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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金属弹壳     妖魔哪里走txt下载     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34.鬼召人(爱你们,么么哒)

    王七麟突然之间露出的笑,如同一抹骚,闪着了一群人的腰。

    常贺礼笑不出来。

    他隐约明白了王七麟的意思:对方是要给牢里的向国光翻案!

    为什么要给向国光翻案?因为他在牢里一直喊冤,结果真的有冤情。

    而罗坝县牢里满满当当的犯人,全在喊冤!

    这样既然从中已经查出一起案子是冤案,那剩下的是不是冤案?剩下的怎么办?

    看到常贺礼沉着脸不说话,王七麟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睡觉?很好。”

    他一拍铜尉印怒视乔家父子喝道:“乔耀虎、乔振英,你们之前曾经来到县衙状告向国光欠钱不还,将他污蔑陷害送入大牢,这该当何罪?!”

    父子两人一怔。

    他们是真以为王七麟和衙门是冲着杨苍一事来办自己一家的。

    他们也知道包庇杀害过清官的朝廷钦犯是多大的罪名。

    他们唯独不知道王七麟作为听天监高官会知道自己一家诬陷向国光的事!

    所以此时王七麟突然拿这事来责问他们,即使父子两人狡猾机灵,一时之间也抓瞎了。

    怎么回应?

    乔振英一咬牙,说道:“大人明鉴,向国光还了欠款的事是找我家老父进行的,所以我家老父将之记录账本。”

    “这事小人并不知情,后来小人便去找向国光讨要欠款,这是两件事……”

    王七麟一挥铜尉印喝道:“大胆刁民,到了这时候还敢糊弄本官?”

    “来呀,给他们父子五人上刑!”

    徐大早就在摩拳擦掌,一听到这直奔乔振雄等三兄弟而去,拉起人便开抽。

    乔振雄奄奄一息的惨叫起来:

    这社会很不公平,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要遭受毒打?

    乔耀虎心态崩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看着儿子们被徐大给翻来覆去的捶,他扑上去护住儿子叫道:“大人饶命,大人息怒啊。”

    马明上来伸手拉住了徐大,沉声道:“徐爷,住手吧。”

    乔耀虎满怀期望的看向他:“多谢大人……”

    马明又去拿来一根衙役的水火棍:“用这个,你用拳头不好。”

    见此沉一将自己的陨铁伏魔杖扔了上来:“阿弥陀佛,一步到位,用喷僧的铁杖子。”

    乔耀虎泪如雨下:“大人饶命,这个是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马明唾弃道:“你们乔家父子将向国光诬陷到大牢的时候,可曾想过这样会逼死人家?”

    乔耀虎不敢回嘴,只能磕头。

    王七麟一挥手,衙役将提上来的向国光送上公堂。

    向国光在后堂全程听到了王七麟的判罚,到来后他立马跪下磕头,泪水鼻涕糊了一张脸:“大人、大人啊,您是青天,您是包拯转世、是狄仁杰转世!”

    王七麟和颜悦色的点点头,说道:“向国光,你且不要哭了,把你遭受的诬陷再说一遍。”

    向国光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脸,激动之下简直是泣不成声:“小小人小人向国光,罗坝县石碑石碑乡人士,小人家里少有积蓄……”

    他将案情重新介绍,把细节都交代一番。

    一切与王七麟推测差不多?他不知道的是向国光是被乔家联合赌坊一起诬陷的。

    原来向国光家里曾经是石碑乡的地主?他少小好赌?屡教不改,于去年初气死了父亲。

    这事对他触动很大,他终于痛改前非,结果母亲常年受气加上丈夫去世导致忧愁过度也病倒了。

    向国光决心给母亲治病?但他家家底已经被他多年赌博给清空了?只剩下田地和牲口。

    冬天田地也荒了、牲口也歇着卖不出好价钱?于是他去找乔家借钱?答应本月初还钱。

    今年入春后他便将耕作起来的田地和养肥的牲口一起卖掉了?攒齐二百银铢之巨的数目去还给乔家。

    随后他确实来过罗坝县的赌坊,原因是他还欠着赌坊的钱,他这次来是还了点利息?并且向赌坊老板告罪,说他这钱暂时还不上得宽限些日子。

    赌坊老板让他重写了欠条?后来乔家诬告向国光的时候他还作为证人上堂,以新写的欠条为证物?诬告向国光又输给他们赌坊二百二十银铢,给了二百银铢还欠着二十银铢。

    向国光这次真是被冤枉的太狠,连失父母又委屈入狱,差点死在牢里,此时已经不成人样。

    哽咽着说完真相后,他又开始磕头。

    救命之恩,最是热切,他给王七麟磕头那可是实实在在,青砖铺就的地板上顿时出现血迹。

    吓得王七麟赶紧让徐大去扶起他来。

    八喵走过去用爪子蘸了点血闻了闻,然后瞪大眼睛张开嘴看向向国光:你是磕头还是玩命?

    它走到一边去坐下,皱巴着眉头陷入沉思:过去喵爷四处磕头,修为提升缓慢,是不是因为喵爷磕头不够玩命的缘故?

    王七麟喝道:“乔耀虎、乔振英等,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们承不承认诬告向国光之罪?”

    乔耀虎看到徐大握紧了伏魔杖,只能认怂,跪在地上颓然说道:“认罪,我等认罪。”

    一听这话王七麟再拍桌子,说道:“来哪,收下账本和钱铢。哼,你乔家父子诬陷百姓、包庇朝廷钦犯、欺压乡里、强抢民女、巧取豪夺,数罪并罚,来呀,给本官将乔家父子送入牢狱!”

    乔振英叫道:“大人,我家没有包庇朝廷钦犯,也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巧取豪夺、欺压乡里啊,没有啊。”

    常贺礼忍不住上前道:“不错,王大人,这些罪名可有证据?”

    王七麟轻飘飘的说道:“莫须有。”

    他看向常贺礼的眼神却是很凶残。

    之所以要重罚乔家,他也是在杀鸡给猴看,就是告诉常贺礼,要是衙门再敢掩盖大苇河事件,那他就要对衙门开刀了。

    常贺礼自然明白这点,所以他不能后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王大人,没有证据的事……”

    “怎么没有证据?”王七麟厉声道,“你将向国光送入大牢的时候有证据吗?”

    “你大牢里头那满满当当的犯人,你送他们进牢狱的时候都有证据吗?都是确凿的证据吗?”

    王七麟站起来拂袖走下公堂,说道:“常大人,接下来的日子你怕是要操劳一些了,牢狱里头那些人你得再重新审一审,看看有没有向国光这样的冤案。”

    “还有,从您上任至今,一共断了多少案子?”

    常贺礼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他没想到王七麟小小年纪确实这样一个老阴比,竟然要这么阴他。

    牢房里头犯人不下五十,要是挨个重新审讯那他今年什么事也别做了。

    而王七麟还想事态扩大化,借着向国光的案子直接否认了他为官以来的业绩,让他将所有案子都重新审讯。

    那他这辈子什么事也别干了。

    王七麟使出一记狠招后并没有撒手,还在继续发火:“乔家想要证据你常大人想要证据是不是?好,那本官给你证据!”

    “常大人,你安排衙役去石碑乡走访百姓,本官就不信还没有这乔家横行乡里、欺负良家妇女的证据!”

    常贺礼急忙说道:“王大人请息怒,下官也只是想证据确凿再做出判罚,免得落人口实。”

    他的话音落下,看到王七麟冲他挑挑眉嘟嘟嘴,露出了一个青楼头牌独有的调皮微笑。

    这样他心里顿觉不安。

    他的感觉是对的。

    王七麟微笑着说道:“常大人既然知道断案要证据确凿再下定论,那向国光是怎么落狱的?”

    常贺礼干笑着说道:“王大人请明鉴,下官、下官当时被奸人蒙蔽……”

    王七麟悠悠的说道:“怕是被奸人贿赂了吧?”

    诛心之语!

    常贺礼立马叫道:“王大人,下官两袖清风,怎么敢……”

    王七麟摆摆手道:“别说了,你有没有两袖清风,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证据说的算,本官要好好调查之后再做出判断。”

    “行了,你先下去吧,你也不用找你的上司父官去诉说此事,对你的审查由本官亲自展开,审查结果本官会亲自呈送给圣上,具体判罚交由圣上来钦点。”

    常贺礼一脸苦涩的后退。

    他现在知道了,王七麟这小子够狠,这是要整死他!

    王七麟没管他,重重一挥手喝道:“石碑乡乔氏诬告向国光,致人下狱、损毁名声,当补偿向国光银铢二百!当地赌坊从事高利贷、参与污蔑人下狱之事,查封!”

    “县府衙门当去乡里广而告之此事,还向国光一个清白!”

    “退堂!”

    徐大和胖五一扯着嗓子高声喊:“威——呜呜呜!”

    八喵摇晃尾巴跟着喊:“喵——呜呜呜!”

    向国光换了衣服拿到了一些因为冤枉他入狱而给他的赔偿,握着沉甸甸的银铢,走出去看着许久未见的灿烂阳光,又是泪流满面。

    有衙役跟上他,说道:“向国光,我去乡里告诉百姓,这事你被冤枉了。”

    向国光没有回应。

    他伛偻着腰背慢慢走着,在街上走了几步忽然又跪在地上转身对衙门磕头:“王大人,青天啊!”

    王七麟这会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又回到了案牍库里,等待着常贺礼来找自己服软。

    他就不信大苇河改道冲毁好几个村子这种事,当地衙门会没有详细记述!

    结果常贺礼没来。

    王七麟面无表情,暗暗心惊:自己小看这孙子了?这孙子能为了掩盖大苇河背后的真相,而放弃自己的仕途?

    是条汉子!

    或者这孙子认为他掩盖这案子后,还有人能保住他的仕途?这不应该,因为自己威胁他时候说的是一旦查出问题直接上报皇帝。

    亦或者是这孙子真的两袖清风,不怕自己调查?

    王七麟甩甩头将这些想法甩掉,不可能的。

    天底下没有屁股完全干净的官员,就拿他来说,他还已经够问心无愧的了,还曾经从寺庙里顺走了一批黄金。

    如果他要仔细调查常贺礼,肯定能查到对他不利的信息。

    常贺礼迟迟不来,徐大倒是来了,跟他说常贺礼去提审牢里的犯人要重新审讯了。

    他说完后说道:“七爷,好像这孙子没被你吓到。”

    王七麟道:“没事,那咱们就真的去查他,我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心里有鬼的官吏。”

    衙门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他带人离开去找地方吃饭。

    他们进入包间坐下,有小二来招待,但小二离开的时候却遗留下了一个小包袱。

    包袱里头有一卷书。

    徐大眼疾手快,然后胖五一蹦过去拿到包袱殷勤的递给王七麟。

    这让徐大很不爽:“嗨呀,让这小子抢先了。”

    王七麟打开包袱,里面露出来一册县志,封面上用新笔墨写了四个字:阅后即焚。

    打开之后首页写的是:古籍乡变迁始末。

    他没有看错人,常贺礼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仕途和前程去跟他对着干,但这件事背后肯定牵扯到重要人物,这人在衙门里有眼线,以至于常贺礼不敢在衙门里与他透露相关信息。

    册子古旧,存世有些年头了,王七麟打开后第一页记述了古籍乡简况。

    上面有各村的名字、各村宗族族老的名字和身份,还有乡里听天监小印、游星、力士们的名字。

    他第一眼看到了那小印的名字,看到这名字徐大皱起眉头:“咦,怎么会是他?”

    王七麟摇摇头,将册子交给他说道:“你先通读一遍,然后给我翻译。”

    县志写满了之乎者也,他看不了这玩意儿,看这个难受。

    徐大一边翻看一边给他解说,荆楚之地多山多水,很早以前就有部落在这里聚居,因为缺乏优良的水旱田,所以农耕文化一直不够出彩,以至于许多人以为这地方是蛮夷之地。

    其实这是固有印象,早在仙神乱战的夏王朝时期夏文化的影响已经到达这里,商朝建立后,荆楚便纳入商的版图,周朝破灭,楚国诞生,绚丽灿烂又神秘莫测的楚文化出现。

    楚文化多与鬼神和祭祀相关,这地方的山峦中藏有许多古墓,不属于人的古墓。

    山里封闭,老百姓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时候山水的饭不好吃,他们就得去开山探水的找饭吃。

    所以当地山里偶尔会发现古墓,尽管盗墓是重罪,可是饿死面前没人怕罪,老百姓们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进入墓地中寻求一碗饭。

    古籍乡内曾经发现了一座墓,但山里因为封闭所以百姓很团结,乡里人很好的掩藏了这个消息,以至于到了现在竟然没人知道这墓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总之古籍乡百姓起初从中盗取一些古书卖出去,后来胆子大了,又会找一些陪葬玉器之类带出去。

    因为古籍乡百姓谨慎又不算贪婪,所以多年来没闹出什么事。

    直到十六年前,一位新的小印在古籍乡上任,他上任时间极短,仅仅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后,暴雨倾盆,安静流淌千百年的大苇河突然改道,这条河流从平缓河道突兀的转入山中,一路穿山越岭,水势越来越猛,最终冲开了一座山头。

    上下坡就在这座山头上。

    按理说即使黄河改道也没有本事去重开一座连绵的山丘,哪怕这山丘是一座土山罢了。

    可是大苇河偏偏冲开了。

    县志里记述了真相,当时有人冒大雨外出,看到大苇河改道后水流在山涧中翻滚,而在它们前头还有一条不知道是巨蟒还是蛟龙的东西在开路……

    听到这里的时候王七麟想到了上下坡附近那条土路。

    多年以来,古籍乡已经荒废,上下坡的旧址更是个禁地,少有人去那地方,但那里却在纷乱杂草中留下一条道路。

    什么原因?

    他想起了周某人的那句话: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他曾经想过会不会是鬼走的多了才出现那么一条路,可是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会不会是当时引领大苇河改道的那东西曾经从那里上岸离开,留下了那条路?

    上下坡所在山坡坍塌,百姓尸骨无存。

    大苇河浩浩荡荡继续在山中冲刷,又影响到了几个村子,还有许多百姓被洪水带走,再也没有出现。

    此外,少有人知的是当天罗坝县监狱里头死了十多个人,这些人全是古籍乡人士,他们入狱的原因正是盗墓!

    这些人死的古怪,当时监狱里头条件不好,许多牢房屋顶漏水,大雨磅礴下雨水灌入,狱卒们拿了便桶给犯人们用来接水。

    他们溺死在了便桶中。

    因为这件事,当时刚刚从古籍乡擢升到罗坝县的新任大印遭到贬斥,又回到了古籍乡做小印。

    那么大苇河改道当时的古籍乡小印呢?县志里头再无记述。

    记录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每个人名后头还有简单介绍,算是记述详尽了。

    王七麟问沉一道:“高僧你俗家名字叫什么?”

    沉一说道:“阮一飞。”

    上下坡的人都姓阮,王七麟看了看后问道:“你爹叫阮大江,你娘是阮宋氏?”

    沉一咧嘴笑道:“是啊,七爷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合上册子也笑,说道:“道爷算的。”

    沉一看向谢蛤蟆,五味杂陈:高手,这是高手。

    他们吃过饭后,王七麟让徐大收拾好这本县志,几个人开开心心的出门。

    徐大出去后一扭头,忽然开心的往旁边走了几步去弯腰捡什么东西。

    八喵腾空跳起,踩在徐大屁股上翻身一个侧踢,只听咣当一声响,一个大花盆砸在了地上。

    见此一行人脸色微变。

    徐大急忙摸了摸脑袋叫道:“它娘的,怎么回事?谁从楼上往下扔花盆?”

    如果不是八喵反应快捷并见机行事,那他今天就要被开瓢了。

    王七麟腾空跳起飞上三楼,花盆正是从这里落下的,阳台上还有其他花盆。

    徐大等人敲开门从楼下上楼,屋子的主人家一愣,随即愤懑的叫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三楼更是有女人直接发出尖叫,屋子里一个姑娘衣衫单薄赶紧披上被子。

    王七麟掏出铜尉印给她看,冷冷的问道:“刚才你去阳台过吗?”

    姑娘缠着被子只知道嚎叫,什么话也不说。

    楼下的人还以为她被人强了,顾不上管徐大等人赶紧冲进来去推搡王七麟:“报官报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来强抢民女?赶紧报官!”

    王七麟将铜尉印推到他跟前说道:“别喊了,我就是这里最大的官。刚才有人偷袭本官,这是袭击朝廷命官,形同造反,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本官现在正在调查此事。”

    上来的汉子一怔,看清铜尉印听清他的话后顿时惶恐,赶紧脱下衣服又给床上得姑娘包了一层。

    但事情与这家人没关系,姑娘没有去过阳台,因为王七麟是在发现有人推下花盆后第一时间翻上了这阳台,当时姑娘衣衫单薄不可能出现在外面。

    九六进来后叫了几声,谢蛤蟆点点头道:“有阴气,这是鬼召人,咱们得小心了。”

    王七麟皱眉问道:“鬼召人?冲着徐大来的?”

