棺材从洞口推入其中,摆放整齐便好。”
“是这样吗?”胖六一天真的问道。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正是如此,这是十万大山中最常见的墓葬方式,叫做山葬。等到这悬崖每一座洞穴都被塞满后,他们会真的去堆砌石头,去将洞口堵住用石粉糊起来,以避免被人盗墓。”
他指向脚下说道:“所以这里每一座山,都有可能是墓葬山,咱们脚踏位置的下面可能就有许多棺材。”
一行人欢乐的下山,然后阴云被风吹来,雷鸣电闪很快出现,眼看又是一场瓢泼大雨。
还好这次雨水不像上次一样说来就来,他们有时间去寻找避雨处。
王七麟有蜃脂烛,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平坦的地方放出大宅子,然后一边避雨一边赏雨。
但是这山势很险峻,没有那么大的空地。
第二条路是找个水潭放出道法船,可惜他们紧急找了一下,辰微月还起飞了,然后说这附近没有水潭河流。
黑豆仰头看着天空,喊道:“舅舅,要不然找树下去避雨吧,你看大雨快要来了!”
他的话音落下,一道焦雷忽然劈来,将远处山上一棵树给劈成了焦炭。
见此黑豆瞬间闭嘴。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老天爷的恶意。
王七麟一看没办法了,指向悬棺山说道:“算了,咱们去那里找个洞穴避雨吧。”
最矮的洞穴隔着地面也有三四丈,不过这难不住他们,王七麟跳起抬脚在笔直的石壁上跺下,借着这股力量飞上了洞穴。
人一站在洞口,立马有一道冷风吹来。
风是从外面吹进来的,其实也不算冷,只是王七麟知道这山是悬棺山,里面藏着诸多棺材,心里难免会乱想。
洞穴不是天然所成,上面有明显而清晰的刀削斧砍痕迹,是有人挖出这样的洞,专门为容纳棺材所用。
容纳棺材的洞自然不会很大,存不下他们这么多人。
于是王七麟便将情况告知下面,说这一个洞容不下太多人,他们最好再换个地方去避雨。
但这时候开始下雨了,而且山里雨势很急,一旦开始下雨那很快便是瓢泼大雨。
见此他们没办法了,只能几个人一组挤进一处棺材洞里,大家分散开来。
王七麟和绥绥娘子、黑豆、八喵、九六待在一起,他们刚刚分批次进洞,然后大雨倾盆而下。
这时候王七麟发现杯具了,这洞穴是为了存放棺材而准备,所以凿开的时候洞穴底部是倾斜的,且从洞口往里斜,这是为了方便将棺材推进去。
可是在此时,却成了方便雨水流进来。
雨水哗啦啦落下,被风一吹全吹入洞穴,八喵讨厌水,便跳起来蹲在王七麟肩膀上。
蹲好后,八喵美滋滋的缩着小jio-jio准备听着雨声酣睡一场:嘿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喵爷就喜欢下雨天睡觉,一听见雨声读书声之类就忍不住打瞌睡。
王七麟问道:“这可怎么办?猪谷里豆,你有办法吗?”
黑豆没有办法,但他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作苦苦思索状。
这样即使想不到办法别人也会认为他已经很努力想过了,进而不会去责备他。
可惜这一招对王七麟没用。
王七麟起初不说话,过了一会忽然问道:“好吃吗?”
黑豆下意识说道:“嗯嗯,娘做的炖鸡汤可香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妙。
他惊恐的看向王七麟,王七麟问道:“我让你琢磨着怎么能把流进来的水给弄出去,你给我琢磨炖鸡汤?”
黑豆弱弱的解释道:“舅舅不怪豆,你看这水就像鸡汤一样,所以豆看着看着就想到了娘煮的鸡汤。”
王七麟冷笑一声,他就知道这熊孩子的尿性,熊孩子一旦陷入沉思一定是琢磨吃的。
绥绥娘子柔声说道:“七郎,你赶紧想办法把水弄掉,奴家可不想湿掉裙子。”
王七麟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他赶紧蹲下用手支着脑门作沉思状。
绥绥娘子看到这一幕钦佩的点头:外甥随舅,随的真好。
王七麟也没有好主意,他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这样吧,咱们用八喵当抹布,用它把雨水擦出去,怎么样?”
黑豆急忙来了个赞同三连,点头鼓掌并说好:“好好好,舅舅好厉害,这个办法很好。”
正在打瞌睡的八喵一下子瞪大眼睛:有坑!
九六也瞪大了眼睛,它跑到最里面把耳朵贴在上面听。
王七麟对黑豆笑道:“好主意是不是?那谁来拿着八喵干活呢?嗯,猪谷里豆,舅舅看你很合适。”
黑豆来了个拒绝三连,摇头摆手说不:“不不不,舅舅这样不好……”
一阵突兀的鬼嚎声打断了他的话,胖六一的声音。
王七麟立马一个闪身飞了出去,他真元化真气,御气外放,雨水落不下来,全身滴水不沾。
胖六一的位置在侧下方,他们找到了最低的一个棺材洞钻了进去。
王七麟跳下去后问道:“怎么了?”
胖五一惊恐的脸出现在洞口:“七爷,好像有鬼呀。”
王七麟笑道:“还有这样的好事?哪里有鬼?七爷把它给办了。”
“要办谁?”徐大从侧上方探出头来问道。
胖六一惊恐的探出头说道:“七爷,莫要开玩笑了,这地方真的不对劲呀,不信你进来听,这里面有声音!”
王七麟钻进棺材洞,这洞穴也很浅,从洞口到底部也就一丈多深。
胖四五和另外两个青凫正贴在洞壁上倾听,一个个眉头皱巴的很紧。
王七麟顿时想到了刚才同样做出这样姿势的九六,是不是九六已经听到什么声音了?
他也贴在石壁上倾听,然后什么也没有听见。
没有动静。
看见他狐疑的摇头,胖六一着急的说道:“真的有声音,七爷你相信我,我的听力最好的,能洞若观火,能明察秋毫,我真听见了,有东西在里面敲打,就跟敲门一样。”
“它它它,它想要出来!”
八喵也把耳朵贴在石壁上,然后对王七麟点点头。
确实有声音。
谢蛤蟆随后飞了进来,问道:“鬼叫什么?见鬼了吗?”
胖六一和胖五一急忙指向石壁。
谢蛤蟆也趴上去听,他听了听后皱起眉头:“咦,古怪,石头后面怎么有声音?”
王七麟郁闷的问道:“我怎么没有听到声音?”
谢蛤蟆说道:“声音很小很小,确实像是这山石里头封锁着一个人,这人正在敲着石头要出来。你听,砰砰砰、砰砰砰……”
王七麟仔细听,然后他还真听到了。
他正要高兴,结果突然意识到他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谢蛤蟆拄着额头思索,沉吟了一下说道:“无量天尊,或许、或许咱们听到的不是敲石头的声音,而是,这山要成灵了,是它有了心跳?”
一听这话,众人都吃惊了。
胖六一顾不上害怕,问道:“道爷,山还能有心跳?山还能成精?成精了以后它们会变成什么?是不是一个巨大的石头人?”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老道曾经听人说过这么回事,但是真是假却也不清楚。相传在唐宋以前,天下山岳都能化为人形,唤作山灵。”
他正在讲解,八喵忽然叫了一声摇摇头。
王七麟愕然道:“你说道爷说的不对?”
八喵又摇摇头,伸出毛茸茸的小jio指向山壁。
谢蛤蟆反应过来贴上去倾听,胖六一也去听,然后摇摇头:“没有声音了,难道山灵胎死腹中了?”
但谢蛤蟆不说话,面容越来越严峻。
他示意众人不要说话,自己贴在墙上一直听。
王七麟便坐在洞口看外面大雨。
大雨瓢泼了一个多时辰,谢蛤蟆也倾听了一个多时辰,直到雨水停下他才抬起头:“原来如此,老道知道怎么回事了。”
王七麟问道:“道爷,这次不会翻车吧?”
谢蛤蟆脸上的肃然之色顿时换成窘迫之色:“你奶奶的,七爷,你不是说过‘不说不错多说多错’吗?老道我翻车也是因为我说的太多的缘故!”
胖五一说道:“对,道爷很厉害的,道爷平时也很少说错,可以理解,这当然可以理解,今天这件事他肯定不会说错的,所以道爷你继续,继续说山灵的故事。”
谢蛤蟆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道:“无量天尊,这个山里传来的声音,恐怕跟山灵无关。”
王七麟摊开手,八喵蹲坐在地上也摊开手。
谢蛤蟆说道:“谁能料到这山底下有一座墓,这是有人在凿壁准备盗墓呢?”
这话一下子把人给震住了。
王七麟惊愕道:“啊?有人在盗墓?”
谢蛤蟆点头说道:“一点没错。”
王七麟失笑道:“这我倒是能理解,这地方如此多的棺材,应当是集中了大黑峒某个部落全部的逝者,这算是个某一族祖坟之类的地方吧?”
“那么如果有人要盗墓,他们不应该爬进棺材洞里去打开棺材获取财物吗?怎么会在山肚子里头敲敲打打?”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很简单,大黑峒人的陪葬品并没有在这些棺材里,谁要是打开棺材想要盗取里面东西,那真跟找死差不多。”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些棺材叫黑棺,里头除了族人的尸首还有他们一生所养的毒物。这些毒物是认主的,食物中要有主人精血才肯进食。”
“主人死掉后,族里会把它们放入棺材中,让它们去吃主人的血肉。它们会吃掉主人所有血肉然后陷入沉眠,这足够支撑它们活很久,直到有人打开棺材,它们会醒来,去攻击打开棺材的人。”
“至死方休!”
“这些是黑棺,与黑棺相对应的是白棺,白棺里头才有宝贝,而大黑峒山民的宝贝是什么?是他们的本命毒虫!”
“他们养的寻常毒虫会放入黑棺来守卫尸首,本命毒虫却会送入白棺里,所以白棺价值巨大!”
王七麟从不知道还有这种事,他查过九黎峒、查过蜀郡风俗,但并没有查过大黑峒的风俗。
实际上他也是因为得罪了九黎峒要绕路,这才有机会接触到大黑峒。
这时候雨已经停歇了,他们便纷纷离开棺材洞集合起来。
王七麟将从谢蛤蟆口中得到的消息告诉给众人听,众人听的也是啧啧称奇。
唯有马明赞同的点头:“道爷真是见多识广,大黑峒确实有这样的风俗,他们很重视墓葬,认为人死后并不是去阴间地府投胎转世,而是陷入宁静的沉眠。”
“在他们看来,人的死亡并不是一种结束,而是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始,人们会进入沉眠,所以他们视惊扰逝者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一旦抓到就会处以极刑。”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不会在逝者的棺材中放入有价值的东西以防止被人觊觎,他们会在棺材里放入毒物,让毒物来守卫逝者安宁的生活。”
“可以呀,马爷,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徐大问道。
马明咧嘴一笑,说道:“徐爷谬赞,卑职之前送兄弟骨殖还乡的时候曾经去过十万大山,那里与这片群山接壤,有些人知道大黑峒的传闻,卑职跟他们同行过,听过这些传闻。”
辰微月落到地上,罕见的开口:“那按照你的说法,咱们在人家坟头上避雨,这算不算惊扰逝者?”
马明干笑道:“不算吧?”
徐大傲然道:“算又怎么样?大爷就是这么干了,他们不爽,让他们来弄大爷呀。”
辰微月点点头:“来了,正准备弄呢。”
552.三尖虿寨(寒潮到来,暂停减肥吧亲们)
大雨之后,晴空万里。
深山之中拥有北境之地、华丽长安和水泽荆楚所不一样的天空。
很高,很蓝,很纯粹。
王七麟抬头看去,很少能看到白云,即使偶尔有白云吹来也会飘走,但白云在晴空短暂停留的时候,那种原始而纯净的白色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四周山上是高低起伏的大树小树、绿草红花,放眼望去它们如同汪洋中恣意的波浪,浩瀚的群山是最大的浪头,绵延向远方几不可见。
王七麟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不是在山里而是在海里,这是一座海,绿色的海。
当然,也是凝固的海,浪花并不动弹。
海洋总是喧嚣的,绿海也是如此,林中飞鸟多、小兽多,鸟啼虫鸣很热闹。
但这会没有声音了,他们侧耳倾听,群鸟远飞、小虫息声,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向来懂事温柔的九六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它歪头往四周倾听,听了一会后原地蹦跶起来。
王七麟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道:“没事,六儿,爹在这里,爹守着你。”
九六摇头,继续蹦跶。
绥绥娘子对它招招手说道:“六儿,到这里来。”
王七麟拍拍它屁股说道:“去吧,去你娘那里。”
绥绥娘子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奴家可不是天狗的娘亲。”
九六不去了,可怜兮兮用脑袋一个劲的蹭王七麟膝盖,蹭一阵又蹦跳一阵,嘴里声音轻微:“嘤嘤嘤。”
见此绥绥娘子无奈了,说道:“行吧行吧,别装腔作势、撒娇卖俏啦,到娘这里来。”
九六立马跑过去了。
绥绥娘子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脑门:“小蹄子不是好东西。”
徐大狐疑的问道:“七爷,九六蹦跶什么呢?它想干什么?”
王七麟心里一动,他正要说话,吞口嗷的一声惨叫,原地蹦起六尺高。
见此胖六一傻乎乎的说道:“嘿哟,口哥还挺能跳。”
一股寒意从心头辐射全身,王七麟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地下有东西,都小心!”
他立马放出听雷神剑,直接跳了上去。
有青凫哎哟一声抱着一只脚蹦跳起来,跳了几步没站稳顿时摔倒在地。
这一摔倒又是一声惨叫,伸手摁地跳起来捂着屁股单脚跳。
王七麟喝道:“地下有东西能伤人,恐怕有毒,快点、快点躲避!”
青凫们立马开跑,向培虎抽出一枝香点燃将香气插在脚下。
白猿公反手将剑插在地上单脚踩着剑柄站立,他站上去后看到吞口还在惨叫,又很讲义气的去将他给扛了起来站在剑上。
于是吞口又趴在他肩膀上惨叫……
众人各找办法躲避脚下石头缝里的东西,巫巫这一次展示出了她的彪悍,一脚踢开一块石头伸手进去往外一抽,指缝之间夹着一只蝎子!
这蝎子有她中指长短,寻常山蝎通体漆黑,这蝎子却是有红黑白三色,大螯强壮、尾刺残酷,看起来分外狰狞。
徐大见此咧了咧嘴,他跑着蹦跶几下一看没有地方可以躲避,索性一记助跑冲王七麟跳起,直接给他来了个老树盘根。
王七麟差点被从听雷神剑上撞下来:“徐爷,嫩娘!”
徐大叫道:“七爷你见谅,大爷最怕这玩意儿,这里石头缝里都是五毒虫子啊。”
王七麟也叫道:“主要是这不对称,不平衡啊。”
徐大说道:“这不简单?二弟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来,你从后面!”
保命要紧,徐小大也助跑着跳起。
冲击力来自身后。
王七麟闷哼一声,这下子真是左右为男了。
哲学三明治,成型。
徐大两兄弟个头魁梧,这样他前后视野都被挡住,只能困难的往外看:“那我家娘子和黑豆怎么办?你们俩滚蛋,绥绥你快来。”
绥绥娘子摆手道:“你们自己来、自己来,奴家没关系,奴家不怕这些小虫,黑豆和九六交给奴家就好。”
舒宇和沈三已经看出这点,他们两个默默的跑到了绥绥娘子身边。
杨大眼去和向培虎待在一起,向培虎以香驱虫,附近也是安全的。
辰微月飞天后往一片林子中俯冲,闷吼一声挥拳砸出,一棵梧桐树被拦腰砸断:
“藏头露尾,滚出来!”
谢蛤蟆两指夹起一张符箓扔出,符箓化作火蟒迅疾的蜿蜒穿入林子中。
王七麟见此困难的伸出头去,双手捏剑诀御使飞剑,然后徐小大一声惨叫:“哦草!”
八门剑在王七麟背后插着,他趴在王七麟背上,下巴正好挡住飞剑去路。
王七麟忘记这一茬,开门剑出的太快,剑柄撞在徐小大下巴上给将脑袋撞的往后仰,然后飞空而去。
这把王七麟吓得一哆嗦,幸亏开门剑是剑柄朝上飞起的,如果是剑尖朝上……
徐小大现在就被做了开颅手术了!
开门剑瞬间出现在林子中,空气门打开,其他四把剑争先恐后杀出。
王七麟御剑开轰,就跟火箭弹落入一样,神剑屠戮林带发出轰鸣声,好几个人影飞快的窜出来。
这些人打扮一样,身穿黑衣、头缠黑巾,脸上是花花绿绿的刺青,手中握着一个古怪的兵刃:像是长笛,前端带葫芦,通体多有开口。
王七麟这边正要喝问他们,胖五一嗷的一声叫估计也中招了,飞快的奔向王七麟窜了上来。
听雷神剑压力很大。
他趴在了徐大背上,徐大惊恐的看到其他青凫也冲自己一方而来,赶紧叫道:“胖仔咱们是亲兄弟,你千万别硬啊……”
王七麟怒道:“去虎哥巫巫他们那里,别它娘往我身上挂了,已经挂满了!”
他一开口,气机外泄,听雷神剑顿时摇摇欲坠。
马明那边满脸茫然:怎么回事?地下有毒虫咬人吗?为什么没有咬我的?我一直站在这里明明没事呀。
巫巫很担心他,喊道:“大马哥你快过来,小心毒蝎子!”
马明纳闷的用脚踢开地下的石头,问道:“哪有毒蝎子?没有呀,难道我运气好,没有蝎子来攻击我吗?”
林子中被逼出来的人影越来越多,见此马明抽刀上去准备开打。
谢蛤蟆挥袖飞下落在他们之间喝道:“慢着!无量天尊,这是误会,都停手!大黑峒的朋友,将你们的秘宝收回去,一切是误会!”
削瘦的汉子们被逼出来后虎视眈眈的看向他们,听到这话有人怒喝道:“误会?你们闯我族秘境、惊扰我族先民宁静,现在说是误会?是误会的话那就让误会进行下去,咱们必须得死一方!”
谢蛤蟆稽首行礼,傲然道:“无量天尊,尔等休要将我听天监的谦逊当做软弱!若要开打那就开打,等到你们被灭族的时候莫要后悔,就凭小小毒物能奈何的了我们?”
“笑话!我们昨天刚刚重创黎贪寨,杀黎贪寨看护黎贪山勇,再灭掉个你们大黑峒的小寨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听到这话汉子们顿时面露惊色:
“你们杀了黎贪寨的人?还杀了黎贪山勇?”
“黎贪山勇小角色,杀了他——能杀了他算你们有点本事。”
“他们是黎贪寨的敌人,仲苦达,那可能真是误会。”
“仲苦达别听他们胡言乱语,这些汉人最会骗人,他们昨天若是与黎贪寨发生过大战,今天怎么会进入咱们三尖虿寨的秘境?”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无量天尊,这是因为我们修为高,速度快。”
领头的瘦削汉子惊疑不定的看向正在狂奔的青凫们,看着这些货一个个跑的跟狂风一样,他心里琢磨了一下,有这样坐骑好像还真能日行百里。
辰微月飞身而回,双手掐着两条汉子的脖子,就跟拎着两只鸡。
他飞在空中冷漠的看着三尖虿寨一行人,手中两个汉子跟被吊在空中一样,猛翻白眼猛吐舌头。
领头汉子仲苦达咬咬牙,喝道:“你们到底什么人,为何要闯我们三尖虿寨之秘境?”
王七麟叫道:“先把你们的蝎子收回去!”
仲苦达犹豫了一下。
巫巫微笑道:“五个数,否则你们就准备做我的人肉蛊盆好啦。五……”
仲苦达看向她谨慎的问道:“你是蛊娘?”
“四、三……”
仲苦达咬咬牙,举起手中兵器含在嘴里吹奏起来。
有空气微弱震荡的声音响起,王七麟侧耳倾听,依稀能听到地下有爬虫快速在石头上攀爬的声音。
巫巫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说道:“算你们识时务,否则我就要放出本命蛊来对付你们寨子了。”
仲苦达猛的眯起眼睛仔细扫视巫巫,问道:“你是苗荒古地的蛊娘?”
巫巫摇头:“只有苗荒古地才有本命蛊吗?”
仲苦达没有继续问他,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们是听天监的官员?那谁是带头的?”
王七麟推翻徐大和徐小大走出去,喝道:“是我。”
仲苦达看着他从两个大汉之间走出来,一时之间没搞清楚情况,眨着眼睛发懵。
他身后的汉子低声说道:“仲苦达,他们惊扰咱们先人的安宁,必须得处置他们。”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你们说我们在干什么?惊扰你们先人安宁?”
“难道不是吗?我们亲眼所见,你们汉人即使能信口雌黄,也休想欺瞒我们。”一个刀疤脸汉子走出来愤怒的说道。
徐大对胖五一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是深山里的部落百姓都懂成语,你们还天天读书呢,都读狗肚子里了?”
捂着屁股哀嚎的青凫说道:“能不能先给我看看屁股?我感觉不到我的屁股了。”
向培虎快步过去撕开裤子用银刀在皮肤上开了个十字花,有紫红色血水冒出来。
他使劲挤了挤往里撒了点香灰,然后对王七麟说道:“很复杂的蝎子毒,我要治好他的话得耗费一番力气。”
谢蛤蟆对仲苦达说道:“给我们的人解毒,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结果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们出手,真是一群莽人!”
仲苦达狐疑的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谢蛤蟆叹了口气说道:“无量天尊,你们部族的白棺,在这山下,是么?”
仲苦达皱起眉头看着他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白棺所在是机密,只有我们一族的伯苦达和天师、大长老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那你赶紧去通知你们的伯苦达吧,有人摸进了你们白棺所在,正准备打开白棺,偷取你们千百年来的陪葬品。”
所有人面容都扭曲了。
显然谢蛤蟆说出了一件对他们而言有些惊世骇俗的大事。
仲苦达目光直直的看着他,脸上依然有犹疑之色。
谢蛤蟆冷笑一声飞身上去抓住他肩膀,转身飞向一座棺材洞。
其他面带刺青的汉子下意识亮出武器,王七麟说道:“这位大人是带仲苦达去验证此事。”
过了好一会之后谢蛤蟆和仲苦达才归来,谢蛤蟆淡淡的说道:“我们观风卫便是得到密信后追踪此事而来,先前我们进你们先祖秘境,就是去确定此事。”
仲苦达瞪大眼睛、喘着粗气,双拳紧握,看起来要气炸了。
他对刀疤脸说道:“安奇德,你守护好贵宾,我马上回去找天师和伯苦达。”
刀疤脸叫道:“里面真的有人?那会不会是逃跑的……”
“别废话,守好这里!”仲苦达转身几个跳跃,身影失踪在丛林之中。
徐大对刀疤脸喝道:“还看什么看?赶紧给我们的人解毒,我们的人要是出了事,一定要拿你们治罪!”
刀疤脸不悦的怒视他一眼,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倒出药粉敷在伤口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问道:“道爷,白棺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在山腹之中?”
谢蛤蟆指向悬崖各洞穴中的棺材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刚才说过了,七爷你看这些是黑棺,它们是用来葬人的,大黑峒的名字便与此相关。”
“与之相对的则是白棺,白棺只有一座,而不像黑棺这样是许多座、每个人一座,因为白棺是用来葬大黑峒山民们本命毒虫的所在。”
“山民死掉,最珍贵、最厉害的本命毒虫被送入白棺里头,也属于是一种安葬。”
谢蛤蟆说道:“所以江湖有传言,大黑峒各族的每一座白棺都是宝贝,里面死了无数本族最强毒虫,毒虫会往外吐毒水,死后尸首腐烂也会化为尸水,于是会诞生出一种全新的毒水。”
“如果毒虫没有死,有在里面活下来的,那它们会彼此厮杀争斗,最终诞生出最强的一只毒虫。”
“这个毒虫,就叫虿,大黑峒的另一个名字虿寨便是来源于此,虿山之名也来源于此!”
王七麟恍然点头。
谢蛤蟆说应当是有人知道了白棺位置,正在偷偷挖洞要找到白棺,取出里面的毒水或者是找到里面的虿。
虿是很厉害的毒虫。
就跟巫巫她们蛊娘拥有本命蛊一样,大黑峒山民也有本命毒虫,以精血饲喂,与自己生命相连,只要本命毒虫不死,山民们即使脑袋心脏遭受毁灭性打击也不会死。
虿除了毒性强悍,还有个厉害之处就是生命力特别顽强,所以以虿为本命毒虫,意味着人会拥有特别顽强的生命力。
三尖虿寨距离此地有段距离,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仲苦达才带着一队人奔行着赶来。
这队人里有两个头人,一个是发须皆白但面如童子的怪人,另一个则是个面色赤红如血的大汉。
其中面色赤红这大汉的脸上也满是刺青,他脸上就是血色刺青,所以被他血色肌肤掩饰,不是很能看得清刺青的纹路。
大汉现身之后一个飞身跳到近前,他抱拳问道:“敢问诸位是听天监什么人?”
徐大掐腰说道:“听天监观风卫,这位乃是我观风卫的卫首王大人!”
大汉诧异的问道:“观风卫?你们这个衙门不是让皇帝陛下给取缔了吗?”
王七麟说道:“又恢复了,今年刚刚恢复的,陛下让我们入蜀来调查一些事。”
这件事本来要机密进行,但是人家祯王早就知道他们打算了,甚至连当地土人都知道他们身份,再想隐匿也没有必要,还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从明面去与祯王交锋。
至于交锋不利被皇帝治罪?
王七麟已经做好坐船跑路去外海的准备了。
后面鹤发童颜的怪人笑道:“伯苦达,对待贵客当有礼貌,莫要失了礼数惹得大人怪罪。”
伯苦达再次抱拳,很客气的向他们致歉。
仲苦达走上来给他们介绍了一下,鹤发童颜的怪人便是他们寨子的天师,名字叫做苗松云。
见礼之后还是伯苦达露面与他们交流,他问道:“仲苦达说,你们知道一件消息,有人在打我寨白棺的主意?”
王七麟正要说话,谢蛤蟆抢着走上去说道:“不错,诸位若是不信那便随老道进棺材洞里倾听一番,白棺位置你们两位最清楚,听听声音你们便能知道我们所说的真假。”
伯苦达沉着脸说道:“不必听了,我们相信诸位的话,听天监的观风卫怎么会来欺骗我们一个小小寨子呢?”
谢蛤蟆指向悬崖对面问道:“那里有什么建筑?”
伯苦达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长为何如此问?”
谢蛤蟆淡淡一笑说道:“挖开山体找一条隧道来接近你们的白棺可不是容易事,这得是长年累月的活。如果山里有人长年累月挖洞,你们三尖虿寨不至于毫无所觉。”
“所以事情很简单了,这座山的对面有一座建筑,他们是用这建筑来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欺瞒了你们。”
伯苦达凝重的点头,他说道:“对面是一座道观,亲人们跟我走,给我去拆了它!”
谢蛤蟆:“无量天尊?”
沉一走上来用肩膀撞他,冲他挤眉弄眼嘿嘿笑:“阿弥陀佛,你老家要被拆了。”
553.诡谲双头蛇(寒潮将至)
王七麟有意交好大黑峒,于是见伯苦达带人要去寻觅探索白棺事宜,便跟了上去。
路上他低声问谢蛤蟆:“他们有两个人分别叫仲苦达和伯苦达,这个苦达什么意思?”
谢蛤蟆说道:“嗯,护卫统领的意思吧,与咱们汉军中的军职相似,伯苦达就是寨子卫队大统领的意思,仲苦达则是二统领。”
“老道便是听到有人叫出‘仲苦达’这个称呼后,才敢断然猜测这山里头藏有三尖虿寨的先祖白棺,因为在大黑峒中素来有仲苦达守卫族内要地的安排。”
说着他又皱眉抚须:“不过白棺所在乃是大黑峒各族最紧要的秘境所在,向来应当是天师守卫,没想到这三尖虿寨不走寻常路。”
山绕山,群山套群山。
虽然他们目标所在的道观在棺材洞山崖对面,直线距离可能只有几百米,可是这山崖高耸、切面光滑,他们无法直接越岭而过,还是得绕路爬山才能去寻找道观。
还好一行人脚程很快,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绕过一道山梁,随即有道观出现在一片林木之后。
这道观已经很有年头了,风吹日晒、石墙斑驳。
它建起于山腰上,有一层层狭窄的台阶通往道门,倒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同样是风吹日晒,青石所打造而成的台阶风化的厉害,抬脚踩在上面过于使劲的话都能踢掉一点石屑下来,而台阶的缝隙之中则长出野草,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颓丧和荒废气氛。
很有荒山朋克的感觉。
王七麟诧异,说道:“这道观里头有人吗?”
伯苦达摇头说道:“我们也不清楚,应当是没人了,这道观建起不知道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会在这里建一座道观。”
“你们看,这里隔着最近的寨子就是我们三尖虿,可我们又不信仰道家老祖,我们世代信的是毒娘娘,怎么会来道观祭拜呢?”
一个汉子哼道:“只有你们汉人才信道祖,道祖很厉害吗?”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道祖厉害不厉害老道不知道,但老道知道你们三尖虿寨不理会,道祖座下一个瘸腿老道士就能以一只手将你们全数覆灭!”
汉子面容顿时扭曲,他挺胸上前怒喝道:“你说什么……”
谢蛤蟆身影一闪手臂一甩,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这汉子原地飞起侧身在空中转了三百六十度,落地后在台阶上咕噜噜的滚动下去。
三尖虿寨方面勃然大怒,汉子们身上立马冒出来一只只蝎子。
观风卫这边更猛,压根不去看这些汉子,直接把天师和伯苦达两人给围住了。
冲突一触即发。
天师笑眯眯的说道:“诸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本官还想问问你们什么意思,本官带弟兄们是来给你们大黑峒解决问题的,你们侮辱我们道家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试试我道家斤两?”
伯苦达看了看他后笑了起来,说道:“大人你误会了,我们山里人就这样,没读过书,野蛮粗鲁,我那兄弟没别的意思,他并不是挑衅你们,而是丝毫不了解道家本事,所以好奇询问。”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那他现在应当知道了。”
他又看向三尖虿寨的其他人喝道:“还有谁想要知道吗?”
这些人敢怒不敢言,一起用眼神看天师和伯苦达,每个人身上都有大小蝎子在来回攀爬。
见此徐大就不屑的笑了,他从腰带里抽出王冠蛇冷笑道:“就你们会玩虫子?大爷这里有一条软绵绵的大虫子!”
王冠蛇本来正在睡觉,突然之间被拖出来它有些懵。
而它是蛇中异种,与寻常蛇不一样是有眼皮的,于是这会出现后便眨了眨眼睛,抬起圆滚滚的脑袋往四周看,看起来傻萌傻萌的。
徐大对此很不满意,掐着它脖子将它给举起来,低声说道:“狠点,你狠一点吓唬他们。”
王冠蛇立马炸开了头上鳞片,像是带起了一顶王冠,冠中小瘤子赤红如血。
它还冲着三尖虿寨的护卫们吞吐舌头,红色的舌头飞快闪烁,好像是一团团火焰绽放。
确实很凶。
众人看到这条蛇后明显吓一跳,赶紧面带惊恐往后退,其中有人下意识的叫道:“在这里、在这里……”
一直笑眯眯的老天师面色一变越众而出,他严肃的看向徐大喝道:“你们到底什么人?”
徐大说道:“当然是听天监观风卫的官员,怎么,要看看大爷的铜尉印?”
他掏出大印扔了过去,老天师接住后仔细翻看几遍后惊疑不定的看向他手中的王冠蛇:“那请恕老朽无礼,大人手中这条、这条蛇是哪里来的?”
徐大说道:“在长安城的时候捡到的,怎么了?”
老天师仔细端详他的表情想以此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他端详了好一阵才又问道:“捡到的?捡到后它便老老实实跟随你了?”
徐大说道:“那倒没有,但我家道爷神通广大,在它面前露了一手后它便老实了,到底怎么了?”
老天师先想谢蛤蟆稽首行礼:“原来道长乃是游戏人家的高人,真是失敬了,刚才我那族人竟然挑衅您,是老朽御下不严,还请真人宽恕。”
谢蛤蟆冷淡的点了点头。
徐大严肃的说道:“龙有逆鳞,触之者死!让你们的人都注意点,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不懂吗?”
老天师冲他笑道:“好的,大人,老朽一定会约束族人,令他们不再冲撞你们。不过正如老朽先前所说,我们山里人粗鲁,若是不小心哪里招惹到诸位,还请诸位海涵。”
这起冲突出现的莫名其妙,王七麟感觉挨打那汉子是故意挑衅谢蛤蟆的,这有些古怪。
他给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伙要多个心眼,然后带着徐大走在队伍最后头把疑惑说了出来。
徐大皱眉分析:“莫非,有道士绿了那个货,所以他才对道士这么有意见?”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爬。”
道观大门犹在,但门口爬满了藤蔓类植物,原始纯粹的石墙变成了绿墙。
门口两侧各有对联,这对联是用凿子雕琢在石墙上的,所以天长日久依然清晰:
钟敲月上,馨息云归,非仙境莫非仙境;鸟送春来,风吹花去,是人间不是人间。
王七麟看着对联点了点头:“有些意境。”
他们也想进入道观,伯苦达和气的说道:“诸位大人能否在道观门口稍候?里头的人既然想盗取我们白棺,自然是冲着我三尖虿寨而来,事情让我们自己来处理,可否?”
仲苦达也解释了一句:“现在还不知道道观里头有什么猫腻,更不知道这来盗取我们白棺的贼人是什么修为、有什么本领,若是不小心之下害得有大人受伤,那就不好了。”
“不错,”伯苦达接着说道,“诸位大人发现有人盗取我寨中白棺,对我们三尖虿寨而言已经是大恩德,若是再有人为此受伤,我们怎么过意的去?”
道理说的通,他们要接触的乃是寨中秘宝,不想让外人接触情有可原。
态度也没问题,一个个都是陪着笑脸在说话。
既然这样王七麟等人自然不能继续进入道观。
看到他点头,伯苦达欣然道谢,接着三尖虿寨一行人除了留下两个守门,其他的全一窝蜂的冲入道观开始搜寻通往山中的洞穴入口。
王七麟追随他们身影往道观里看去。
道观大门往里是一片院子,院内两棵老松蜿蜒生长。
其中一棵老松下东倒西斜了许多杂枝,看断口它们是被人用蛮力从树上撕扯下来的,木质还泛着白色,应该是断裂不久。
再往里有一口大香炉,香炉破碎了一块,看创口也是新的,这荒废的道观里头显然有人。
谢蛤蟆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王七麟看了他一眼,他摇摇头。
道观的大殿、内墙处爬满了野草和藤蔓,三尖虿寨的卫兵们想要寻找通往山中的洞穴就得要掀开野草、拨开藤蔓,老天师、伯苦达和仲苦达兵分三路,在院子里头细腻的搜寻起来。
徐大无聊,倚在石墙上掏出南瓜子准备嗑瓜子打发时间。
黑豆跟小狗一样,立马出现在他身边用欢呼雀跃的眼神盯着他看,摇头晃脑嘻嘻笑,看起来快活无比,就差长一根小尾巴再摇尾巴了。
徐大递给他一把瓜子,黑豆跑回去跟绥绥娘子分享。
然后徐大就不动弹了。
王七麟下意识看向他,看到他额头有汗珠缓缓流下。
两人对视,徐大斜眼拼命暗示他。
见此王七麟往他旁边一看——
他的旁边是门口,门口处垂着诸多类似绿萝、爬山虎的藤蔓,密密麻麻,就像碧绿的瀑布从墙头和门楼顶上降落。
本来大门左右两端各站着一个护卫,此时徐大旁边那护卫软绵绵的倚在了墙上。
他面容僵硬、眼神迷离,倚在墙上后陷入藤蔓里头,导致身上搭着好几条藤蔓。
其中一条碧绿藤蔓缠在了他的脖子和肋下,这藤蔓很长很粗,逐渐收缩,将他脖子勒到紧绷、将他肋下给勒的缩进去很深一层。
这是一条大蛇!
蛇身是纯粹的碧绿,鳞片细腻就像藤蔓的表皮,如果不是徐大就在它旁边,那众人很难发现这蛇的存在。
徐大现在不敢动,因为大蛇除了缠绕着这汉子,躲在叶片下的蛇头已经靠近了它,两只红彤彤的眼睛死死盯着徐大,双方都一动不动。
风吹起,藤蔓叶片摇摆。
这一刻徐大和大蛇安宁的形象,竟然隐隐的与道观契合到了一起。
唯一不契合的是徐大的眼睛。
拼命转动,拼命暗示。
大蛇的眼睛则是红的像能滴出血来,先前王七麟注意到过它的眼睛,却以为是藤蔓上的红色小花蕾。
王七麟轻声道:“别怕,你不动它也不会动——剑出!”
金翅鸟御剑极快,甚至都没有寒光闪过的情景,只听风声破碎,一条蛇头立马飞了起来。
徐大赶紧往后退。
看着蛇头飞起来,旁边的护卫终于反应过来,他定睛一看立马用土语大叫一声。
里面正在搜索的众人纷纷赶出来。
见此王七麟拉了徐大一把往后退:他不想被人误会自己一方与这被蛇缠住的汉子有什么关系。
毕竟刚才徐大展示过他带着一条很厉害的大蛇,而此时又是在他接近这护卫的时候,这护卫被蛇给缠住了——这种情况下要说事情跟徐大没关系,王七麟自己头一个不信。
开门剑已经斩断了蛇头,剩下蛇身却隐匿不可见起来,它的颜色与藤蔓实在太相近了!
藤蔓丛一阵抖动,蛇头落地后又弹了一下,蛇嘴大张竟然喷出来两道毒液。
守门的另一个护卫急着上来解救同伴,他想用手中长枪去挑开同伴身上缠绕的蛇身,这样一时不查被蛇毒给吐到了腰间位置。
见此王七麟松了口气,护卫们穿着土布所裁剪成的衣衫,这种土布僵硬厚重不透气,穿起来很不舒服,但这时候它的缺点却成了优点:
蛇毒不能透过衣服碰到护卫的肌肤。
但这是他想的太美。
清澈的蛇毒喷到了护卫腰上,顿时有刺鼻烟雾冒起。
厚重结实的粗布衣裳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瞬间焦化破碎,蛇毒继续侵入,接着是护卫的肌肤焦黑,他捂着腰便倒在地上开始打滚惨叫。
伯苦达一个箭步上来抓起护卫扔向仲苦达,仲苦达撕开他衣衫抽刀想切掉沾染蛇毒的皮肤,但看了一眼后中途改刀,一刀插进他脖子给了他个痛快!
这一幕把王七麟等人看呆了:对自己人下狠手,竟然可以如此果断?
我尼玛这真是我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先前被蛇身绑住那护卫软绵绵的倒地,老天师随后赶来,他伸手往护卫伸手一指来了个隔空取物,将护卫的身躯直接吸到了跟前。
蛇身已经不见了!
但这护卫已经死掉了,并不是被勒死的,而是颈后有两个牙洞:他是先被毒蛇咬死的,然后才被毒蛇给缠住。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心头浮起一个念头:原来那蛇刚才缠着护卫的脖子和肋下不是要缠死他,而是要固定住他身躯让他不会摔倒在地。
竟然聪慧如斯!
显然它不是野生的,有人训练了它!
这护卫死的古怪,他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眼睛瞳孔还未消散,于是看他眼睛能看到他在向着前方凝视,谁去看他就像是被他凝视,被他当做情人那样凝视……
门口藤蔓丛繁杂,老天师吸走护卫尸首后伯苦达便双手一甩向前挥舞。
他身材魁梧可是出招却走诡谲迅疾路子,双手挥出两把刀跟着斩出。
这两把刀都是刀尖向后、刀刃向下被他正握在手,于是他手臂挥刀如同螳螂捕猎——右刀打横着疾劈,而左刀则从下向侧上挑起。
中途他左手手指灵活而有力的拨动刀柄,刀柄轻微晃动,杠杆作用之下,左刀刀刃却是大幅度抖动,于是刀行一路带有弧线。
王七麟是用刀行家,见此下意识的在心里喝彩一声:好刀法!
刀光寒冷雪亮,折射着阳光照耀出绿光,两道光芒左右相接又一触即收,瞬间众多藤蔓便被劈的四处乱飞。
但蛇不见了!
蛇头还在地上蹦跳,蛇身却古怪的没了踪影。
伯苦达冷笑着向前迈步继续挥刀,这次他手指一点刀柄,两把刀像旋风般在他手中转动一百八十度改成刀背向外,重重的刀背顿时砍在了门口墙壁上。
咣当轰隆的响声出现,伯苦达大开大合的斩出。
乱石翻飞、灰尘和草叶四起,门口墙壁顿时爆裂开来,一处洞穴闪现出来。
仲苦达喝道:“老大,是王蛇,蛇毒很烈,安普吉骨头都烂了。”
王七麟看向被他割断脖子而死那汉子,这才发现仲苦达刚才的选择是对的:
蛇毒具有强烈腐蚀性,腐烂血肉后毒性立马顺着血深入进去,抠开腰上烂肉能看到他胯骨上带有一条条黑线。
很毒!
仲苦达面无表情迈步向前继续猛劈墙壁,青石崩裂四处乱飞,洞口越来越大,这道观大门西方的墙壁竟然是一道暗门!
就在此时一道阴影闪过,暗门内部窜出来一条蛇扑向仲苦达。
王七麟修为高深眼力劲增强,电光石火之间看到这蛇通体碧绿正是刚才那条蛇,可是它依然有脑袋,只不过是蛇尾处有断面:
竟然是一条双头蛇,身躯两端都是蛇头的双头蛇!
绿蛇飞起极快,可是仲苦达毫无所惧。
他沉着冷静拧腰后退步,左右肩膀有序摇晃,带动手臂如波浪流转,这样双臂交叉甩动,两把刀像锯齿般不断咬合分开、分开咬合。
刀光飞转,蛇皮爆裂。
但绿蛇毫无所惧,义无反顾扑向仲苦达,面对快刀竟然有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
仲苦达面无表情并刀一处,手臂开合他面前双刀竟然化作了一排快刀,就像是一排琴键一样,不过每一个琴键都是一道刀刃。
绿蛇化作碎块,最终也未能伤到仲苦达。
它的脑袋落在地上后蹦跶了一下,却不是去继续攻击仲苦达,而是转过来看向徐大,黑色的眼睛死死的看着他。
徐大被看的下意识一哆嗦:“干,又不是大爷杀的你,看大爷干什么?”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蛇性至淫,是不是王冠蛇的气味吸引了这条蛇出现?”
仲苦达挥手,一队护卫立马蜂拥而至吹响带着小葫芦的乐器,他们身上爬出来许多蝎子,迅速钻入洞穴中。
蝎子深入,伯苦达跟了进去。
老天师脸上露出一丝欣喜若狂的笑意:“哈哈,汉人带来了好运气,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扫了眼王七麟等人再次行礼:“诸位大人不光送来了偷盗我们寨中白棺贼人的消息,还帮助我们发现了贼人接近白棺的洞穴口,老朽代表三尖虿寨向大人们献上最诚挚的谢意!”
“老朽可以向诸位承诺,只要这个洞穴通往白棺所在,那大人们就是我们三尖虿寨的恩人、是我们大黑峒永远的朋友!”
王七麟说道:“老天师无需客气,这洞穴并非我们发现的,我们无功不受禄。不过我们确实想与大黑峒交朋友,若是能得到你们的友谊,这自然最好不过。”
老天师欣喜的笑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过现在请朋友们稍候,我等有要事去做,等斩杀了这觊觎我寨中白棺的贼子,再来感谢诸位大人。”
王七麟点头,他又客气行礼,然后挥手喝道:“儿郎们,杀进去!”
554.罗汉蛇经
仲苦达带了一队人守在门口,阵势庞大。
王七麟走到洞口好奇的问道:“仲苦达大人,你怎么不进去作战?反而带了这么多人待在外面?”
仲苦达高兴的笑道:“用不着,区区的嗯,应该怎么说?区区的小贼,何须我们寨中好手全数进入?那岂不是给他脸了?”
“这人既然选择挖洞偷偷靠近我们寨中白棺秘宝,那他自然没什么本领,其实伯苦达自己进去就能收拾了他,天师带人就是去帮他掠阵的,他们十拿九稳,肯定能抓到这贼子。”
谢蛤蟆微笑道:“无量天尊,看来仲苦达大人对伯苦达大人的身手很有信心。”
仲苦达骄傲的说道:“刚才伯苦达已经展示过双刀技,他的修为很厉害,难道不是吗?”
王七麟点头道:“确实是个使刀的好手。”
他和谢蛤蟆对视一眼离开洞穴口,带着众人进入道观中参观起来。
道观大殿犹在,三清道祖端坐在大殿中,面目慈悲、面含笑意。
谢蛤蟆走过去冲三清道祖稽首行礼,喃喃道:“无量救苦太乙天尊,道祖,弟子应当是犯错了。”
“犯错就改,佛曰世有二健儿,一者自不作罪;二者做已能悔。”沉一大咧咧的说道,“这是我师傅教我的,他说喷僧也犯过错,但喷僧改的很好,正所谓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犯错是平凡,改错是超凡,阿弥陀佛!”
谢蛤蟆叹气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老道有业障啊。”
沉一摸了摸光头说道:“有业障又如何?恪守慧心,不成孽障魔障便是。业有善、有恶、有无记,有染有净,十法界中,六道是染,四圣法界是净。染业里面有善有恶,善恶层次不高,善业生三善道,恶业则生三恶道。”
“阿弥陀佛,我师傅曾说,所谓业障其实是来自一颗无明之心,遇事看不开,慧心蒙尘而为无明之心既有业障。”
“要是什么事情都看得开,那么业障就不存在,它是如梦幻泡影,是无明烦恼,把事情看开点,业障自然消除,相由心生,境随心转。”
王七麟以为谢蛤蟆会与他展开佛道大辩论,结果并没有。
老道士头一次侧耳倾听沉一讲道,竟然面色淡然、眼帘低垂,一幅洗耳恭听的姿态。
沉一也不复疯癫。
他一手握伏魔杖一手竖在胸口侃侃而谈,面色满含悲悯之情,这一刻他像是在渡有缘人的高僧。
王七麟偶然一抬头,看到原本微笑的三清道祖脸上也露出了悲悯之色。
他赶紧搓了搓眼睛,却发现一切又与起初看到的一样,刚才那一下子好像是错觉。
大殿里头有砰砰的声音,他不用找也知道这是什么声:
八喵又开始跪了!
门外传来欢呼声,王七麟带人走出去,伯苦达用刀挑着一颗脑袋展示给三尖虿寨中的护卫们看。
双方打了个照面,伯苦达将脑袋扔给仲苦达对他们行礼:“多谢诸位大人不远万里来我们这山里告知我寨如此重要的消息,若不是大人们仗义援手,我们族中秘境就要被毁灭了,那样我们全族真是百死不足以赎罪!”
王七麟笑道:“伯苦达大人客气了,这是我们听天监该做的,你们大黑峒一向与朝廷交好,朝廷自然不会忘记你们。”
伯苦达面相北方尊敬的叩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起身后露出笑容,说道:“诸位儿郎,抬起咱们寨中大恩人,回寨庆贺了!”
众人欢呼,但他们人数跟王七麟这边刚刚持平,压根没法把人全给抬起来,所以他们折中选择去抬领头人物们,分别去抬王七麟、徐大和谢蛤蟆。
王七麟没有拒绝,反正他也走累了,坐在肩膀上歇息一下正好,还能一览众山小。
徐大上去之前拉了他一把,挤眉弄眼的笑:“七爷,保护好要害,小心被蝎子给爆了。”
王七麟懒洋洋的说道:“你保护好你自己的就行了,你的比较孱弱。”
徐大得意的说道:“大爷肉体是孱弱,可是大爷有金缕玉衣,这能包裹住大爷的屁股。”
山里的汉子们一声喝将三人给扛了起来,唱着山歌往下走:
“哎哟!郎在高山薅粟苗,姐在家中把火烧,磨子推,箩筛摇,冷水调,猪油包,锅里焰,灶里烧,脚踏门槛手叉腰,口里喊,手又招,喊我的情哥回来吃火烧……”
一路行走一路山歌,曲调有细腻有粗犷,几十个汉子一起大合唱,先不说是否悦耳,反正别有风味。
不过除了第一首是用官话唱的,后面的都是用土话唱的。
从道观会寨子有道路,是崎岖难以行走的山路,而且这山路特别隐蔽,山里春夏多雨,雨水一落下,野草就会疯涨,所以他们得掀开草才能找到路。
见此王七麟就明白了山里的生活用品为什么贵,山路太难走了,外面的商队如果是突然闯进来,压根找不到这山路,只能自己去摸索、去趟出来一条道路。
而在山里头趟一条新路与修一条路的难度没有多大区别,修路要用人力,趟路要用人命!
在山林里头弯弯绕绕,一座大寨子出现在山脚下。
山前有一座湖泊,湖上停泊着几艘船,湖水湛蓝而宁静,阳光洒在上面有褶褶光辉在闪耀,漂亮至极。
三尖虿寨的房屋也是吊脚楼,全数布置在山坡上,错落有致。
四周照例是茂盛树木,此时阳光已经炽烈,天气开始炎热,中午头很适合坐在树下乘凉。
背山面水,阳光灿烂,这是一个享受生活的好地方。
不过三尖虿寨的吊脚楼与王七麟之前见过的不一样,二层往上都一样,供人居住,四面开窗,窗外有阳台,阳台有花草。
不一样的是下面,吊脚楼的楼下都用木板给钉了起来,木板外面又糊上了泥巴,这有些古怪。
王七麟等人好奇的观看,老天师笑道:“诸位大人见笑了,这是我们大黑峒独特的楼房建筑样式,因为我们家家户户要养毒物,毒物喜阴怕光、喜湿怕干,所以就要封闭起来,从楼上往下痛风。”
众人恍然,徐大感叹道:“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青龙王诚不欺我。”
王七麟以为他们会被邀请进入山寨,结果被放在了山脚下空地上。
这空地用石头夯的平坦坚硬,应该刚刚铺上了一层草木灰,此时还有热量,踩在上面热乎乎的。
老天师笑着解释:“这是我们三尖虿寨的风俗,还是因为我们养的毒物毒虫的缘故,它们喜欢湿润,于是我们寨子里湿漉漉的,我们族人身上也湿漉漉的,外来人受不了这一点。”
“后来为了能向外来人示好,我们改成每有山外人到来,就会火烤山场,在山场招待贵客。”
这片庞大的平地就叫山场,上面摆好了桌椅,四周也有石桌石凳,应当是平日里寨中百姓休闲娱乐之地。
此时一位头发雪白但身板魁梧的老汉带着三四百个汉子站在村口位置,看到他们到来后老汉迎面而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俊美青年,一个青年抱着酒坛,一个青年抱着一摞陶碗。
老天师给他们介绍了一番,说老汉就是他们三尖虿寨的大长老,也就是寨主。
大长老用方言唱着山歌迎接他们,王七麟听不懂,只感觉腔调很热烈奔放。
一个青年端碗一个青年倒酒,大长老端酒碗走到王七麟跟前,王七麟以为要给自己敬酒了,他刚伸出手去,却见大长老将酒洒在了他脚下……
这行为搁在中原汉人眼里就是挑事准备开打的节奏,但入乡随俗,这显然是人家大黑峒的待客之道。
每个人面前都倒上了一碗酒,然后大长老踏步回到他们身前畅笑道:
“欢迎,欢迎听天监的父母官们莅临我大黑峒三尖虿寨,毒娘娘在上,我等实在感到荣幸,诸位大人一路跋涉辛苦了,还请快快落座。”
王七麟愕然问道:“大长老实在是客气,不过我们是在这里落座?”
大长老笑道:“是的,大人,这是我们寨子之山场。现在正是春深时节,寨中本就潮湿,又多有毒物繁衍,所以寨中不是待客之所,素来以山场待客。”
王七麟点头,带着众人落座。
一队小伙子手脚利索的端着盘子和芭蕉叶等到来,里面有水果有干果有松子等,全是中原不常见的东西。
芭蕉、枇杷、表皮粗大厚实皱巴的大橘子,这让黑豆大开眼界。
寨子很是热忱,一队队健壮小伙上来真枪真刀的表演迎宾舞。
山里各峒尚武,所以他们迎宾舞伴随着喊杀声阵阵,娴熟的武技在王七麟看来也是可圈可点,这三尖虿寨竟然有着不俗的战力。
大长老举起酒杯来给他们敬酒,见面之后他先连喝三碗,放下碗后豪迈大笑:
“大人为我寨中事竟然远行千里,从长安城跋涉而来,我等实在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能给大人一个承诺,日后听天监有需要我三尖虿寨之处尽管吩咐!”
王七麟说道:“大长老实在是客气,听天监的职责便是驱鬼诛邪、庇佑万民,这一切都是我等官员该做的。”
寨子内外喜气洋洋,诸多汉子吆喝着宰鸡杀猪、杀鹅杀羊。
还有汉子乘船入湖撒网,大网撒下,每一次拉上来都有许多肥鱼在里头挣扎。
一派其乐融融、喜气洋洋的情景。
大长老连喝下三碗酒后在旁边陪坐,向王七麟介绍他们三尖虿寨和大黑峒的信息。
杀气腾腾、火气朝天的迎宾舞之后,棒小伙们退下。
徐大站起来翘首以待。
仲苦达问道:“徐大人在看什么呢?”