    鬼召人是一个杀局,一个陷阱,鬼留下诱饵,当人不小心误入其中,它会驱动外物害人。

    比如刚才徐大看到地上一枚银铢,刚弯腰去捡,头顶便跌落了花盆。

535.找到地头了

    他们在楼上没有发现那鬼的踪影,只有九六嗅到了阴气,但它已经跑了,一行人只能悻悻而退。

    过了一会他们上街,经过一条路的时候王七麟这边正跟马明交谈,徐大忽然下意识往后走,嘿嘿笑着就要穿过一个路口。

    在路口东南侧有人从牛车上卸粮食,拉车的公牛突然受惊低着头就往前窜,头上双角尖锐而强硬,就像两把漆黑的镰刀!

    胖五一迅速闪身,身躯一翻化作青凫,四肢踏地撞上去,从侧面将奔牛给撞翻在地。

    此时牛角距离徐大只有一尺。

    王七麟没有反应过来。

    主要是公牛就在路口一侧,当徐大突然走回路口的时候二者隔着太近了。

    公牛在地翻腾,爬起来后‘哞哞’的叫了两声,茫然而柔顺的走向主人。

    主人吓呆了,看到它回来眼睛都红了,抄起鞭子去抽打公牛:“你发什么魔怔?你魔怔了魔怔了魔怔了……”

    如果他家公牛撞了人,那他就得多个爹了。

    养老可不是简单事,给一个青年养老更要命。

    公牛惶恐而恐惧,缩着脑袋小步往后退,两只大眼跟铜铃一样,庞大魁梧的身躯跟个草垛一样,主人之于它犹如浮萍之于大鱼,但它并没有反抗。

    王七麟上去夺走鞭子摇头道:“别打它了,它被人给害了,有人惊吓你的牛想要撞我的兄弟。”

    公牛主人看他们一身玄衣劲装打心眼里害怕,得到王七麟的宽恕顿时大喜,赶紧鞠躬作揖。

    王七麟拍了拍公牛的脑袋给它挠了挠痒,回去问徐大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往后走?”

    徐大悻悻的说道:“它娘的,刚才有个娘们忽然脱衣裳,大爷这不是想看个热闹么?”

    王七麟皱眉道:“鬼迷心窍了吧?”

    胖五一摇头道:“七爷,确实有姑娘脱衣裳来着,我我我也看见了。”

    王七麟恍然,难怪他会跟徐大待在一起,原来是两个耂渋赑。

    这自然还是鬼召人。

    马明沉声道:“七爷,这鬼挺厉害,大白天的就能施展法术迷惑徐爷,看来咱们得小心防备。”

    谢蛤蟆意味深长的说道:“无量天尊,也未必是鬼。”

    王七麟问道:“不是鬼怎么会是鬼召人?”

    谢蛤蟆抚须微笑,笑而不语。

    世外高人风范。

    可惜沉一随即给他配音了:“无量天尊,道爷也不知道,但道爷必须得装作知道却不愿意说的样子,否则你们以后岂不是会小看我道爷?”

    谢蛤蟆怒视他:“滚蛋。”

    他悻悻离开,这次竟然让沉一这秃驴给看破了内心,失败啊失败!

    双方分道扬镳,王七麟把胖五一也给留下了?他留给马明?如果有急事让胖五一去通知自己,他们坐船再去往乡下。

    关于造成大苇河改道和上下坡等村庄被毁的终极原因,他们已经从县志里找到了。

    很多年前?那时候还是前朝?前朝无德、苍天不佑?有一年天气和今年一样?大旱。

    上下坡等村庄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有大苇河流经?有几个村庄远离河流?这样老天爷不下雨?村里的农田就没法浇灌?眼看村里人的口粮都要没着落了。

    于是各个村庄都开始打水?上下坡也不例外。

    可是上下坡那地方就是个犄角旮旯?四周全是土山,天气大旱这土山上的草木长不好,枯黄而稀疏。

    村子里找了点水匠?连续找了好几天挖了好几口井?却一直没有挖到水。

    后来一天晚上有人做了个梦?梦见村里一地方地下有水?藏着一口泉。

    他醒来后便将这事说给了打井队听?当时实在没有水?眼看庄稼要枯死,打井队死马当活马医,便去尝试。

    起初还是没有打出井道来,挖了挺深也没有遇到水,打井队绝望了。

    人在绝望之下容易做出极端选择,他们索性闷着头继续往下打井,想着看看这地下到底得多深才能有水。

    至于挖的太深井道坍塌?打井队不怕这事。

    反正他们要是找不到水源那庄稼要枯死,庄稼枯死了他们交不上租子和公粮那会被衙门的贪官污吏给抓走,家里的老弱妇孺得饿死。

    既然总得死,不如死个明明白白。

    结果往下不知道挖了多少,地下开始寒冷起来,但还是没有水汽。

    最终井口上拔土筐的人忽然发现井下没有动静了。

    他们低头往下喊却没有回应,只有寒风呼啸而来。

    不像是夏天,倒像是冬天。

    底下的兄弟生死不知,他们心里发毛了,选了个胆大的绑上绳子送了下去。

    结果绳子放到头底下的人还是没有落地,就是被冻的打哆嗦。

    这时候能断定的就是,先前打井队打通了什么地方,导致下头出现了一片广阔空间,打井队的底下人全掉下去了!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看守这井口,一路回去拿绳子,汇聚了村里所有的绳子,然后选了个胆子大又瘦削的汉子送下去,让他去查看情况。

    地洞深不见底,扔下块石头没听到回音,扔下去一只鸡也没听到鸡再扑棱。

    这次他们带来了全村的绳子,倒是把汉子送了下去,很快汉子摇晃绳子让他们给拔了上来。

    上来后这汉子告诉他们,下面是一个大洞,很冰冷,他们打井队先头消失的人确实掉在下面了,估计又冷摔的又狠,这会全昏迷了。

    但是下面并没有妖魔鬼怪,他们很快将掉落在下的人给绑着拉了上来。

    后头又有人举着火把下去看,具体井下有什么县志没有记载,应该是一座古墓,而且里面陪葬品丰富,所以他们先是拿了一些古代典籍出来换钱买粮食,若干年后胆子大了又开始拿陪葬的金器玉器。

    按照县志中的记述,这个古王墓就在上下坡的村子附近,王七麟有预感,只要能找到古王墓,他们会得到一些答案。

    结果这古王墓不好找,他们漫山遍野的找了两天,却始终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八喵和九六一起上阵,结果愣是没有发现,这下子四个人都老实了。

    傍晚的时候红霞满天,王七麟坐在一处山头上看徐大抓蚂蚱,他今晚要烤蚂蚱吃。

    看着徐大带着八喵和九六漫山遍野乱窜,他挺服气的:“徐爷别看没有修为,这精气神不一般,他精力是真旺盛!”

    谢蛤蟆捏着有些瘸的腿叹气道:“还是年轻,这年轻的胴体总是让人那么羡慕。”

    王七麟说道:“不是,这是徐爷天赋迥异,你看我也很年轻,可是就没有他的精力和劲头。”

    沉一接道:“七爷你这是身子骨不行,肾虚,所以绥绥娘子老是给你进补。”

    王七麟怒道:“滚蛋,老子一点不虚,老子气血旺盛的很!”

    他双拳翻转,内视经络。

    真气如滚滚洪流般在他体内沸腾,迅速绕着他奇经八脉转了一圈。

    他有预感,自己快要突破了,现在就差临门一脚。

    为了展示自己气血之旺盛,他特意跑出去掏鸟窝找鸟蛋,不过他找到鸟窝不会把鸟蛋全掏走,至少会留下一两个。

    这弄的一群鸟在他们头顶飞,叽叽喳喳的不知道是骂他损还是夸他讲究。

    太阳下山,篝火升起,徐大带着一串串蚂蚱回来了。

    王七麟懒洋洋的烤了几个鸟蛋,拨拉出来后一边吃一边问:“你弄这么多蚂蚱干什么?要吃个蚂蚱宴?”

    徐大用竹丝串起了蚂蚱,往火上翻滚个几圈便烤熟了,喷香。

    他扔进一个在嘴里嚼的口沫横飞:“不啊,大爷要做蚂蚱酱。你知道蚂蚱酱吗?鲁南的名菜,大爷有个朋友就是那里的人,他从小吃蚂蚱酱长大,说老香了。”

    王七麟说道:“现在我吃什么也不香,咱们怎么就找不到那古王墓入口呢?”

    他们想过通往古王墓的盗洞被填上这个可能,所以搜索的格外仔细,只要有蛛丝马迹就会严查。

    然后两天了也没有查到它的位置,谢蛤蟆也用了一些秘术,九六鼻子都拱掉了一层皮,可就是没有发现。

    沉一也没了耐心,说道:“阿弥陀佛,七爷,这洞口会不会不在这山头附近?”

    王七麟摇头道:“肯定在这里,你们村要打井不在自己村的地盘上进行,还能去别村的地盘?”

    徐大一个接一个的吃着烤蚂蚱问道:“喷子,你开动你的小脑瓜仔细想想,在你脑海里有没有关于古怪之处的印象?”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没有,喷僧这两天一直在想,可那时候喷僧太小,从不知道村里还有个盗洞和古王墓。”

    “在喷僧记忆里,我们村跟其他村子一样,我爹娘和乡亲们都是寻常种地的农人。”

    他说着挠挠光头:“对啦,如果这盗洞肯定在咱附近,那会不会在河底?只有河底咱们没有找。”

    徐大哼笑一声:“哈,你可真会想,在河底?在河底倒不是不可能,可那样的话咱们就下不去了,按照县志记述那盗洞很深,下面空间也大,要是全是水……”

    王七麟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不怕任何妖魔鬼怪,但害怕河底下有一条深且幽暗的水道,这怎么走?谁敢下去!

    谢蛤蟆想了想说道:“无量天尊,沉一倒是给出一条新路,或许盗洞临时被堵住了,所以河水一直未能流淌下去,也有这个可能吧?”

    有了方向,后头的事就好办了。

    等到第二天日上半空,河水暖和起来,王七麟决定和徐大、沉一一起下水。

    谢蛤蟆被他给留在河岸上进行策应,一旦河底有问题,那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便是从河中撤出来,这时候就需要外头人有高超修为能掩护他们。

    王七麟脱掉衣服留下马甲,五把剑插在上面,他又叼住了听雷神剑,带着六把剑下了河底。

    三人带着八喵和九六入水,他曾经潜入过河底,对这地方并不陌生。

    大苇河在这一段很是宽阔,河底生长着茂盛的水草,水流汩汩而过,带起水草舞动。

    有些水草纤细且青黑,它们随水流摇晃就像是乱发狂舞。

    有些水草粗壮充盈,颜色斑驳,它们被水流带动后像是水蛇在游动。

    王七麟小时候经常下河,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河底,有一种怪里怪气的妖异。

    徐大只是寻常人,他憋气本事不行,王七麟看到他几次游上游下的很是遭罪,便冲他摆摆手让他回到岸上去跟谢蛤蟆作伴。

    水下只剩下他与沉一。

    他们两人在一起潜游,为了防备随时出现的危险,王七麟没有与他分开。

    两人两兽游了有一段时间,最终也没有发现异常,河底只有厚实的水草。

    这让两人都满心挫败。

    沉一生气的用伏魔杖扫荡河底水草,王七麟注意到有一股阴沉沉的红色一扫而过。

    他立马摁住沉一接过伏魔杖去挑开了这一片水草,几块罗列整齐的红砖出现在水草下。

    就像是砖瓦大房的屋顶。

    王七麟早就注意到了,真定府当地的房屋建设的四平八稳,屋顶整齐开阔。

    这是因为当地多雨多雾且多山,许多村庄便是建筑在山峦上,很少有开阔平坦的大院子,于是乡下便会将屋顶建的平坦,以此做个小晒场,偶尔晒晒粮食。

    王七麟御剑切断水草露出一方天地,如他所预料,这是一片屋顶。

    看着这屋顶,一个猜测出现在他脑海中:

    当年大苇河不是将上下坡所在的土山给冲倒后碾压过去进行改道,而是上下坡忽然下沉被大地给吞噬了!

    整个村庄陷入地下!

    后来大苇河的河水汹涌流来占据此地作为河道,河底长出水草,掩盖了地陷村庄所遗留的最后痕迹……

    他又想,上下坡这村庄沉入地底和大苇河改道到底什么关系?

    现在外界所熟知的是大苇河改道,最终冲垮土山形成泥石流吞掉了上下坡。

    那么会不会是上下坡先被神秘力量拖入地下,然后这股力量又一手造就了大苇河改道,用以掩饰这一切?

    他正在沉思,头顶忽然又有水浪波动。

    察觉到波动后王七麟立马仗剑抬头,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钻了下来,竟然是徐大。

    他狐疑看向徐大,徐大指了指自己额头,一脸得意。

    此时徐大的额头上贴着一张符,就跟被赶尸匠给镇了的僵尸一样。

    有了这符箓后徐大在水中可以自由呼吸,那叫一个敞快。

    王七麟恍然,应该是谢蛤蟆给了他一枚辟水符之类的东西。

    他冲徐大招手,徐大摇头,冲他招手。

    王七麟皱皱眉头游过去,徐大往前方游,他在后面追,然后两人看到水草中有个洞穴在若隐若现。

    这会不会是通往古王墓的井道?

    但这洞口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记得先前他和沉一扫过这里了,并没有发现有洞口。

    恐怕有人在搞鬼!

    带着这个念头他小心翼翼的去洞口往下看,徐大在旁边,然后——

    洞穴像是怪兽的嘴巴,猛然张开,猛的吞掉了两人!

    河水消失,风声呼啸。

    王七麟一下子失去了浮力,一股失重感出现在他心底,他厉声喝道:“剑出!”

    原本被他叼在嘴里的听雷神剑立马落在他脚下,他踩住听雷神剑往下落,头顶有声音下坠,他估计这是徐大,便抬手来了个举火烧天,把徐大给接住了。

    不过接的位置好像不大对,徐大发出了一声惨叫。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异常黑暗,一点光亮都没有,以至于王七麟什么都看不清。

    他御剑快速下落,落地后放下徐大同御六剑防备四周。

    这地方的空间开始大了起来,他努力瞪大眼睛看去,看到徐大的身影在前方站定,似乎在仔细看着什么。

    于是他便走过去问道:“徐爷,你在这里看什么?点火呀。”

    幸亏徐大先前得到辟水符又回来了,他有须弥芥子,里面有火髻虫烛和蜃脂烛等,到了这地方可以点火照明。

    如果只有王七麟和沉一那两人真成了睁眼瞎,他们入水的时候跟光屁股差不多,全身上下就一个洞能放东西,但两人不可能这么做——

    毕竟嘴巴是吃饭说话的,含着蜡烛火折子那不是乱来了?

    徐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看什么?大爷看个屁,大爷正在正在找衣裳呢,这地方真他娘冷!”

    王七麟一听声音在身后就懵了,徐大不是在他身前吗?如果是在他背后说话,那他面前这个身影是谁?

    他立马一个后撤步拉开距离,沉声道:“徐爷,点火髻虫烛!”

    火折子带起红色火焰,接着便有绿色光芒亮起。

    就在火折子的火光出现瞬间,王七麟依稀看到光芒中有一些身影在靠近。

    但火髻虫烛一燃烧起来,周围变得清净。

    他随即知道这地方不干净。

    火髻虫烛的绿光照耀的徐大一张大饼脸绿油油的,王七麟叮嘱道:“快点武装到菊花,这地方不对。”

    徐大将虎豹胄和金缕玉衣都放入了须弥芥子中,他里面竟然还有毛巾,这货仔细擦干了身子才穿上衣服戴上头盔。

    这时候头顶响起铃铛声。

    王七麟赶紧闻声去张开手臂,有铃铛声定位加上他如今修为高超,精准的接住了掉落下来的九六。

    九六落在他怀里后跌的依然挺狠,疼的在他怀里轻轻的叫:“嘤嘤嘤。”

    爹爹给妮儿顺顺气。

    既然九六下来了,那八喵自然也下来了。

    王七麟小心翼翼的往旁边喊:“八喵?摔死没有?”

    徐大举起火髻虫烛,在绿油油的烛光中,八喵慢慢悠悠的从空中降落。

    它的小尾巴变得很大,一个爪子拽着一个小尾巴,就跟拉着俩降落伞一样。

    安全落地。

    双倍保障,双倍安全!

    八喵落地后表情得意。

    这点高度对喵爷来说啥都不算,喵爷就是跳悬崖也死不了!

    见此徐大很是钦佩:“阿八可以的,这下来的姿势很潇洒嘛。”

    八喵收起小尾巴人立在地,俩小爪爪垂在胸前吁了口气:可把喵爷牛逼坏了,装个逼。

    徐大接着说道:“不过八喵你太自私了,你看小九差点摔死呢,你怎么只顾自己不顾媳妇儿?这什么意思?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了?”

    八喵惊恐的看向他:你真是一点人话都不说!

    九六挣扎跳到地上甩了甩身上的毛,叮叮当当的铃声紧密响起。

    听着这声音王七麟心里一沉:“坏菜,徐爷,咱们不是又进入阴间了吧?”