徐大不好意思的问道:“还有跳舞的吗?大爷看看后面跳舞的姑娘……”
“别误会,”他又赶紧摆摆手,“大爷没别的意思,就是听说你们大黑峒的姑娘能歌善舞,所以想见识见识。”
仲苦达愕然道:“徐大人,是九黎峒的姑娘能歌善舞,我们大黑峒厉害的是男子汉的战舞,后面倒是还有其他舞,不过都是小伙子们跳的。”
徐大失望了,嘀咕道:“大小伙子跳舞有什么好看的?”
吞口津津有味的看着小伙子们离去的背影,随口说道:“娘们跳舞有啥意思?就知道抖胸抖腚,还是棒小伙跳舞好看,嘿嘿,带劲。”
一行人震惊的看向他。
他愣了一下,解释道:“有力气,激烈,好看,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大向左右摆摆手道:“明白明白,咱们都明白,吭?其实男人在遇到自己心爱的男人之前,都以为自己喜欢女人,这很正常。”
吞口叫道:“徐爷你别乱说,你污蔑人家!”
“人家?”白猿公挪了挪椅子,“恶心!”
八喵跳到他桌子上往下低头:“呕!”
袅袅炊烟随风飞,寨子里开始烧火煮饭了。
有很诱人的肉香味往外冒。
王七麟下意识看向寨子,大长老说道:“大人你们休息过一会了,要不然老朽带路,领你们去我们寨子里看看?”
他们排成队列进入寨子,山中多有悍匪山贼,所以寨子像是城堡:
底下一圈是石头搭建起来的厚实城墙,寨门两侧是几人高的巨石,上面用一种与汉字不同的文字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
谢蛤蟆好奇问道:“无量天尊,这写的是什么?”
大长老笑道:“这是梵文,曾经有一位云游至此的天竺苦行僧吸入瘴气生病,天师花费许多力气才将他治好,他感谢我们便以手指为凿刻下了一段佛经,已经许多年啦。”
说着他感慨起来:“那时候我还是个刚记事的小娃娃呢,时光可真快。”
巨石上的字迹确实已经模糊,上面还有刀劈斧砍火烧的痕迹,这些痕迹记述了寨子曾经遭遇的血战。
“以手指为凿在这种石头上刻下字?”谢蛤蟆面露惊色,“无量天尊,这是金身罗汉啊。”
王七麟调动真元在手指上去戳向石头,倒是能戳的石粉飞散,但要深入进去雕刻下字迹,这就做不到了。
寨子里有一些年轻强壮的妇女在烧锅做饭,看到他们到来妇女们纷纷用袖子挡住脸逃回屋子里。
其他屋子也纷纷关门,只能偶尔透过缝隙看到有女子的身影在里面闪过。
伯苦达满怀歉意的说道:“对不住,诸位大人,我们山里规矩多,女人不能在陌生男客面前抛头露面。”
“请大人们谅解,”仲苦达也解释起来,“山里恶贼太多,最喜欢掳掠妇女和孩童,所以我们每有客人上门,妇女孩童都不能出现。”
伯苦达沉重的点头:“不错,特别是孩童,那些恶贼抓了孩童会用秘术和毒药将他们变成呆子,一个个只听从指挥去杀人放火,成为他们的奴隶,非常可恶!”
王七麟听后勃然大怒,说道:“山中还有这种人?那为什么你们不联合朝廷去将他们剿灭?”
伯苦达苦涩一笑:“谈何容易?这山大的很,贼寇顶多是一两百人,他们分散开藏入山里,怎么能找到他们?”
听他这么一说,再看寨子里如临大敌、家家户户闭门的样子,王七麟没了参观寨子的兴趣,于是回到了山场。
寨子里的酒是甜米酒,甜滋滋的很好喝。
大长老看到他们喜欢,就安排抬上来一个大缸,打开盖子后里面全是略带黄色的白浊甜米酒。
仲苦达说道:“大人们若是喜欢饮酒,那在下想推荐你们尝尝我们寨中的猴儿酒,这酒是果子与米一起酿造起来的,味道非常独特。”
谢蛤蟆感兴趣的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听说过猴儿酒,却还没有喝过。据说这酒是猴子摘了果子藏进树洞里,时间长了忘记了,树洞密封果子发酵而成?”
白猿公哂笑,他想要说什么,王七麟给徐大一个眼色。
徐大摁住他喝道:“老白咱们两个走一个,来,喝个交杯酒!”
老天师笑道:“不错,猴儿酒正是如此酿造出来的,不过并不是猴儿们忘记果子偶然酿成,大家伙可别小看山里猴儿,正所谓猴精猴精,这猴儿可容易成精了,猴儿酒是它们故意酿造的。”
“而且它们会调制配方,有猴儿发现偷了新鲜稻米放入树洞里可以酿出更美的酒水,于是每到收稻米的时节,它们便下山来偷我们稻米去酿酒。”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会让它们偷走稻米,然后再去偷它们酿的酒?”谢蛤蟆笑着接话说道。
老天师击掌道:“哈哈,道长所言甚是,正是如此呀!”
王七麟感兴趣的说道:“山中还有这样的新奇事?那就必须要尝尝这猴儿酒了。”
老天师招招手对仲苦达说道:“阿普,你亲自带人去把咱们的猴儿酒带上来,拿去年最后一坛。”
旁边的伯苦达解释道:“猴儿酒不比你们的老酒,它并非越陈酿越好喝,反而陈酿了会发酸,都是当年来喝最好喝。”
“所以我们每年收获了猴儿酒,都是先在这山场上开一个丰收庆——因为收获猴儿酒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刚收获完粮食。”
“丰收庆上长老们喝的便是当季的猴儿酒,其他猴儿酒要封存留下,留到娘娘庆的时候再喝点,剩下的便用来招待诸位大人这样的贵客。”
他们介绍着猴儿酒,这时候也有菜肴开始送上。
时间过午半,正是饭点。
山里的饭菜很有特色,有用新鲜野草包裹鱼来烤、有用各种山里香料腌制的烤鸡、有大块的炖肉,自然还少不了竹筒饭。
仲苦达用扁担挑着两小桶酒到来,小桶打开,里面酒水颜色青红,有一股清新的酸甜香冒出。
王七麟凑上去嗅了嗅,赞叹道:“好酒啊。”
谢蛤蟆也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是陶醉的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然后满脸遗憾之色:“确实好酒,可惜不能喝啊。”
听到这话天师和大长老纷纷面露愕然之色:“什么意思?”
谢蛤蟆苦笑一声,冲着酒坛子连连摇头。
王七麟笑道:“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理解的意思,这酒我们不敢喝呐,它有问题。”
伯苦达皱起眉头试探的问道:“大人,您是嫌脏还是?”
王七麟说道:“我是嫌它有毒!”
寨子一方纷纷色变:“大人何出此言?”
王七麟站起来指向寨门一侧的大石头,指点着上面的字念道:“体中漫蛇毒,药草能消除。心中生忿恚,比丘须调伏。共舍彼此岸,如蛇蜕旧皮。池中生莲华,子等潜入折。比丘须弃断,爱欲尽无余。共舍彼此岸,如蛇蜕旧皮……”
“《比丘蛇经》!”
“若本官眼睛没瞎脑袋没坏,那这座寨子不是你们三尖虿寨所属,而是属于一个蛇族!”
“这个蛇族,已经被你们斩草除根了,是吗?”
555.全数斩杀(中杯求推荐票啦)
黑棺与白棺所在的山崖,是一座大黑峒部族的秘境圣地,外人闯入,必遭重罚!
山里的土人是很死脑筋的,这点是王七麟在入蜀之前查阅过许多资料、请教过许多人所得出的结论。
当听谢蛤蟆说出他们避雨之地乃是一个部族存放白棺的秘境之时,王七麟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所以三尖虿寨对他们发起进攻,这点丝毫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可是三尖虿寨的攻势外强中干,还没有死人呢就主动停手了。
王七麟当时就感觉奇怪,按照他的预料,他起码要杀两个人对方才肯听自己说话。
然而并没有。
当时王七麟还没多想,只是感觉这个部族很好说话、很通情达理。
直到抵达道观,伯苦达路上跟他们说,道观已经荒废,他们寨子中没人信奉三清道祖,这样正常来说平日里也没人来道观。
但是道观中有近期进过人的痕迹,包括折断的树枝、破碎的石香炉,以及娴熟进入其中开展搜索工作的寨中护卫。
从那时候王七麟开始回想,他想到当初仲苦达被谢蛤蟆带进棺材洞中去听山内声音后的样子,仲苦达眼睛瞪得很大并一个劲喘粗气。
他以为仲苦达是气炸了,可是转念一想,又感觉仲苦达是在兴奋。
顺着这点他继续回忆,想起当伯苦达和老天师到来后得知有人闯入山中寻找白棺也没有很愤怒,他们是很着急,得知人是从道观进入山腹去寻找白棺,立马赶了过去。
再就是双头蛇的出现,这条蛇很诡异,一个蛇头是冒着自己被发现的危险决定去勒死一个人,还有一个蛇头是主动去攻击伯苦达。
蛇其实没有这样的攻击性,它们不会无谓的去攻击人类,特别是毒蛇更不会轻易对人动手:人太大了不能吃,杀了有什么用?
可是双头蛇却是义无反顾的攻击了卫兵和伯苦达,王七麟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原因:
这条双头蛇曾经遭遇过这些人的扑杀,所以当卫兵靠近,它选择先下手为强。
再就是伯苦达等人发现蛇后的反应也很古怪,他立马对道观门口的墙壁展开攻击——
双头蛇杀了一个护卫,追杀双头蛇很正常,可是伯苦达的攻击是针对墙壁的,他像是知道拆掉墙壁就能有收获。
果然,墙壁破碎,地道入口出现。
当时王七麟和谢蛤蟆都意识到一点:伯苦达好像对那蛇很熟悉,知道那蛇的藏身地就是通入山中密道的所在。
地道出现,他们放入蝎子杀进去,出来的时候带着一颗人头。
这时候王七麟就断定了一件事:三尖虿寨对他说谎了,他们把一切也给推断错了。
并不是有人想去挖密道找到白棺偷盗其中的毒水或者虿,因为在山中挖密道这种事不可能是一个人在做。
而且他去看过密道口了,密道口有着悠久的岁月痕迹,这不是最近才被人挖开的。
道观距离三尖虿寨虽然颇远,可是在寨子的管辖范围内。
若是有人长期躲在这里挖地道,寨子不可能毫无所觉。
而且道观内外没有运输出来的石头,若是有人想通过挖密道的方式去盗墓,这点压根说不过去。
谢蛤蟆自然也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同样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这处棺材山不属于三尖虿寨!
所以他在道观里才会向道祖忏悔。
最终他们回到寨子,却被堵在寨外,大长老不想让他们进入寨子,或者说不敢让他们进去,寨子里面有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门外巨石上用梵文写的字,那是一篇《比丘蛇经》。
很巧,王七麟曾经在长安府里看到过这篇经文。
谢蛤蟆当时给他做了详细解析,他又有出色的记忆力,尽管没有下意识去记住《蛇经》,可是很有印象,当他再次看到蛇经的时候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段记忆。
三尖虿寨是养毒蝎、以蝎为图腾的大黑峒部族,这样的部族怎么可能在门口写下《比丘蛇经》?
这就跟道观门外不会写《金刚经》一样,都是大忌。
再联想双头蛇的攻势、联想徐大展示出王冠蛇后老天师等人的异常反应,最终一个猜测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座寨子不属于三尖虿寨,而是属于一个以蛇为图腾的部族。
至于为什么会是三尖虿寨出现在这里,很简单,三尖虿寨对蛇寨发起了一场有效且强力的突袭,杀死或者绑走了蛇寨所有人,鸠占鹊巢。
道观地道里那个凿击山石的人,应该是这蛇寨的漏网之蛇!
王七麟说出《比丘蛇经》的真实身份后,三尖虿寨的长老们和骨干们脸上的各种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冷酷的凝视。
图穷匕见。
“原来大人认识梵文,而且还知道《比丘蛇经》这等冷门经书,失敬失敬。”大长老微笑着拱拱手。
王七麟也冲他拱拱手,说道:“你们认识本官?而且还想要拿下本官等一行人的脑袋来换钱?这是不是有点贪心了?”
大长老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王七麟指向伯苦达道:“他没有什么脑子,之前从道观返程的时候,他号令你们的儿郎来抬起我们,但是我们人多,你们没法全数抬起,只能抬我们当中最有身份的几个人。”
“结果你们儿郎毫不迟疑的去抬起了本官、道长和那位徐大人,对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
“很显然了,抬起我们的决定是伯苦达大人在密道之中的吩咐,而且他吩咐了你们的儿郎去抬起我们三个,从这点能看出他是认识我们这些人的。”
王七麟又指向带来的猴儿酒:“刚才的酒中没有毒,那是用来卸掉我们戒心的酒,所以你们不敢下毒,毒在这些猴儿酒中,你们想吃掉我们,原因何在?自然是拿我们脑袋去换钱。”
大长老哈哈一笑,逐渐摇头:“王大人好会说笑话,这猴儿酒可是好酒,里头怎么会有毒呢?”
他拿起碗来舀了一碗酒,仰头喝了下去,最终倒转酒碗,满脸豪迈。
见此其他长老和伯苦达、仲苦达等人也笑了。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无量天尊,不必演戏了,这猴儿酒单独喝确实无关紧要,可你用我们的碗来试试。”
他手在桌子上一拍,陶碗飞起旋转向大长老。
大长老一跺脚,陶碗半空破碎。
谢蛤蟆问道:“老道问你们一件事,你带人堵我们于寨子外,是不是担心我们进入寨子会被发现里头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哦,也没有妇女,刚才几个妇女是你们三尖虿寨的健妇,也是战士,是吧?”
“你知道我们远道而来,若是进不了寨子肯定会觉得古怪,于是你欲擒故纵邀请我们入寨,同时安排她们演戏,又编造了所谓的妇女孩童不得见外乡人的说法,目的就是逼我们离开寨子、不能在寨子里参观,是吧?”
大长老说道:“你猜呢?”
谢蛤蟆看向庞大的山寨,脸上露出悲悯之色:“寨里没有多少血战的残留痕迹,你们是压倒性的胜利了,他们应当是发现事不可为后向你们投降了,是吧?”
大长老不说话,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是开始做战斗准备。
谢蛤蟆又问道:“投降之后,那些人呢?你们不会丧心病狂到把所有人都给屠杀了吧?”
老天师开口道:“道长,我们之间并无矛盾更无仇恨,不如这样,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你们要去蜀郡,那我们告诉你们去往蜀郡的路,咱们就此别过好不好?”
王七麟问道:“先回答我家道爷的问题,这座蛇寨里头的百姓呢?”
老天师笑眯眯的说道:“王大人,我们三尖虿寨与红黑瞳寨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你们不是我们山中部族之人,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恩怨,也不会苟同我们处理仇恨的方式,所以你们最好别插手山里人的事。”
王七麟叹了口气,说道:“本官知道答案了,你们将人家全给杀了。”
大长老沉声说道:“王大人,还是那句话,你不是我们山里人,莫要插手我们的仇恨。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最好。”
王七麟说道:“若是你们未在酒中下毒,没有想害死我们,那本官虽然会插手你们的事,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去插手,而是要查清你们两寨背后恩怨再做出判罚。”
“可是你们竟然想要害我们?诛杀一个寨子的百姓,谋害朝廷命官,这是何罪?”
“剑出!”
开门剑化作流星劈落,瞬间斩杀到了大长老面前。
大长老双手拍出,手臂带出一道虚影,这虚影就是两支毒蝎的大螯!
大螯闭合即为盾牌,但开门剑乃是天工亲手锻造的神剑,剑尖劈上,金翅鸟御剑飞旋,大螯上顿时出现七零八落许多白线!
空气门开,四把剑出,八部天龙剑阵顿时缠住了大长老,五把飞剑蝴蝶穿花般绕着他全身飞旋,煞是好看。
可是这好看却能要命。
这不是五只蝴蝶,这是五只毒蜂,抓到空隙便会对大长老展开撕咬。
见此伯苦达和老天师等人迅疾后退,本来在热热闹闹上菜的汉子们不约而同掀起身上长袍从中掏出一把短弩。
只听嗖嗖嗖的声音响起,刺耳的蜂鸣音随即接上,几十支利箭雨水般落下。
一名长老面色冷酷的大喝道:“一个不漏,全数斩杀!”
“好,全数斩杀!”王七麟挥刀劈出的时候以更大的声音喝道。
向培虎悠然的一甩袖子,几支一直燃烧的香飞了出去,他双手合十沉声说道:“八方鬼神,五方阴司,受我祭祀,任我驱使!尔等魂灵,归我所用!”
这些香往四方飞去,有拇指粗细的立香焚烧飞快,风一吹烟雾往四周流淌。
一群凶神恶煞般扑来的汉子猛的脚步迟滞,他们跟喝醉酒一样踉跄的走路,最终一起跪倒在地、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姿势诡异。
更诡异的是有身影从他们身上冒出来,向培虎冷酷的笑道:“今天,让你们尝尝我天罡三十六香谱的厉害!全给我滚过来!”
一个个缥缈的灰色身影脱离众多汉子的身躯向他踉跄走来,向培虎迎面而上,伸出手掌抓到一个劈上去就是一个灰影化作氤氲开始消散。
仲苦达飞窜向徐大喝道:“这是个废物……”
徐大正面扔出王冠蛇:“看大爷暗器!”
王冠蛇身在空中一扭身,就跟弹簧似的飞射,张开嘴便是一口毒液化作漫天雨。
山公幽浮、鱼汕汕和两个英魂出现,立马围住仲苦达展开攻击。
伯苦达挥刀劈来,辰微月身影跟被大炮喷出去的一样,冲破空气带出音爆声撞向伯苦达。
对方挥刀他挥拳,巨响再现,一道气浪从两人刀臂交接处扩散四方。
一支利箭射在徐大身上被金缕玉衣弹开,老天师身影鬼魅般闪到挥拳砸向他胸口。
徐大不守反攻,挥臂将利箭冲他捅出。
老天师看起来年纪一大把且总是笑眯眯的很和蔼,其实他的修为走的是刚猛路线,徐大被他一巴掌给拍飞了,而利箭到了他跟前他张开嘴给咬住了。
童子般的面容上露出一道慈祥的笑意,他张开嘴巴展示出惨白的牙齿,一点一点的竟然将兽骨打磨成的箭头给嚼碎了!
徐大咳嗽着爬起来,叫道:“大爷往箭头上吐了一口痰!”
老天师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大战突起,双方迅速切入战局。
寨子里杀出来一群健妇,湖边做饭的汉子们如狼似虎冲来,人未到先吹奏乐器御使毒蝎窜来。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老道素来不喜欢辣手出击,可你们竟然灭绝人家部落,连幼童都不放过,那就休怪老道替天行道了!”
他抬脚跺下冲天而起,双袖甩动一连串符箓飞出。
诸多符箓飞在空中燃烧起来,接着化作火苗飞向八面四方。
火苗钻入地里,外围突兀的出现一个大火圈,火圈接着收缩,窜入地里的毒蝎纷纷往外跑。
但它们跑不过火圈收缩,火焰烧过,这些毒蝎顿时冒出香味。
黑豆眼睛一亮!
趁着没人注意他用一块芭蕉叶挡住胖乎乎的脑袋跑进去捡了一个蝎子又跑出来,塞进嘴里嘎嘣脆,吃的他笑嘻嘻。
放出毒蝎的汉子们跟死了爹娘一样发出哀嚎惨叫,有人看到黑豆竟然趁乱吃蝎子,双臂一掠如大鹏展翅飞来,抬脚踢向黑豆脑袋。
香风扑鼻。
绥绥娘子后发先至出现在他面前,手掌往他身上一拍这人浑身一震,接着身上也有一样东西往后窜了出去。
向培虎的天罡三十六香谱能唤魂而出,那些人被拉出来的是虚无缥缈的魂灵。
而这次被拍出来的东西色泽雪白、实实在在,有眼尖的打眼一看顿时咧大了嘴巴:
一具骷髅!
这飞过去的人竟然被人一掌给拍出了全身骨头!
而且这骨头还没有散落,它们起初飞在空中的时候还是人形,最终落地才破落开来。
一根根骨头落地后蹦跳,雪白的颜色刺激着汉子们的眼球。
而随后那汉子的身躯才软倒在地,这身躯就像是被大火煮了三天三夜的肉似的,已经黏糊了,落地后便瘫成了一团。
绥绥娘子看也不看的转身,留下一句话随风飘走:“一只弱鸡,用来做脱骨鸡最合适不过。”
她提走黑豆,黑豆落地将新捡到的蝎子献宝一样递给她:“舅娘吃,可香了。”
绥绥娘子接过大蝎子掀开盖子,里面是烤熟后娇嫩雪白的蝎肉,她尝了尝后点头:“蜀山的毒蝎就是味道非凡。”
一群本来看到她们俩是妇女儿童组合想上来捏软柿子的汉子纷纷停下脚步,他们面无人色往后退,看绥绥娘子的样子如同看到饿鬼道爬出来的女罗刹。
王七麟那边是主战场,他无暇他顾,一个人以五把飞剑缠住大长老又挥舞妖刀勾住了伯苦达。
他见识过伯苦达那出神入化的双刀,但浑然不惧,太阴断魂刀同样是世间一等一的刀法。
伯苦达双刀凶猛霸道,他则以快出击——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见他挥刀杀来,伯苦达冷笑道:“贪心不足小心……”
妖刀带风声插他的嘴。
伯苦达双臂舒展如大鸟开翅,两把长刀左边格挡右边劈出,一防御一攻击。
王七麟以妖刀斩出砸在伯苦达的刀身上将这把刀格挡开,接着整个人跟兔子一样往他身上冲。
另一把刀以劈天开地之势到来,他松开妖刀刀柄左手掐法诀捏轮钴印挡住锋利刀刃,右手直拳飞出。
伯苦达对自己的大刀有信心,见他竟敢肉身格挡索性正面劈下。
王七麟手臂上腾现银色轮印,快刀之下袖子崩裂,可是青石般的肌肤不惧刀劈,皮肤上仅仅落下一道白印。
伯苦达目光一缩心理骇然:“好强大的防御力!”
王七麟赤手空拳展开轰击,左正蹬、右鞭腿、左刺拳!
老子有备而来!
伯苦达大意了!
他竭尽全力又是拧腰又是扭屁股的避开正蹬和鞭腿,最终刺拳刺到了胸口,将他给一拳砸飞好几丈!
旁边一个汉子来援,王七麟脚尖踢在刚落地的妖刀上抬腿将刀踢出,瞬间快步迈上伸手去抓刀柄一个斜劈。
这汉子弯腰躲避刺来的妖刀,可是妖刀中途劈落,将他脑袋连同半边膀子一起劈下。
伯苦达蓄力再击,他往前冲中刀光闪烁化作飞虹。
王七麟以快打快用妖刀迅速接了他这几招将双刀劈开,接着他一把将妖刀甩向飞来的大长老回身双手抓住了伯苦达手腕。
见此伯苦达狞笑一声手指挑动刀柄,双刀化作双螺旋绞他手臂,王七麟摁住他后也是狞笑:“剑出!”
伯苦达听到了破空声来自地下!
他双腿一夹迅速屈膝,以膝盖迎击地下的突袭。
闷雷声响,他的面色一红膝盖上鲜血带碎骨往外飞。
但总算避开了要害。
但紧接着风声再起,八喵两爪各抓一只黑毛球当金瓜锤砸他裆下。
虎魄受此一击都无力承受这性别转换之痛,何况人类?
伯苦达一口气泄掉,悲鸣一声以残留的脚跺地往后逃奔。
王七麟娴熟的捏内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者字真言发动,真元化作铁索困住了伯苦达。
同样仅仅困住他一瞬间。
可是一瞬间已经足够了。
金翅鸟御剑突袭伯苦达颈后,伯苦达也有护体神功他御气来硬扛神剑斩首。
开门剑一时未能刺入,王七麟雷霆提步又是一记左正蹬,抬脚蹬在他胸口就跟用脚往地里踹木桩一样,将他身躯踹的往后退,脖子主动靠进了开门剑中。
见此王七麟再不管他顺势回身一脚劈向大长老,大长老身如巨蝎同样甩腿劈来,带起一道残影如同毒蝎刺尾!
空气中瞬间出现一层黑雾,带着腥臭味道扑鼻来。
王七麟见此利用飞踢瞬间往后翻身,双手撑地接连好几个后空翻。
大长老抬脚劈在地上,一道道闷响从他脚下追着王七麟后退方向传来,石头爆裂、毒气外放,一路追随他身影要灭他。
王七麟见此捏剑诀砸下,开门剑瞬间劈在他面前地上,一道剑气入地,接着地下是轰鸣爆响带起乱雨般的石屑翻飞。
此时,伯苦达才倒在地上。
他还没有死,捂着脖子绝望的看向众人,徒劳的伸出手想要救援。
结果一张狗嘴出现在他面前,九六咬住他伸出的手又给他拖了回去。
见此大长老面色狰狞、恍若鬼附身,追着王七麟又是一脚踢出又是一记尾刺带毒风而至!
王七麟连连躲闪,最终当大长老收脚回去再次准备踢出的空当,他跳起飞空身躯踏着听雷来了个大跟斗,整个人从大长老头顶飞过并从身后抽出一把剑刺向他头顶。
妖刀已经被自己踢飞,另外六把飞剑都被自己防住了,大长老没料到王七麟还有一把剑,紧急之下他顾不上再踢脚而是改成抬手为大螯挡住这一剑。
王七麟一剑刺出被挡住立马松手,他往下落地的时候又是一剑刺出。
大长老另一只手化作大螯又是挡住一剑,可是王七麟还有一把剑。
八门剑,八把剑!
这把剑从他双臂之间穿过,王七麟手腕灵巧抖动,拿出做祖传手艺活的细致劲并学伯苦达一样用手指去拨动剑柄,灵巧精致的飞剑在大长老眼前飞了半圈。
“嗤!”鲜血如喷泉般往外喷出。
大长老的脖子开了半截。
他捂住脖子迈着脚步快速往后退,身后却有风声响起——八喵抓住机会跳起来在他后背来了一记猫蹬腿又顺势一个托马森回旋打了一套喵喵拳。
已经力尽的大长老被踢得往前走,王七麟挥飞剑从他身边掠过。
两人身影相交接着错开。
大长老的另半边脖子也断开了。
他的脑袋落地,脖子上有鲜血像喷泉一样冲飞一丈高!
556.大黑峒(再求推荐票哈,大家伙投一下)
大长老的脑袋滚在地上,眼睛没有闭上,正好看向伯苦达尸首所在。
王七麟与他尸首背对背而立,手中握着八柄飞剑的最后一柄,忽然之间心头浮现出一个问题:
大长老被自己斩首后是什么感觉?