    徐大说道:“七爷,别说了,你那嘴巴开过光的。”

    王七麟让他留在这里等待沉一,看看沉一后头会不会下来,他拿走火髻虫烛去前面照看。

    这是一片很广阔的地方,一眼望不到边——火髻虫烛的烛光有辟邪妙用,但光线与寻常蜡烛一样,照明范围有限。

    他走到先前他看到身影的地方去,这次看到有一群人排着队站在一起。

    队列整齐,于是当他从后头看,看到的就好像是一个人的背影。

    烛光所及之处的几个人穿着统一的长袍,它们闭着眼低着头静静得站着,近距离能看到它们一个个大张着嘴,似乎要喊出什么来。

    王七麟看着这一幕头皮有些发麻,他不怕鬼祟,可这些人比鬼还要吓人。

    黑漆漆的陌生洞穴中看到一群面无表情的人,这些人张着嘴巴却无人开口说话,一个个脸色苍白的吓人,就算有淡绿色烛光照着,也是白的好像石灰粉。

    两人等了一阵沉一也没有下来,这样便决定不等了,两人来联手探索这片地方。

    王七麟有预感,他们找到目的地了。

536.青铜大门

    这地方像是一片大殿,地底很平整,王七麟用烛光照耀了一下,地底是一块块齐整青石拼接而成,井然有序。

    到处都是闭着眼睛张着嘴巴的尸体,尸体穿着不一样,他起初看到的几个人穿着样式一样的长袍,后面再看到的人有些是短衫小褂的力工打扮,有些是长衫的商贾打扮,还有的是书生打扮等等。

    徐大跟他在一起转了转,忽然指着另一条队列中最末尾的两个人说道:“七爷,这衣裳是不是有点熟悉?”

    王七麟定睛一看,青衣短打、腰带粗大,他走到这两人正面看去,两人衣襟上都有几个字:金戈铁马英雄来。

    金戈铁马镖局!

    “槟子?阿武?”王七麟说道。

    徐大说道:“好像是这两个人,他们俩不是被打了什么借魂桩而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地方?是不是道爷又翻车了?”

    王七麟表示他已经对此习惯成自然。

    四条队列排的老长,一直往前绵延。

    这些队列呈现梯形,队尾拉开的很宽阔,往前走开始收缩,队列前端几乎要汇聚起来。

    王七麟给徐大低声说道:“跟我走,咱们去看看前面有什么,你小心点,注意看我眼色行事。”

    徐大的眼睛变得跟牛眼一样:“七爷这时候了你还调戏大爷呢?就它娘的这个光,你让我看你眼色行事?你咋不让大爷感应你心里的念头来行事?”

    王七麟往前走,烛光远去,徐大赶紧跟上。

    这地方真是让人瘆得慌。

    随着往前行,队列收的越来越近,王七麟得小心翼翼行走才能不碰到这些尸首。

    徐大身板太粗犷魁梧,难免不小心撞到了一具尸体,这尸体顿时倒地,化作碎块!

    就跟冰雕一样。

    破碎处看不出什么血肉痕迹,就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冰雕。

    这不像是人!

    或者说这不是人的尸体!

    于是王七麟心里出现一个猜测,可能在镖局镖师事情上谢蛤蟆并没有翻车,槟子和阿武确实被打了借魂桩而死。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能他们的阴魂没有留在桥下,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带到了这里!

    至于是什么东西?他想到了河底那些小泥人。

    冰尸破碎,八喵站起来做瑟瑟发抖的样子,好像很害怕。

    王七麟将它抱在怀里,它立马依偎了起来。

    九六很生气的仰头看它。

    于是王七麟将它抱起来交给徐大:“喏,让它骑你的脖子。”

    徐大不乐意:“大爷不要面子啊?”

    八喵露出利爪冲他挥爪:你再说、再说挠你!

    王七麟说道:“你脑子是不死被冻坏了?冻成冻豆腐了?你傻吗?现在你脖子是个罩门,你看你从头武装到小腿,现在就脖子上有破绽有漏洞,你扛着九六?是不是脖子就被保护住啦?”

    徐大狐疑的看着他。

    好像哪里不对劲,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他将九六扛在了肩膀上,九六再次坐得高看得远。

    徐大叮嘱它:“不管看到什么,别吓得撒尿?大爷可不想洗脖子!”

    走到队伍最前头是四个门洞。

    门洞后头是漆黑的通道?王七麟凑上去,身上的阴阳鱼玉佩顿时开始转动。

    一股森寒之气从黑洞中喷涌出来。

    无形?但致命。

    徐大跟着凑上去看?立马叫道:“太冷了?娘的,原来冷气都是这里来的!”

    王七麟仔细看他,看到他眉头上已经挂霜了。

    徐大这时候知道九六围脖的好了?他拉了拉九六的大长腿让它夹住自己脖子,又把狗尾巴绕到前头来挡住嘴巴。

    王七麟将阴阳鱼玉佩递给他:“挂好了,别弄丢了?这是宝贝。”

    徐大随口道:“你宝贝还挺多,绥绥是你宝贝吧?八喵是你宝贝吧?九六是你宝贝吧?你到底有多少宝贝。”

    八喵探头?用炯炯有神的小黑眼盯着他看。

    王七麟有条不紊的说道:“八喵和九六是小宝贝?绥绥是我大宝贝?她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这玉佩是我的法宝宝贝。”

    八喵和九六眉开眼笑的。

    十咦跳出来,用脑袋撞着他耳垂咦咦咦的叫唤。

    王七麟只好补充一句:“还有一个贴身宝贝是十咦。”

    十咦这才满意的钻回衣服里。

    徐大第一次使用阴阳鱼玉佩,贴身挂好后顿时笑了:“嘿,还真是个宝贝,这是个小火炉呀。”

    等他收拾完,两个人看着四个黑洞又犯难了。

    徐大问道:“七爷,该进哪个?”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我算一算。”

    徐大挺吃惊的:“吾草,你还能掐会算的?”

    王七麟闭上眼睛伸出手指开始点:“公鸡头,母鸡头,不是这头就那头……”

    他睁开眼睛指着第三个门说道:“徐爷,应该走这个。”

    徐大懵了,他叫道:“七爷,咱们现在虽然不是生死存亡之际,可它娘的也是危机环境,你选的通道可是要涉及咱们小命的,所以你就这么草率吗?”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也对,那我再检查一下,或许刚才算错了。”

    “你可别了,”徐大翻白眼,“七爷麻烦你认真点,你要检查不会再用一遍公鸡脖母鸡脖吧?”

    王七麟说道:“别瞎说,是公鸡头母鸡头!”

    “你就用这个来检查?”

    “当然不是啊。”

    徐大松了口气,说道:“大爷就知道你刚才在开玩笑,来,你继续。”

    王七麟又闭上眼睛伸手开始点:“一个豆豆两粒米,这个答案就是你……”

    徐大一巴掌拍在他手腕上:“吾草你大爷的!”

    王七麟无辜的看向他:“一直自称为我大爷的不是你吗?你要草自己?”

    徐大无奈道:“七爷我求求你,你做个人吧,咱现在在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很可能是阴间啊,你能不能认真点?你还是个童男子呢,你就不怕死在这里?”

    王七麟说道:“放心了徐爷,咱们肯定会死,但不是今天,也不是此地。”

    徐大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大爷自己来吧,反正大爷擅长钻洞,这辈子还没有钻错过,还是大爷更可信。”

    他挨个洞口去看了看,回来后忧心忡忡。

    王七麟问道:“钻洞专家,咱们该钻哪个洞?”

    徐大迟疑的看向面前,内心挣扎。

    王七麟指向第三个洞口说道:“就选这个,跟我进去,准没错。犹豫不决就选C,都选C!”

    徐大愁眉苦脸的说道:“完蛋,难道七爷你又中了那劳什子八门九星反吟诡阵?大爷怎么看你脑袋瓜子又不好使了?”

    洞穴之中阴冷黑暗,越往里走寒气越是浓郁,最终就像是赤身走在雪夜中。

    王七麟体内气血翻涌,阴阳大道神功运转的飞快,至刚至阳的太阳真火在炙烤他的血脉,让他全身热烘烘。

    氛围空前安静。

    徐大忽然拉住他,低声道:“前面有脚步声!”

    王七麟举起火髻虫烛,八喵迈着小猫步妖娆的走了回来。

    徐大愕然:“八喵怎么在前面?你怀里的是什么?”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你说呢?当然是我让它去探路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是随便选了这个洞口的吧?刚才八喵就是选择进了这个洞!”

    徐大讪笑。

    他当然真以为王七麟是随意选择的。

    八喵回来后就钻进他怀里:哎哟,冻死喵爷了。

    地洞黑暗深沉且悠长,两人不知道走了多远,忽然四周开阔,面前出现隐约的光晕。

    一座庞大的城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光晕所染,这门像是青铜所铸,高有数十丈、宽有数十丈,最终不知道这门镶嵌在什么东西里,它的左右和上头都消逝在黑暗中,只给人留下震撼人心的壮阔。

    青铜门极其狰狞,上面全是一张张人脸,有的痛苦扭曲、有的忿怒咆哮、有的抓狂尖叫。

    王七麟仔细一看,没有一张脸是正面情绪,全是负面情绪,让人看了后心里便生出难受的感觉。

    徐大下意识靠近他,低声问道:“七爷,这是什么门?”

    王七麟同样低声回答:“徐爷,我也不知道。”

    这里明明没有人,可是两人下意识的就选择小声说话,好像这门上的脸都在盯着他们看,都在听着他们说话,都在监视他们一样。

    徐大又低声的问道:“那这门怎么开?咱们还要进去看看吗?”

    王七麟又低声的回答:“徐爷,我也不知道。”

    徐大再次低声问道:“七爷,要你卵用?”

    九六高坐在他脖子上俯瞰两人,估计是感觉两人实在没用,它张开嘴巴叫道:“六六六!六六六!”

    清脆的狗叫声开始回荡。

    王七麟和徐大紧张的看向青铜大门。

    然后大门没动弹。

    王七麟拿白眼翻愣九六,他还以为这是个王者,结果是个青铜。

    不过九六的操作倒是提醒了他,他让十咦钻进身体里来到咽喉处,轻咳一声说道:“开门!”

    “开门门门门……”

    回音悠荡。

    大门缓缓打开。

    徐大惊骇的看向王七麟:这是什么操作?

    王七麟却惊骇的看向大门内。

    青铜大门上有微光,他开了目神窍,所以视力非凡,于是当大门逐渐打开的时候他从缝隙看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场景:

    有高大阴森的身躯在门后闪动,正是它们在拉开了青铜大门。

    这些身影即使没有青铜大门高也差不了许多,个头非常恐怖!

    大门打开,更猛烈的森寒之气翻涌而出。

    这是阴气!

    王七麟感觉自己身躯从内往外的感到阴冷,还好现在他修为高深,阴阳大道神功又有逆转阴阳之能,他运转神功汲取阴气化为阳气——

    奇经八脉中的真气更是充沛,翻涌激荡的冲击着经脉,就像是洪水在冲击河岸。

    竟然能用来修炼!

    王七麟大喜,他这时候才意识到阴阳大道的厉害,原来这功法不止是能让他将内力真气转为阴气和阳气外放进行攻击,还能吸收阴阳气互相逆转。

    如果不是那些庞大阴影所存在威慑,他都要坐下来好好练功了。

    他有预感,自己在这地方多待上一会就能突破了。

    六品境进七品境,就在今朝!

    但庞大阴影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东西给他带来的震撼力太大了,以至于他不敢去修炼,赶紧飞出六把剑来庇护他和徐大。

    徐大抱着燃木神刀紧张的问道:“七爷,怎么了?要开干吗?”

    王七麟示意他息声。

    然后等了一阵,青铜大门最终洞开,那庞大的阴影消失不见,并没有出来攻击他们。

    大门敞开,有光芒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并不是很亮堂的光芒,还是与青铜门上的光晕一样。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咱们进去看看,小心点,情况不好赶紧往外跑。”

    两人小心翼翼的往门内挪,徐大抢先一步走在前头:“七爷我给你当肉盾,大爷身上有宝甲,遇到攻击也能撑一下。”

    王七麟问道:“能吗?你要是撑不住怎么办?”

    徐大笑着安慰他:“应该能,撑不住也没事,下辈子注意点,别认识你别来这种阴间鬼域就行了。”

    大门是往里拉开,他们走了怕是有几百步才穿过大门。

    倒也不是大门特别宽大,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脚步跨的很小,真是一个个提心吊胆夹菊花的往里走。

    到了敞开大门的尽头,门上有青铜长索垂下,每一条青铜长索之后都有一具骨骸!

    这些骨骸形如人而非人,生妖首而长人身,骷颅形如鬼面,头发还未曾消散,色泽朱红,往下嘴巴里长满獠牙,尽管已经是骷髅了,可是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只有四个字:

    凶神恶煞。

    徐大惊叹道:“七爷,这又是什么东西?”

    不等王七麟回答,他又自己说:“我不知道。”

    王七麟骂他一句,伸手去触摸一具枯骨。

    他在思索刚才拉开大门的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这些枯骨巨骸?

    应该不是。

    虽然因为光线问题他当时没有看清拉开门的那些身影具体什么样子,可是却能看出它们不是骨骸,而是正常的身躯。

    被他伸手轻轻一碰,一块骨头顿时脱落,就跟推动多米诺骨牌一样,巨尸的身躯开始塌落……

    “哗啦啦、咣当,咣当!”

    骨粉四起。

    徐大赶紧用袖子捂住鼻子咳嗽。

    王七麟注意到这些巨型枯骨落地便会摔碎,可是它们的獠牙却保持坚固,特别是那犬牙似的大牙,落地后如同一把惨白镰刀。

    坚不可摧。

    他好奇的上去捡起一枚大牙,大牙在他手里消失,被造化炉吞掉了。

    见此他心里一动,又去捡其他大牙,当他捡起后,这牙齿也被造化炉吞掉了。

    他挨个捡起残留的獠牙,只要被他捡起来造化炉就会来干活将它给吞掉。

    骨粉最终缓缓飘落在地,他已经从中将獠牙全捡了起来。

    一共十六枚,这巨尸不知道平时怎么吃东西,牙齿分散的很开,好像只能撕扯,不能咀嚼。

    他又看向其他巨尸。

    两扇门后的巨尸得有四五十具之多,每一具上都有十六枚獠牙。

    但他没有继续去获取獠牙,这种神秘诡异的地方最是忌惮贪心不足。

    前方又是一片广阔空间,有阴冷强风在呼啸。

    这股风很是奇特,它从左右两端对冲而来,所以这地方存在着许多龙卷风。

    但因为里面光芒晦涩,加上风本来是无色的,这样里面没有灰尘,他们两人看不清龙卷风的存在。

    只是两人行走在这空旷之地,会不断感觉强风冲撞撕扯他们身躯,就像是有人在推搡他们或者拖拽他们。

    阴阳大道神功运转更是飞快,经络被激荡的气血真气一次次冲撞、一点点扩大,待在这地方修炼就像是嗑了天官赐福丹一样,修炼速度极快。

    王七麟抬头看去,苍穹之上一片阴暗,看不到天也没有日月繁星,只有四处灰茫茫。

    他们不敢乱走,只能随着道路走——这里头是有宽阔大路的,路是不知名石头铺就,与青铜大门一样会发出阴惨惨的光晕。

    这种光晕之下,看什么都是恍恍惚惚的。

    待在这样地方人自然会心里发毛,徐大问道:“七爷咱们还要往里深入吗?大爷感觉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不会是进入阴间的地府了吧?”

    王七麟说道:“如果咱们进入地府,这地府怎么会如此荒芜?连个鬼都没有!”

    “嘘,闭嘴!”徐大赶紧来堵他的嘴,“这种话不能说,不能乱说!”

    他又往后看了看:“七爷,咱最好还是别往里走了,万一后头那大门让人给关闭了,咱可就被堵死在里头了,那时候怎么整?”

    王七麟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没事吧?这肯定不是地府,应该是那传说中的古王墓?你想想,上下坡和周围一些村子里的人可是下来过许多年,结果也没事……”

    “谁说没事?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惨的!”徐大接嘴说道。

    王七麟极目远眺,指向前头说道:“要不然咱先去那地方看看,你看那里有一片台子,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顺着道路走过去,一座简陋粗糙的石台出现在他们面前,站在石台上他们才注意到,前面是一座深渊。

    徐大拉了拉王七麟,道:“七爷,这台子的地上好像有字。”

    王七麟低头看,发现上面确实有凹痕,如果是字的话一定是很大的字,他便驾驭听雷剑飞了起来进行俯瞰。

    俯瞰之下能看出台子上确实有连绵的笔画,可这是什么字他却认不出来,于是他记下笔画后落下,写在徐大手掌上问他。

    徐大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字。

    听到这话王七麟便笑了:“呵呵,秀才!”

    徐大正要反唇相讥,九六忽然摁着他脑袋站起来往后看。

    一阵摩擦声传进他们耳朵中。

    正是先前大门洞开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徐大面容扭曲:“七爷,有人在外面关门!”

    王七麟骂道:“你娘!我傻吗?我当然知道有人在关门!你还说我的嘴巴开过光,我看是你的嘴巴才开了光,赶紧冲啊!”

    他拔腿狂奔,九六跑的更快,嗖嗖嗖窜了上去。

    青铜大门正在闭合,还好他们走的不算远,大门闭合的速度又慢,王七麟冲过来后这扇门还在徐徐关闭中。

    他对徐大叫道:“徐爷,快点,要不然估计我撑不住这门啊!”

    徐大扛着燃木神刀咬牙开门,这真是拿出嘬奶的劲头了。

    然后他气喘吁吁跑过来,看到大门才关了一半。

    这把他气得要死:“七爷你真是瞎搞,急什么急啊?”

    两人出了大门立马去穿越洞穴,到了洞口处王七麟下意识的要跑出去,刚露面便有数道劲风迎面而来。

    有埋伏!

    王七麟浑然不惧。

    这地方阴气滚滚,阴阳大道能立马炼化为真气供他所用,他便运用太岳不摧神功,张开双臂将徐大挡在身后,选择硬捍偷袭。

    徐大在后面激动的叫道:“七爷!”

    几道剑芒、刀光、箭影狂风骤雨般突袭他全身,他是从河中落入这地方,身上没有衣服,所以这些武器直接命中他的身躯。

    此时他的身躯呈现一股青石色,面无表情,浑身硬如磐石。

    飞袭而来得刀剑利箭全数弹开,有人扔出一颗球,这球落地炸开变成雾气,顿时之间十步不见人、三步不见脸。

    又有人在雾气中闷哼道:“点子扎手,先作了他!”

    王七麟冷笑道:“雷大人好大的胆子,袭击观风卫卫首,这是要造反吗?”

    席卷而来的刀风剑雨,为之一滞!

537.第七品,化元(周末愉快)

    雷大人!

    银将雷勇健,金将雷勇杰!

    主持这杀局的不是二人之一就是二人一起来了。

    他知道雷勇健曾经在罗坝县为官,官为大印,这是真定府铁尉毛一奇告知他的消息,当时他还问过古籍乡小印身份,毛一奇的答案是他不清楚。

    这点挺反常的,古籍乡的诡事涉及好几个村子,更有一个村子被彻底毁灭。

    所以毛一奇即使是后来上任的真定府,那他上任后也得关注一下这件事,不可能不知道古籍乡小印身份。

    王七麟私下里调查过,古籍乡当年归一个叫古西南的相师管辖,这是谢蛤蟆调查出来的事。

    然后中午他再看县志的时候惊愕的发现,大苇河改道当时,古西南刚刚官至罗坝县大印了,原属的大印雷勇健要被调走,而古籍乡小印由雷勇健身边的一个力士担任。

    那力士是雷勇健的哥哥,叫做雷勇杰!

    可是十六年后,古西南骨头都烂掉了,曾经的大印雷勇健高升成为银将。

    曾经的力士更是厉害,直接成了金将!

    王七麟看过县志就知道大苇河改道之事肯定与雷勇杰有关。

    雷勇杰上任古籍乡小印后肯定做了什么,导致大苇河改道害死许多人,而他则从中得到了什么东西,导致修为大进,平步青云。

    雷家当时权势虽然不比如今,却也说得过去,他们以古西南做了替死鬼,用来背黑锅,而把雷勇杰在这件事里的痕迹给隐藏了起来。

    所以王七麟照着雷家来调查这事,就知道雷家肯定会对付他。

    他的推测是对的,随着他说出‘雷大人’这称呼,本来已经动手的众人又停下了手躲在外面忌惮的观望形势。

    白烟飘荡,一个人影从旁边掠了过来。

    王七麟挥剑要斩,来人一声低喝:“七爷,是我!”

    原来是徐大,他赶紧收起剑背身与他来了个背靠背。

    徐大将一条湿布条递给他:“小心雾里有毒,七爷快护住脸。”

    王七麟防御着四周低声问道:“这什么布?哪里来的水?”

    白雾一起,他便屏住了呼吸以流转的真气给身体提供能量。

    所以徐大送来这湿布正是时候,就是他对这玩意儿的材质不是很有信心,他很担心徐大往布上撒尿。

    徐大用后背抵住他的背后沉声说道:“是解毒水,这东西大爷早就备上了,如今终于能用。”

    王七麟欣慰一笑,他将布条围在脸上,然后抽了抽鼻子问道:“怎么有股臊味?”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酝酿。

    他开始担心这是徐大的兜裆布。

    徐大说道:“解毒水里有童子尿,放心,这是一泡八喵和九六的灵兽尿,虽然骚了点,但效力更强。而且它们俩是你的崽,大爷都不嫌弃,你不至于嫌弃它们吧?”

    这话一出口?王七麟就不好摘掉这布条了。

    他只能安慰自家崽子的尿不脏。

    白雾外面脚步声轻盈而繁杂。

    围着他们的人不少。

    王七麟拍了拍徐大屁股?徐大不动声色的放出藏在怀里的冥鸦。

    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王大人?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身份了?那你也应当知道,我们决不能放你出去了。”

    王七麟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一切,也知道你们留不住我!”

    平和的笑声再起:“王大人,我知道你是武修天才?小小年纪便成为六品境的高手。但是既然我要对付你了?自然是有信心?你不必挣扎了,今日你们两个都要栽在这里。”

    徐大吐了口唾沫冷笑道:“大爷看你是头戴肥婆的肥裤衩,很能装逼啊。”

    “你要是真有信心那就动手?哔哔个什么劲?既然你们不敢动手,那就证明你这孙子压根没有赢我们的把握!”

    平和的声音轻叹道:“徐大人还是个读书人呢,为何说话这么粗鲁?”

    徐大爽快的大笑道:“你爹还是个正经人呢,为何要草你娘?”

    王七麟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一个人影如风般侵略进来?他快步直冲?大步杀到徐大跟前。

    人未到?一只鬼爪已经落在徐大头上。

    徐大头戴虎豹胄,压根不怕这个,他不退反进同样一步迈向前,大手一挥也有一道白雾弥漫开来。

    鬼爪扣住了他的头顶,却没有破碎虎豹胄,而是被挡在了外面——就跟拍在石头上一样向后反弹。

    接着杀进来这人猛的发出一声惨叫,前进的身影变后退,踉踉跄跄的又窜了出去。

    徐大有心想弄住他,可惜他没有修为,反应速度和行进速度都太慢。

    这人退出白雾后并不好受,惨叫声是一浪高过一浪。

    有人厉声道:“好奸猾阴毒的手段,你竟然用石灰粉?”

    王七麟偷偷笑。

    这是徐大的做派。

    徐大阴沉沉一笑:“这次用石灰粉给你们点教训,下次大爷就要换上毒粉和毒水了。”

    好几个人影晃动,平和的声音再起:“诸位兄弟且慢,王大人,本官有话与你说。”

    王七麟说道:“你说。”

    这人说道:“我们都是听天监的人,乃是同门,同门相残是江湖大忌,所以本官与你做个交易,你答应不管真定府的案子,赶紧入蜀,那本官便不找你麻烦,如何?”

    一听这话王七麟骂了一句‘妈卖批’。

    他们来真定府就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的是偷偷进入蜀地去查祯王的谱,结果现在连荆楚之地的听天监高官都知道他们目标了,祯王那边还能没有防备?

    骂完后他冷笑一声,喝道:“雷大人就不怕本官现在答应你出去后便违反誓言?”

    外面的人说道:“本官自然是相信王大人的,王大人刚正不阿,言必信行必果,这都是在听天监内有口皆碑之事,所以只要王大人立下天道大誓,我们便相信你。”

    王七麟忍不住笑了,他对徐大说道:“徐爷你听,他们真鸡贼啊,前面说那么多敢情都是废话呢,难怪人家能做金将银将咱俩却只能做铜尉,水平上差着个档次呢。”

    徐大问道:“喂,你们这次带队来的是雷勇杰还是雷勇健?”

    “问这个干嘛?”有人问道。

    徐大一挥刀喝道:“大爷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王七麟笑道:“就修为来说,雷勇杰可比雷勇健厉害不少,他曾经从这里得力甚多,在这里吃到了肉,而雷勇健只喝到了汤。”

    “所以,若来的是雷勇杰,他岂会跟咱们废话?早就动手做掉咱们了。既然来的人愿意与咱们谈判,而不敢肆意动手,那自然就是雷勇健大人喽。”

    外面的人轻声笑了起来:“王大人运气不错,倒是猜对了结果。但本官要与你们谈判可不是不敢动手,而是不想同门相残,所以王大人……”

    “所以王大人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王七麟不屑的说道,“你们既然了解我,就应当知道我从来不与罪犯妥协!”

    雷勇健叹了口气:“王大人,生命可贵,你又是个人才,还这么年轻,本官实在不想要你的命。”

    王七麟说道:“那本官要你的命便是了。”

    徐大立马接话:“七爷你真是知音识趣、体贴入妙,这份好心让人感动的想要流泪呀。”

    雷勇健终于生气了,他冷笑道:“王大人,本官谦逊待你,你是不是以为本官胆小怯懦?”

    “本官告诉你,在这地方本官拿下你易如反掌,你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不知道这地方的厉害!”

    又有人阴嗖嗖的笑道:“或许王大人是在等着他在外面的援军来接应呢。”

    “王大人肯定不知道先前你们在河底的时候,我们为何会只把你和徐大人放进来而没放进那和尚,哈哈,不妨实话告诉你,你在外面的助力是指望不上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王大人,提醒你们一句,我们放你们俩进来可不是要在这里对付你们,而是想要让那和尚落单。”

    “那和尚现在情况不妙,你手下的道士正在救他呢,估计一时半会空不出手来支援你们俩了。”

    “那和尚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王七麟低喝一声:“剑出!”

    轰隆一声闷响!

    滚雷突炸,雷声滚向四方,形成回音又反滚回来。

    顿时之间,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伴随着听雷神剑的轰鸣声还有一个人的惨叫声,有人大叫:“哪里来的猫?”

    “是玄猫!小心玄猫夜隐!”

    “先灭掉玄猫……”

    开门剑飞出,空气撕裂,如同鸣镝。

    徐大吼道:“七爷,开打?”

    王七麟冷酷的说道:“替沉一,开杀!”

    一点金光从黑暗苍茫的地底苍穹中落下,徐大顿时浑身金光闪闪。

    又有山公幽浮、鱼汕汕和两大英魂全数露面,它们睁开眼睛看向四方,不约而同的逮着人动手。

    王七麟在雾气中飞奔,面前一个踪影闪过,开门剑顿时飞上去。

    这人双手相合挡住了开门剑,厉声笑道:“哈哈,不过……”

    开门闪现,另外四把剑破空而至!

    笑声停顿,惨叫声响起。

    雷勇健怒道:“王大人,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那么,去死吧!”

    像是有号角声被吹响,烟雾外头四处响起杂乱沉重的脚步声。

    又有青铜大门拉开的声音,这次有寒风呼啸而至,将烟雾完全吹开,王七麟顾不上去看雷勇健等人的情况,他接着听到了一片马蹄声响起,赶紧扭头向青铜大门看去。

    马蹄声穿过青铜大门传进他耳朵中,随即马蹄阵阵,一群通体漆黑的骑士纵马杀出。

    阴兵!

    这里竟然有一群阴兵!

    他接着扭头看去,从一群人中看到了雷勇健。

    两人没有见过面,但都能一眼认出对方。

    久居高位做一把手的人身上有官威,这股气质太明显了,无可作假。

    雷勇健相貌堂堂,国字脸、剑眉长须,双手背负身后颇有几分名帅风范。

    徐大说的对,他是个肥婆娘的肥裤衩成精所化,很会装逼。

    阴兵纵马出门,王七麟见此一咬牙,快步扑向雷勇健。

    老子先办你!

    面对他来势汹汹,雷勇健长笑一声:“来的好!日月双轮!”

    一金一白两团亮光猛的从他身后升起,他挥手往前一甩,金银两色光团一个打横一个纵向共同劈了出来。

    王七麟手捏轮钴印挡在面前,就跟战马冲锋一样闷着头往前撞。

    金银两个轮子力道雄浑,双方相撞竟然硬生生的扎住了他的冲锋脚步。

    王七麟拧腰转身,他伸手去硬抢银轮,银轮转动飞快且冰冷,碰到他手掌后就像转轮磨刀一样嗖嗖嗖的切割他的手掌。

    但如今他体内阴阳大道神功飞快运转,体内真气充沛、气血旺盛,太岳不摧神功前所未有的强悍,整个身躯从发丝到脚指甲几乎成为一座山岳。

    只见有碎石翻飞迸射,银轮硬生生的凿开他皮肤却在此时被他给握住,他握住银轮后本想扔回去,可是见识了这玩意儿的厉害后他改变主意,以银轮为刀,顺手施展《太阴断魂刀法》劈向雷勇健。

    雷勇健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他长袖挥出喝道:“好俊的护体神功!”

    袖子像巨蟒飞来,一队阴兵已经杀到。

    九六奋力摇头,清脆的铃声中它的咆哮声响起,六六六的喊声在这地下世界开始回荡。

    快速冲来的阴兵被两股音浪给拍的不停减速,最终不得不勒马缰而后退。

    王七麟手中银轮落下,雷勇健招手,金轮顿时飞回挡住,并散发出刺眼金光照向他的脸。

    破风声刺耳。

    王七麟翻身后退。

    金轮发出的不是金光而是金针!

    阴兵分作两路又从两边向他包抄而来,见此他不能再去对付雷勇健,便回身召回飞剑刺向当头一个阴兵。

    阴兵挺身挥长槊,竟然精准的劈中开门剑将剑给劈开了。

    但开门之后,另外四把剑瞬间杀到它面前,阴兵急忙格挡却已经来不及。

    爆鸣声接二连三。

    阴兵消散,造化炉却没有飞出来。

    王七麟心里一沉。

    这些阴兵不是正常的鬼。

    又有阴兵杀到,雷勇健负手后退飞起,他所带来的银将和铜尉们专心致志的围攻徐大,徐大立马开始手忙脚乱。

    王七麟御剑逼开冲来的阴兵喝道:“八喵去帮你大爷!”

    两个小尾巴立马甩飞出去。

    九六在战马群里不停奔袭,铃铛声和吠叫声接连不断,这些声音形成音浪冲击阴兵,让它们不能自如发起攻击,大大的给王七麟争取了机会。

    并且天狗性凶,它逮住机会就去咬马腿,阴兵的战马不敢与它正面相对,只能尝试着用马脚去践踏它。

    王七麟知道九六面对的形势很危急,可他无暇去救援九六,这些阴兵很彪悍,他这里也很麻烦。

    妖刀没有带下来,他手中没有长兵刃,这样对付起阴兵只用飞剑很不顺手。

    骑兵是步兵的天敌!

    步兵要想克制骑兵必须得有长且沉重的彪悍式武器去应对,他现在缺乏这样的武器!

    阴兵们围上来后便结阵,将王七麟包围在里面挥舞长槊和马刀去劈砍突刺他。

    王七麟将真气运转到最快,双手不断结印,时而捏轮钴印格挡时而捏剑印突击时而捏火焰印辟邪,杀的也是兴起。

    阴兵繁多,他已经连续格杀好几个阴兵,可是围在他四周的阴兵却不减少。

    雷勇健依然背手微笑,他踩着金轮站在虚空中,一幅智珠在握、胸有丘壑的帅相。

    看着王七麟陷入阴兵群中却没有慌乱更没有落入下风,他遗憾的摇摇头说道:“真是可惜,如此人才却不能为我所用,反而要与我为敌!”

    “罢了,送你去死吧,这阴城的机密就应当永世被封锁。”

    他张开嘴猛的往外吐出一口气。

    这口气喷出后化作纠缠在一起的两条气龙,如日月双轮一样一条金色一条银色。

    金银龙纠缠着飞出去,跟两支箭般迅速飞到了王七麟脑后。

    正吃力对付阴兵的王七麟感觉到了脑后的杀气也听到了刺破空气的锐鸣声,但此时又有好几把长槊刺来也有马刀劈下,他这边已经无暇去应对身后强敌!

    抽冷子之中,他鼓荡真气砸开到了跟前的长槊和马刀,猛然回头看去。

    金银两条小龙直冲他双眼而来!

    狠,歹毒!

    王七麟紧绷的心神再度绷紧,接着他感觉像是什么东西断掉了。

    飞快钻来的金银小龙忽然一下子变慢了。

    奔涌在经络中的真气从丹田开始凝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真元。

    一切都变了……

    真气不需要再在经脉中运转,它们像是在其中生根发芽,无需丹田发力,全身已经到处都是力量。

    六品境为坐视。

    七品境为化元。

    天长日久得修炼加上今天在这座阴城里吸收了大量的阴风转化为真气,他本来就已经到了破境极限。

    雷勇健的必杀一击终于成了捅破极限的那一刀。

    绝境之下他凝练真气为真元,所有功法,更上一重楼!

    太岳不摧神功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他脚踩大地、身上生出嶙峋石片,有阴兵挥长槊刺到了他后背——如同木棍戳在了一块山石上。

    木棍震荡开,长槊也被震荡开。

    王七麟凝视着金银两条小龙猛的张开嘴也喷出一口气,寻常气息熔炼了真元后却不再寻常,像是一片白云挡住了金银小龙。

    小龙翻腾进入,顿时被短暂的缠住了。

    王七麟挥手,听雷剑出现在他手中,他手臂往前刺出,剑尖出现在金龙面前。

    金龙奋力摆脱白云束缚终于窜出来,却正好撞上了听雷神剑的剑尖……

    轰隆!

    又是一道滚雷,金龙顿时炸裂。

    接着第二道雷声响起,银龙步入它之后。

    雷勇健见此面色顿时阴沉。

    他正要对王七麟出手,却听见斜上方传来声音,他急忙回头,看见一个老道士从上方飞下……

    王七麟见此冷笑道:“雷大人,你死定了!”