他是脑袋觉得身躯与自己脱落了,还是身躯觉得脑袋离开了自己?
是身躯掉了,还是头掉了?
这问题很古怪,出现的很不合时宜,但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王七麟看着掉落在地的脑袋和那具徐徐倒地的无头身躯,就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了这么个念头。
众多汉子炸了窝,他们看着最大的两个头目被斩杀,并没有逃跑而是跟发狂似的往上冲。
王七麟捡起妖刀无情的劈出去,那扭曲面容扑向他的人从肩膀往腰上斜着变成两截。
谢蛤蟆也没有留情,他从人群中掠过,大袖甩出每一次都是一颗脑袋碎裂。
辰微月手中抓着仲苦达飞来,一脚踢在他小腹上将他踢落在地。
仲苦达落地后脖子诡异的向后扭曲,颈椎断了。
老天师见此仰头发出一声如独狼悲嚎般的叫声,吞口一个虎跃扑向他,张开嘴是狂野的狗叫:“汪汪汪!”
狗叫声后跟着一片飞箭。
老天师借助身边汉子身躯的掩护往后狂奔,他退回到人群之后,大声喊道:“儿郎们,杀!莫要畏惧,杀!”
一边喊着他一边继续往后窜,眼看要逃到湖边跳入湖中,白猿公从几棵树木之间灵活荡出挥剑将他逼退。
两人对视,白猿公忽然开口:“猴儿酒不好喝,猴子会往里吐口水的,要吐许多口水,因为猴子们会把果子咀嚼了再吐进树洞酿酒,否则酿出来的酒很酸?”
老天师阴鸷的看着他说道:“要赶尽杀绝?”
白猿公懵了。
都它娘这时候了你来这么一句?这不是废话吗?
王七麟从后面逼近,说道:“你若是投降,本官可以留你一命,本官不杀降。”
老天师红润的脸色变得惨白,他脸颊上的肌肉跳了跳,问道:“你会抓我进听天监牢狱?”
王七麟点头:“不错。”
老天师又问道:“如果大黑峒有人要你把我交出去呢?把我交给他们?”
王七麟说道:“本官做事,向来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老天师固执的说道:“我要你的承诺,你不会把我交给大黑峒任何人!”
王七麟好笑的说道:“你不就是大黑峒——你是九黎峒的人?”
他猛的反应过来:“你们是九黎峒对付大黑峒的一支队伍?”
老天师摇头说道:“老夫确实是大黑峒三尖虿寨的天师,王大人,我们先前便与你说了,这一切都是我们山民之间的仇恨,与你无关……”
王七麟喝道:“你少废话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通行王法!你们屠杀一个寨子的人,这已经违背王法,当然与本官有关!”
老天师叹息道:“王法?蜀郡群山还有王法么?”
他再次询问道:“王大人,你能否承诺,不会将我们交给大黑峒?如果你能承诺,老夫会喝令族人投降。”
王七麟回头看,山场之上血流成河。
三尖虿寨这些人修为很普通,他们的厉害之处是能御使毒蝎。
结果所有蝎子让谢蛤蟆一把火给烧熟了,他们失去依仗,在观风卫这些人面前如同绵羊,他们的冲锋就是自杀。
众人都不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之辈,所以此时面对三尖虿寨护卫们的自杀式冲锋难免心生厌倦、束手束脚,倒是马明下手狠辣。
他是边军精锐,最了解战场的残酷。
对方先前已经说了,要对他们斩尽杀绝,双方此时是死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仇恨。
在他看来这种情况下还心慈手软那真是妇人之仁!
冲到他跟前的人都是被他一刀抹脖子的下场,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手下留情。
最后还是向培虎看不下去换上了迷香,烟雾飘荡,甜滋滋的香味弥漫,残存的护卫纷纷软倒在地。
山场成了修罗场。
王七麟对老天师说道:“用不着你去劝降了,你们全军覆没。”
老天师看到了这一幕,他没有失望反而笑了起来,踏前一步伸出手臂说道:“好,我投降,那抓我吧。”
白猿公小心的走上前去将他给捆了起来,王七麟担心他耍诈在一旁持剑掠阵,结果老天师并没有小动作,他真的失去了战斗意志,就这样被绑了起来。
其他残存的人也被绑了起来,三尖虿寨可能了出动了所有兵力,他们来了三百多人,最终残存下来的是一百人,一场混战损失大半。
这样惨烈的战场是王七麟生平所见第一次,上一次与黎贪寨一场血战发生在深夜,夜里视野不好,战场虽然残酷但他看的不清楚,心理压力不那么大。
现在看着到处都是尸首,他是真感觉茫然。
马明若无其事的走来,说道:“七爷,他们想杀我们,一个不留的杀我们!”
王七麟苦笑道:“我知道,我并不是在忏悔,我只是……”
他摇摇头,一时之间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马明说道:“七爷,卑职只说一件事,如果咱们不敌他们,那咱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巫巫和绥绥娘子都是罕见的美人,她们下场比咱们还惨。”
王七麟心里的压力消散了一些。
没过多久他内心的压力就没了。
谢蛤蟆从山寨里头走出来,伸手往后指了指说道:“无量天尊,你们去看楼下的蛇窟。”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谢蛤蟆阴冷一笑,道:“你们自己去看吧。”
徐大好奇心最强,立马跑进去拆开一栋吊脚楼下的泥土和木板。
他往里打量了两眼,转过身来蹲在地上干呕几声。
“里面是什么?”王七麟隐约有猜测,“是尸首?他们杀了人去喂蛇?”
徐大满脸厌恶的说道:“将人给拆解了,草!把人四肢拆了下来做成人彘吊在下面,四肢用来喂了蛇,里面的蛇吃的肚子鼓鼓囊囊一动不动,吾草,完蛋了,大爷今年不能吃肉了,呕!”
他转身蹲在地上又开始吐。
王七麟光是听就感觉胃里酸水在翻涌。
他阴沉着脸去找老天师,问道:“你们两个寨子到底什么仇怨?”
同族相残,竟然能如此残酷!
老天师低着头说道:“大人若是承诺不会将我们交给大黑峒各族,那不管您想知道什么,老夫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七麟冷笑道:“这时候了还跟本官讨价还价?你不说的话,那本官就把你们一个个的交给大黑峒!”
他觉得自己转换条件与结果的做法非常巧妙,肯定能震慑住对方。
如他所愿,老天师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
可是他不跟松口,咬着牙说道:“我知道许多机密,只有我知道,你若是把我交给大黑峒其他部族,你就不知道了!”
这回答超出预料。
王七麟蹲下面对老天师,仔细端详他的脸,然后忽然说道:“你不对劲!”
按照他的推断,大黑峒山民豢养毒虫、手段凶残,三尖虿寨的人应当很害怕会落在这些人手中才对。
他们谋害同族,罪加一等,一定会被大黑峒的几个大峒部族给收拾的很惨,倒时候想死都死不成。
所以老天师才会拿条件与他谈判,要他将自己送入听天监监狱而不是落入大黑峒诸族手中。
落在听天监监狱顶多一个死罪,有时候死亡并不是很可怕的事,比如刑天祭那伙人只要被听天监给堵住无路可逃,一定会选择自尽。
总之老天师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有超出他的预料,这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号令族人去冲锋自杀,自己则想跑路。
按理说这样王七麟用大黑峒来吓唬他,他应当会退让才对,起码会吐出点有用的信息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因为只有他有价值,听天监才愿意带走他。
三尖虿寨在这地方做下人神共愤的惊天血案,大黑峒一定会追究到底,一定要血腥对付三尖虿寨,这种情况下王七麟带走老天师等人是有风险的。
得罪大黑峒的风险。
这样老天师必须要展示出价值,他们才会去冒着这风险将一行人送入监狱。
结果老天师没有展示出这价值,他就是嘴硬的与之谈判,要求听天监将自己带走。
王七麟觉得这不对劲,难道这货不怕一个惹怒了自己,然后自己把他们全交给大黑峒?
老天师表现的坦然而笃定,他恳切的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我等认罪,你将我们抓进监牢去吧,最好送我们离开蜀郡去长安城,只要到了长安城的监狱,我可以告诉你们许多关于大黑峒的事。”
王七麟摆摆手道:“谁想知道你们大黑峒的事?”
“那就是九黎峒。”老天师立马补充,“我也知道许多九黎峒的内情!”
王七麟还是摆手。
他狐疑的看向老天师,又回头看向徐大和谢蛤蟆。
他想知道这货为什么能如此淡定,这不对: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温柔,没把话说明白,让老天师误以为自己年纪轻、江湖经验少,所以好欺负?
徐大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喝道:“谁关心你们山里头的事?我们想知道祯王的事!”
老天师猛的露出了恍然之色:“噢,原来你们真的要去对付祯王,难怪蜀郡中有人悬赏你们的脑袋!”
王七麟回头给了徐大大腿一拳:“让你嘴巴快!”
徐大委屈的说道:“七爷,是你让我问的呀。”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我是让你们好好研究这孙子,我觉得这孙子有阴谋诡计!”
徐大尴尬了,但他又嘀咕道:“其实七爷对于咱进入蜀郡的目的,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从咱在长安侦破了祯王杀蜀郡提刑按察使司副使俞大荣的案子被陛下复用观风卫的时候开始,祯王就知道陛下要咱们对付他了!”
王七麟心烦意乱的说道:“行了行了,不废话了,想办法把大黑峒叫过来。”
老天师终于露出惊恐之色:“王大人,你若是将他们叫来,你们听天监、你们就只能把我们交给他们!你们听天监的颜面何存?!”
王七麟不耐的离开:“我们听天监不要脸。”
谢蛤蟆说大黑峒各部族跟九黎峒不一样,他们联系很少,部族之间进行联系挺费劲的。
所以之前这寨子有人从三尖虿寨的屠刀下逃得一命,却没有逃出山去找其他部族求救,而是自己进入先祖秘境获取白棺中的毒水或者虿虫来反杀。
他们是万般不求人的性子,非常独立自主。
不过要通知其他部族也有办法,他们烧起湿漉漉的杂草和树枝树叶,制造了人工狼烟。
当天夜里,九六看向了湖泊对岸的山坡。
王七麟顿时知道这是有人来了,他不想莫名其妙被大黑峒给攻击了,便让吞口出去喊话示好。
当夜到来的人没有动静,第二天中午有人露面,来者是个矮小敦实的汉子,上门后自称是大黑峒大肚寨的大长老瓦砾松。
王七麟展示了官印来印证自己身份,然后将红黑瞳寨发生的血案告知了瓦砾松。
瓦砾松听后默默点头,说道:“昨夜我就来了,我看到你们绑了三尖虿寨的人在外面,而红黑瞳寨却无人露面,我以號叫发出暗号,寨中自始至终没有回应,就猜到发生大事了。”
王七麟问道:“你们大黑峒七圣人呢?他们来了吗?这件事恐怕你做不了主吧。”
大黑峒是个松散的部族联盟,从山寨的寨主中选出七个最有威信、最有能力的人作为领袖,他们便被尊称为七圣人。
瓦砾松说道:“大圣还未能赶到,二圣与三圣已经来了,我是四圣。”
王七麟说道:“那让他们出来吧,这是你们大黑峒的家里事,我们听天监不便代为管辖。”
如果三尖虿寨只是与红黑瞳寨进行了冲突并且占领了这寨子,那他还愿意插手纷争,让听天监展示一下存在感。
可是如今三尖虿寨竟然对红黑瞳寨进行了残酷的杀戮,他便得改了主意,这事他得置身事外了,否则容易惹得大黑峒不满。
另外三尖虿寨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真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这些人不该是简单的被判刑处死,而是应该让他们去体味与红黑瞳寨百姓一样的痛苦!
瓦砾松确认事实后放出信号,他的信号很有意思,是从怀里掏出个木盒,盒子打开跳出一只背上长了鳞片、嘴边长了触须的胖蛤蟆。
蛤蟆落地后便张开嘴呼吸,肚皮呼哧呼哧鼓胀起来。
见此谢蛤蟆吃惊的看向瓦砾松:“龙吟蛙?难怪你能成为大黑峒的四圣。”
瓦砾松平静的说道:“在下能成为四圣,是因为族亲们信任在下为人。”
蛤蟆肚子胀大后身躯膨胀四五倍,从小蛤蟆变成大蛤蟆,接着猛的发出一声清亮的吟啸声。
声音如幼龙啼鸣,湖水为之波澜起伏,满山尽是回声。
听到这声音后被看守的老天师面如土色,他叫道:“是瓦砾松!我要见大圣和二圣!快点快点,让大圣和二圣来,瓦砾松是疯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疯子!”
徐大不爽的给了他一巴掌喝道:“闭嘴,否则大爷先把你打成疯子!”
老天师对他叫道:“徐大人,快让我见大圣和二圣!我是他们安插在三尖虿的隐线人!”
徐大干脆利索的给了他一拳:“大爷让你去见阎王好不好?”
老天师快要哭了,他急促说道:“我真的是大圣和二圣安插的隐线人!快让我见他们,我给你一样宝贝,能让你腰上那条谪龙脱胎换骨的大宝贝!”
这话引起了徐大一些好奇:“什么隐线人?什么谪龙?”
老天师说道:“隐线人就是你们说的绣衣使者、不良人、间谍!我是圣堂的间谍,大圣和二圣能证明我的清白!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要见到他们,之前我是在激你们王大人,我不想被送入听天监监狱,我要见大圣和二圣!”
“谪龙是你那条蛇,它不是普通蛇,它是一条世间罕见的奇蛇,叫做谪龙,很少有人知道它的身份,也很少有人知道怎么才能让它脱胎换骨、翻云覆雨!”
徐大又给了他一拳。
老天师被打的往外吐酸水:“徐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徐大义正言辞的说道:“你想收买大爷?你觉得大爷是能被收买的人吗?贿赂朝廷命官,你现在罪加一等了你知道吗?”
老天师无奈道:“徐大人恕罪,草民不敢收买您,您怎么能是草民这般小人能收买的呢?您的大义,日月可鉴!”
徐大又给了他一拳。
老天师被他打懵了:“为、为什么又打草民?”
徐大说道:“这一拳是替我们王大人打你的,你竟然敢糊弄我们王大人?说,你该打不该打?”
老天师压抑着内心的悲愤说道:“该打,小人该打。”
徐大再次挥拳。
老天师流着泪叫道:“草民是冤枉的,别打了,别打我了!快让我见大圣与二圣!”
徐大正要继续收拾他,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他下意识转身,看到一只小蛤蟆蹦蹦跳跳的出现在不远处,眨巴着眼睛很萌的看着他。
老天师见此倒吸一口凉气:“龙吟蛙!徐大人你救我!它是来杀我的!可我是冤枉的,我是好人!而且徐大人我不能死,否则你的谪龙就只是一条寻常毒蛇了,否则它可以脱胎换骨为灵虫!”
龙吟蛙的啸声很是霸道,传遍四周群山。
很快山上冒出来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洋洋洒洒,怕是有上千人之众!
全是神情彪悍、身材壮硕的山中好汉。
他们披坚执锐,漫山遍野!
557.十咦真身(再求一波推荐票哈)
龙吟蛙很厉害,徐大本想跟它来个正面交锋,老天师叫道:“你不是它对手!别跟它交手,咱们都会死在它嘴巴下!”
徐大从善如流,果断搬起老天师跑路。
龙吟蛙这等拥有神灵血脉的生命都是有智慧的,它本来以为自己吃定了徐大,准备干掉徐大再去干掉老天师。
结果两个人都跑了。
等到龙吟蛙蹦蹦跳跳的追踪在后准备下手的时候,八喵和九六一起出现了。
它们两个拦住了小胖蛤蟆,八喵一脸的不怀好意:小妹妹,一起玩玩?
大黑峒的卫兵们沉默的下山,很快将王七麟一行和寨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个皮肤粗糙的中年汉子走来,队伍沉默的分开留出一条道路。
见此用不着介绍,王七麟就知道这是二圣和三圣。
徐大扛着老天师出现,前面一圈汉子立马竖起圆盾亮出锋利的短刀做好战斗准备。
老天师看到两个汉子后大喜,冲一个头上扎着一圈汗巾的大汉叫道:“二圣大人!”
二圣身影带残影快速掠过,像是一把打开的扇子,每一道身影都是一根扇骨。
徐大眼睛一花,老天师被带走。
二圣将他放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天师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他跪倒在地流泪说话,换成了当地土语,王七麟一句没听懂。
谢蛤蟆抚须道:“他在向二圣请罪,说一切是自己疏忽,才导致这件惨事发生。”
瓦砾松沉声问道:“原来谢大人还懂我们大黑峒的土话。”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老道不懂,不过老道看他样子、听他的语气能猜出他说什么。”
瓦砾松和三圣纷纷侧目,眼神很怪异,也不知道是在钦佩谢蛤蟆的料事如神还是鄙视他不懂装懂。
老天师并没有对徐大撒谎,他还真是大黑峒的圣堂所安插在三尖虿寨的间谍。
所以一切就能理解了,之前双方开战,他发现听天监这边战力更强后立马就变成了战斗混子,由积极参战改成想办法跑路。
最终跑路不成,他号令三尖虿寨卫兵去送死,这并非是要制造混乱以掩护自己跑路,而是他很痛恨三尖虿寨的卫兵。
红黑瞳寨就是被他们给屠戮掉的。
先前王七麟审讯他的时候也没有感知错误,他感觉到这个老天师不对劲,明明对方嘴里说着喊着不想落入大黑峒各部族之手,但却又丝毫不展示出他的价值。
其实他就是在激王七麟,在保证自己不会被听天监大怒之下现场格杀的前提下,再想办法让王七麟通知大黑峒其他部族进而引来圣堂,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好的活下去。
老天师流着眼泪、滔滔不绝的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出来,瓦砾松简短的翻译了一下,让王七麟了解了事情真相。
他起初还是猜对了,他猜三尖虿寨这一伙人是九黎族所属,实际上三尖虿寨是大黑峒人,可是早就被九黎族给策反了。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圣和二圣才会想方设法将老天师给安插进去监视三尖虿寨。
可惜这个老天师也不是什么脑袋瓜子很灵光的人,他虽然身居寨中高位,但对许多消息的判断不敏感,并没有提前发现三尖虿寨的企图。
等到三尖虿寨派出全员精锐拔寨而出的时候,他再想给其他寨子提供消息已经晚了。
三尖虿寨和红黑瞳寨隔着太近,他们从九黎族得到了一种针对蛇类的迷药,连夜迷晕了寨子中的群蛇并攻入其中。
红黑瞳寨没有蛇在手,战力锐减,最终投降——他们没有想到三尖虿寨会心狠手辣到将他们灭族!
最终是红黑瞳寨大长老的幼子当日与家里闹了矛盾离开山寨待在山里,他因此而避过一劫。
随即他发现了寨中惨案,本来他应该去其他寨子报信,但他性子孤僻又倔强,竟然想去找到寨中白棺,靠白棺中的毒水或者毒虫之王来复仇。
一切误打误撞。
王七麟等人当时哪料到自己会恰好碰到这样一起重案?等他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红黑瞳寨除了嫁走的姑娘,其他人全数死亡,这寨子就此被从群山中抹除。
二圣、三圣、四圣和赶来的寨主、长老们都是满脸悲恸和愤怒,大黑峒惨遭重创。
他们不只是失去红黑瞳,还要失去三尖虿寨。
这个寨子投靠九黎峒还对自己人下毒手,他们不可能留下三尖虿寨了。
巫巫偷偷告诉王七麟,说山里部族异常野蛮,他们很少有人与人之间的私仇,都是寨子和部族之间的大仇。
为了报仇,他们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屠杀!
事情牵扯范围太大、影响太恶劣,二圣亲自带人去找大黑峒的大圣,三圣和四圣以及随后赶来的另外三位头人共同负责红黑瞳寨的收尾。
他们要处理掉寨子里的蛇,这些蛇成了无主之物,放归山野只会成为威胁。
同时他们挽留了王七麟等人,二圣临走之前对他们道谢,又对他们说道:“诸位大人请在小寨中暂留两天,我现在有要务在身,有件事来不及告知你们,总之你们稍等,待我回来会告知你们一个机密消息,以表示对你们仗义援手大黑峒的感谢。”
大黑峒各部族联手将红黑瞳寨的百姓残尸进行了整理,一天之内,棺材山上残留的棺材洞全塞上了棺材。
还有棺材无处可放,三圣亲自带人去临时抠开山石缔造棺材洞。
红黑瞳寨山民们的遗物也被整理出来,王七麟没事干溜达的时候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带着锈味的恶臭!
因为蛇有异味,加上最近寨子里又大量死人,这股恶臭混杂在腥臊味和血味中不太明显,可是王七麟开了冲龙玉鼻神,还是能从中嗅到这股味道。
他古怪的找去,竟然先后找到一大把碎银。
与他在雨露寨中见识过的银伥碎银一模一样!
他把这件事告知了谢蛤蟆,谢蛤蟆皱眉:“无量天尊,银伥少见,这里怎么也有银伥的痕迹?而且它留下了这些买命钱,古怪,难道它将全寨百姓的阴魂全给带走了?”
王七麟说道:“虐杀红黑瞳寨百姓这件事实在是过于残酷,按理说三尖虿寨虽然因为与之相邻而有争端仇恨,不至于仇恨这么深吧?”
“所以,是背后的九黎族要求他们虐杀红黑瞳寨中百姓?”徐大接话。
王七麟点头,他心里有这个猜测。
这个猜测不好印证,九黎峒收拢了三尖虿寨这件事非常机密,老天师压根没有参与其中,他也被瞒住了——起码在老天师的口中,他被瞒住了,并不了解内情。
红黑瞳寨是个很封闭的寨子,平日里自给自足,很少与其他寨子有走动。
九黎峒之所以选择对他们动手,就是考虑到了这点。
如果不是王七麟等人误打误撞的撞破一切,按理说这件事会被瞒上很久。
第三天,二圣带着大圣踏湖水掠来。
大黑峒圣堂之主是个面目寻常的老头,弯腰驼背、满脸皱纹,手掌粗糙、皮肤黝黑,就像山里常见的采药老人一样,压根看不出统帅一峒的威风霸气。
他的名字叫做仡僚猖,谢蛤蟆给王七麟介绍,说仡僚在蜀郡和十万大山这些地方是个大姓,特别是十万大山之中,素有十万仡僚一片山的说法。
仡僚猖的本领很古怪,他带着二圣来到湖畔后,弯腰伸手在湖里搅拌几下,湖里有大鱼大龟冒出。
它们跟接到信号的兵士一样浮出水面排成队,仡僚猖正是踏着鱼背龟背而来。
这一手很霸道。
仡僚猖在大黑峒卫兵们心目中显然有着超卓地位,随着他到来,卫兵们分成两列,从湖畔一直站到红黑瞳寨门口,中间一条过道,仡僚猖便是穿过道而入。
等他去往寨子里,二圣飞空用方言大喝了几句话。
已经能在白日露面的羊五弟站在王七麟身边给他翻译:“他们要撤走了,九黎峒很厉害,这好像是一套连环招。”
“九黎峒以红黑瞳寨为诱饵,他们屠杀了这寨子制造血案,趁着其他寨子来到红黑瞳寨的时候,他们又紧急调兵去攻打与之相邻的寨子。”
在各自寨中头人的带领下,漫山遍野的山民壮汉像流水般离去,只留下一小部分继续干活。
仡僚猖满脸沉重的走出来,他见到王七麟后主动行礼,向他道谢:“王大人,若不是你们撞破这件事,那我大黑峒要遇到很大麻烦了。”
“老朽实在是感激你们的助力,以后若有所需,请大人传一个口信,老朽一定竭尽全力的帮助您。”
王七麟说道:“这件惨案不只是你们山里的事,也是朝廷的事,本官乃是听天监官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大圣不必客气。”
仡僚猖向他们拱手致谢,然后努力站直身躯抬头看向蓝天:“九黎贼实在毒辣,大人或许还不知道你们对我们大黑峒的恩情。”
“昨天老朽便知道了事情,接着去调查了九黎贼与我大黑峒交接的前线。”
“他们本来要以红黑瞳寨为诱饵的,以空前残酷的手段震慑与激怒我们,当我们将各寨精锐调集来此地的时候,他们会调集人手对我们一些寨子进行偷袭。”
谢蛤蟆接话问道:“但是现在事情突发,九黎峒没有做好准备?”
仡僚猖点头:“他们在仓促之中发起了攻击,战果不大,因为我们与他们交接前线的部族还没有接到这件惨案发生的消息,并没有分兵来援。”
大黑峒选择红黑瞳寨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综合考虑才选择拿他们动手。
除了之前王七麟他们知道的这山寨消息闭塞、很少与外界沟通的原因外,还因为它的位置比较独特:
它属于大黑峒范围内偏于中央的区域,一旦发生血案,可以同时牵扯外围部族来救。
仡僚猖介绍完之后点点头,有人拎着个黑袋子扔了上来。
徐大去打开袋子,里面全是人头!
这些人脸上有血色刺青,面容狰狞。
王七麟问道:“九黎峒的人?本官不认识他们。”
仡僚猖说道:“他们认识你们,他们也知道你们逃入了我大黑峒的地盘,昨天老夫去前线寨子的时候碰上了他们,他们气势汹汹的问我们要人,被老夫一起给拧断了脑袋。”
王七麟抱拳道:“多谢大圣……”
“完全不必道谢,”仡僚猖摇摇头打断他的话,“老夫只是想提醒诸位大人,我们大黑峒与你们观风卫现在在一条船上。”
这是结盟邀请了。
王七麟欣然道:“希望我们这条船,能比九黎峒和锦官城内的一些船更稳妥。”
“自然。”仡僚猖轻笑着点头。
双方确定结为同盟,他便郑重其事的邀请众人去自己所属部族做客。
王七麟拒绝,说他们还要去往蜀郡。
听到这话仡僚猖淡然笑道:“祯王久居锦官城,他不会突然离开的,再说他即使离开也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所以大人何必着急一时?”
一听这话,观风卫一群人纷纷翻愣白眼。
看来他们的秘密任务已经路人皆知了,估计祯王正制订了一堆陷阱等他们往里跳。
仡僚猖说道:“王大人,你们要对付祯王,老朽等愿意鼎力相助,所以才邀请你们去做客,我们部族距离锦官城最近,而且旁边有一条商道,再过几天,那商道会发生一件很有趣的事,这件事对你们很有用。”
王七麟狐疑的看向他。
二圣缓缓的走来说道:“王大人,草民之前所说的要告知你们一个机密消息,正是这个消息。”
徐大哈哈笑道:“这算什么机密消息?那商道上会发生一件事?啥意思,你们能未卜先知啊?”
二圣瞥了瞥他说:“王大人,草民性子鲁莽,说话很直,如有得罪之处,你们还请海涵。”
“如果你们的头脑都想徐大人这么简单,那草民建议你们莫入锦官城,还是回长安府吧,否则,嘿嘿!”