538.援军一波波(中杯,求订阅)

    寒风四处飞,谢蛤蟆身上道袍飘荡,须发也飘荡。

    逼格十足。

    他面色肃穆飞下来,沉声问道:“无量救苦太乙天尊,先前是谁出手伤的我家那秃驴?”

    王七麟御剑四处出击将周边阴兵全给避开,他踩着听雷飞起指向雷勇健喝道:“道爷,是他是他就是他!干死他!”

    谢蛤蟆长袖一甩,顿时漫天都是符箓。

    “九天十地,唯我为真!六丁六甲,为我所用!急急如律令!”

    “召神劾鬼、镇魔降妖!三清弟子恭请朱陶鲁魏田孙六元帅!急急如律令!”

    符箓落地,迅速化作一名名猛将与阴兵缠斗在一起。

    王七麟见此大喜,吼道:“徐爷顶住,道爷来了,咱们必胜无疑!”

    他看向旁边徐大,只见徐大一身金光威猛无比,被人打成了滚地葫芦——

    这滚地葫芦看起来很威猛。

    雷勇健带来的可不是庸手,全是精兵强将,他们这么一群人围堵徐大可不是欺负他吗?

    徐大请神后本领不错,但也顶多能对付一个银将级别的高手,而这会他面对的有俩银将好几个铜尉,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能镇守一方的高手?

    还好他头戴虎豹胄身穿金缕玉衣,金光天兵的防御力又强,所以才好悬避免了被搓扁揉圆的命运。

    八喵那边情况也不妙,有人估计也带着灵兽,还是一只大灵兽,竟然是八凶赤焰兽!

    八凶赤焰兽乃是上古灵兽,据传是火神祝融的坐骑后裔,天生一口三昧真火,能烧天烧地烧世间万物。

    不过对付八喵它自然不会吐出这口先天真火,否则固然能烧死八喵却也要自己丢失性命。

    灵兽对灵兽只要没有深仇大恨一般不会进行血战,这八凶赤焰兽便只是阻拦八喵,并没有对它痛下杀手。

    玄猫擅长夜隐,它们是优秀的刺客但不是强大的战士,八喵面对这赤焰兽很是吃力,它只能不断躲藏然后抽冷子跑到徐大跟前帮他解围一二。

    可是一旦它露面,那赤焰兽便又会找上它。

    王七麟想去救助徐大,结果谢蛤蟆扔出来的什么六丁六甲什么将军落地后与阴兵进行血战,然后被阴兵砍瓜切菜一样给剁了……

    这让他无比痛苦。

    道爷怎么能在这关头翻车?

    谢蛤蟆也是尴尬,他扫了眼地上的情况后立马飞向徐大喝道:“无量天尊,徐爷,老道前来救你!”

    雷勇健失笑道:“王大人,你手下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一道劲风从他侧后方呼啸而至。

    雷勇健身手强悍,回身手腕一转又是一道金轮出现,这一记偷袭的拳头正好搓在了金轮上。

    他的身影摇晃,辰微月则向后飞翔。

    向培虎、沈三、巫巫等人纷纷从洞中落下,见此王七麟大笑道:“你想知道他们是什么玩意儿,那你就亲自跟他们过过招寻找答案吧。”

    上次他在大苇河里中了诡阵险些出事,这事成了一个教训,于是这次他从县城转入古籍乡的时候便暗地里把手下们全给带了出来,让他们在暗处行事。

    刚才他发现自己落入雷勇健的埋伏圈中后?他便让徐大放出了冥鸦迅雷?以迅雷传信召集了手下们前来支援。

    这批支援来的及时?众人落下立马加入战局。

    向培虎只做不说?性子最是霸道凶残?落地后一个翻身冲到了一个阴兵的战马跟前?双掌挥舞便是一记排掌——

    摩诃华泥犁手!

    能扛住八门剑一个回合冲击的阴兵在他掌下恍若纸人?被他一掌拍上那阴兵连马带人一起倒飞了出去?虽然未曾破碎覆灭却也是惨遭重创。

    向培虎快速飞掌打退阴兵,接着手臂挥舞将一支支香射了出去。

    这些香在寒风中纷飞燃烧的很快?像猩红燃烧的短箭飞向围殴徐大的众人。

    沈三放出本命金钱对着阴兵开砸?金钱叮叮当当落在它们身上落在地上,阴兵们纵马后退?情绪有一瞬间的茫然?不复之前的狂妄凶残。

    雷勇健见此面色一肃,他喝道:“都停手、停手!”

    围攻徐大的众人纷纷后退。

    王七麟叫道:“揍它们使劲揍它们!”

    谢蛤蟆抓住一个人给摁倒在地扔给徐大,徐大跪在他身上挥拳开砸。

    雷勇健厉声道:“王七麟,先停手?本官有话说。”

    “说你麻痹。”王七麟飞剑去砍他,“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你说的算?可什么时候结束却是我说的算!”

    雷勇健怒笑道:“你以为本官是怕了你?好,你以为只有你有手下我就没有助力了吗?”

    他站在金轮上抬手拿出一枚像是号角样的东西含在嘴上吹响。

    王七麟知道他不干好事,立马御剑去砍他。

    开门剑带着四把剑去的倒是快,可雷勇健脚一踩立马踩着金轮飞走了。

    他吹响号角,给王七麟一个轻蔑的眼神:爷会飞!

    号角声中,又是脚步声响起,这次的脚步声空前沉重,地面都有些摇曳。

    阴兵退回,青铜大门打开的声音再度响起,王七麟冲到洞穴处往里看,看到有庞大到恐怖的身影摇摇晃晃出现。

    伴随着身影的是铁棒摩擦地面的刺耳声。

    其他人跟着过来看,看到了一个个怕是有十数丈高大的艨艟巨怪走出。

    它们同样浑身漆黑,面目狰狞,满嘴獠牙外露,手中倒拽着长长的铁叉……

    巫巫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诸位小心,是楼夜叉!”

    王七麟隐隐猜出这些夜叉的身份,恐怕正是之前他和徐大在门后看到的那些巨大骨骸!

    这念头让他很是懊恼。

    他刚才不该前怕狼后怕虎,应当将所有骨骸给拆掉,收集走它们的獠牙,这样看雷勇健怎么装逼。

    楼夜叉个头太大了,手里的铁叉也太大了,一个个行走之中给人带来的压力更是巨大,简直是一座座小山在摇晃!

    看着它们拉开门走出来,众人难免露出震惊之色。

    见此雷勇健露出欣然笑意,他背负双手轻松的笑道:“王大人,本官叫来这助力怎么样?给你们准备的惊喜可大否?”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距离有点远,光线又黯,他看不清谢蛤蟆的身影。

    雷勇健得意的俯瞰他们,胜券在握。

    王七麟决定靠自己来对付他。

    看着雷勇健和身边一行人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他问道:“雷大人,你叫出来这么多楼夜叉,确实很惊人啊,可是我有个疑问。”

    “它们一个个跟小山似的,怎么能穿过这么小的洞穴到咱们这里来?”

    一群银将铜尉愣住了。

    雷勇健倒是沉稳,微笑道:“本官既然能唤醒它们为助力,自有办法将它们带出来。”

    王七麟一听这话,立马让十咦进入体内到达咽喉位置,他钻进洞穴里冲着正在敞开的青铜大门吼道:“关门!快快关门!”

    正要拖开青铜大门走出来的楼夜叉们愣住了,它们没有继续往前走,听着这话停了下来。

    雷勇健在外头的大殿空地处,他看不见青铜大门的变化,但通过开门声能听出有问题,便脸色一沉举起号角喝道:“王大人休要痴心妄想,你不可能阻挡我这助力!”

    这时候通往地下大殿的井道中再起声音,有人嘻嘻笑道:“雷大人有助力,王大人便没有吗?”

    “雷大人,你小瞧王大人了,他也找来了助力!”

    一群人先后落下,他们穿着长袍、戴着面具,翩翩下落中阴气森森。

    看到这些人雷勇健面色一变,他怒视王七麟大喝道:“姓王的,你身为听天监铜尉竟然敢勾结黄泉监?你好大胆子,你等着被青龙王逐出听天监吧!”

    面具人确实是黄泉监在真定府中人手,王七麟早就猜到大苇河诡案的背后是雷家在操手,他当时抓了高良后并没有交给罗坝县驿所,而是跟他做了个交易:

    高良一心想要立功爬到真定府去任职,对于他所在的黄泉监来说,能扳倒听天监高官就是大功劳。

    王七麟抓住他的这个心理让他去联系黄泉监在本地的高手,然后一起对付雷家。

    高良只是黄泉监设置在罗坝县内的一枚小钉子,他自己绝对不敢碰雷家,他甚至不敢动石碑乡的小印黎非。

    原因很简单,黎非便是雷家养在石碑乡的狗,他若是动了黎非肯定会被雷家给弄死。

    他自己不敢对付雷家,但王七麟若是愿意与他合作那又不一样了。

    听天监内讧,这消息本来便是一桩功劳。

    若是抓住这内讧的机会弄死个雷勇健或者雷勇杰,那功劳也大了。

    王七麟不过是铜尉,雷家兄弟却至少是银将!

    因此当王七麟递给他橄榄枝后,他立马接住了,很热情的去帮他联络了黄泉监在当地的高层,传递出消息并将计划透露给他们。

    黄泉监作为听天监死对头,自然不会错过听天监内讧这种事。

    王七麟知道他们肯定会来,但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及时、这么凑巧。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动,没有去回应雷勇健,而是看向黄泉监一行人道:“你们一直在监视我们?”

    黄泉监带头人戴着个牛头木制面具,他阴沉沉的笑道:“王大人果然聪明。”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八门九星反吟诡阵,你们干的?”

    牛头笑道:“咱家跟王大人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罢了,接到我这不成器的孙子的传信,咱家不太相信王大人是真心与我黄泉监合作,所以便接近王大人想听听大人的心声。”

    “恰好那天晚上王大人心神不宁,咱家便布下了个小法阵想看看王大人的风采。”

    “王大人莫要误会,咱家对你可是没有任何坏心眼,咱家就是听说听天监出了个百年一遇的天才,一时心痒,忍不住与大人你试了试手。”

    “然后差点试死我?”王七麟也笑了,“可惜我命大,让我逃过一劫,是吧?”

    牛头举袖捂嘴笑道:“瞧王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咱家那晚上就是与你和徐大人玩玩罢了,还能真去伤了你们?咱家也是想借此看看您的手段。”

    “嗯,”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名不虚传呀。”

    听到这话雷勇健冷笑:“王七麟,你堂堂听天监铜尉竟然结交黄泉监奸人,并且很可笑的险些中了人家奸计被害死,我听天监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听好了,本官以荆楚银将的身份宣布,听天监剥夺你的铜尉官职,你如今已经是戴罪之身……”

    “你说你娘的麻花批呢?你它酿的狗拱门帘全靠一张嘴,嘴巴一张怎么着,玉皇大帝放屁——神气啊?”这酣畅淋漓的话一开口,王七麟就知道祖安战士徐大出场了。

    徐大的请神金豆已经过了时效,他走出来指着雷勇健骂道,“姓雷的你听好了,别在这里人五人六,你看看你那小手往后一背,怎么着,癞蛤蟆背爪子,愣充老爷子?”

    骂完雷勇健他转而骂其他人:“你们一个个也真行,姓雷的带你们造反你们还真敢?怎么了?大粪池里游泳,横竖不怕死啊?诛杀朝廷命官,一个个都嫌自己爹娘寿命太长儿孙数量太多?”

    雷勇健喝道:“闭嘴,徐大,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王七麟,管好你手下……”

    “你瞅瞅你这麻花批样子,”徐大打断他的话冷笑一声,“还‘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管好你手下’,你看看你,王八翻跟头,龟腚挺多啊。不过你是王八屁股长疖子——全是烂龟腚,知道大爷我是谁吗?”

    他将须弥芥子中的龙袍拿出来进行展示:“都它娘瞪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陛下亲赐给本官的贴身龙袍!见了龙袍如见陛下亲临,尔等还不下跪?!”

    黄泉监那边的面具人们倒是痛快,看见大氅上的五爪金龙后立马跪下了:“奴才等叩见圣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雷勇健一方有些麻爪,几个银将铜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没辙了一起看向雷勇健。

    徐大指向他们厉声吼道:“见圣物而不跪,姓雷的,你真是铁了心要造反!没说的,本官代表陛下扒了你一身皮,从即日起你不再是听天监的银将,你是戴罪之身!”

    雷勇健冷冷的说道:“得了吧,徐大人,在这里你就别嚷嚷了,谁知道你手里的衣裳是真是假?”

    “本官倒是听说你们一行人心怀不轨有忤逆之心,私下里绣了金龙想要造反!”

    徐大吼道:“是你想造反!诛杀朝廷命官,坑害万千百姓,见陛下御赐圣物而不见礼,雷勇健,你该当何罪?”

    雷勇健甩袖道:“无需废话了,到底谁是逆贼谁要造反,咱们就看谁能活到最后吧。”

    “王七麟,你还有助力吗?若有的话那便一起唤下来,咱们不要磨蹭,直接来决一死战!”

    “有的是!”王七麟傲然道,“我观风卫精兵如云悍将如雨……”

    “七爷,那把大家伙都叫下来吗?”洞穴上头响起一个嚎叫声。

    正是胖五一的嗓音。

    王七麟看这下头又是阴兵又是楼夜叉,他估计马明的马头明王能派上大用场,便喝道:“好,让大家伙都下来!”

    刚才谢蛤蟆只带了辰微月、向培虎几人下来,马明、徐小大等还留在上面。

    听到他新命令,胖五一叫道:“七爷你瞧好吧,我全家都来帮你作战!”

    “噗通!”

    风声顿起,他驮着个人从洞穴中落了下来,落地后一跺脚又跳起,两个起落到了王七麟身边。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起落声接二连三、连绵不绝,一个接一个的身影跳了下来。

    雷勇健和身后人的面色变了,有人失声叫道:“怎么这么多人?”

    又有人打了个寒颤说道:“坏了,雷大人,咱们落入观风卫陷阱中了!”

    雷勇健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他真是懵了。

    怎么回事?观风卫不是一共就十来个人吗?来到古籍乡的不更少仅仅是四五个人吗?

    这怎么跟老母猪下崽子似的,又是好几个强力手下又是黄泉监又是一群手下,一波又一波啊!

    王七麟也惊呆了。

    自己这边这么多人吗?

    这一波人全是从洞穴中跳落下来的,落下来后他们并没有安静下来,而是蹦跶着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王大人,又见面啦。”

    “嘿,王大人,好几天不见呀,我们全家都来了。”

    “哎呀真是一顿好找,幸亏我们跑的快,要不然可找不到你们呢。”

    “应该说幸亏王大人给我们留下了个奇门逃生阵法,要不然我们家族就要被那些怪人给包饺子啦,差点让他们给抓了!”

    七嘴八舌,熙熙攘攘。

    王七麟怔怔的看着一个个的大腮帮子。

    牛郎沟中的青凫一族全来了!

    他不知道青凫们什么时候来的,反正他们来的倒是及时,不光自己下来了,还带着马明、徐小大、舒宇等人给落了下来。

    王七麟忍不住问胖五一道:“这是怎么回事?”

    胖五一说道:“哦,就是刚才我一直躲在洞口仔细听你们说话,不过我先前没有下来不是我不够勇敢,而是我不能打,道爷跟我说,让我别下去给你添麻烦,所以我只好待在上面。”

    “但你不是说要把咱们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一起吗?于是我就让我爹娘他们把马爷高僧他们全给扛上了,一起下来了。嗯,就是这样。”

    王七麟问道:“你爹娘,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胖五一笑道:“就今天,来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呢。”

    “他们是投奔咱们来的,有一群很厉害的坏人找上了我们家门想要抓走他们,还好道爷当时留下一个八门阵,他们从八门阵逃跑了,然后一路打听着跑来找到我们。”

    “跑了一天一夜。”一个青凫青年叫道。

    马明沉稳的说道:“七爷,能不能先看看沉一,沉一情况不对劲。”

    踩在金轮上的雷勇健听到这里发出一声大叫:“草!沉一?你们把沉一带下来了?”

    王七麟怒视他道:“你想耍……”

    “不能把沉一带下来!快把他带走、快把他带上去!”雷勇健打断他的话惊恐的叫道,“快点,趁着他还没有醒来,快点送他离开阴城啊!”

    王七麟等人一起看向他。

    刚才他们这边一波又一波的下人时候,雷勇健还稳如泰山,怎么沉一出现就把他给吓成这样?

    而且按照他们的说法和看沉一的样子,他们之前确实已经打伤了沉一,这样他为何这么忌惮沉一?

    牛头面具冷笑道:“雷大人,你这是又搞什么鬼呢?”

    雷勇健跺脚喝道:“你们这些废物傻蛋,快点,把沉一送出去!”

    “当年我兄长并没有从阴城里偷走什么东西,才导致山上村庄地陷、大苇河改道!”

    “而是他从上下坡找了个孩子送入了阴城,这个孩子在阴城里出事了,导致了天灾!”

    王七麟怒道:“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回事?”

    雷勇健焦急的叫道:“来不及了,总之先前本官将你们送入阴城就是为了隔绝开沉一来对付他,至少打他重伤让他不能进入阴城!”

    “就是为了不让他有机会进入这座阴城!”