徐大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王七麟好脾气的笑了笑说道:“既然大圣诚挚邀约,那本官怎能拒绝?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是本官的作风。”
“何时启程?”
仡僚猖说道:“待老夫处理了这座寨子,咱们便启程。”
之前应援而来的各部族卫兵纷纷离开,热闹了几天的山寨突然恢复冷清。
等到最后一支队伍离开,仡僚猖忽然对着四方发出啸声。
啸声悠长,经久不断。
王七麟看得佩服,不愧是能统帅大黑峒的人,年纪这么大了肺活量还这么惊人。
很厉害。
山上又有身影摇晃,几只长满灰黑毛的大猴子跑了出来,它们吊在寨子前后的树梢上谨慎而好奇的往下打量,像是在观望山外情景。
仡僚猖啸声不断,出现的猴子越来越多,不止一种猴子,好像周围山林里的猴子都被吸引来了。
猴群聚集,胆子变大,在猴王带领下有一支猴子进入寨子,占据了寨子中最高处的一座房屋。
山里寨子都是据山而建,从上往下错落有致的分布。
其他猴子见此也行动起来,纷纷去找喜欢的房屋居住。
仡僚猖几次换气,足足长啸了半个时辰,越往后声音越低沉,最终甚至没了声音。
王七麟等人以为他嗓子哑了,白猿公却摇头,说他能御使山中百兽,了解百兽习性。
猴子们种类不同,它们对声音的感知能力也不同,仡僚猖用不同音调在通知到周围群山中所有猴子来山寨里居住。
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有老猴子竟然出来送他们,王七麟回头看去,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老猴子穿上了人的衣裳、戴上了人的帽子,有的还会围上头巾,隔远了看就像是一群老人。
羊五弟也很吃惊,说道:“这里竟然有猴精!”
白猿公笑道:“万物皆有灵,你以为你们人真是万物之灵长?”
羊五弟自嘲一笑:“我现在算不上是个人了吧?不过三界之内,最灵者人,这话不能作假的。”
仡僚猖带他们走进山里,穿山越岭,最终挂满棺材的悬崖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地方是个禁地,之前三圣只允许来雕棺材洞的人进入,其他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仡僚猖带他们遥望悬崖,问道:“王大人能上去吧?”
他没有等待答案,自己走向悬崖抠着石头缝往上爬。
这悬崖是九十度的,但山石终究不会光滑如镜,还是有些裂缝或者凸起凹陷,仡僚猖就靠着这些地方往上爬,比猴子还灵活。
王七麟御剑飞上,就跟上天梯一样,听雷神剑成了个中转阶梯,他踏剑掠起跳上一个棺材洞,御剑飞到旁边后再跳到剑上借这股力量去飞到下一个棺材洞,就这样一次次借力跳到了悬崖顶上。
一览众山小。
仡僚猖还在攀爬,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往四周看。
已经是傍晚时分,山中有真意,飞鸟相与还。
远处是氤氲浮荡,山风吹着氤氲荡漾,也吹着枝叶摇晃。
绿浪滚滚,松涛浩瀚,水月将升。
仡僚猖终于爬了上来,说道:“王大人,风景如何?”
王七麟笑道:“风景如画。”
仡僚猖有些感伤的说道:“可惜这里的主人,却再也看不到这样的风景。”
王七麟沉默不语,他没法安慰对方。
仡僚猖自言自语的感伤几句,站起身在山崖顶上缓缓走动。
山崖上还留有固定用的木架,仡僚猖亲手将它们全数摧毁。
最终他走到了一处石头前,说道:“王大人可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王七麟不明白他要舞弄什么玄虚,所以实实在在的摇头。
仡僚猖掀开了石头,下面露出一条足有人大腿粗细的洞穴。
黑洞洞、乌油油的洞穴蜿蜒向下,仿佛最终通到了幽冥之地。
十咦从他衣领下钻出个脑袋来,两颗小眼睛融汇为一颗大眼睛,好奇的伸出脑袋往下看。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
仡僚猖说道:“这就是红黑瞳寨的先祖秘境通道,顺着它下去,到了山腹中就是白棺。”
“阿海那孩子错了,他以为白棺之中有虿,所以他选择通过道观那条通道想要进入白棺去收服里面的虿,然后给族里报仇。”
“可是,虿哪有那般容易诞生?”仡僚猖苦笑着摇头,面有苦涩。
这时候十咦露出小脑袋瓜子往下看,仡僚猖一回头看到了它,接着呆住了。
王七麟愕然道:“不是吧,难道本官这个宠物,是一只虿?”
虿是什么他不知道,因为这东西不是一个独特的物种,它是对万虫之王的尊称,只要能成为万虫之王,那就可以称之为虿。
仡僚猖下意识的说道:“这不是虿,这这这,这是倮虫!”
558.山中要塞(长寿秘诀换推荐票啦)
九洲可考的历史,最早是在夏朝,夏朝有本书叫《大夏礼记》,上面记载了古人的一些生活日常与所见所闻。
因为记述者为修士,这本书便被认为是人族中最早的修行记述,全是古人对于天地万物的认知。
其中自然少不了对动物的记述,但《大夏礼记》对动物划分与现在完全不同,它只是简单分为了“蠃鳞毛羽昆”五类,合成“五虫”:
禽类称为“羽虫”,以凤凰为首领;
走兽类称为“毛虫”,以麒麟为首领;
带有甲壳的虫类和水族等称为“昆虫”,以灵龟为首领;
有鳞片的鱼类、爬虫等和有翅的昆虫等被称为“鳞虫”,以蛟龙为首领;
人、蚯蚓、蛤蟆、黄鳝、无鳞海鱼、无鳞蛇等裸露少毛少鳞的生物被称为“蠃虫”或“倮虫”,以圣人为首领。
仡僚猖所说的倮虫,便是五虫之中的第五类虫!
王七麟没看过《大夏礼记》,这本书内容失传的厉害,残余内容断断续续,不存在系统性的联系,导致内容变得自相矛盾甚至令人无法置信。
但他知道五虫的说法,甚至很早就知道了:
因为民间称呼老虎为大虫、称呼蛇为长虫、懒汉叫懒虫、爱看书的叫书虫、麻雀叫小虫……
当然男人有时候也会被叫小虫——很多地方没有这个称呼,而是把男人的小宝贝儿叫小雀,在这里小雀与小虫是一个意思的。
王七麟小时候知道这些称呼后觉得奇怪,便留心打听过原因,从村里老人口中便得知了上古五虫、所有生命皆为虫的说法。
所以他知道五虫说法,也知道倮虫、羽虫、毛虫等压根不是一种虫的名字,而是一个分类。
面对仡僚猖下意识吐出的称呼,他将自己对五虫的了解说了出来。
仡僚猖听后摇头:“王大人,你所说的《大夏礼记》老朽是不知道的,所谓的五虫名字,老朽倒是知道,可是关于五虫说法却与你们汉人不一样。”
他随后给王七麟讲了山里部族对于上古时代的阐述。
首先是上古时候,天和地在不息的动荡之中,树木会走路,石头会说话。
天地日月、石木水火、山川河流还没有形成,然而天地的影子、日月的影子、石木的影子、水火的影子、山川的影子、河流的影子已经出现了。
接着由于气息和声音的变化,生出了一个名叫盘果王的大神,盘果王为一,他出现后诞生了天与地,此为二,天生日月星此为三,星辰破碎虚空此为天之万物。
地生水土山,此为三,同样,水生江河湖海之万物,山生群峰为万物,土地则生出沙漠沼泽黑土红土等万物。
就此天地万物出现。
可是没有生灵,此时树木倒是会走路、石头会说话,但它们没有灵智,盘果王便让——让树木和石头的灵气进行结合,一起生出了五个蛋!
五个蛋破碎爬出来五种虫,第一为羽虫,羽虫化万种,飞天向苍穹。
第二为毛虫,毛虫化万种,跳入丛林中。
第三为昆虫,昆虫化万种,钻入土地里。
第四为鳞虫,鳞虫化万种,跳到清水里。
第五为倮虫,倮虫化万种,行走天地间……
这段记述是以唱诗的形式存在的,仡僚猖嗓音低沉、吐字清晰、节奏韵律十足,王七麟听着感觉还挺好。
八喵躺在一块石头上翘着二郎腿,一只胖爪在小肚子上跟着节奏打拍子,眯着眼歪着嘴,吊儿郎当跟听小曲的地主家傻儿子似的。
十咦一直在冲着洞口探头探脑,它这只小虫子想钻洞。
仡僚猖唱到五虫出现后便停下了,他说道:“这叫《创始记》,是我们山里头对于天地万物最早记述的史诗,是由盘果王传下来的。”
王七麟说道:“你们说的盘果王,就是我们汉人的始祖盘古,对吧?”
仡僚猖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或许是吧,万物共祖为盘果王,盘果盘古只是口音的一点差别罢了。”
王七麟问道:“你们的《创始记》里有关于五虫的详细记述吗?你怎么知道我肩膀上这个小虫子是倮虫?”
仡僚猖说道:“《创始记》没有具体记述五虫长什么样子,可是我们族里也有先祖秘境,秘境之中有许多壁画,里面便有五虫的图画。”
他指向十咦说道:“倮虫便是如此,它能由一个眼睛变成两个眼睛、能由两个眼睛变为一个眼睛,最关键的是——老朽有本命虫,当老朽看到它的时候,本命虫对它生出亲近之心,这就是五虫本领。”
“五虫为万虫之祖,万虫不可攻讦自家始祖之虫,这是规矩。”
王七麟一下子想到了刚得到十咦时候的一件事。
当时他还在上原府,有一次他去找银将驿所找太霸,然后被一个铁尉给拦住了,那铁尉的武器是一条琴蛇,当时十咦进他身体,琴蛇便没有再攻击他。
蛇多数有鳞片,属于鳞虫,可是琴蛇没有鳞片,通体银白可化作一柄银枪,它是倮虫!
他又继续往下想,后来他与徐大一起下入阴路碰到了一群想要从阴路中逃跑的鬼,通过十咦他能看到鬼的样子、听到鬼的话:鬼也是倮虫!
再有一次用到十咦,他是用十咦去劝降金翅鸟,金翅鸟不是倮虫,但同属万虫,当时正是十咦进入他身躯后,金翅鸟对他生出好感,愿意与他协商为他御剑。
还有就是大蟒神,他更不是倮虫,所以当时他用十咦去劝降大蟒神,大蟒神起初并不肯答应,可是最终在暴力威胁下还是屈服了。
仔细想来,大蟒神乃是天龙八部众之一,性情彪悍,不应该那么容易服软。
他会服软的原因是,他本身就对王七麟挺有好感的,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服软就要被阿修罗那莽子和紧那罗那战争贩子给揍了,于是他选择服软。
王七麟还想到了那个化作秦韬身份追杀了好几个书生的脉望,脉望是书虫蠹鱼所化的妖,他第一次看到十咦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异常的亲近。
蠹鱼名字带鱼可不是鱼不属鳞虫,它正儿八经的昆虫,但它化人之后就是倮虫了,所以对十咦才会那么亲热。
再就是他发现十咦钻进他耳朵后他连鬼话都能听懂,于是曾经让十咦钻进耳朵里去听八喵和九六的声音,结果屁都没有听懂。
现在原因出来了,八喵和九六不是倮虫是毛虫,十咦对它俩不起作用!
综合诸多想法、解开诸多谜底,他终于明白了十咦的身份,这是上古五虫之倮虫!
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懂,所以他断然摇头道:“他不是什么倮虫,他是一条奇蛇而已。你看如果按照你说的,他是倮虫,那我拥有倮虫,为什么还会被人追杀?之前我与三尖虿寨交锋的时候,他们放出的蝎子也咬我了!”
仡僚猖说道:“是啊,有人追杀你,蝎子也咬你,可是这跟倮虫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追杀倮虫,也不是要咬倮虫,而是对付你。”
听到这里王七麟就知道了,当地人对于五虫了解也不多,并不清楚倮虫可以钻进人的体内去让人拥有一些异能力这回事。
不知道正好,他没有多说,只是对仡僚猖说道:“不管它是不是倮虫,本官都不希望它的存在暴露出去,你,明白本官的意思吗?”
仡僚猖平静的点头:“老朽不是多嘴的人。”
王七麟亲热的拍拍他的手臂说道:“老爷子,现在知道我这爱宠的只有你一人,也只有你认为他是倮虫,所以如果外界有关于他是倮虫的消息传出去,那我就得认为是你把消息乱传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仡僚猖继续点头:“明白,相关消息透露出去,你会杀了我。”
“你还是不明白,”王七麟笑,“我的意思是消息透露出去,我会联合九黎对你们大黑峒来个斩草除根!”
仡僚猖凝视着他说道:“这样一来,有一件事老朽就不能做到了。”
王七麟立马说道:“可是只要你保住这机密,我观风卫就是你们大黑峒的铁杆盟友,我敢向你承诺,这次来蜀郡,我会把九黎峒收拾的服服帖帖!”
“不是都说祯王是九黎峒的靠山吗?相信我,我会把他们这个靠山给收拾掉!”
仡僚猖说道:“好,那老朽将这件事告知你。老朽本来带你上来,是要完成苗松云对你们的许诺,让你的谪龙脱胎换骨。”
王七麟纳闷的问道:“苗松云是谁?谪龙又是什么?”
仡僚猖解释道:“苗松云便是三尖虿寨的天师,你们不知道他的名字?至于谪龙则是你养的另一个灵虫,是一条头上鳞片能竖起成王冠状的大蛇。”
王七麟恍然:“原来那条大蛇叫谪龙?可那条大蛇不是我的,是徐大人的。”
他终于明白仡僚猖将自己叫上山崖的原因:“你让我上来,是想完成那个老天师的承诺,给谪龙增进修为?那你叫错人了啊!”
仡僚猖尴尬的往下看,下面徐大正在傻乎乎的抬头看,两人打了个对眼。
风吹过,他满头华发凌乱了。
王七麟问道:“你要用什么法子来给谪龙脱胎换骨?”
仡僚猖回来指向露出来的洞穴,说道:“下面是红黑瞳寨的白棺,白棺内有万毒之精华,你们汉人便叫它为万毒精,我们叫做虿露。这东西对人对百兽都是剧毒之物,无色无味,异常可怕。”
“可是对蛇来说却是大补的宝贝——对倮虫来说也是大补之物。”
王七麟立马把蠢蠢欲动的十咦放了下去:“冲洞吧宝贝儿,去补一补吧。”
每次进补都是他和八喵九六的事,比如昨天绥绥娘子又逮了一头鹿弄了个鹿三件,王七麟吃腰子八喵吃鹿鞭九六吃鹿宝,十咦没得吃,只跟着混了一口鹿血。
现在王七麟看十咦总感觉它很虚,所以今天有进补的机会和条件,那必须得补一补。
十咦跳了下去。
王七麟皱眉问道:“它怎么上来?这石洞看起来很光滑呀。”
仡僚猖面无表情的说道:“老朽以为你会绑一条鱼线在它身上,放它入洞,到时候扯鱼线再把它给提上来。”
王七麟恍然大悟,好主意。
可惜现在十咦已经一杆进洞了。
不过这不意味着这办法没用,他挺担心十咦出事的,于是找了一条长绳,将八喵给绑了起来,对八喵说道:“你下去看看情况,万一十咦遇到危险你得救它。”
八喵懵逼的看着他:那崽崽有事呢?
王七麟搓它的小脑瓜说道:“放心啦,爹不是在这里吗?爹会帮你的。到时候爹在上面给你呐喊助威,你要听清哦。”
八喵转身就跑,脚底生风。
可惜被绑了绳子,被硬生生拖了回来。
王七麟说道:“老八你不能这样,它是你小弟弟,男子汉都要守护好自己小弟弟,它也有可能是你妹妹,如果是你妹妹,以后你这个妹妹会变身,说不准变成一只白白嫩嫩的小玄猫。”
八喵眼珠子立马瞪大了,歪嘴猥琐一笑:妙啊!
随即深吸一口气主动跳进了洞里。
过了好一阵,天色都要暗下来了,绳子被拽了拽。
见此王七麟赶紧往上拔,一来二去终于把八喵给拔了出来。
但是没有十咦。
这把王七麟吓一跳:“吾草,崽子,你二姨太呢?”
八喵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斜睨眼神,嘴角一挑冲他挑了挑眉头——简直跟徐大一个德性!
它张开嘴巴,十咦出现。
十咦有所变化,它以往身躯是半透明的,好像是上好美玉雕琢而成。
如今它体内出现斑斓色泽,像是会变色的玻璃棍。
再者它陷入了沉睡中。
仡僚猖说道:“王大人,老朽没有欺骗你吧?你的倮虫要脱胎换骨了。”
王七麟担心的问道:“它不会死了吧?”
仡僚猖哭笑不得:“怎么可能?若它这是死了,老朽给它陪葬!”
王七麟肃然起敬,老头子性子够烈的。
他以为这样可以离开了,仡僚猖摇头,说他还有点事要做:
他劈开碎石,将一块块碎石扔进了悬崖顶上的洞穴中。
王七麟问道:“你要堵住这条洞穴?”
仡僚猖伤感的说道:“是的,红黑瞳寨没了,他们白棺中积攒上千年的虿露也没了。这条棺道是最后的痕迹,也该抹除掉这痕迹了,免得被外来人惦记,再惊扰到逝者安宁。”
人家将虿露贡献给了自己,王七麟肯定得记人家的好,他用八门剑轰炸石头,这样仡僚猖往下填石头即可。
操作之下他忽然意识到,这八门剑用处很大,能炸鱼也能开山,就是杀人不太合适。
洞穴最终被填满,此时已经繁星满天。
仡僚猖向他道谢,王七麟问道:“大圣,你们的虿露很珍贵吗?”
听到这话仡僚猖失笑:“当然啦,王大人你应当知道,我们大黑峒人不贪财不好色,只喜欢养毒虫。对于每个人来说,本命毒虫就是一个人最大的财富,最宝贵的宝贝。”
“虿露是一个寨子有史以来所有宝贝积攒而成,你说它是不是珍贵?”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头。
仡僚猖警惕的盯着他说道:“王大人,丑话老朽说在前头,这虿露乃是我大黑峒各部族的秘宝,谁想去动它,那我们大黑峒就会与谁势不两立,必然会倾尽全力去对付他!”
王七麟说道:“我明白,不告而取是为贼,白棺是你们葬送先人的地方,这也算是墓地,所以去偷虿露就是盗墓,这在我们朝廷律法中是绝不可赦的重罪!”
“而本官,与罪恶势不两立!”他向天挥拳,八喵站起来打拳,特别配合。
仡僚猖忍不住多看了它两眼:“你家这猫存在感可真强啊,它是不是在戏班子里长大的?戏真多,一套又一套。”
他们从悬崖跳下去,下面已经开饭了,又是烤鱼又是烤野鸡又是烤野兔,伙食很丰富。
王七麟想抢一条鸡腿吃,绥绥娘子说道:“你别老是吃肉,吃点饭吧,中午剩下了米饭,于是奴家给你做了个蛋炒饭。”
她像变戏法一样手掌一挥出现个大碗,里面是满满的炒饭。
王七麟端过来准备开吃,拨拉两下后问道:“这蛋炒饭怎么没有蛋呀?这是肉炒饭吧?”
绥绥娘子莞尔一笑:“就是蛋炒饭,快吃吧。”
八喵扒拉着王七麟胳膊往上窜,努力抻着脖子垂涎的去看饭碗,看清以后它抽了抽鼻子,默默的落下来夹着胯下扭着腰跑去找黑豆蹭饭了。
黑豆看到他到来护住自己的碗,警告它说:“老八,你想虎口夺食是不是?我看你是要自取灭亡!”
他们吃饱饭后踏着夜色上路,仡僚猖指引方向,青凫们跑的飞快。
本来预计要走十二个时辰的山路,仅仅是半个时辰赶到,他们甚至可以再跟着寨子混一顿晚饭。
仡僚猖所在的寨子就叫做仡僚寨,与王七麟想象中不一样,这不是个很大的寨子,是一个很独特的寨子,是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的寨子!
一座将山掏空而建成的寨子!
一路奔行到仡僚寨,地势逐渐和缓,山多但不再陡峭。
这种地方易攻难守,对于大黑峒、九黎峒等深山寨子来说不是好地方,因为山里太乱了,各山寨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守卫,衙门和朝廷兵马都顾及不到这里。
这也是山里部族不尿朝廷的原因——我们被山贼土匪流寇威胁的时候无法指望你们,结果到了收粮收税的时候你们来了?
来吃屁呢!
王七麟一路走来看到的寨子,不管雨露寨还是红黑瞳寨都占据险山,据险而守。
仡僚寨不是这样,它自己所在的山上和周围的山都不太高耸,这里还有官道通过,马贼甚至可以在这里摆开骑兵进行冲锋。
但要冲击仡僚寨是妄想,这座寨子直接把一座独特的山给掏空了。
山峰高大,形如宝塔,它全为青白浅灰的花岗岩质地,气势雄伟,山体从上到下分成多层,一层层全是房间。
夜里赶到寨子前,王七麟定睛看去,看到房间门窗往外冒着烛光,好像这座山变成了巨大的红烛。
整体来说,山峰分为两截,它直上直下,充满刀劈斧砍的痕迹,山峰的弧度应当是人力所为。
上面一截住人,都是寻常的山洞,下面一截山洞很有意思,有的洞口大,住牲口放置武器农具,有的洞口小,王七麟感觉只能钻进一条狗。
马明是行家,他看了看后就说道:“那些小洞口是为战争准备的,七爷徐爷你们看,洞口分布看起来随意,其实都是耗费大力气设计的,保证从任何地方架起木梯,都可以从洞口伸出叉子将木梯给推倒,它们的分布没有死角。”
一旦发生战事,敌人要攻入寨子必须得架起木梯往上爬。
但下面这一节山有许多小洞,这些洞穴是从外面看很小,里面别有天地,可以从其他房间通入其中。
正如马明所说,如果有人架木梯攀爬,寨子只要在洞中安插上人手就能推开它们。
如果没人爬木梯,这些地方就是射击口,他们可以以弩箭对外扫射,却不必担心被外界流矢击中。
简而言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战争要塞,王七麟从未见过的兵家险地!
559.仡僚寨中
普通人要进入仡僚寨是很费劲的,仡僚猖带他们到了山下仰头吹响口哨。
口哨婉转,如同百灵鸟叫。
等到口哨声消失,有人探头往下看了看,然后一个大型竹篓被放了下来。
要上寨子,得靠里面绞车。
竹篓很大,能装得下两头大牯牛。
他们跳上竹篓后上头响起一声吼叫,接着粗大的麻绳拉紧了竹篓,嘎吱嘎吱的将之给拖了上去。
白猿公侧耳倾听,眉头微皱。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白猿公嘀咕道:“刚才那声叫,很像是我们猿族的声音。”
仡僚猖平静的说道:“白大人原来是猿族?那老朽没猜错的话,您应当是伴剑猿?”
白猿公亮剑耍了个剑花,骄傲的说道:“不错,在下正是伴剑猿中的智者,白猿公!”
“智者?”
一行人哄笑起来,竹篓内外顿时弥漫着快活的氛围。
白猿公怒道:“你们笑什么笑?我干,老子只是不太懂算学罢了,这又怎么了?谁规定智者必须得懂算学?谁规定的,啊?”
王七麟指着他叫道:“大家看,他急了他急了。”
黑豆伸手拍了拍他屁股说道:“白爷爷你别着急,没人规定智者必须懂算学,豆也不懂,豆的娘和爷爷奶奶都不懂,不要紧,不要难过。”
发现了一个可能跟自己算学一样差的人,他不但不难过,反而很开心。
白猿公推开他说道:“去,小孩去一边呆着,老子不是不懂算学,老子只是算学没那么好!”
王七麟狐疑的说道:“你懂算学?我怎么感觉不像?”
白猿公怒了,说道:“你来考考我!”
王七麟说道:“好,考你一个简单问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白猿公一下子懵了。
他嘴唇哆嗦了两下,偷偷掰着手指算了算,故作镇定的说道:“你用解答不出来的题,故意玩我呢!”
徐小大说道:“这道题能解答出来,猿爷,这是《孙子算经》里的题,《孙子算经》里面有解答……”
“孙子算经?”白猿公大叫一声,“吾草,七爷你这是侮辱我老猿啊?”
胖五一说道:“猿爷你真的太没有文化了,连我们青凫都知道,这个《孙子算经》与《孙子兵法》一样,孙子乃是孙老师的意思。”
沉一急忙点头:“阿弥陀佛,子有先生、老师的意思,比如喷僧江湖人称大喷子。唉,猿爷你真的,唉,咱关系好,喷僧不好意思笑话你,哈哈哈。”
白猿公一看连傻子都开始嘲笑自己,恼羞成怒:“这个题你会吗?”
沉一沉默下来。
青凫们纷纷缩起了脖子、低下眼睛,避免跟白猿公出现眼神接触。
就像在学塾里当先生要提问的时候。
白猿公开始哈哈大笑,又对徐大叫道:“徐爷你不是秀才吗?你会吗?”
徐大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傻吗?多简单的问题,鸡双脚而兔四脚,让鸡兔都以一半数量的脚站立,金鸡独立、兔子人立,这样是不是笼子里就只剩下一半的脚了?也就是四十七只,然否?”
“现在笼子里鸡与兔子各有一颗脑袋,鸡有一只脚、兔子有两只脚,此时再让兔子翘起一只脚,是不是鸡也一只脚、兔子也一只脚同时它们也只有一颗脑袋?”
“此时它们的头与脚数量一致,都应当是三十五的数目,三十五个脑袋三十五个脚,可是刚才当兔子两只脚站地的时候,却有四十七只脚,说明兔子第二次又翘起了十二只脚,这自然意味着是有十二只兔子!”
“鸡呢?三十五减去十二,当然是二十三只!”
掌声顿时响了起来。
青凫们交口称赞:“徐爷不愧是秀才。”
“徐爷虽然长得跟个杀猪的一样,没想到算学却跟账房先生一样。”
“徐爷那叫长得像个杀猪的?眼睛什么时候瞎的?徐爷明明长得像个杀牛的!”
“我倒是觉得徐爷长得像个憨逼。”
愉快的笑声响了起来,徐大气的想捶人,但没听出后面这话谁说的。
可是他很机灵,冲着胖五一叫道:“胖仔,你敢辱骂大爷是傻逼?就是你骂的是不是?”
“不是,”胖五一矢口否认,“是胖六一骂的!”
白猿公还在懵逼中,他压根没跟上徐大的思路,两个眼睛大而无神,满脸茫然。
他急忙问沉一:“喷子,你听懂了吗?”
沉一沉思道:“阿弥陀佛,听是听懂了,可是喷僧有个疑问,鸡和兔子为什么会抬起腿站立?”