    胖五一摊开手说道:“高僧确实受了重伤,本来在外面休养,但我想,七爷让大家伙都进来对付这个狗官,那重伤得高僧不能留在外面,留在外面多危险,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敌人,对不对?”

    “所以我就把他带下来了。”

    “我让我们族里跑最快的六一带着他呢,所以七爷别怕,六一带着他一般人追不上的,也就伤害不到他。”胖五一说到最后又给王七麟吃了个定心丸。

    一匹削瘦高挑的青凫抬脚跺了跺地:“五一哥,这个人身上很冷,越来越冷,冻的我很难受,他会不会已经死了,都凉了?”

    一听这话雷勇健喃喃道:“是我们要凉了!”

    旁边的青凫叫道:“快看快看,他没死,他站起来了。”

    “嘿,他站起来这姿势有点怪呀,怎么跟个僵尸似的一下子撅起来了?”

539.谁都走不了

    沉一睁开眼睛站起来,他脑袋上遭受重创,半边脸都是鲜血。

    身上袈裟破碎,胸口位置有伤痕,血肉外翻。

    从不离手的伏魔杖已经不再他的手里了。

    他醒来后没有去找伏魔杖,而是缓缓扭头打量着这一切。

    一直踩着金轮站在虚空中的雷勇健面色一变,赶紧收起金轮落到地上对左右低声说道:“至少保持有一只脚在地面,别起跳也别飞,双脚不要离地!”

    寒流从四处洞穴中呼啸而来,像一条条寒龙,翻滚奔袭向他,围绕在他身边狂野的滚动。

    青凫们身上瞬间挂上了一层霜,他们纷纷露出惊骇之色,赶紧往四周跑。

    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

    有的跑得慢了,脚步直接被冻在了地上!

    谢蛤蟆面色凝重,他一振长袖飞上前去,手中符箓扔出便是一只只火焰狸猫落地,这些火焰狸猫窜向青凫们,青凫身上寒霜消逝,一个个屁滚尿流的跑。

    傻子都看出沉一有事,但徐大还是关心的问道:“沉一?大喷子?一哥?兄弟?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呀?你能不能说句话,大爷有点担心你啊。”

    王七麟怒视雷勇健问道:“沉一这是怎么回事?”

    雷勇健紧紧的绷着身躯说道:“王大人,我们有麻烦了,我们要团结一致……”

    “沉一到底怎么了!”王七麟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雷勇健轻声说道:“他现在恐怕不是你们熟悉的沉一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如果要活命,我们要一起合作,一起对付这和尚。”

    胖五一窜出来骂道:“狗日的滚蛋吧,跟你合作?我胖某就是战死,也不会与你这等贪官污吏合作!是不是,七爷?”

    王七麟干脆利索的说道:“是。”

    沉一一动不动,只是站在寒流之中慢慢打量他们,这样一来一行人又不害怕了,纷纷试探的去叫他。

    但是没有回应。

    场景很诡异。

    有一名银将忍不住了,沉声道:“雷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像很忌惮这和尚?他的身手最多是巅峰的六品境,有什么好怕的?”

    雷勇健没好气的呵斥道:“闭嘴,杨大人,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银将面色顿时阴沉。

    他扫了眼雷勇健冷冰冰的说道:“既然这里没有杨某说话的份儿,那估计也没有杨某立足之地,那杨某先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泥土翻涌,地上猛然伸出一只大手,银将跳了上去,大手将他抛飞起来。

    接着四壁上长出一只只手,银将轻松的踩着这些手便往上走去。

    沉一的身影消失不见。

    谢蛤蟆猛的狂挥手臂往外扔出符箓,一张张符箓合在一起如同一朵莲花绽放,接着是一道光门出现:

    “都赶紧进来,别废话,跑!”

    巫巫和徐小大隔着他最近,他抓起巫巫扔进去又一脚踹在徐小大屁股上,两人顿时消失在光门中。

    吞口咬牙飞奔而来?很主动的成为第三个消失者。

    马明喝道:“听道爷的?快走!马某人断后!”

    他已经脱下了袍子?马头明王正在他背上咆哮,但并没有冒出来。

    上方一支支伸出的手臂迅疾的冰封了起来,沉一踩着手臂追那银将,他每一次踏过手臂,这手臂立马化作碎块。

    银将眉头一皱?又有新的手臂冒出来。

    这些手臂伸出后便去撕扯沉一?但碰到沉一便凝滞为冰接着再碎掉。

    沉一踩着冰手臂一路追上了银将。

    见此银将猛的冲沉一张开嘴巴——他的嘴里伸出一条手臂!

    徐大见此叫道:“吾草?这是什么操作?”

    谢蛤蟆说道:“难怪他自称姓杨,原来是金辨将军一脉!”

    手臂从人口中伸出,就像蛤蟆伸出一条长舌?它上面带着雷电,突然伸出一下子抓住了沉一脖子。

    银将脸上露出冷笑,沉一挥手将他口中伸出来的手臂给斩断了!

    鲜血从他口中往外喷涌,手臂一断直接消失?银将顾不上惨叫他面容大变的腾身飞起。

    沉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给拽了下来?又是挥手拍出?一掌拍在他胸前。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拍出了银将的身躯,一道道身影在黯淡的虚空中后退,接着虚空中有链子伸出,从四面八方缠绕住这些阴影将之拖的无影无踪。

    银将身躯如一滩烂泥,沉一将他推开,他摇摇晃晃的落在了地上。

    ‘bia-唧!’

    发出声音都如同一滩烂泥。

    王七麟头皮都点发麻。

    金辨将军他知道,本名杨任,曾是商纣的大夫,阐教玉虚三代传人之一,曾有缘被道德真君用两粒金丹放在他的眼中,使其眼窝中长手,手中长眼。

    联系到这银将姓杨又能口中吐出一条手臂,那他应当乃是上古大仙杨任之后。

    王七麟不知道他的修为多高深,可是既然能成为银将,自然是高手。

    但这样一个高手,被沉一平平淡淡给斩杀了。

    平平淡淡!

    这种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沉一又是天雷地火、又是阴兵夜叉的闹腾,那即使能一招斩杀杨银将,王七麟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可是偏偏他能不动声色、风轻云淡的将之斩杀,这就比较吓人了。

    雷勇健身边的银将和铜尉们面色都变了,还好他们也不是没脑子,没人嗷嗷叫,都下意识的看向四方在寻求退路。

    他们失去了战斗信心。

    沉一杀掉银将后站在虚空俯瞰他们,依然面无表情。

    他的目光很平静,王七麟与他对视,甚至感觉不到他目光中的焦点。

    就好像并没有注视他们,但偏偏他们又知道自己被注视着。

    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他低头后看到了正在往光门中钻的青凫一族,然后他的身影又消失了。

    谢蛤蟆长袖翻滚一步踏出,双拳虚空开砸,顿时有一道气浪像四周翻滚,空气恍若实质的发出摇曳。

    沉一的身影出现在拳锋之前,他双手展开与谢蛤蟆拳锋相迎。

    一道爆鸣声响起。

    接着有霜雪向四周蔓延,它们凭空凝滞,就像冻住了空气和风。

    又有铜尉抓住这机会腾空往外飞去,沉一双拳挫退谢蛤蟆往后看。

    身影又消失了。

    一名铜尉叫道:“老赵,小心身后!”

    御气飞出那铜尉手臂往下一甩,只见他袖子翻飞,大片的飞镖铁蒺藜散落开来笼罩住了他身后。

    沉一身影出现在他前面!

    这次速度更快!

    铜尉正飞的着急,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顿时心里一沉。

    他反应算快,不见怎么动作肩膀处有两朵鲜花绽放接着是一片片金黄花瓣像飞刀般设想沉一。

    沉一不躲避,花瓣刺在他身上便燃烧,这让他如同浴火怒佛。

    铜尉低头,背后有一柄长枪刺出。

    长枪之后是一名浑身赤红的小神像操持长枪而出,枪出如龙,枪尖尖锐,二者距离极近,沉一不知道不想躲避还是类不仅躲避,长枪直接穿入他胸口。

    伤口处立马有血纹蔓延四方!

    见此铜尉们均面露喜色,接着看到沉一顶着长枪往前冲,又是一巴掌拍在了那铜尉脑门上。

    铜尉身后又有黑影退着飞出,虚空中黑链摇晃,绑住了黑影便拖走消失。

    又是一滩烂泥跌落在地。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雷勇健刚才看到沉一出现那么害怕却没有逃跑的原因。

    他低声喝道:“都别动弹,没走的别急着走!”

    谢蛤蟆补充道:“不只是别着急走,而且不要同时双脚离地露出要逃离这地方的意向,别让沉一认为你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

    “你娘的,这时候怎么变得这么好学?都听道爷的就行了,别废话!”王七麟喝道。

    虽然沉一动手速度飞快,可是他杀银将和铜尉终究需要时间,观风卫一方和青凫们已经抓住时间跑路了一多半,如今只剩下马明和胖四五带领的寥寥几只青凫。

    没人动弹,沉一高居虚空继续俯瞰他们。

    阴气如长龙围绕着他飞翔,他胸口处的长枪被阴气给卷了出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肉芽逐渐愈合。

    王七麟暗暗心惊,问道:“雷勇健,你们干的好事!说,这到底是什么?”

    雷勇健面色铁青,双手死死的握在身后。

    王七麟厉声道:“这时候了你还要瞒着什么?快说,他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沉一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雷勇健轻声道:“是这座阴城之主。”

    王七麟喝道:“别吱吱呜呜的,把事情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这还用问吗?老道虽然没有进入里头,但也能猜到这地方是一座阴城。”

    “阴城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废弃,阴城之主想要进入阳世,却没有机会,于是咱们雷大人与他做了个交易,他送了个孩子下来让这阴城之主附身其中,自己则得到好处在听天监一路飞黄腾达!”

    雷勇健忍不住叫道:“不是我干的,这是我哥哥所为!”

    王七麟恼怒道:“你们真是作死,竟然能干出这种坏事?大苇河改道也是你们干的,是吗?”

    雷勇健说道:“当然不是,上下坡的地陷和大苇河改道都是……”

    “你们干的,就是你们干的!”徐大抢着接过他的话说道。

    黄泉监一边冷眼旁观,牛头看他们展开争吵冷笑道:“听天监,呵呵,难怪陛下,呵呵,原来听天监是一群视百姓之命如草芥的恶党!”

    有铜尉气不过喝道:“闭嘴,你们一群阉党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们听天监?这事还没有查明,休要血口喷人!倒是你们阉党不知道自省,你们才是贪官污吏,你们黄泉监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踏娘的贪官!”

    有头戴哭脸面具的人用纤细的嗓音说道:“我们是贪官却也只贪钱财,可不会像你们这样视人命如草芥!”

    王七麟问谢蛤蟆道:“道爷,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谢蛤蟆想说什么,但看了眼雷勇健后冷笑一声又摇了摇头。

    徐大还对沉一抱有希望,他小心翼翼的冲着虚空中的沉一挥手说道:“大喷子,兄弟是二喷子啊,咱们是自己人,一家人,你还记得我吗?”

    沉一徐徐转头盯着他看。

    徐大讪笑道:“不记得就算了,你可别下来杀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你不能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燃木神刀给撑了起来。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徐爷别怕,只要你不准备离开这地方,他就不会冲你出手。”

    徐大下意识问道:“那现在附在沉一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轻声说道:“无量天尊,这就是沉一,就是你的大喷子兄弟。”

    听到这些话,王七麟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他走向雷勇健说道:“雷大人,把该说的话说出来吧,上下坡和古籍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你再瞒着也没意义了吧?”

    有银将冷哼道:“不错,雷大人,杨大人和赵大人都已经死了,我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死,所以你还是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吧,好歹让我们大家做个明白鬼!”

    牛头阴阳怪气的冷笑道:“哟,雷大人,你如今是众叛亲离啦。”

    他现在最是恼怒。

    其实本来他是冲着听天监内讧来的,得到高良的报信后他并没有准备连同王七麟去对付雷勇健,他要看看雷、王双方谁更强,他会帮助弱者一起去对付强者。

    这自然不是出于侠义之心,黄泉监中无侠义。

    他是想要成为双方之间的胜负手,先协助弱势一方灭掉强势一方,再趁机吃掉弱势一方,来个驱虎吞狼,一统战局。

    结果他的算盘打的怪好的,进入战场后却发现这里有一条过江龙,这过江龙要吃他们全部。

    他们黄泉监最委屈,下来后还没有展示过身手,然后就被震慑了。

    这算什么事!

    所以此时他是恨雷勇健也恨王七麟,有机会拱火他绝不会错过这机会,他很希望这两帮人能无视自己一方的存在先内战一场。

    可惜他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话一出口,雷勇健和王七麟都看向他们一伙人。

    有银将提议道:“咱们听天监素来与黄泉监不和,黄泉监这群阉党仗着在陛下面前得宠,一个劲的诋毁咱们,害的咱们被朝廷掣肘,更有许多兄弟死于莫须有之罪,如今阉党就在眼前,咱们先摒弃成见一起做了他们怎么样?”

    王七麟轻轻颔首:“咱们之间的矛盾是内部矛盾,确实应该先一起铲除外部矛盾……”

    一听这话黄泉监这边急了,高良叫道:“王大人,你言而无信!”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要我言而有信,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否则我们之间的协议就作废!”

    话音落下他重新看向雷勇健:“说,雷大人,上下坡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雷勇健沉默了一下,说道:“六十年前荆楚大旱,上下坡打井的时候挖出了这座阴城,然后村子中开始往外出一些冥器阴器,上下坡乃至周边村子靠此富庶起来。”

    “十六年前我兄长就任古籍乡小印,他上任伊始便调查这阴城,很快查出端倪。”

    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叹了口气:“他起初以为这仅仅是类似盗墓之事,可是经过他细查发现并非如此,当地百姓在这阴城里祭祀一个阴灵,并将它称之为阴城之主。”

    “老百姓所得到的东西,并非是他们所说那样从尸首上得到的,而是祭祀阴灵后得到的奖励!”

    “你们知道他们用什么祭祀这阴城之主吗?”

    雷勇健看了沉一一眼,冷笑一声:“是活人!活生生的人!”

    “上下坡中没好人,古籍乡中多坏人!他们仗着当时世道不稳,从各地或者买来或者拐来一些流浪汉和孤儿,用他们来做祭品!”

    “我兄长看不下去,捣毁了他们的祭坛,从中也带出了一些阴器冥器,结果……”

    “结果你跟我们吹牛逼?”王七麟不耐的打断他的话,“雷大人你糊弄三岁小儿呢?这些全是你们编纂的故事吧?”

    “依我猜测,是你那个贪心哥哥发现了阴城里头有个大阴灵,这大阴灵手中有宝贝,于是他从中偷走了一些阴器冥器,结果以此触怒了这大阴灵,才导致后来的天灾发生!”

    “是不是?”

    徐大说道:“肯定是,没跑了!”

    胖五一钦佩的说道:“七爷真是火眼金睛,又查出来一桩真相。”

    说完后他昂头挺胸的转身去看族人,冲族人们说道:“看到没有,七爷英雄盖世,没有人能糊弄的了他!”

    青凫们并无声息,胖五一不悦得说道:“你们怎么没有……”

    背对他们的谢蛤蟆低声道:“胖仔,闭嘴,别再说话!”

    雷勇健喝道:“王大人休要胡说,诽谤朝廷大员的名声,这是……”

    “那你们还想谋害朝廷大员呢。”王七麟再次打断他的话,“你别给我扣帽子,刚才我说的就是事实!”

    雷勇健怒道:“你说的不是事实,好,我告诉你事实。”

    “事实是我兄长本想封锁这阴城将信息上报,可是他夜里做梦梦见阴城之主来找他,要与他做个交易。”

    “他要我兄长将一个孩子给他带下去,他会给我兄长一些冥器,靠这些冥器能调动阴兵冥将,我兄长猜到这孩子有问题,没有这么做,而是想带走孩子去找听天监高层汇报,让他们来调查此事。”

    “结果他没料到这一举动……”

    “又吹牛逼!”王七麟不耐烦了,“你别给你那恶心兄长脸上贴金了,日您亲娘的,你那兄长能干出点好事来?这绝不可能!”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谢蛤蟆悠悠然转过身,说道:“你兄长没有带走孩子,而是把他真送进阴城里头了,阴城之主想要占据这孩子身躯逃出阴城,结果一个修为高深的老和尚到来。”

    “老和尚以法身镇守阴城之主,可惜这阴城之主厉害,他无法力斩,只能以佛家大神通,将他给封印在这孩子体内。”

    “孩子魂魄飞散,阴城之主取而代之,但却也因此变得浑浑噩噩了,恍若疯子,是不是?”

    雷勇健摇头道:“孩子没有魂飞魄散,他的魂魄跟阴城之主融合到了一起,那高僧带走了孩子并收他为徒,授他佛法,要以佛法感化那阴城之主,令他此生再不毁坏苍生!”

    王七麟摇头道:“你兄长雷勇杰,他可真是个畜生。”

    雷勇健怒声道:“王大人,口中积德。”

    听到这话王七麟让开,说道:“徐爷,那你来上阵评价一下这畜生吧。”

540.跑路,跑路

    王七麟本来以为要有一场精彩的喷戏展开,结果徐大低头不语。

    他愣了一下,谢蛤蟆突然开口说道:“无量天尊,如今真相已清,事情恐怕不好办了。”

    王七麟顺他的话问道:“道爷何出此言?”

    谢蛤蟆说道:“七爷你瞧,咱们听天监方面,雷大人是靠毁灭百姓得到的前程,而咱们观风卫里又有一人乃是阴城之主所化,黄泉监得到这些消息,怎么会不去大做文章呢?”

    雷勇健和身边一行官员下意识看向面具人。

    面具相隔,王七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变化,不过能猜到此时一定很精彩,黄泉监方面估计已经懵了。

    这从他们的躁动能看出来,这帮人下意识的凑到了一起。

    牛头面具当机立断,他喝道:“如今咱们都是一丘之貉,啊呸!如今咱们都是难兄难弟,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阴城之主在看守咱们,咱们谁都别想逃出去,所以我们黄泉监怎么去以此做文章?”

    谢蛤蟆说道:“雷大人的兄长既然能从这里头逃出去,他自然也知道逃生的法子,只是这法子不能告诉咱们。”

    “换句话说,咱们知道了雷勇杰大人的黑料,他怎么可能让咱们活着出去?”

    雷勇健身边的银将和铜尉们纷纷拉开了与他的距离,都在冲他虎视眈眈。

    见此雷勇健冷笑一声,说道:“谢道长果然老江湖,挑拨人心很有一套呀,不过你想用在我身上那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这一招对我没用。”

    他冲左右喝道:“诸位同僚,一点没错,我知道逃出去的办法,我也会带你们逃出去,毕竟你们都是我兄长的心腹,即使你们知道这些密辛也无关紧要。”

    这话显然不是很有说服力,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不动声色,并没有回去。

    雷勇健一点不慌,他笑道:“诸位同僚请相信本官,就像我家兄长相信诸位。”

    “诸位自己寻思一下,既然我兄长派你们来与我一起剿灭观风卫,自然是极其信任你们的。”

    “咱们连观风卫都敢杀?这可是造反灭门的大罪?但我兄长依然派你们前来且你们也来了,自然是与我兄长之间互相信任。”

    “这样一来你们即使知道我兄长当年所作所为又能怎么样?我兄长会因此对付你们吗?不?我们都一起杀害过观风卫了,他这点黑料又能算什么?”

    这话就很有说服力了。

    一行人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个道理?咱都一起干了灭门的买卖了,还怕再知道点彼此黑料?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谁还能跑去找朝廷自首不成?

    反应过来后这些人又回到了雷勇健身边。

    雷勇健露出悠然自得的笑意。

    他又看向黄泉监一方,说道:“诸位公公,你们若想跟随我一起离开这座阴城,那也必须得与我踏上一条船。”

    “我可以带你们离开,并且相信你们出去后不会用我兄长的往日所为去作妖,但你们得赢得我的信任——”

    “简单说吧?你们得与我等一起杀死观风卫这些人!”

    “这是投名状!”

    听完他的话牛头顿时阴笑一声:“哈哈哈,雷大人所言甚是,这投名状我们纳了。”

    他挥挥手,身后一行人展开。

    王七麟冷静的看着他们的动作,说道:“我们之前可是有协议的,一起对付雷氏,我可以帮你们拿下雷家兄弟的脑袋,这可是一个金将一个银将?比我的脑袋值钱多了。”

    牛头摆摆手笑道:“错了错了,王大人,你可是说错了,最值钱的脑袋是自己的脑袋,自己要是没了脑袋,那不管是功名利禄还是锦绣前程,都将化为云烟。”

    “所以,咱家今天的首要任务是保住自己的脑袋。”

    “再者,雷大人的脑袋确实很值钱,可你王大人的脑袋也不便宜。你或许不知道吧,蜀地早就知道你们观风卫的任务了,已经有人下了格杀令,你王大人的脑袋可以换珍珠一斗、黄金百斤、十万大山一座山头!”

    王七麟皱眉道:“其实咱们现在还有个共同敌人,内斗不合适吧?”

    雷勇健笑道:“王大人终于害怕了?”

    谢蛤蟆悠悠道:“是呀,他害怕你们会有人能逃出去,泄露我们家沉一的真实身份。”

    一个银将脸色一沉,惊疑的问道:“什么意思?这沉一还保持理智?他们跟阴城之主是一伙的?”

    黄泉监一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纷纷扭头看向悬在空中的沉一。

    雷勇健断然道:“绝不可能!阴城之主本身便没有理智,他回到这阴城后汲取玄阴风能恢复高超的修为、能成为曾经的阴城之主,可是不会拥有他未曾有过的理智!”

    谢蛤蟆抚须笑道:“傻比,老道的意思是再见啦诸位,我们先走一步,你们自己去面对这阴城之主的愤怒吧!”

    他伸手往后指了指,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走动,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扇光门跟前。

    王七麟冲众人耸耸肩迈步进入光门,谢蛤蟆接着也进去了。

    沉一瞬间闪身来到,冲他凶猛出拳。

    拳风呼啸,声如鬼泣!

    谢蛤蟆挥臂与他交锋,接着这股力量被砸进了光门中。

    他消失在光门中。

    光门闪耀,化作八门,八门跟走马风车一般迅速旋转,越转越快最终消失在大殿里。

    雷勇健一方和面具人一方都傻眼了。

    高良叫道:“没关系,观风卫还有许多人在这里,他们不可能不管这些人……”

    “等等,这些人为什么不动弹?”又有人问道。

    牛头脚尖点地如苍鹰起飞,沉一立马消失,身影迅速出现在他身前。

    见此牛头面具反应很快,立马改成双脚落地,正要出手的沉一一甩手臂扫在地上,地上青石板上顿时出现一道沟壑。

    牛头面具不再看他,而是贴着地面飞快的冲向目标,他的手掌挥出一道道刀风如暴风雨一样飞到了徐大、马明和青凫们身上。

    刀风比刀锋更犀利,扫过之后他们纷纷断裂并被吹起。

    全是纸人!

    牛头气的抓起马明的半截纸人给撕碎,厉声道:“娘的,他们什么时候用纸人换掉的真人?这个什么狗屁阴城之主,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吗?”

    雷勇健沉声道:“公公别着急,谢蛤蟆那道士修为很高深,我兄长曾经打听过他,江湖上压根没有这么一号人,相传他乃是域外天地来到咱们中原的奇人异士。”

    “不过咱们也不会有事,诸位放心好了,阴城之主守卫阴阳门不许活物离开阴城不错,但不代表没有办法离开,否则以前上下坡和古籍乡的乡民怎么能进入其中盗取冥器阴物并顺利离开?”

    “其实离开这里的法子也简单,只要以独特的祭礼去祭祀他即可,让他知道我等都是阳间人不是阴间鬼,且是阳间善人,这样他会网开一面放咱们走的。”

    牛头好奇的问道:“请教雷大人,这祭礼是什么?”

    雷勇健不动声色的看看左右,向他走去说道:“公公到我近前来,这祭礼不能外泄,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而这也是为了获取你们对我的信任,我才愿意告诉你……”

    两人走到一起,雷勇健手腕一抖,袖子中有电光神雷劈出。

    几乎同时牛头面具身上冒出来两个人影,它们一左一右去抓雷勇健。

    但电光神雷出现极快,见此牛头面具大惊,赶紧向后退并顺势让两个人影去挡住自己。

    轰鸣雷声下,电光神雷炸碎了两个人影,牛头面具借着这机会倒退出去拉开距离。

    他落地后勃然大怒:“姓雷的,你果然不怀好意!”

    雷勇健冷笑道:“公公又是怀了好意吗?”

    高良说道:“大人,咱们上去做了他们吧,观风卫逃跑,姓雷的这伙人不会相信我们的,他们为了保住雷勇杰那混账的秘密,一定会先杀了咱们再行祭礼出去。”

    双方对峙。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一个铜尉下意识问道:“什么声音?好像下雨了?”

    哗啦啦的声响越来越响亮,很快变成轰隆轰隆的——瀑布声?

    雷勇健愣了愣,猛的大叫道:“日他亲娘!日观风卫全员的亲娘,他们打开了阴阳门!他们也有办法打开阴阳门,坏了,他们要用大苇河的水来淹死我们!”

    有人听到这话下意识往外跑,想要趁着河水灌溉下来之前冲出去,结果他刚飞起来便感觉到浑身冰冷。

    沉一杀到了!

    很快又是一具烂泥般的躯体落在地上,有滚滚流水冲击地面,将这尸体给冲的翻滚起来。

    阵势乱了,人心散了。

    雷勇健挥手喝道:“都不必惶恐,你们随我穿过黄泉路去鬼门关,我有阴司起兵号,能吹开鬼门关,只要鬼门关开,那就别说是小小的大苇河之水,就是黄河水也不怕!”

    河水流淌而来,一个人忽然抖动了一下,他伸手抓了把水在鼻子上嗅了嗅,叫道:“水中有蛊虫,都小心!”

    “二哥,什么蛊虫?”有人下意识要腾身飞起,可是扭头看到沉一就在头顶,又老实下来。

    二哥咬牙说道:“观风卫好狠,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蛊虫,很古怪,蛊虫极其细小,很不好对付,赶紧走,我们必须得赶紧离开这些河水。”

    “跟我走!”雷勇健威严的一挥手。

    他们推开低头张嘴的死人,迅速穿过山洞走到了青铜大门之前。

    看着这座高大广阔到夸张地步的大门,众人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雷勇健笑了笑掏出一只通体黝黑的号角准备吹奏,一阵寒风吹过。

    他手中的号角没了。

    沉一拿走了起兵号,他看着起兵号,手掌在上面摩挲了几下,忽然一抓手。

    又有一枚通红的号角出现在他手中,雷勇健见此大叫一声:“我的收兵号!”

    青铜大门不再打开,简直是严丝合缝。

    那银将一把抓住雷勇健肩膀沉声道:“雷大人,先别管开门了,先赶紧以祭礼去祭祀这阴城之主,让他许可咱们离开。”

    有人叫道:“万万不可,俞大人此言差矣,我们要离开只能原路返回从那阴阳门冲出,现在阴阳门打开,观风卫一伙人肯定守卫在门外,咱们一旦出门,岂不是羊入虎口?”

    “那怎么办?”

    “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路!”

    “肯定没有别的路了,就赶紧行祭礼咱们去冲阴阳门,咱们这里好手众多,还能冲不出去?”

    “对,赶紧行祭礼,这是当前看来唯一的法子了!”

    大苇河河水凶猛,流水湍急,很快已经有水流过来了。

    雷勇健愣愣的看着沉一两手说道:“要行祭礼,得过鬼门关去望乡台,穿越三生石、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抵达酆都城,然后去找阎王殿,再挨个过十八层地狱最后进入供养阁,祭礼需要在供养阁才能举办……”

    “那我们赶紧走呀。”有人下意识说道。

    后面的人绝望的给他一巴掌吼道:“你不动脑子吗?这就是鬼门关,我们根本进不去!”

    牛头沉声问道:“雷大人,要开这鬼门关,除了用起兵号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吗?”

    雷勇健说道:“自然是有的。”

    “那还不赶紧用!”

    雷勇健无奈的说道:“可是那得用到其他冥器法宝,最好是有天门钥!”

    “那你就用呀!”牛头不耐的说道。

    雷勇健悲怆的说道:“我没有!天门钥在我兄长手中,我只有这起兵号和收兵号!”

    “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破开这鬼门关?”牛头冷飕飕的问道。

    雷勇健失魂落魄的摇头。

    到了如今,生死临头,他也惊慌了。

    牛头沉默了一下,问道:“诸位大人有办法打开这扇门吗?”

    雷勇健再度摇头。

    绝望的摇头。

    牛头断然道:“那便在这里祭祀阴城之主,或许也有用!”

    雷勇健暴躁的说道:“没用,只有进入供养阁才有用!进去之后杀人,以头颅为祭礼,敬献阴城之主……”

    他正说着话,一把刀贴上了他的脖颈:“那么咱家失礼了,先借大人的大好人头一用,我们要以你血祭这位阴城之主,看看能不能得到他的宽恕放我们离开!”

    雷勇健挥手,浑身有小鬼冒出扑咬牛头。

    牛头挥刀劈开小鬼,雷勇健已经抓住时机退进了银将和铜尉们之中。

    他愤怒的看向牛头说道:“这时候了你还要内讧?果然,你们阉党不可信任,鼠目寸光!”

    “听天监诸将听令,防备他们,若有意动,格杀勿论!”

    牛头冷冰冰的说道:“哈,格杀勿论!诸位大人请搞清楚,我们落到今天这绝境,全得感谢雷大人,诸位自己想吧,是要继续听从雷大人的调令,还是我们一起联手做了他去给阴城之主送上祭品!”

    “如果阴城之主收下这祭品,那咱们可以离开此地,这是最好。”

    “若是阴城之主不肯收下这祭品,那咱们就一起去闯关往外飞出,到时候阴城之主不可能同时拦住咱们所有人,所以那时谁能逃出去谁会陨落于此,便各安天命!”

    一个戴哭脸面具的人轻轻笑道:“不错,诸位大人可是想好了,若是咱们双方合作,那到时候冲关的人至少有二十个,逃脱几率还是很大的。”

    “如果你们听从雷勇健的话,那咱们就得先内讧,到时候能残留多少人?又有几人能逃出去?”

    雷勇健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他抬头看向虚无灰暗的苍穹,多希望这一刻有光可以照进来。

    今天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

    王七麟站在上下坡沉降河段的下游盯着河底那冒出来的大洞。

    周围一圈人,岸上还有一圈人,队伍空前壮大。

    汹涌的河水灌入其中,巫巫站在大洞上游,手中端着她的本命神蛊触蛮氏。

    大蜗牛般的触蛮氏两角蠕动,连连有一点一滴的水渍流入水中再进入大洞里。

    他们等待着有人从这里逃出来,手里家伙什齐全,做好了打地鼠的准备。

    徐大有些魂不守舍,提醒道:“大家伙都要把眼睛放亮点,万一冒出来的是光头你们可别下手。”

    他又扭头看谢蛤蟆:“道爷,喷子在下面真没事吗?他那是怎么了?”

    吞口说道:“徐爷安心好了,高僧不会有事的,你看他在下面的时候那么厉害,那么威风。”

    白猿公抚摸着剑刃说道:“没想到那喷子修为很高深,以前他与道爷交手应当是没有用出全力呀。”

    谢蛤蟆点点头说道:“无量天尊,徐爷确实不必担心,沉一在里面很安全,你不如为姓雷的和黄泉监那两伙人担心,他们怕是出不来了。”

    白猿公咂咂嘴说道:“黄泉监那些人,真倒霉,真可怜。”

    王七麟说道:“我给过他们机会了,想要带他们一起离开阴城,可是他们自己不愿意,非要与我们为敌,那我也没办法了。”

    既然黄泉监一行人敢死,他不能不敢埋。

    等了许久无人上来,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问道:“道爷,沉一怎么上来?他还会……”

    剩下半句话他没问。

    谢蛤蟆说道:“他会上来的,那阴城已经不是他的了,这地方不该存在。”

    王七麟诧异,走过去低声问道:“地下的阴城到底怎么回事?”

    谢蛤蟆沉吟了起来,见此他便摆手道:“如果你不方便说,就不必说了。”

    老道士摇摇头,轻声说道:“无量天尊,七爷误会老道了,老道只是不知道猜测对不对,还需要验证。”

    “如果老道猜测对的话,下面的阴城是一座隍城,城隍的隍城。”

    “沉一,是上一任的城隍,他的职责是守护隍城和封锁隍城,前朝更前面的时候,天庭地府人间三界共存,阴差们抓到鬼后便是送入隍城中。”

    “所以沉一进入后,恢复本性和修为,他要守卫这个阴阳门,不许鬼祟从中逃脱,所以我们进入城中后会被他给看守住,谁逃他就灭谁!”

    王七麟说道:“那以前进入城中的百姓可以返回,这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面色复杂的说道:“无量天尊,雷勇健已经说过答案了,以祭礼去祭祀,向城隍证明自己的阳间人身份,然后城隍便会放过他们。”

    “去哪里祭……对了!”他想起过了鬼门关在石台上看到的字,赶紧写出来给谢蛤蟆看,“道爷你见多识广,这是什么字?”

    谢蛤蟆看后说道:“第一个是望,第二个是乡,你们上了望乡台?”

    王七麟忍不住挠了挠鼻子:“望乡台?传说中阴间的望乡台?”

    谢蛤蟆点点头:“就是那个望乡台,那没错了,下头就是一座隍城,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荒废但又保留至今的隍城。”

    “老道明白了,难怪这里会有一个古怪得野城隍,白云间那城隍,恐怕本来就是要来这座隍城上任的!”