白猿公吞了口唾沫,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这个题太难了,喷子也不懂,黑豆也不懂,你你你出个简单点的,老猿我只是算学不太好,可不是不懂。”
王七麟说道:“那就来个黑豆都懂的吧,我问你,树上骑个伴剑猿,地上坐个伴剑猿,一共几个伴剑猿?”
白猿公暗地里掐手指,随即自信的说道:“八个!”
仡僚猖点点头。
王七麟翻白眼:“树上骑着个伴剑猿,地上坐着个伴剑猿,黑豆你说几个?”
黑豆举起双手叫道:“两个!”
高举双手,以表清白:我是心算,没有掰手指!
白猿公气的想举起剑砍人:“你糊弄人,你说的是树上七个伴剑猿!是七个!”
王七麟问道:“行行行,树上七个伴剑猿,地上一个伴剑猿,吞口用飞箭杀死一个伴剑猿,剩下几个伴剑猿?”
白猿公这次学机灵了,先问道:“树上是七个而不是骑着个伴剑猿,是不是?”
“是!”
白猿公也高举双手以表清白:“还剩下七个,八个减一个,七个!”
仡僚猖再次点点头,这次没错了。
王七麟说道:“猿爷,错了,答案是零个。”
白猿公厉声道:“胡扯!”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你们伴剑猿都是傻子吗?有一个让吞口给干死了,其他的不赶紧跑?它们跑了,剩下的不就是零个?”
白猿公往后踉跄一步,竹篓空间小,他撞上了马明,随即瘫在了马明怀里。
他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他要硬撑自己的答案,那就是承认伴剑猿傻;如果他不承认伴剑猿傻,那他就得否认自己的答案。
日吗的!阳谋!
‘咣当’一声响,竹篓终于靠到了仡僚寨的顶层平台。
仡僚猖赶紧跑路,他上去后深深的看了王七麟一眼,将这个小阴逼的脸牢记在了心里。
这小东西心眼多,不好对付。
绥绥娘子慢慢的说道:“猿爷,你刚才不是问这寨子里是不是有猿族吗?怎么话题转到了算学上?”
白猿公一愣,随即大喜:“是呀!我干,仡僚猖,你们这里是不是囚禁了我们猿族?”
仡僚猖说道:“白大人误会了,我们山寨里的确有你们猿族,却不是囚禁了它们,是它们自愿留下。”
白猿公问道:“是什么猿?”
仡僚猖平淡的说道:“扛鼎猿。”
一听这话白猿公挥手喝道:“绝无可能!扛鼎猿性情粗野蛮横,最爱逍遥自在,绝不会甘心停留在你们一个小小的寨子里头!”
仡僚猖说道:“不如请白大人自己去问问它们?若它们想要离开我山寨,仡僚寨无人会阻拦。”
白猿公气冲冲的撞开他向山洞里跑去,跑进去后很快又跑了出来:“它们俩在哪里?”
仡僚猖又对其他人说道:“请诸位大人都来看看吧,若是本寨禁锢灵兽,老朽愿意自裁以报山林养育之恩。”
谢蛤蟆摇摇头说道:“无量天尊,老道不去了,老道相信你,仡僚氏怎么会禁锢灵兽、委屈灵兽?”
仡僚猖冲他施礼说道:“多谢道长信赖。”
仡僚寨规模不算很大但也很可观,他们的房子都开在山洞里,进去之后王七麟发现这山已经被掏空了,里面有干净整洁的房间有四通八达的通道,生活很方便。
九六进去后便炸毛了,八喵二话不说站起来打一套喵喵拳。
仡僚猖笑吟吟的说道:“大牙,别戏弄客人,快快离去。”
阴影之中有一颗狼头消失。
王七麟问道:“地狼?”
仡僚猖笑着点点头。
他在前面引路,众人上到了最顶层,这里是一片开阔山头,上面有巨大的绞车和一些木头架、铁架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两头体型魁梧的巨猿。
两头巨猿比徐大的山公幽浮还要壮硕庞大,而这还是因为它们俩坐在地上。
仡僚寨虽然不算大,可终究是山寨,他们占据了这一座山头。
既然这里是山头,那山顶面积不会小,可是这两头巨猿坐在山顶一角,看起来竟然有些拥挤!
月光洒在巨猿身上,巨猿的毛色都是青铜般的色泽,它们俩靠在一起,仿佛是两尊青铜巨像。
仡僚猖发出一声粗豪的啸叫,两头巨猿一起坐直了身躯发出人笑一般的‘呵呵’声。
王七麟定睛看去,发现两头巨猿的腿粗壮的像石柱子,可它们各自只有一条。
仡僚猖将路上拎起的大酒桶递给它们,它们两个发出兴奋的‘咴儿咴儿’的声音。
正常需要两个大汉才能提起来的大木桶,在它们手里就跟个大酒杯一样,你一口我一口,它们俩轮流着便将这一大桶酒给灌掉了。
酒水流过它们喉咙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就跟一条溪流一样。
白猿公看着它们的腿傻傻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斩断了它们的腿?”
仡僚猖说道:“如果你问它们腰胯处伤口哪里来的,答案是老朽斩出来的;如果你问谁斩断了它们的腿,答案是没人这么做。”
白猿公怒道:“你什么意思?别卖关子……”
“它们出生的时候很古怪,一个没有左腿一个没有右腿,只有一点大腿根,而两条大腿根连在一起,然后它们的部落扔掉了它们两个,让它们两个自生自灭,老朽捡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只剩下一口气了!”
仡僚猖爱怜的伸手要去抚摸一个巨猿,那巨猿俯下身又仰起头,让他给自己挠下巴,很快又发出‘咴儿咴儿’的兴奋叫声。
另一个巨猿推开它将自己的下巴送上去,仡僚猖改成给它挠,挠了几下后他收回手,那巨猿用手指小心的捏住他的手臂给拽了回来。
白猿公无话可说了。
王七麟仰头看着这两个巨兽,惊叹道:“好大的块头!”
结实到夸张的肌肉,粗犷到恐怖的线条,粗壮的脖子、硕大的拳头,还有那一身青绿的颜色——
这不是他梦中见过的浩克吗?
仡僚猖将扛鼎猿介绍给他们,又把他们介绍给扛鼎猿,于是扛鼎猿伸出大手作势跟他们握手。
徐大上去伸出手,一个扛鼎猿忽然收手撑地翘起了屁股:“砰!”
一股劲风迎面吹来,徐大的发型顿时乱了。
众人捂着鼻子跑路,仡僚猖在后面佯怒的喝道:“大脑袋,你又调皮捣蛋了!”
徐大倒是心态不错,他安慰自己道:“没事,不就是被崩了个屁吗?幸亏这巨猿没有拉肚子,要不然才是可怕呢。”
仡僚猖钦佩的说道:“徐大人真是好脾气。”
徐大笑了笑脱下靴子将黄橙橙的袜子扔给了那放屁崩他的巨猿,巨猿鼻孔很大,它抽了抽鼻子后一把抓住袜子往外扔去,张开嘴发出咆哮……
“扯平了。”徐大拎着靴子愉快的走人。
后面有仡僚寨的妇女拎着水桶赶来,她们两人一边走一边呵斥:“大脑袋,你又拉了粑粑抹在身上了?”
仡僚猖给他们安排了房间,他特意给徐大安排了个最边上的房间,因为只有最边上的石洞才能做到南北通风。
王七麟第一次住山洞,这山洞还颇为奢华,墙壁上挂满雕刻、编织的手工艺品,室内木架上有酒和水果,地上铺着干草编的垫子,洞内有淡淡的酒香、果香和草木香,很舒服。
他和黑豆睡一个屋,黑豆看到木架上的诸多果子眼睛亮了:“舅舅,豆饿了。”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烧鸡炖羊肉酱牛肉大包子小馄饨鸡蛋饼,所以……”
“舅舅,那我先睡觉了。”黑豆打断他的话赶紧爬上床脱衣服。
王七麟倚着床头冲他冷笑,还收拾不了你个小东西?
黑豆脱掉衣服扭头看他,然后搓了搓鼻子说道:“舅舅你别看,豆要脱裤子睡觉了。”
王七麟翻白眼说道:“我是你舅舅,你小时候还往我脸上撒过尿呢,现在害什么羞?行了,舅舅闭上眼睛不看你,你赶紧睡觉。”
黑豆看到他闭上眼睛,然后脱的光洁溜溜准备钻进床铺里。
结果王七麟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哟,小东西挺精致呀。”
八喵站起来伸出前爪来比量,它看看王七麟、王七麟看看它,然后一大一小爷俩不要脸一起笑了起来。
黑豆气的大叫:“舅舅你言而无信!再也不信你啦!”
王七麟无辜的摊开手说道:“舅舅怎么了?舅舅刚才一直闭着眼睛呀。”
黑豆指着他气急败坏的叫道:“那你还说!”
王七麟耸耸肩说道:“舅舅说的是这个木偶。”
他拿起床头的小木雕给黑豆看。
黑豆沉默了。
他意识到自己斗不过这个舅舅。
这让他很郁闷,在被窝里翻来覆去。
过了一会他轻声叫道:“舅舅,舅舅。”
王七麟爬起来问道:“干什么?”
黑豆说道:“月光太亮了,你把窗子关上好不好?”
王七麟嘟囔一句‘懒驴下锅屎尿多’,然后对八喵说:“去,把窗子关上。”
八喵叹了口气,只好去干活。
过了一会他又叫:“舅舅,舅舅。”
王七麟疲惫的说道:“舅舅很累了,刚才都睡着了,你又叫我做什么?”
黑豆说道:“舅舅,好闷呀,你能不能再去开开窗?”
王七麟扭头,八喵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看向九六,九六默默的起身去用狗嘴拱开窗,随即也无影无踪。
王七麟没地方能跑,于是他打呼噜。
果然,没多久黑豆又叫他了:“舅舅,舅舅?”
王七麟均匀的打呼噜。
“舅舅?舅舅你睡着了吗?”
黑豆问了几遍没有回声,然后窸窸窣窣下了床。
王七麟想了想觉得有点内疚,自己这个舅舅当的不称职。
他睁开眼睛看向黑豆,想看看他是去做什么,怎么帮他。
结果他看到黑豆甩着两瓣肥嘟嘟的屁屁跑到桌子前,踮起脚尖去够了个果子啃了起来……
在仡僚寨这种地方不能睡懒觉,寨子里统一安置劳作,一大清早便有人吹响号角,然后人们出门去吃饭,又领了任务去干活。
王七麟打着哈欠出门。
徐大问道:“七爷,你整天进补这精力怎么还这么差?你行不行?”
“滚蛋,我昨晚睡得晚。”王七麟解释,“一直在陪黑豆念书呢,你看黑豆现在还在睡。”
徐大吃惊:“啊?黑豆那小机灵鬼会老老实实的夜读书?”
王七麟笑了:“八喵甩着它的毛鞭尾巴督学呢,他不念书就得挨抽!”
徐大问道:“那到底是你监督他念书还是八喵?”
王七麟说道:“八喵监督他念书,我监督八喵去监督他。”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汇合其他人去寨子的食堂,仡僚寨因为处于山洞中,这种地方不便于家家户户都开设厨房,因为烟囱不好安排。
所以整个寨子都是吃食堂,寨子管饱饭,寨中百姓只要听从仡僚猖这个寨主的安排去干活便行了,别的不用费心。
寨子早餐是油泼面,雪白的面条上撒了青绿娇嫩的葱花,又用麻油和大酱给拌了,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
王七麟挺诧异的,自从离开长安城,这还是他第一次吃上油泼面。
仡僚猖来招待他们,笑道:“老朽听说你们并郡人喜欢吃面,而且最喜欢有油水的油泼面,于是自作主张用这饭来招待诸位,不过我们寨子平日里没有这般吃法,所以味道怕是无法差强人意。”
王七麟客气道谢,徐大那边已经唏哩呼噜开吃了。
他指着徐大的吃相说道:“贵寨厨师的手艺,显然精湛!”
山里人家嗜酒,他们早上也能喝上米酒。
从这点来看仡僚寨的日子过的不错,粮食比较充裕,要知道米酒是稻米酿造而成,寻常百姓家里能吃上米饭就不错了,哪有闲粮酿酒?
仡僚猖满足他们的吃喝,然后向他们道歉,说不能让他们在寨子里随意走动。
王七麟很理解,仡僚寨是个军事要塞,九黎峒和一些山贼肯定欲除之而后快,他们必然想了解寨中布局,而仡僚寨自然就不想让人了解建筑的布局。
观风卫对仡僚寨来说是外人,愿意款待他们在寨子中住宿已经不错了。
560.千阴邪锁
仡僚猖建议王七麟在寨中住几天,要住到五月才能离开。
他说五月的时候会有一些人到来,届时王七麟可以带人去接近这些人,能得到一些有用信息。
显然大黑峒手上握有祯王一些内幕消息,他们可能在祯王身边也有人脉。
毕竟,祯王与九黎峒走的太近,而九黎峒乃是大黑峒的生死血仇。
可是他们不会将消息直接告诉王七麟,他们还是信不过王七麟的。
信不过他的能力,信不过他的权势,也信不过他的为人。
这点王七麟很理解,大黑峒的山民是很警惕的,对外界、对汉人尤其警惕。
仡僚猖愿意与观风卫结盟,是因为他必须得寻找一个盟友、一个朝廷的盟友去对抗九黎峒。
如果他能选择,估计他更乐意跟祯王结盟。
可惜他没得选。
趁着修整,王七麟把马明和辰微月给送回了平阳府。
本来他想把绥绥娘子和黑豆也给送回去的,但之前几次交锋他看出绥绥娘子修为高深、实力强大,带着黑豆跟着他们就跟带着宠物出来旅游一样。
于是他决定带上绥绥娘子一起出行,他以前想的是,遇到大麻烦自己要保护好娘子,现在他意识到,遇到大麻烦娘子应该会保护好自己……
待在仡僚寨里头也挺有意思,房间在山峰里面,这是周围最高的一座山,推开窗户就能登高望远。
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了,王七麟每天迎着朝霞起床,然后开窗去看白云吹清风,晚上在鸟啼虫鸣声中入眠,偶尔还能折腾一下黑豆,日子乐无边。
空闲下来的时候他会把大家伙给召集起来,然后一起分析案情。
俞大荣是蜀郡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手头上有整个郡所有官员的黑料,所以当他上京的时候,肯定有不少人希望他死在路上。
结果他活到了长安城,却是在抵达长安城当天被人弄死。
其实这点有些问题,朝廷和京兆尹认为他是被祯王派人给弄死的。
可是祯王明明可以在路上杀掉他,为什么非得等到长安城后才动手?
还是在皇家的招待寺动手,这不就是故意搞事吗?
朝廷为了便于统治各地,提刑按察使司这个单位管理很严,里面官员都是朝廷派去的,按察使司和副使都要写《面圣纪非录》,纪录各地大小官吏的黑料。
俞大荣贴皮肤隐匿的就是一张《面圣纪非录》,里面参了祯王十大罪:
一、目无王法,曾以皮鞭打死锦官城一名捕头。
二、为人残暴,抓人进牢笼纵虎于其中,使其于内搏杀。
三、嗜财无度,抓蜀郡女子卖往苏杭江南赚取银资。
四、荒淫不经,尤好民妇,于军民家抬取寡妇入王府。
五、好用酷刑,设计启用诸多新型酷刑,府内常有人之哀嚎传出。
……
往下还有七八九十,都是数落祯王的罪名。
王七麟与众人讨论案子,谢蛤蟆便看出蹊跷,他抚须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俞大荣参祯王这些罪名,对于百姓莱索,每一条都是砍头重罪,甚至有抄家大罪。”
“可是对于皇家来说不是这样,这天下终究是姓刘的天下,百姓与鸡犬牛羊都是皇家的财物,主人家杀鸡杀牛,还会在意牲口财物的意见?”
“总而言之,对于祯王和朝廷来说,这十条罪合计起来都比不上在皇帝眼皮底下杀死蜀郡提刑按察使司副使这么一条罪更大!”
徐小大一听这话受不了了,说道:“道爷这话,鄙人不敢苟同。圣人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谢蛤蟆不耐的说道:“你以为咱这是在开辩道会呢?用不着争辩,对于皇家来说就是这样!他们正是这么想的,老道走南闯北多少年?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面还多……”
“齁吗?”沉一忽然插嘴。
谢蛤蟆一怔:“什么?”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喷僧问你吃这么多盐齁不齁?你看小喷子一天能五斤米面,一年能吃一千八百多斤,换算成盐巴的话……”
绥绥娘子叹了口气,拉着黑豆要走:自家郎君这都是带了一帮什么玩意儿?
黑豆蹲在地上死拽着不肯走:“舅娘,看热闹看热闹,待会道爷和高僧会打起来的,真的,他俩只要一吵架,高僧就动手,然后道爷就揍他,可好玩了。”
沉一听到这话摸了摸光头,悻悻的闭上嘴巴老实了。
徐小大正色说道:“总之道爷你的话,鄙人绝不敢苟同,只有昏君才是那么想,对于明君来说,爱民如子乃是为君者之大爱,唐太宗曾经说过一句妇孺皆知的话,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
他一边念一边给黑豆疯狂使眼色,意思是让他接上这句话,以证明自己的论点。
黑豆很聪明,立马明白了他的用意,问道:“二大爷,你是让豆说什么吗?”
徐小大微笑道:“黑豆,水能载舟下一句是什么?”
黑豆茫然,下一句是什么?我怎么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徐小大给他继续使眼色:“水能载舟,亦能……教过你的,仔细想想。”
黑豆眼睛转了转,猛的一拍脑门,徐小大见此欣然而笑。
然后听到他说:“煮粥!”
“什么?”徐小大的笑容凝滞了。
黑豆高兴的说道:“水能载舟亦能煮粥,还能煮鸡汤,还能浇地,还能喝,还能养鱼。”
他越说越激动,对众人说道:“原来水有这么多作用,啊,豆明白了!水就是老百姓,老百姓有许多作用,能做许多事!”
王七麟对绥绥娘子说道:“娘子你还是把他拖走吧,现在我可能得了老舅综合症,看到这孩子我心口就闷得慌。”
一场正经的案情讨论会,最终成功的以歪了话题结束。
接下来不出意外,一场辩论赛开始,徐小大和谢蛤蟆围绕君民话题展开争辩,然后话题转移到儒道之争。
这时候徐大参与了话题:“作为外人,我说句公道话哈……”
沉一笑道:“阿弥陀佛,你是个狗屁的外人,你能说公道话?你能说公道话喷僧以后信道!”
徐大轻蔑的说道:“那你信道吧,信个鸡儿的佛?你们佛家……”
王七麟抬起屁股走了。
去他妈的,打吧,毁灭吧,累了,赶紧的吧。
在仡僚寨的几天,他们获得了难得的宁静。
寨中百姓恩怨分明,他们已经知道了三尖虿寨联合九黎峒对红黑瞳寨所犯下的血案,针对九黎峒的复仇行动已经安排上了。
他们也知道是王七麟等人查出的真相,并且还斩杀了三尖虿寨的主力为大黑峒报了仇,所以对一伙人非常友好,各种好吃好喝、陪吃陪喝的伺候,就差陪睡了。
进入五月后天气炎热,他们快要出发了。
这几天在寨子里得到热情招待,王七麟这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既然仡僚寨对他们如此友好,他就想在临行之前报答一番。
对大黑峒来说,最好的报道就是干掉九黎峒。
这点观风卫做不到,王七麟选择了比较简单的一点:既然仡僚寨一直以美食招待自己,那自己也还一顿美食。
仡僚寨有人员两千,给这么多人准备饭菜可不容易,周围没有菜市场,他们得先想办法准备足够的米面菜肉。
还好寨子隔着官道不远,走上两刻钟转过两个山头就是山里通往锦官城的官道,这官道上有几家客栈和饭馆供来往行人打尖歇息,王七麟决定带上人去采买。
同时也去探路。
仡僚猖找了一个叫仡僚地鬼的汉子陪他们去官路采买,临行之前他很郑重的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莫要打草惊蛇,事情还没有发生。”
王七麟笑道:“本官知道,本官这次就是去看看环境。”
仡僚猖点点头又说道:“那你们注意一家叫环刀酒肆的饭馆。”
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两天之后,会有人不断去酒肆的,应该是这样,根据老朽的消息,明天晚上会有事情发生,后天他们差不多正好到达酒肆。”
仡僚猖展现出来的神神叨叨、吞吞吐吐让沉一和徐大等人很是生气,他们的意思是既然双方结盟,观风卫对大黑峒又有大恩情,那直接把事情明说不就得了?
徐大不藏话,走出来说道:“老寨主,有啥事咱现在当面锣对锣鼓对鼓,你直接说就是,何必非得藏藏掖掖的?这有啥意思?”
“徐大人别着急,寨主都说了,咱们帮大黑峒破解了九黎峒的大阴谋,打破了他们一个大陷阱,对吧?”沈三笑吟吟的向左右说道,“这是大恩情,寨主不是光说不做的人,都说了要还咱们恩情,肯定会有安排,大家都别急。”
沉一摸了摸光头说道:“阿弥陀佛,喷僧不急,喷僧有耐心,我佛门弟子能没有耐心?”
他说完这话又阴阳怪气起来:“不过我佛门弟子深知人心险恶呐,有些人说一套做一套,在佛祖面前许愿的时候,天花乱坠,到了还愿时候呢?喷僧不说他们还愿时候做什么了,反正让佛祖挺寒心的。”
对于话里话外的挤兑,仡僚猖一应接下了,不反驳,不解释。
王七麟倒是理解他:大黑峒与九黎峒是死敌,可是跟祯王还不是死敌,明面上他们每年还要给祯王和锦官城衙门送礼呢。
所以他们可以与观风卫结盟,这个盟友关系却不会很牢靠,他们还没有将自己彻底绑上观风卫这台战车,他们要看看观风卫的本领。
让他们自己去探索解决这件事,这就是大黑峒对观风卫的观望。
如果观风卫表现出色,透过他们给出的信息才会更多。
他汇合仡僚地鬼离开寨子,仡僚猖最后叫下他。
王七麟回头笑道:“大圣别把我兄弟们的话放在心里,你是大黑峒的大圣,我理解你的选择。”
仡僚猖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对他们挥挥手。
他们出发后沉一凑上来用肩膀撞了撞他,说道:“阿弥陀佛,喷僧看这老头可不像个好人呐。”
仡僚地鬼愤怒的回头看他。
这是一条彪形大汉,他是仡僚寨的伯苦达仡僚地狼的弟弟,修为颇高,按照境界来分的话应当属于武道第五品。
不过仡僚寨的人都有本命毒虫伴身,所以看武力值不能简简单单看武道境界。
沉一却不怕他,脸色一沉喝道:“阿弥陀佛,你什么眼神?想跟喷僧练一练?”
徐大摁住他说道:“哎,喷僧别以强欺弱,这不是好汉所为,正所谓英雄脚臭好汉屁多——哎哟,抱歉,串词了。”
他斜睨仡僚地鬼一眼继续说:“反正吧咱都是英雄好汉,都是有啥说啥、说啥做啥的人,那当面说一套背地做一套是小人行径,小人……”
“住口!”仡僚地鬼喝道,“用不着明嘲暗讽,正如诸位大人所说,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不必来嘲讽我们大圣。”
他对众人说道:“你们的恩情,我们大黑峒上下都牢记于心,这是大恩,若是有人追杀你们,我仡僚地鬼愿意给你们挡刀,我们大圣也会这么做!”
“可是后天的事,你们大圣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反而神秘兮兮的让我们自己去调查?”徐大紧接着问道。
仡僚地鬼闷哼一声,脸上露出愤然之色:“我不能枉猜大圣的心思,不过这点确实不地道,如果是我知道怎么回事,我一定会把真相仔细的告诉你们。”
这是一条耿直汉子,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甚至对仡僚猖提出质疑,这样王七麟等人可就不能再拿话挤兑他了。
徐大上来递给他酒壶,说道:“好汉子,大爷喜欢你的脾气,咱们俩干一个。”
仡僚地鬼仰头将半壶酒灌了下去。
徐大问道:“那关于祯王和九黎峒之间的隐秘,你应该知道一些吧?祯王干了什么坏事?”
仡僚地鬼说道:“那可多了,九黎峒是一群恶鬼转世为人,凶残不讲理,他们以前甚至吃人肉,人的精血就给祯王吃了。”
“祯王口味够重啊。”徐大惊呆了。
仡僚地鬼说道:“他们是将人的精血提炼出来做药物,祯王三子刘寿才口味重,他喜欢将自己拉的屎做成药丸子,然后让手下人去吃。这直娘贼,想想就恶心!”
王七麟说道:“祯王这一家子,全员恶人?”
徐大凑上来问道:“那你们跟九黎峒一直对打,有没有被他们抓走人?”
仡僚地鬼一脚踢飞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愤怒的说道:“当然有,他们会抓走我们的族人,奴役他们。”
“那他们有没有买过人?”徐大再问,“你看九黎峒那么多寨子,那帮人又好色如命,他们是不是会去外面买漂亮姑娘去做压寨夫人?”
祯王买卖蜀郡的姑娘,不应当只往江南卖出,应当还会卖给身边人。
另外,他若是做了买卖人口的活,那也不应当只往外卖,还会往里买。
蜀郡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江南姑娘也是温柔娇媚易推倒,都是极有风情的美人。
仡僚地鬼摇头说道:“这倒是没有听说,九黎峒很看重血脉,他们不与你们汉人通婚的,男人不能娶你们汉人姑娘,女人不能嫁你们汉人男子,否则会用酷刑!”
“什么酷刑?”徐大追着问。
祯王十罪之中有一条便是大施酷刑。
仡僚地鬼看向前方道路,问道:“你们汉人也有许多地方,发现了女人偷汉子,会被浸猪笼,对吗?”
众人点头。
仡僚地鬼说道:“我们这山里头也有,拿我们大黑峒来说,男人强暴女人或者引诱有夫之妇搞破鞋,亦或者女人偷汉子,都会被浸猪笼。”
“九黎峒则有许多刑罚与浸猪笼有关,他们的猪笼不是用竹子编造而成,而是用一种叫火牛蔓的东西编造而成。这个火牛蔓有个很奇怪的能力,它能阻隔住火,据说这跟你们汉人中一个叫田单的人有关。”
“田单曾经以火牛阵大破燕国大军,给所属的齐国赢得了一些苟延残喘的时间。”徐大点点头。
仡僚地鬼说道:“是的,据说当时你们汉人田单能驱使火牛勇猛向前冲而不是乱跑,便是用一种不怕火的藤蔓将牛给绑在一起,让它们不能掉头。”
“后来齐国破灭,有齐国人就带着这种藤蔓种子逃到我们这里,最终有了火牛蔓,也叫火牛筋。”
“这种火牛蔓能隔绝开火,所以用它编织成笼子后再用火烤,里面的人不会被烧死,可是会感觉很热很痛苦。”
“火牛蔓被火烤了以后却会慢慢的收缩,它越缩越小,最后会把人给勒成小小一团,最终肉被勒碎、骨头断裂,火牛蔓牢笼能聚集成一团!”
徐大等人倒吸凉气:“确实是酷刑。”
“火牛蔓能反复使用好几次,它被火烤会收缩,放入干净的水中,它又会膨胀恢复正常,这东西很邪门的。”仡僚地鬼说道。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一点不错,这东西很邪门,但你们以为就此结束了吗?”
王七麟肃然看向他。
性感道爷,又要在线讲课了。
谢蛤蟆说道:“火牛蔓被勒成一小团,最后里面的人尸骨无存,对吗?”
仡僚地鬼说道:“对呀,一点都不会剩下!肉啊血啊骨头啊,碎裂后会掉出去被火给烧掉。”
谢蛤蟆摇头:“还会留下一样东西,是人的怨魂!”
“九黎峒在制作很邪恶的阴器,难怪你们大黑峒在跟他们对阵的时候总是不敌,你们没有他们心狠手辣啊。”
他看向王七麟说道:“七爷,咱们有理由去对付九黎峒了,老道若是推测没错的话……”
一听这话王七麟忍不住捂住了脑门。
这话现在约等于翻车前的车喇叭声了。
谢蛤蟆看到他这样子便明白他的意思,高人风范顿时荡然无存。
他尴尬的揪扯下两根胡须说道:“无量你个天尊,七爷你这是什么表情?老道这次推测应该没问题,不是,这次肯定没问题!”
“九黎峒在制作千阴锁!”
“咱们在雨露寨的时候,看到他们用银伥抓走羊家老夫人,咱们在红黑瞳寨的时候又发现了许多银伥留下的残银,为什么?因为又有银伥来拐走人的阴魂,它拐走人的阴魂是去给九黎峒做千阴锁的!”
谢蛤蟆说道:“千阴锁乃是很厉害的阴器,与黑茅的恶灵幡一样,施展之后能放出千百怨灵害人,威力无穷!”
561.环刀酒肆
从仡僚寨的山路中穿两座山,然后就是通往锦官城的官路。
官路不算平坦,但对于整个四月都在山里乱窜的王七麟来说,突然看到一条宽敞的大道心里竟然有种感动。
就是他感觉自己又跟文明扯上关系了。
沿着官路走上一段路,一些茅草屋、小木楼、吊脚楼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这是一个行脚商人们歇脚的地方,有点像是他在梦中跑高速时候碰到的服务区。
另外这地方是真有服务的,他们走过的时候好几个姑娘热情的挥手,想要服务他们:
“大爷,价钱好商量,进来玩嘛。”
“那个小白脸,你来嘛,来姐姐店里吃饭,姐姐不收你钱哟。”
听到这话徐大就生气了,对她们吼道:“一边去,什么姐姐,明明都是姨娘!”
他吼完后又对身边的人解释:“大爷最讨厌被叫做小白脸了,娘的,她们侮辱了大爷的男子汉气概!”
仡僚地鬼问道:“兄弟,要不要我撒泡尿给你照一照?不行,我最近上火,尿黄浑浊,谁最近不上火,尿水比较清?过来给徐大爷整个水镜。”
拉客的妇女们很生气,想要跟徐大展开对骂。
但徐大给了仡僚地鬼一拳,仡僚地鬼吃了这亏,嬉笑着走开了。
见此妇女们闭上了嘴巴。
她们认识仡僚地鬼,这个人是附近仡僚寨的人,而且在寨子里很有地位——
大黑峒人讲道理,一般不会恃强凌弱,妇女们倒不是怕仡僚寨的高层,她们怕的是仡僚地鬼,这个人嫖了不给钱的,很不要脸。
勾栏酒家之后并排着四家客栈,走过这些客栈,一家酒肆出现,酒肆门口一杆招摇的大旗:环刀酒肆!
此时已经过了午后,太阳偏西,不在饭点,可是各家店铺都零零散散有客人。
行脚商人们没有准确饭点,什么时候能赶到这样个歇脚地他们就什么时候来吃饭。
环刀酒肆是个文雅的木楼,看起来格调不错,装潢简单但雅致,类似风格他都在上原府和长安城的大户人家里才见过,所以若酒肆是掌柜的布置,那这掌柜的可就见识不凡了。
酒肆一共三层楼,一楼大堂、二楼雅间、三楼则是主人家和店小二的住处。
此时店铺里头还挺热闹。
掌柜的是个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天气热了,蜀郡这里湿气又大,掌柜的忙活出了一头油汗。
他的卖相与店铺风格很不统一,王七麟大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发现这人看起来粗鲁油腻,实则脚步轻盈、声音清亮,有点意思。
大堂里头整齐摆放着十余张桌子,有半数桌子坐了人,除了有一桌只坐了两个人外,其他桌子上都是坐了满满当当一圈人。
这些人在豪迈说笑,掌柜的从旁边经过,便有人在他肥臀上拍了一巴掌叫道:“掌柜的你快歇歇吧,你看你这热的,身子里的油化成汗了。”
掌柜的甩着大脸含羞带怯的推了他一巴掌:“死相,少说这有的没的,你就是想趁机占人家便宜。”
姿态很女儿化,王七麟看得一愣一愣。
旁边的汉子笑道:“我大兄是认真的,你瞧你,抹一巴掌汗水拍在桌子上,下来的油珠子都能用来炒个鸡蛋了。”
“瞧你说的怪恶心,”掌柜的又推了他一巴掌,“油珠子可不能这么用,它应该用来润滑。”
那汉子赶紧推开他。
一群大汉哄笑:“大猪,二娘看上你了。”“今晚不走了,给大猪和二娘凑活一场风花雪月。”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掌柜的,仡僚地鬼冷静的说道:“是的,她是个娘们。”
“可她胡须比我还浓啊。”王七麟摸了摸下巴。
仡僚地鬼哼哧哼哧的憋了两下子,最后似乎没憋住:“王大、大哥,说实话吧,咳咳,你这样的面皮这样的身段,在我们山里头就是个娘们。”
胖五一挤上来怒道:“侮辱我七爷?”
王七麟推开他翻白眼说道:“地鬼老铁只是开个玩笑,行了,准备……”
“呀,大兄来了。”人数最少一桌上站起个青年。
青年面皮比王七麟的还白净,但五官差点味道。
王七麟是样貌是兼顾了俊美与英气,第一眼让人看去是个帅小哥,但第二眼就会让人赞叹一声‘好汉子’。
他起身后向着门口说话,王七麟等人以为是迎接自己的,可是看他眼神明显不是。
旁边的人也站了起来,他看不清样貌,因为戴着斗笠、大热天穿了长衣,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
青年的脑袋转动,视线跟着转动,从门口转到桌子对面笑道:“大兄你也真是,怎么迟到这么久?好了,终于来了,掌柜的上菜,我们可是饿的前胸贴后腹啦。”
满屋子的人发现了不对,这青年像是在对着一个大家伙都看不见的人说话。
猛汉般的老板娘眨了眨眼睛,迟疑的问旁边汉子:“他刚才,招呼谁呢?”
汉子说道:“招呼他一个兄弟?”
旁边的人低声道:“哪有什么兄弟?你们看见人了吗?”
“看见了,看见许多人。”说话的人抬了抬下巴,用下巴指向门口。
王七麟等人到来。
老板娘显然认识仡僚地鬼,她招呼店小二去给白净青年那一桌上菜,自己来招待王七麟等人。
仡僚地鬼指向一行人说道:“二娘睁大你的眼睛看仔细了,这是我们仡僚寨的贵客,是、是我们大圣请来的守山队,都是高人,今天你得伺候仔细了。”
守山队是蜀地大黑峒群寨的执法队,相当于衙门的捕快,用来守护各山寨安危、维持山民生活秩序,有贼拿贼、有敌杀敌。
这是仡僚猖给王七麟等人安置的临时身份,他们现在不能暴露听天监官职。
老板娘听到介绍后便笑了,上来伸手去拉住徐大说道:“哎呀,原来是新来的守山队大人们。看这位大人龙行虎步、器宇轩昂,一定是这支守山队之队长,哎呀队长真是英雄盖世,你们看这强壮的胸脯子、看这结实的胳膊还有大腿……”
长着汗毛的大手掌子上去就往胸膛掏,王七麟看的咋舌:他所见过的上一个这么干的就是徐大本人。
报应来了!
徐大赶紧伸开手臂将她推开:“干什么干什么?手往哪里摸呢?你说你个女人咋不害臊了?我我我不是队长,他是队长。”
他把王七麟给拽了出来。
五大三粗的老板娘对王七麟撇撇嘴,一下子没了兴趣:“哟,您是队长呀?怎么称呼?请坐、队长快请坐,大爷你也坐下,来,奴家给你……”
她前半截话对王七麟说的,后半截对徐大说的,对徐大说话后又恢复了热忱去拉他。
徐大推开她手臂喝道:“别动手动脚,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是不是想坏了大爷的名声?”
沉一嘲笑道:“阿弥陀佛,二喷子你又个屁的名声。”
胖五一则皱眉的看向掌柜的,问道:“你是不是瞎了?我家七爷就在你面前,你不对我家七爷动手动脚,对我家徐爷动手动脚,这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赶紧拉开他:“这种事咱不争。”
胖五一说道:“不是,七爷,不该争的咱不争,可是该争的咱……”
“这就是不该争的。”王七麟果断说道,“行了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进屋,外面这么大的太阳,好热啊。”
他们一行人进屋,屋子里更热了。
徐大擦了把汗,见此老板娘就把自己的汗巾递给他媚笑道:“来,大爷,你别用袖子擦汗,用这个来擦汗。”
“不用,大爷不用。”徐大再次推开她伸过来的粗壮手臂,他把徐小大拉了过来:“大姐你来帮他擦擦汗,你跟他来说话,大爷不行,大爷是个童男子,见了女人就害羞。”
听到这话老板娘用汗巾捂着嘴巴发出豪放的笑声:“咯咯咯,大爷还是童子鸡呀?巧了,奴家这店里恰好有一道菜叫童子鸡,咯咯咯……”
她的笑声就跟老母鸡抱窝一样,徐大听到后脸色惨淡。
王七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女人面前这么吃瘪。
真是报应啊!
徐小大一把甩开哥哥的手臂怒道:“你你你,徐大你枉为兄长!我是你亲弟弟、亲弟弟也!虎毒不食游子、狼残不伤兄弟,你呢,你有辱斯文!”
他又对老板娘说:“大姐且勿听我哥哥的话,我哥哥此人乃是童子鸡啊不,童男子。他是童男子,面皮薄,喜欢一个人就不敢跟她说话,其实他心是骚动的……”
“对对对,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才会有恃无恐。”王七麟点头补充,“我这位同僚心里对你有意,否则我们为什么上你家店里来?这里这么多饭馆,为什么偏偏来你家?”
他的话音落下,徐小大接上了:“是的,我家队长所言甚是。刚才我们找酒馆的时候,我大哥走到你家门口就不肯走了,为什么?看到你了呗!”
“我日!”徐大懵了,赶紧起来要争辩。
王七麟给沉一一个眼色,沉一捂住了徐大的嘴巴。
徐大:“嗯嗯嗯嗯!”
八喵跳上桌子冲他严肃的摇摇头:别说话。
徐小大跟王七麟一唱一和,把老板娘给逗的非常开心,笑的皱纹里能挤出油水来。
最后笑完了,老板娘亲热的拍拍王七麟肩膀说道:“没想到队长大人这么会说话,把人家逗的好开心哟。不过,待会吃饭还是要付账的。”
这话转折的有点伤人。
还好王七麟没打算在这里吃饭,他说道:“有劳掌柜的费心,我们并不是来吃饭的……”
“不吃饭进这酒肆做什么?”旁边的汉子问道,“莫非你们还真是冲着二娘来的?哦豁,二娘你这下子有福了,这是多少男人,嘿哟,二十多号呢,你能受得住吗?”
老板娘似喜似嗔的伸手指在汉子头上点了一记,用油乎乎的汗巾遮住嘴轻轻一笑:“瞧你们,把我磙二娘看成什么人了?你们以为我是人尽可夫的荡妇吗?”
她又瞥了徐大一眼:“奴家只心悦一人!”
徐大一时之间,心如死灰。
王七麟对老板娘说道:“我们这兄弟是冲着二娘来的,其他人不是,我们的真实目的是来买点鸡鸭鱼肉和酒水,回去自己做菜。”
一听这话磙二娘皱起了又黑又粗的眉头:“你们来买酒水倒是好说,来买鸡鸭鱼肉?来我酒肆买鸡鸭鱼肉回去自己做饭?这是什么道理!”
王七麟说道:“我们兄弟刚刚来仡僚寨,想要给寨中乡亲做一顿饭,请他们喝一顿酒。”
仡僚地鬼补充道:“王队长可是讲究人。”
磙二娘古怪的看着他们说道:“确实讲究,你们若是要买酒,老娘这酒肆里有的是,不怕你们买。可你们若要买鸡鸭鱼肉?这个老娘可就爱莫能助了,你们得看清楚,老娘这里是酒肆而不是菜市场。”
王七麟笑道:“我知道这是酒肆,但你们这里应该没少储备粮食肉菜吧?现在这天这么热,不管蔬菜还是肉都会烂的很快,掌柜的不如卖我们一些,也算是帮你去去库存。”
老板娘使劲摇头:“我家厨房倒是有些肉菜,可是自家用都不够,怎么能卖给你们?”
角落里一桌的粗汉感兴趣的问道:“大人需要肉菜?我是个棒棒力工,专门走这条道送粮食送肉菜,所以你看你们若有需要,可以给我说一声,我给你们送过来,保证新鲜。”
王七麟问道:“你要送一趟得多久?”
“你今天把定钱给我,我最迟后天就能把肉菜送来。”粗汉信心十足的说道。
王七麟听了这话顿时摇头。
时间来不及。
老板娘看了眼徐大,突然笑了:“若是这位大人来问奴家,奴家或许有些办法可以解决大人需求。”
徐大苦涩的说道:“大爷没有需求。”
王七麟上去推了他一把:“徐爷你这是什么话?快快快,展示你价值的时候到了,为了咱们队伍你牺牲一下。”
徐大叫道:“七爷你可真是见色忘义啊!”
王七麟将他推了出来,不怀好意的说道:“徐爷,你现在两条路,一条路是向掌柜的买菜,这只是暂时牺牲色相;还有一条路是被我们今夜绑起来扔进酒肆里,那你可就要牺牲贞操了。”
“我哥有什么贞操?”徐小大哂笑。
徐大无可奈何,只好对老板娘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老板娘笑吟吟的伸手在他胸口拧了一把,说道:“奴家怎么舍得让你难过呢?”
“诸位大人若需要鸡鸭鱼肉,鸡鸭奴家帮不上忙,鱼和肉勉强能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她指向北方说道:“你们往里走,里面有一些人家和水塘,他们每年会选水塘往里放养鱼苗,一个水塘的鱼就够仡僚寨所用,所以你们来找奴家不如找他们。”
仡僚地鬼点点头道:“不错,山里一场野雨就会多出来几十上百的野水塘,有些人便会选能用的水塘来养鱼,我知道这些地方。”
王七麟欣然应允。
他又在酒肆里买下二十大桶的酒水准备离开,这时候旁边桌上的白净青年也起身道:“大兄且在这里继续吃着,我们兄弟先走,咱们来日方长,江湖再见。”
说完他抱拳行礼,又对老板娘说道:“掌柜的,酒菜钱由我大兄来结,你待会找他结账。”
老板娘和店小二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屋子里的汉子们看到这一幕只感觉浑身发冷,有汉子忍不住问道:“他这兄弟到底在哪里?这两个人也太怪了吧?”
一个汉子说道:“不错,你们看他们两个,只有那白衣郎吃菜喝酒来着,黑衣郎一直没有动碗筷。”
“别说碗筷,”旁边的人说道,“他就没有动弹,就跟个死人一样……”
有人用肘子撞了撞他胳膊,低声道:“禁声,祸从口出!”
老板娘慌张的看向王七麟道:“大人您可是仡僚寨请来的守山队队长,这种事、这种怪事你得帮我们小店管管吧?这两人是不是请来了一个鬼来吃饭?”
王七麟哼笑一声。
有个屁的鬼。
一张桌子四张凳子,白净青年和黑衣青年都已经站起来了,他上去将四张凳子给扔了出去,然后看向白净青年。
青年白净的面皮顿时涨红了。
刚才王七麟就看出这两人是要骗吃骗喝,他们故意装作有个看不见的同伴以此装神弄鬼。
其中的黑衣人也是在故弄玄虚,他不吃喝不是不想吃喝,而是要演戏罢了。
白净青年刚才一边吃饭一边偷偷注意周围,趁着没人注意就会往袖子里塞点米饭、塞点菜叶肉片,做的事有些可恨,但看上去却有些可怜。
王七麟抓住他后问道:“你那大兄现在在哪里?”
青年慌张的说道:“他、他站起来了……”
王七麟盯着他看,他对视一眼后顿时垂头丧气:“我和我兄弟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
贴近距离,王七麟能听到黑衣青年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
他摇摇头从腰里掏出一枚银铢塞给白净青年,说道:“看你样子,也像是读书人,怎么能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青年倒是知道羞耻,他用袖子遮住脸后将钱递给老板娘,顾不上找零,抓住黑衣同伴的袖子两人草草跑出门去。
之前被吓到的一行人见此明白了真相,顿时气炸了,屋子里纷纷攘攘。
王七麟让青凫们搬酒回寨子,他带上徐大、仡僚地鬼等人继续往山里走。
路上他问道:“这个酒肆你们怎么看?”
徐大心有余悸的说道:“不敢看!”
众人哈哈大笑,谢蛤蟆摇着头笑道:“无量天尊,这酒肆有点意思,这掌柜的也有点意思。不过具体怎么回事,还得再仔细看看,老道现在倒是有个推断,如果老道推断不错的话……”
“别说了,你一般说这话,那你推断就是错了。”众人纷纷摇头。
离开官路不到两里地,一个池塘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种池塘还真是野水塘,它是一处凹地积攒了雨水所成。地下没有水脉入口,但不用担心它们会干涸,锦官城附近的山中雨水很多,一年到头都有雨,不断有雨水会补充进来。
芒种已过,即将小暑,天气炎热,草木丰沛。
水塘里头长了许多野水草,草叶勾连,如同人互相挎臂,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王七麟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扔进去。
水波荡漾,有鱼儿受惊跳起。
见此仡僚地鬼笑道:“不错,这水塘还有鱼,那咱们就在这里买些鱼回去炖烤来吃?”
王七麟道:“好,去找一下主人家吧。”
野水塘里自然不会有鱼,如果有鱼冒头,那便是有人家放养了鱼苗。
仡僚地鬼满不在乎的说道:“咱们下水去捞鱼就行,待会主人家会来的。”
王七麟笑道:“我们汉人说,不告而取是为贼也,咱们可不能做这种事,还是去找找主人吧。”
仡僚地鬼说道:“王大人品行高洁,在下佩服。但是在下从不做偷盗这种事,之所以说咱们可以直接下去捞鱼,那是因为咱们只有下去了,主人家的猎犬才会去通知他。”
他挽起袖子下水塘去摸鱼,果然,不多会后有狗的身影出现,然后冲着他们汪汪汪的叫了几声。
看到他们依然不走,狗子转身而去。
沈三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个道理?”
仡僚地鬼说道:“山里人会养许多狗,捕猎时候它们协助追捕猎物,在家时候它们帮忙看门,平时它们会给主人家看守财产。”
“像这种野水塘,山里家家户户都会养上十几个,他们往里放入鱼苗,靠老天来养,养大以后他们会自己当做口粮,能卖也会卖出去换钱。”
“这些鱼自然是主人家的财产,于是他们的狗子会每天不间断的在他所属的池塘之间巡逻,看到有人下池塘,狗子便会回去通知主人家。”
王七麟恍然大悟:“山里的狗都很机灵呀。”
仡僚地鬼羡慕的看向九六:“还是这条天狗更好。王大人,你——算了,当我没说。”
王七麟问道:“说什么?”
仡僚地鬼摇头说道:“没什么,我本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给我也搞一条天狗,但我想来这是不可能的事。”
八喵站起来搂着九六的脖子冲他歪嘴冷笑:你想屁呢,我媳妇天下少有,只能喵爷搞,你也想搞一条?呵呵,你去搞野狗吧。
562.各展神通
野水塘不大,是个差不多的四方形,横着能走三十多步、竖着是十几步,但里面鱼竟然还不少。
王七麟挽起裤腿下去绕着池塘走了走,感知到水里不少鱼。
修为真是好东西,修为高了抓个鱼都方便,他将真元外放,便能感知到水中情况。
想到修为,他闭上眼睛去内视造化炉,上次造化炉在地下隍城中吸收了一些獠牙,之前他看的时候好像是被炼制成了个小人。
现在再看,小人更是清晰。
只见它生的通体皮肤发青,大眼高鼻,嘴巴巨大,獠牙外露,浑身上下削瘦精悍,青色皮肤上有梵文刺青,头顶很有趣,竟然跟双峰驼的驼峰一样造型。
它此时正闭着眼睛在造化炉上原地转圈,这是炼制成功的意思。
造化炉中现在也有东西在炼,正在炼一条美女蛇的蛇蜕。
王七麟大概打量了一下这通体发青的小东西,大概猜出它的身份:这是一个夜叉。
造化炉以楼夜叉的獠牙,炼制出了一个小夜叉!
天龙八部剑阵第六剑出现了!
他没有着急将小夜叉取出来,这种事急不得,夜叉性情阴鸷桀骜,怕是不好收服。
所以他得等小十咦醒来后,在十咦帮助下去接触夜叉,这样最稳妥。
远处响起清脆的狗吠声,几条体型跟小夜叉一样削瘦而精悍的狗子跑了出来,站在山石上冲着他们汪汪汪的吼叫。
徐大对吞口说道:“口哥,去给它们口一下……”
“什么?”吞口大叫。
徐大尴尬的拍了拍脸颊说道:“哎哟你瞧大爷这破嘴,说错了,你去跟它们沟通一下,告诉它们别叫唤了。”
吞口怒道:“徐爷我劝你谨言慎行,我吞口修炼的乃是《神犬啸天功》,这可是一门神功,你侮辱我吞口不打紧,你不能侮辱这神功!”
徐大无辜的说道:“口哥你太会上纲上线了,大爷哪有侮辱你和你的神功了?这不是你会狗叫吗?咱们物尽其用……”
“如果要物尽其用,徐爷你可以去跟它们沟通呀。”白猿公扛着剑说道,“你练了狗拳,你去打一套狗拳,一样可以让它们闭嘴。”
“它们能看懂狗拳?”巫巫诧异的问道。
白猿公笑道:“不是,是徐爷的狗拳打起来很霸道,人都害怕何况狗呢?肯定能把它们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吞口感激的看向他说道:“多谢猿爷仗义发声,还是猿爷对我好。”
白猿公说道:“你若是真心感谢我,那就别用这二椅子的眼神看我。”
吞口生气的跺了跺脚说道:“猿爷,你这话有点侮辱人了!”
“哟,口哥还撒上娇啦?”沈三忍不住加入调侃行列,“你瞅瞅他那小蹄子跺哒的,噔噔噔啊。”
巫巫将吞口拉走:“口哥咱们一起玩,不跟他们说话,他们是一群坏人。”
吞口愤怒的说道:“一点没错,可坏可坏了。”
沉一学他的样子,但自己加上了点动作,他摇头晃屁股的一手掐腰一手掐兰花指:“可坏可坏了。”
王七麟抓起一把烂泥砸在他们身上,喝道:“没事干都滚下来抓鱼,一个个什么批人?听听你们说的那些批话,有这么对待咱自己兄弟的吗?”
吞口说道:“谢谢七爷仗义执言,不过我也不是你们的兄弟呀。”
王七麟一下子站直了身躯:“啥意思?”
沉一讪笑道:“阿弥陀佛,口哥喷僧拿你开玩笑,那是无心之过,而且喷僧是个傻子,你别跟喷僧一般见识,犯不着就因为这个咱就做不成兄弟了吧?”
徐大呆呆的说道:“你真是个傻子,吞口的意思是——她是个大姑娘!”
沉一听到这话往后倒退两步,他茫然的说道:“你你,你是大姑娘?喷僧搂着你睡过觉啊!你坏喷僧的清白?!”
吞口没好气的说道:“我也不是大姑娘,我们吞口一族没有你们这样的男女之分。”
王七麟恍然。
徐大皱眉道:“没有男女之分,那岂不是意味着——可男可女?嘶!”
吞口警惕的看着他说道:“徐爷你别乱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吞口。”
徐大没好气的说道:“你瞎说什么?大爷想象什么了?你对大爷是存在什么误解。”
吞口摇头说道:“没有,没有误解。如果把咱们这些人的节操比作地面,那徐爷的节操就是一条沟壑,这沟壑有多深谁也不知道。”
群狗站在山石上发呆:
不对劲吧?以往不是我们咆哮了这些两脚兽就会看我们吗?这群两脚兽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看了看我们就再也不看了?
很快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赤**膛的汉子擦着汗走来,用土语与他们说话。
谢蛤蟆抚须说道:“无量天尊,他在问咱们是不是买鱼。”
胖五一钦佩的说道:“道爷懂的真多,还懂这里的山里话。”
谢蛤蟆不动声色轻轻一笑:猜的。
仡僚地鬼与这汉子聊了起来,很快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一百五十个铜铢,这个池塘就是咱的了。”
王七麟好奇的问道:“不是他捕鱼,然后咱们买吗?”
仡僚地鬼摇头:“不是,山里卖鱼都是直接把池塘给整个卖掉,里面的东西都是咱们的,哪怕挖出来一块狗头金也是咱的,可是如果里面没有鱼,那也怨不得人,只能自己吃亏。”
王七麟道:“这跟赌石有点像。”
仡僚地鬼一愣,问道:“什么是赌石?”
王七麟摆摆手道:“行,反正你们寨子人多,咱们本来就要买一整个池塘的鱼,那便买这些好了。徐爷,结账。”
徐大拿出银铢递给汉子,汉子看到后狐疑的看向他们,又把银铢给退了回去。
仡僚地鬼说道:“他没见过银铢,所以不收这钱。”
徐大一愣:“大爷知道你们山里贫困,可是没见过银铢?这有点夸张了吧?”
仡僚地鬼说道:“连我们寨子都有人还没见过银铢,何况这些山里的游民?你有没有足够的铜铢?”
徐大数了数说不够。
仡僚地鬼便拽开衣服露出身上刺青跟汉子拍起了胸膛。
巫巫说道:“你不要吓唬他,别欺负老百姓。”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巫巫误会了,地鬼是在向他展示自己的仡僚寨人身份,向他承诺这银铢没问题。”
山民挠着头拿走了银铢和铜铢,他举着铜铢仔细看,满脸好奇。
徐大问道:“阿鬼,你问问他有没有渔网?大爷可以花钱买。”
仡僚地鬼干脆利索的说道:“不必问,肯定没有,他买不起渔网,否则自己来捕鱼就好,何必往外卖池塘?”
王七麟一抖手说道:“好了,咱们今天又可以炸鱼了。”
白猿公轻松的说道:“抓鱼便是,这还不简单?”
他走下去盯着浑浊的水面看,手中快剑闪过,河面上很快浮起来两条鲤鱼。
见此王七麟肃然起敬:“别看猿爷这把剑对付不了几个人,这对付起鱼来还挺厉害。”
沉一不屑的说道:“这算什么厉害?阿弥陀佛,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佛门手段!”
“给喷僧去见佛祖吧!”
他一声大喝跳起,双手执杖冲着水塘使劲拍下。
就跟池塘下面埋着一溜的雷管似的,只听轰轰轰的声音响起,浑浊的浪花高高飞起,一条条鱼被震晕在水面上。
见此向培虎喝道:“好手段,看我的!”
他抽出一支香来甩手点燃,随即反手插入水中。
这根香在水中一样燃烧,浑浊的泥水开始冒出白烟,周围的鱼全翻了肚皮。
吞口问道:“虎哥,你这是毒鱼,毒死的鱼还能吃吗?”
向培虎傲然道:“我才不管它们能不能吃,我只想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巫巫一听这话来劲了,说道:“那我也来,我让你们见识见识食脑蛊的厉害!”
谢蛤蟆赶紧拦住她了:“别别别,这鱼要吃的,小姑奶奶你先冷静。”
吞口抖擞了一下皮毛说道:“那我吞口今天也要展示一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冲着池塘咆哮:“汪汪汪、汪汪汪!”
接着山林深处响起其他狗叫声,至少有十条狗在热烈的回应他的咆哮。
刚才随着池塘主人离开的几条猎犬又跑回来了,很兴奋的盯着吞口看:大哥,你是大哥。
神犬啸天功妙用无穷,音波武器对水里生物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水波剧烈荡漾,更多的鱼翻着肚皮出来了。
吞口傲然道:“这些鱼还没有死,它们只是被我的神功给震晕了。”
大家伙纷纷钦佩的抱拳:“牛逼牛逼。”“吞口老牛逼了。”
舒宇狐疑的看看大家,他问道:“这是要展现武艺吗?那你们来抓鱼,我来剖鱼。”
仡僚寨人都会随身带三把刀,最大的柴刀用来劈柴也用来砍人,次之的快刀用来收拾猎物,最小的则是餐刀,他们喜欢烤肉吃,用餐刀一片片的切肉。
舒宇从仡僚地鬼身边掠过,仡僚地鬼感觉到腰上一轻,然后看到自己挂在腰上的刀鞘空了。
刀在舒宇手中,他抓起一条鱼手中刀光电闪,鱼鳞像雨水一样洒落四方。
刀光再闪,鱼头没了,鱼肠这些东西笔挺落地,有序排列。
见此仡僚地鬼赞叹一声:“好刀法!”
徐小大为难了,自己怎么表演?让藏在身影中的饿鬼爬出来去搂鱼?
沈三这边简单,说道:“我给大家伙表演个有钱能使鬼推磨吧,今天所有开支,我来掏钱!”
徐大挠挠头道:“轮到大爷了?好,现在有炸鱼的有毒鱼的有震鱼的,那大爷表演个熏鱼。”
他开始脱靴子。
好几个人赶紧摁住他:“徐爷冷静冷静。”
“没事,徐爷你的本领我们都清楚,你不用麻烦了,你待着就好。”
“这些鱼是吃的啊。”
“当然是吃的,不是吃的还能是用的?鱼能用吗?”
一听这话徐大来劲了,说道:“嘿哟,那大爷不表演熏鱼了,大爷给你们上一课,告诉你们鲤鱼有啥用。呵呵,咱们这里单身汉多,那大爷这一课有价值了,对咱单身汉来说,鲤鱼好东西。”
王七麟甩他一把烂泥:“徐爷你安静下来别说话,这就是你的拿手绝活了。”
徐大不甘的问道:“不给大家伙上一课?”
胖五一好奇的问道:“什么课?徐爷你要上就上,我愿意听课。”
徐大冲他挤眉弄眼:“这一课对你很有用,鲤鱼你知道吧?它们没有牙齿,嘴巴很湿润很黏,而且它们只要脱离水后就会一个劲的吞咽,嘿嘿,你们明白吧?”
胖五一愣愣的看着他问道:“我明白,可是这是什么课?”
王七麟懒洋洋的说道:“爱之启蒙课。”
沈三倒是明白徐大的意思,他好笑的说道:“徐爷真有经验,这都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法子吗?”
徐大抱手臂于胸前,满脸的得意洋洋:“不,大爷用不了鲤鱼,它的嘴巴太小了。”
王七麟说道:“一点没错,徐爷用的都是鲶鱼。”
沈三倒吸一口凉气:“鲶鱼?鲶鱼有牙齿的啊。”
徐大正要骂娘,王七麟紧接着说道:“有牙齿?有牙齿怎么了?徐爷玩的就是心跳,玩的就是刺激!要不然他撒尿怎么会跟花洒喷水似的?哦,大家伙不知道花洒是啥,那就是跟个漏勺似的。”
“滚蛋。”徐大忍不住骂道,“大爷的名声都让你们给毁了。”
徐小大冷笑道:“哥,这算什么毁你名声?要不要我给你们说一说我哥小时候干过的荒唐事?”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说完后反应过来:“嘿,这还真可以呀,我的价值莫非就在于揭露我哥的真面目上?”
“这个可以。”大家伙纷纷点头。
徐大脸色变了,赶紧去拖走弟弟:“求别说求别说,好兄弟你别乱说。”
王七麟让大家伙将浮起来的鱼都给捞出来,然后他们各展神通,又是挥剑刺鱼、又是声波震鱼、又是迷药迷鱼。
最后是王七麟收尾,他施展八部天龙剑阵对野水塘展开狂轰滥炸,把水都给炸干了,露出了水塘底下的泥泞。
仡僚地鬼看的目瞪口呆:这水塘里的鱼上辈子肯定没干好事,这辈子竟然让人这么折腾……
一个水塘的鱼不够,他们又去买了两个水塘,又是一番狂轰滥炸、百般手段。
见识过他们手段后,仡僚地鬼决定下辈子无论如何不能当鱼。
他们本来就是要买酒肉菜,所以离开寨子时候便带着竹篓。
这下好了,竹篓全用来装了鱼。
绥绥娘子接管了仡僚寨是食堂,烤鱼炖鱼煎鱼炸鱼清蒸鱼红烧鱼,一鱼几十种吃法,看的仡僚寨食堂里的大妈们目瞪口呆。
一个大妈喃喃说道:“这妮儿这般年轻,怎么会做这么多的菜?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厨艺?”
旁边大妈说道:“你看她耍勺的样子,这是在厨房里出生的吗?”
年轻的大妈羡慕的说道:“会做的菜多、会耍勺算什么?厉害的是味道,你们闻闻这些菜的味道,多香呀,她太厉害了吧。”
大妈们看向绥绥娘子的目光就像一把把电锯,里面的羡慕嫉妒恨如果能化为驱动锯子的电量,估计能把绥绥娘子剁成饺子馅。
最先说话的大妈拯救了绥绥娘子的性命,她高傲的说道:“这妮儿厨艺必须好,否则她怎么嫁出去?”
“你们看她长得多丑、身材多差,对不对?她的脸那么尖、皮肤那么白、眼睛那么大,还有她的腰那么细、腿那么长、屁股那么翘,如果她的厨艺再不好点,那么还哪有男人愿意娶她?”
女人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绥绥娘子微蹙娥眉本来捏着大马勺准备回身收拾一下这些碎嘴老娘们,可是听完她们的话后她又回过身去安安静静的做菜了。
傍晚仡僚寨上下弥漫着鱼香味和酒味,一个个的酒桶开了盖子,酒香顺着山洞四处荡漾。
黑豆坐在厨房窗口吃炸的小鲫鱼干,旁边还放了一大碗雪白的鲫鱼汤,他吃一个小鱼干喝一口鱼汤,胖乎乎的小黑脸上全是幸福之色。
一碗鱼汤喝完,他站起来打了个小饱嗝,然后对绥绥娘子认真的说道:“舅娘,你鱼汤炖的最好,好鲜好香的,豆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真的舅娘,豆不是拍你马屁,你的鱼汤真的好喝,最好喝了。”
绥绥娘子笑道:“黑豆喜欢就好,那舅娘以后再给你炖。”
黑豆说道:“舅娘你这样不好……”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回过头关心的问道:“黑豆你屁股又痒痒了吗?”
黑豆急忙说道:“听豆把话说完,舅娘你太好了,然后然后豆以后也想找你这样的做媳妇,找不到,这样豆就没有媳妇了,这样不好。”
绥绥娘子笑颜如花。
王七麟问道:“猪谷里豆,你舅娘做的鱼汤真的那么好喝吗?”
黑豆使劲点头:“老棒了!舅舅豆说实话,如果豆有舅娘这样的厨艺,那就能当状元了。”
王七麟纳闷:“你什么脑回路?”
黑豆解释道:“听豆把话说完,如果豆做鱼汤这么好,就去给皇上做鱼汤喝,但是得让皇上给豆一个状元,否则豆不给他做。”
王七麟吃惊的看着他道:“有种,你有种,竟然敢用鱼汤威胁皇帝?”
正在送柴火的徐大听到两人对话后冷笑一声,说道:“黑豆你如果真有这么好的厨艺,并且去让皇上喝到了你做的鱼汤,那你知道他会说什么吗?”
“他会说,奶奶个熊,这鱼汤太好喝了!如果以后我喝不到这么好喝的东西怎么办啊?有办法了,把他阉了进宫,以后专门给朕做鱼汤。”
“最好拿狗链子拴住他,否则他跑了朕还能去哪里喝到这么美的鱼汤?”
“算了,用狗链子拴着他,他手脚动作就不那么方便了,那还是把他的脚给砍掉吧,这样他就哪里也去不了了。”
黑豆惊恐的听着他们的话,使劲摇头:“不做状元了,豆不做状元了!”
绥绥娘子将两人推走,嗔道:“别吓唬孩子。”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王七麟这顿针对仡僚寨的大餐一展示出来,寨中百姓对他们的态度顿时好了三分。
吃饱喝足,月上中天。
王七麟正要回房间去睡觉,醉醺醺的仡僚猖喊下他说道:“王大人,你们去过环刀酒肆了,那有什么发现呢?”
他淡淡的说道:“酒肆掌柜的修为不差,她应当是个用重兵器的好手。”
仡僚猖嘴角跳了跳,说道:“呃,这个倒是没发现,据老朽所知她与唐门怕是有些关系,走的是暗器与毒的路子。”
563.五月初二,使团殁(又胖了,哭)
五月初二。
夏至。
古诗有云:昼晷已云极,宵漏自此长。绿筠尚含粉,圆荷始散芳。
这首诗叫《夏至避暑北》,说的是到了夏至时节,白昼渐渐拉长,此时翠绿的鲜竹尚且含粉,池塘里的荷花已经开始散发阵阵的清香了。
还有一首诗叫《五月初二日苦热》,说的是这一天,日头很毒辣,天气炎热。
王七麟觉得这两首诗很有代表性,它们分别代表了北方和南方。
在他记忆里,老家的五月初二也还好,阳光很晒却不算很热,反而是不管村里村外、地上水中都会鲜花盛开、绿草蓬勃,这样让人看了会感觉天气美好。
但在蜀郡不是这样,他们出门后真是感觉一股滚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像一件热乎乎的水衣裳,一下子把人给包裹了起来。
他们一大清早就出发,离开山寨去了官路,此时环刀酒肆店小二正在打扫卫生,老板娘左手一桶污水右手一桶烂菜,轻松的出去倒垃圾。
一群干瘦的猎狗在等待着她的投喂,山里日子苦,主人家没什么吃的,它们要靠自己的本领去填饱肚子。
王七麟等一行人出现,狗子们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逃跑。
可是老板娘已经提着泔水桶出现了,它们嗅到了香味,又不舍得就此离开。
王七麟看到它们不想走又害怕的样子,便挥手说道:“这里有树荫,先在树荫下歇歇。”
胖五一看了眼不远处的群狗,钦佩的说道:“七爷好人,心地善良,平易近狗。”
王七麟翻了个白眼,尼玛的这是什么话?
群狗围绕着垃圾狼吞虎咽,白猿公呼扇着袖子不耐的说道:“七爷你至于吗?咱可是没少杀人,现在怎么又对几条狗宅心仁厚起来?”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咱们杀的那些人,还比不上这些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狗。”
吞口给白猿公使了个眼色,又对着九六点点头:“这叫爱屋及乌,七爷总得给九六小姐点面子。”
九六吞吐着舌头上去蹭了蹭王七麟的膝盖。
八喵也在吞吐舌头:这是跟九六学的,天太热。
黑豆抹了把汗水,说道:“舅舅,好热啊。”
王七麟说道:“谁让你吃的这么肥?人胖了就容易热。”
黑豆委屈的说道:“豆也不想长胖,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慢慢就长胖了。”
王七麟抬头大笑:“哈哈,不知道怎么了就长胖了?你可真是个天真的傻孩子!”
“舅舅告诉你原因,为什么猪会长胖?”
黑豆说道:“因为它们是猪呀,猪就会长胖。”
王七麟翻了个白眼:“笨蛋,是因为猪喜欢吃,喜欢吃饱了就睡!”
黑豆恍然的说道:“原来是这样,豆吃饱了不爱睡觉,那样撑得难受。”
他把话题歪到一边,又说道:“舅舅,豆好热。”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古人言,心静自然凉,古人还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大冰块——你明白舅舅的意思吧?”
黑豆挠了挠鼻子说道:“舅舅,我跟你开玩笑呢,我一点不热。”
天气确实很炎热,绥绥娘子掏出手帕给黑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黑豆感激的说道:“谢谢舅娘,舅娘真好,最好。”
绥绥娘子将手帕递给他柔声说道:“好啦,天气这么热你自己擦汗就是,不用想着给舅娘说好话啦。”
黑豆问道:“手帕给豆,那舅娘用什么?”
绥绥娘子微微一笑,说道:“舅娘不用手帕,舅娘这件衣裳是冰蚕丝做成的,冬暖夏凉,天气越热它越凉爽,你摸摸,是不是这样?可舒服了,舅娘一点不热。”
黑豆摸了摸凉丝丝的衣衫,又低头看了看手帕,无言以对。
群狗吃完泔水里的剩饭剩菜便跑去河里洗澡了,白猿公叹息道:“唉,我还没有一条狗自在呢,如果可以,我也想做一条野狗,快活又自由。”
吞口安慰他道:“你做不成野狗,但你可以做听天监的一条狗,可以做七爷的狗。”
白猿公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老吞我不弄死你,完全是因为我把你当兄弟,完全是因为咱们感情深厚,你明白吗?”
王七麟起身进入环刀酒肆,老板娘娇笑着问道:“呀,大人们又来了?这次又来买酒吗?”
沉一着急的问道:“阿弥陀佛,你这里有没有冰镇的米酒?”
老板娘笑吟吟的说道:“你们真是找对地方啦,这里店铺虽然多,但只要我家的水井最深,可以做冰镇米酒和甜瓜,你们要吃甜瓜吗?”
“只要是凉的你就上,钱少不了你的。”沈三转手拍了一个金灿灿的金铢在桌子上。
大家伙实在是闷热的不行了。
老板娘招呼一声,店小二提着湿漉漉的酒壶就上来了,浑浊的米酒倒出来,一股寒气往外冒。
徐大举起酒碗大口喝下去,然后痛快的大叫一声:“太爽了!”
老板娘笑吟吟的看着他,目光真是含情脉脉。
徐大与她不小心对视了一眼,顿时打了个寒颤。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他突然感觉今天其实不太热。
店小二又送上来一盘子切开的冰镇甜瓜,这些瓜个头不大,色泽碧绿,瓜皮特别嫩特别脆,王七麟咔嚓、咔嚓吃的开心。
后面断断续续有人到来,他们想要在这地方歇脚,而是有些人是冲着环刀酒肆来的。
可是最终他们没有进来。
这些人看看酒肆里面满满当当的人后就会转头去往其他家饭馆客栈,毕竟现在天太热了,没人愿意跟几十个人挤在一间狭小酒肆中。
临近中午时分,一支镖队赶着车到来,实木车轮压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挺远就传进王七麟耳畔。
王七麟坐在门口,他往外扫了一眼,看到镖队前头的马背上插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个斗大的‘阚’字。
镖队一路走来,走到环刀酒肆门口后镖头往前看了看,暴躁的说道:“它娘的,真是邪门了,怎么今天这灸草铺子这么些人?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后头一个镖师擦着汗笑道:“今天夏至,天气热,怕是大家伙都不愿意冒着大太阳赶路,所以停在了灸草铺子来歇息。”
镖头叹了口气,道:“行吧,咱们也不走了,找个馆子歇歇脚,给弟兄们弄口凉水喝,一起去去热气。”
他骑着马往前面走了几步看了看,回来摇摇头说道:“不行,多数铺子的人都满了,咱们人多车多,没有地方能停歇。”
后面走出来个一脸精明相的镖师,对环刀酒肆里喊道:“二娘,你二楼的雅间空着没有?”
磙二娘无奈的笑道:“哟,是久哥来啦?实在是抱歉,今天雅间满员。”
徐大喝下一口酒,说道:“行了,我们弟兄歇好了,多谢二娘款待,回头再来你这里叨扰,先去巡山了。”
他一挥手,胖四五带着十多个青凫们起身跟他离开。
见此久哥面色一喜,道:“镖头,这正好有地了,咱在这里歇着?”
镖头点点头从马背上跳下来,急匆匆走进屋子。
磙二娘上来问道:“阚二爷,你们……”
“废话少说,赶紧上两碗凉茶,再来盘子果子,只要是用井水镇过的就行,凉快就行。”镖头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火气十足。
店小二回头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往楼上走去。
见此镖头喝道:“那后生,你要去哪里?我们的马车在外面,你还不赶紧给它们找个凉快地方?”
磙二娘赔笑走上来说道:“阚二爷坐下喝碗凉茶,这天确实热呀,楼上客官火气也怪大的,伺候的不及时就要骂人,奴家先让小二去照顾他们,你的马老娘亲自照顾,你的人也是老娘亲自来服侍!”
久哥笑道:“二娘你又要来占我们便宜了,你去服侍马就好了,我们不用你服侍。”
“这次我们可是带了六匹公马,二娘你自己能服侍的了它们吗?”一个壮硕的镖师随意的开着玩笑。
其他人听到这话顿时哄笑。
准备出门的徐大回过身来在门口的柜台上拍了拍手:“天气热,诸位兄弟管好自己的裤腰带,想泄火多喝凉茶,少它娘的招惹娘们。”
镖师们听出他的外地口音,便纷纷停下笑声阴沉着脸看向他。
久哥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是哪来的江湖豪侠?兄弟怎么称呼?手管的挺宽呀。”
磙二娘急忙笑着上来打圆场:“嗨哟,天气热大家伙的火气都大、奴家火气也不小,不过喝两碗凉茶就好了。来来来,久哥带弟兄们坐下喝凉茶,待会奴家给你们上井底冰镇的果子。”
久哥推开她伸来的手臂冲徐大点了点头,道:“二娘,这兄弟什么人?面生呀,听口音是北地人?”
磙二娘给他使了个眼色:“这位大人和他的兄弟是仡僚寨新近请来的守山队,他们刚来咱这灸草铺子,所以大家伙之间都脸生,以后多见两次就是朋友了。”
得知徐大一行的身份,蠢蠢欲动的镖师们默默的收起了蛮横的眼神。
他们再蛮横也横不过仡僚寨和大黑峒,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呢。
磙二娘又去劝说徐大等人,徐大阴沉着脸带人离开。
一个镖师闷哼道:“仡僚寨,哼哼,他们大黑峒的人比衙门的官老爷们还要威风呀!”
久哥懒洋洋的说道:“大坝子,祸从口出呐,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镖师倒了凉茶使劲往嘴里灌。
镖队众人落座,他们人数不少,总共二十余人,坐下后就把酒肆大堂给挤得满满当当了。
这样风吹不进来,人体还往外散热,屋子里热的跟蒸笼一样。
九六受不了这样的热,便吐着舌头往外走。
看到它露面一个干瘦黝黑的镖师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他问道:“嘿,二娘,这是你们店里养的狗?养的够肥呀,怎么着,准备什么时候吃肉?”
磙二娘笑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个吃,老娘告诉你,这狗不是我们店里的,可不能吃。”
镖师饶有兴趣的说道:“今天夏至,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有什么风俗,反正在我们岭南一带到了夏至是要吃吃狗肉和荔枝的,正所谓冬至鱼生夏至狗,对吧,夏至的狗肉最香。”
旁边镖师哈哈笑:“吃了夏至狗,西风绕道走,我以前走岭南的时候听过这句话,这是你们家乡的谚语是吧?”
瘦削镖师高兴的说道:“不错,正是我们那里的话,我们那里有讲究,说的是这人呐,只要在夏至日这天吃了狗肉,他的身体就能抵抗西风恶雨的入侵了,夏不染风热冬不感风寒,身子骨结实。”
“这么好?是不是真的?”其他镖师饶有兴趣的问。
瘦削镖师信誓旦旦的说道:“绝对真的,我去年秋天进咱阚氏镖队的,去年一冬我有没有感染过风寒?你们自己想想,我平时有没有生过病?”
其他镖师纷纷点头。
一个胖大镖师便去堵住了门口,不怀好意的看着九六问道:“这狗谁家的?中午一起吃个肥狗肉?”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这狗肉不肥,吃了会掉牙齿的。”
久哥问道:“哟,这是石狗还是铁狗?它的肉得多硬能把人的牙齿给硌掉?”
王七麟说道:“不是硌掉,是被我打掉!”
镖师们纷纷看向他:“兄弟大言不惭啊,听你口音是外地人,不知道兄弟是哪里发财的?”
磙二娘急忙上来介绍道:“这几位也是仡僚寨请来的守山队高人,而这位年纪轻轻的大人正是守山队队长。”
一听这话镖师们傻眼了,守山队不是走了吗?这还兵分两路?
他们惹不起大黑峒和仡僚寨,胖大镖师讪笑着回来。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站着,去向我家的狗道歉。”
胖大镖师面色陡变:“你什么意思?”
王七麟说道:“五个数之内,你向它道个歉就行,五个数之后,我就让你给它跪下磕头来赔罪!”
胖大镖师摁住腰上的短弩阴狠的说道:“日,你娃儿有点凶哦。”
王七麟伸出手开始数:“一,二……”
镖头一把放下水壶,皱眉说道:“在下是阚炳胜,江湖朋友抬爱,给了个诨号叫双刀夜叉……”
“五!”王七麟直接落声,“让他下跪。”
胖五一早就在摩拳擦掌准备中了,等他吩咐出口,立马挥手一摁桌子冲胖大镖师扑了上去。
镖师伸手抽刀,旁边的镖师还算机灵,喝道:“莫要动刀!”
江湖人士交手,赤手空拳和动用兵刃这是两种性质。
胖大镖师竟然修为颇深,他看到胖五一腾空而来,肥大笨拙的身躯却是灵巧的一个闪烁,直接绕着桌子转了半圈挥手去抓胖五一的肩膀。
一旦抓到他,接下来就是一记转身摔!
这时候镖头一脚踢开桌子腾身冲到两人之间。
他右手如蟒蛇般起伏抖动缠住胖五一将他向后推去,左手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在了胖大镖师身上将他给拖到跟前,喝道:“听我一言!”
看到他动手,剩下的青凫全站了起来,向培虎捏了捏拳头冷漠的起身。
白猿公将长剑耍了个剑花坐到了桌子上。
大战一触即发。
阚炳胜沉声说道:“八金,给人家道歉!”
胖大镖师面色一下子涨红了:“二爷,让我给一条狗道歉?”
王七麟慢悠悠的说道:“是跪地磕头道歉。”
镖师这边全站了起来,怒目相视,眼神凶狠。
磙二娘又上来打圆场:“哎哟喂,各位火气太大了,快坐下都快坐下,听奴家一声劝,先喝两碗凉茶去去火,先去去火。”
她给阚炳胜使了个眼色,又去拉扯王七麟:“队长大人,你看咱也是熟人了,给奴家个面子,就让那兄弟陪个罪认个错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不对?这怎么还让人一个七尺的汉子下跪呢?”
王七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好,既然二娘你……”
结果他才拍了一下,磙二娘急忙将手抽了回去,好像生怕被占了便宜。
并且她还瞪眼看向王七麟,满脸骇然。
这表情做不得假,她确实像是被出乎预料的让人占便宜了。
顿时,王七麟剩下的话一下子说不出来了:这娘们眼睛到底怎么长的?
见此磙二娘只好又把手给放了回去,满脸屈辱:“多谢大人海涵。”
王七麟勉强一笑,将磙二娘推开。
将一个好色又好面子的贪官污吏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磙二娘悄悄的打量他,目光很耐人寻味。
她一扭头,看见老道士也在悄悄打量她,目光同样很耐人寻味。
胖大镖师阴沉着脸站在那里,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两眼翻愣、双拳紧握,如同一头发狠的山猪。
镖头皱眉要说话,这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接着大白天的明明阳光炽烈,可是突然之间酒肆外面的天空阴沉了下来。
众人纷纷转移注意力,下意识的往外看去。
几件黑色大袍子在门外飘空落下,五六个人穿着宽松肥大的长袍、手上打着黑色大伞,他们就跟拎着降落伞一样,很潇洒的从空中降落到地。
镖头拍了胖大镖师九金一把,沉声道:“先回来。”
六个黑衣人从门口走进来,原本燥热的屋子里突然之间冷清下来。
六人衣衫宽大,走路带风,他们带起来的都是寒风。
谢蛤蟆瞥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扒拉豆荚抠豆子吃:“这些人,心里有鬼的。”
胖五一好奇问道:“道爷你说的是这些镖师还是这伙人?”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两伙人心里都有鬼,一伙人是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一伙人是用心养鬼。哼哼,以五脏庙养鬼?真是胆大妄为!”
这声音不大不小,屋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黑衣人扭头凝视他们,王七麟等人纷纷低头,很没种的样子。
齐刷刷的。
见此黑衣人又扭过头来看向镖师一行,罩衣之下响起声音:
“南诏国使团途经锦官城,于昨日清晨离城午夜遇袭随即全军覆没,仅有南诏王子小奴逻逃过一劫。”
“但,小奴逻尚未安全,发现他逃跑之后,匪徒连夜追赶,根据双方所留踪迹,他们如今应当在这灸草铺子。”
“那么,小奴逻何在?匪徒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