541.地塌陷,隍城没(周一求推荐票哈)

    大唐盛世,炎黄子孙的盛世。

    王七麟看过一些资料,上面说一直到唐宋时代,九洲各地还有城隍庙和仙家祠,但是到了前朝,朝廷得天下于不义、治天下于不仁,天上地下出现诸多异动。

    从那之后城隍庙便不见踪影,妖魔鬼怪横行天地间,人族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斩妖除魔。

    在此之前修士们的主要任务是求长生求不老求大道,但之后修士们改成为朝廷效力或者各宗门与朝廷联合一起对付妖魔鬼怪保护百姓。

    按照王七麟的推测,或许是在前朝某个时间段,城隍们被召集离开人间地界,城隍庙、土地庙这等地方多数消失,失去踪影。

    简单来说阴间只管拉鬼,不管人的事了。

    但是这里遗留下了一座隍城,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留下,反正这隍城也被荒废了,里面的城隍没有被召回,还有个新城隍到来要来接任。

    总之地府阴司在本地的工作有点问题。

    最终阴司未能将城隍带走、将隍城毁掉,但隍城与地府之间的联系断掉了,成了一座地下空城。

    恰逢其会碰到旱灾年份,村里打井竟然打通了隍城所在的地下空间,村民们发现了隍城。

    期间他们找到了安然进出隍城的法子,靠里头的东西来过日子,被困隍城的原城隍想要离开,或许与他们做交易却没能成功,最终时间到了十六年前,雷勇杰来到乡里做小印,并发现了这座地下隍城。

    原城隍与雷勇杰做了交易,他不知道给了雷勇杰什么,反正雷勇杰将少年时候的沉一送了下去,让他附在了沉一身上。

    也是那时候,无风长老到来。

    他与城隍应当是有一场大战,最终城隍未能带着原有意识来到阳世间,而是与沉一的意识进行了交融,成了一个新的人格,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格。

    无风长老将他带走,收为座下弟子,这才逐渐有了今天的沉一。

    至于大苇河改道和上下坡的地陷坠落原因,王七麟有许多推测但也只是推测,他还不敢确定哪个是真相。

    不过他能够猜到,大苇河诡事与这座隍城关系紧密,他和胖五一曾经见过的那些小泥人都是隍城阴兵在人间界的样子,它们依然在给隍城拉人。

    正常来说它们应当是勾魂和带走阳寿已尽的鬼,可是此地隍城乱了套,它们便去自己害人将他们变作鬼然后带入隍城中,并将它们排成队列站在四座通道之前。

    就好像鬼魂们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进入隍城。

    想到这里的时候?王七麟忽然将这件事与梦中地球的一些场景做了融合:

    地府和隍城的运行好像是由智能控制?阴兵阴差和城隍们则是智能操纵的机器人,智能出现问题,地府和城隍的运行终止。

    可是机器人们没有得到正确指令?它们继续按照规定程序运转,去时不时的带来一些鬼魂进入隍城……

    他觉得这个理解没什么问题?但他没法讲给其他人听,因为他要讲明这件事,首先得给众人讲明什么是智能什么是系统什么是机器人?那可就费劲了。

    他们等待了大半天和半个夜晚?等到时间过了午夜?谢蛤蟆让王七麟将白云间叫了出来。

    他对小黑鬼说道:“无量天尊?白大人,老道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去了之后用心感应,看看能不能感应到什么。”

    王七麟问道:“现在下去安全?”

    谢蛤蟆说道:“应当安全了,即使不安全也没事,老道有自保之力。”

    顿了一下,他看向白云间又说道:“有本地城隍在此,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云间蹲下抱着头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又要见什么人?”

    王七麟说道:“去一个空旷安静的地方,运气好的话,应当见不到活人了——不对,还能见到一个活人。”

    白云间听到这话才总算打起一点精神。

    王七麟也要下去,谢蛤蟆摇头道:“算了,七爷,你留在上面统领全局吧,下面交给老道。”

    听到这话王七麟只好答应。

    主要不知道下面隍城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沉一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谢蛤蟆修为高深、通晓道术无数,他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强敌,或许没有一战之力,但一定有逃跑之能。

    王七麟就不下去给他拖后腿了。

    谢蛤蟆带着白云间随河水而下,一行人担忧的等在四周。

    胖五一拿了一条烤鸡腿给王七麟,王七麟拒绝了,他又给徐大,徐大也拒绝了。

    他最后给到吞口,吞口张开大嘴,然后有几道目光看过来。

    于是吞口说:“我我不饿。”

    在他们心焦等待下,谢蛤蟆终于逆流飞了上来,背上一个人,正是沉一。

    沉一昏迷过去,面容安静,完全是一个俊美的和尚。

    谢蛤蟆上来后便急匆匆的说道:“七爷,赶紧走,都快走!”

    “怎么了?”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说道:“这地方马上就要地陷了,整个隍城范围都要地陷下去!”

    王七麟顾不上问怎么回事,他收起道法船,召集众人赶紧撤。

    胖五一积极的说道:“我们族人都在这里,大家伙骑着我们就行!”

    一个青凫鼓着胖腮说道:“你说什么傻话?胖五一?好青凫不能被人骑!”

    胖五一说道:“不愿意被骑那你就别在这里了,反正我让七爷骑。七爷乃是英雄豪杰,古有周仓给关二爷扛刀,今有我胖五一给七爷为骑!”

    谢蛤蟆焦急的说道:“别无量天尊的磨蹭了,赶紧走!”

    十几个青凫跑过来,他们一人一匹马还要有盈余,青凫迈步,山野快速在他们视野中掠过。

    它们跑了几步脚下响起轰隆隆的闷响……

    徐大叫道:“幸亏我们跑的及时,不过这声音怎么不大对头?”

    谢蛤蟆大叫道:“无量你娘的天尊!跑错方向了——算了算了,加快速度加快速度!”

    青凫们纵步狂奔,脚下土地变为碎块,层层塌陷。

    王七麟反应快,往南方一指喝道:“侧着跑!”

    胖五一转向,一个跳步出去十丈远!

    很快。

    地陷危机顿时解除。

    他们站在一座山岗上往下看,看着大地在轰鸣声中坍塌,一条庞大丘壑出现,汹涌的大苇河断流了!

    河水填入了丘壑之中,可以预料不久的未来这里将会出现一座狭湖。

    一行人排成一行看着这一幕。

    天灾可畏!

    众人坐在高大的青凫上可以看得更远,青凫们很好奇,他们也想看的远,于是有的青凫就站在同伴的背上……

    两匹马叠罗汉,这场景王七麟也是第一次看到。

    然后又有一个青凫跳了上去……

    白猿公着急的问道:“道爷,怎么回事啊?”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说道:“无量天尊,这座地下隍城早就该被毁掉了,七爷,那啥,咳咳,那啥,就是老道吧,你知道的,人力有时尽……”

    他吱吱呜呜的说着,越说越是忸怩。

    王七麟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道爷,您又翻车啦?”

    谢蛤蟆尴尬的说道:“这个这个,也不是啦,就是,就是有点事没算准,车轱辘摇晃了两下。”

    “麻烦您直接说事。”王七麟抠了抠耳朵。

    但他猛的又瞪大眼睛:“不会是姓雷的那两伙人跑了吧?”

    谢蛤蟆摇头道:“这倒没有,他们全死了,雷大人脑袋被人砍掉了,好像被当做了祭品。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内讧,只有两人是被沉一给宰了,剩下的全是自相残杀而死。”

    徐大问道:“那你哪里翻车了?”

    谢蛤蟆苦笑道:“老道以为白云间是本地新城隍,其实它不是,它是阴间使者,前来负责毁灭这座地下隍城。”

    “不知道阴司怎么安排的,白云间没能成为完全的阴间使者,它的造化被黄鼠狼小双给分走了一部分,也就是说,小双吸取了它一些气运,所以才能长出双尾,拥有修为。”

    “老道带他们下入隍城,并且一路穿过鬼门关、望乡台等地方,直到轮回隧道,他们才接收到阴司残留的旨意,使用了可以毁坏这座隍城的法术。”

    说到这里,谢蛤蟆有些感叹:“不知道这是不是九洲中最后一座隍城,如果是的话,那就这么毁灭是多么可惜。”

    王七麟问道:“沉一呢?沉一怎么样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沉一没事,他只要不是在他的所属地盘上,还是你熟悉的那个沉一。”

    王七麟摸了摸沉一的光头,轻叹道:“让他一辈子做个傻子也挺好的。”

    “那白云间和他的黄鼠狼呢?”王七麟又问。

    谢蛤蟆指了指正在承载河水的地陷说道:“估计在里面找了个洞躲起来了吧,他不喜欢与人交往,或许躲在里面挺好的。”

    王七麟摇摇头,走到地陷处双手护在嘴边做喇叭状喊道:“老白老白,你快出来吧,回到我的船上去!”

    “老白老白,我的道法船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别留在这里,留在这地方有什么意思?”

    “我不回去!”下游传来一个喊声。

    王七麟心里一喜,笑道:“老白老白,你不回去那就留下吧,这个地方以后会有许多水鬼到来,不信你看着吧。”

    “而且这条大苇河是真定府和好几座城池的母亲河,突然断流一定会引发听天监和衙门的怀疑,你等着吧,后面一些日子会源源不断有人来有人下水的,到时候他们会找你的……”

    白云间骑着湿漉漉的黄鼠狼跑来了,话语带着哭腔:“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七麟问道:“你猜呢?”

    “不是?”白云间试探的问道。

    王七麟笑了:“猜错了,你可以再猜一次。”

    白云间抽抽噎噎的回到道法船。

    道法船中倒是安静,除了王七麟外没人能打扰到他们。

    王七麟安慰他道:“别难过啦,我以后肯定会出海的,到时候把你送到一座海外孤岛,到时候你可别嫌弃孤单!”

    “不嫌弃不嫌弃。”白云间激动的说道,“七爷,你要说到做到呀!”

    吞口痛苦的闭上眼睛:“这声七爷一叫,我感觉他是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王七麟去找了片空地点燃蜃脂烛,让众人一起进去歇息。

    胖五一、胖四五带着青凫的老老少少们来找他,其中赫然有一只只青背大蛤蟆。

    王七麟看到后眨眨眼:“这就是幼年青凫吗?”

    他伸手戳了戳大蛤蟆的屁股,大蛤蟆赶紧往前跳,躲到胖四五身后。

    见此他便乐了:“嘿,大明湖里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胖四五挺不乐意的说道:“七爷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戳我侄女的屁股?”

    王七麟一怔:“它是、是姑娘?”

    一群大胖脑袋齐刷刷的点。

    王七麟咳嗽一声赶紧改变话题:“你们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听这话,青凫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我们找来的呀。”

    “是啊,我们打听着找你呢,这一路很辛苦。”

    “不辛苦,七爷说了要来真定府,然后到了真定府一打听就能找到罗坝县,再在罗坝县一打听就能找到这里来。”

    “不过确实挺累的哈。”

    屋子里就跟开了个养鸡场,王七麟开始体会白云间的痛苦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安静都安静,诸位听我说,你们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你们走后没几天,有一群人来找我们了,他们特别凶。”

    “是呀,抓到我们就说,找到一群好奴隶。”

    “真气人,要不是打不过他们,我一定要揍他们一顿!”

    “他们还想审讯我们,不过我们跑的快,道爷留下了一个八门阵,我们拖延了一下,然后就从开门跑路了。”

    王七麟下压双手说道:“能不能让胖四五来说话?你们这里谁当家?让当家的出来说话!”

    其实在七嘴八舌之中他已经大概搞清楚情况了,就是他们离开牛郎沟后又有一伙人去了牛郎沟,这伙人修为颇高,找到青凫然后便要抓他们。

    至于这伙人什么身份,王七麟估计青凫们不清楚。

    结果他还是小看了青凫。

    胖四五跟他说:“这伙人是来自海外一座叫孤舟岛的地方,他们是来找你的,七爷,虽然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

    “对,就是冲七爷来的,因为他们问我们之前谁在牛郎沟里开过杀戒!”

    “七爷你开过杀戒,应该是杀了他们朋友,他们来报仇的。”

    王七麟沉吟道:“孤舟岛?我怎么不记得跟这地方有什么过节?”

    胖五一说道:“七爷可能你不经意间杀过什么妖魔鬼怪,结果那妖魔鬼怪跟孤舟岛有关系,对吧?”

    王七麟点头,确实应该如此。

    他已经好几次听说过这个地方,估计以后得去海外跑一趟,亲自看看孤舟岛上是怎么回事。

    青凫们奔袭一路又跟着担惊受怕了好长时间,王七麟便安置他们去睡觉。

    蜃脂烛的院子倒是够大,他们完全可以住下。

    睡到天蒙蒙亮,大家伙便起床了。

    倒不是王七麟心疼蜃脂烛不舍得继续烧下去,而是外面接二连三出现本地百姓。

    大苇河下游一段断流了,天一亮老百姓们便来了。

    隍城面积巨大又深入地下,它的毁灭所引发的地陷很深,河水一时半会怕是填不满这地方。

    老百姓们看着深而广阔的地陷惊呆了,有人当场流下眼泪: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要靠大苇河吃饭的,大苇河断流,他们的庄稼怎么办?

    王七麟去安抚他们,说道:“诸位乡亲们别着急,这大苇河的流量很大,要不了多少日子就会将这地方给填满,到时候河道中还是会有水的。”

    “对,而且荆楚之地多雨,再来一场暴雨,这地方填起来就更容易了。”徐大也去帮腔。

    有老百姓绝望的叫道:“哪里有雨?今年入春到现在一点雨水都没有,我们吃水都要靠大苇河的,如今大苇河断流了,我们怎么吃水?”

    王七麟觉得不对劲,荆楚一带自古以来就是多雨之地,怎么可能一春没有降雨?

    他又联想到去年冬季的北方大雪灾,隐隐感觉这些日子来九洲气候不对劲。

    谢蛤蟆说道:“诸位莫怕,老道可以为你们求雨,求一场大暴雨帮助你们解除干旱之苦。”

    他轻抚花白长须飞了起来,对闻讯而来的老百姓们说道:“此次大苇河断流是有原因的,盖因此地河道中藏着一个大妖魔,如今妖魔已经被我们听天监观风卫的王大人给除掉了,那一仗打的天崩地裂,这才有河段陷落。”

    “不过从此之后大苇河再无大妖魔,像以前莫名其妙死人的事不会发生了,而且河里的鱼虾从今往后就能吃了。”

    “你们看这个地方,以后这里会是一座大湖泊,湖泊深则鱼多,以后你们可以靠这地方做渔夫养活家里人,这不比以前更舒服?”

    老百姓们听着他洪钟大吕般的声音纷纷下跪:“见过老神仙。”

    “拜见老神仙。”

    “感谢王大人斩妖除魔!”

    王七麟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谢蛤蟆飞了下来,王七麟问他道:“道爷,你真能求雨吗?”

    “求雨还不是我道家拿手好戏?”谢蛤蟆轻描淡写的笑道。

    闻讯而来的胖四五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笑容——

    王七麟之所以能判断出他的心思,是因为他笑的时候歪了嘴,人只要歪嘴笑那肯定没好心思!

    谢蛤蟆看向了青凫们,又说道:“再说,有青凫在,求雨之事何须麻烦老道?他们就能轻易做到。”

    胖四五赶紧摆手:“做不到做不到,道爷你不要逼良为娼。”

    “你想说强人所难?”徐小大问道。

    胖四五眨眨眼,再次摆手:“做不到做不到,道爷你不要逼良为娼、强人所难。”

    谢蛤蟆道:“什么意思?求雨对你们青凫一族还不简单?”

    胖四五连连摇头:“做不到,我们真做不到。”

    八喵跳起来点头,然后指着他又指向天空,随即跑到一片干巴巴的沙土地上指了指地面,并挥爪挖了个小洞,伸出舌头在小洞里舔了舔,忽然倒地,四肢笔直、尾巴僵硬。

    死了!

    王七麟没理解它的意思:“八喵你这是要说什么?”

    八喵沮丧的爬起来,它骨碌碌的转了转大眼睛,突然歪头看向巫巫,并认真得盯着她看。

    巫巫下意识捂住胸口:“你看什么?”

    八喵撇撇嘴,它跳起来在徐大裤裆挠了一把又跳的更高在徐大胸口挠了一把。

    巫巫顿时大叫:“八喵耍流氓啦!”

    徐大叫道:“哎哟,八喵你耍流氓,你怎么能对你大爷耍流氓呢?咱们一家人呀。”

    王七麟要哭了,这它娘什么猫什么人?怎么突然之间玩骚活?

    他以为八喵在捣乱,阴沉着脸作势要揍它。

    八喵又垂头叹气。

    徐大琢磨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七爷,刚才八喵不是想要占大爷的便宜,它是不是想要告诉咱们什么?”

    八喵赶紧点头,玩命点头。

    常年磕头的训练成果出来了,它点头都点出残影来了。

    王七麟道:“它要告诉咱们什么,会跟你的鸡儿和咪咪——明白了!”

    “鸡咪!”他叫道。

    “大鸡咪!”徐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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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他们两个的话,八喵高兴坏了,

    它原地翻了好几个跟头,站起来后继续点头,然后又指向胖四五并指向天空,把它刚才那一套动作重新来了一遍。

    王七麟和徐大仔细看着它的动作,然后对视一眼:“你明白它的意思吗?”

    徐大不好意思的笑道:“七爷,你以后管管八喵,别让它偷看大爷洗澡或者上厕所,大爷有些秘密,不想公之于众。”

    “滚!”

    他怒视徐大一眼又扫了胖四五一眼,却看到胖四五面色煞白。

    很明显。

    八喵的动作是在表述他们一族离开江南搬去牛郎沟的原因,胖四五曾经说过,那是一个大秘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想到刚才八喵歪头看巫巫的眼神……

    胖四五看了八喵的表演之后被吓到了,说明八喵的表演没问题,它确实演绎出了青凫一族身上背负的大秘密,可是这秘密到底是什么?

    八喵还在努力,它指向天,又在地上挖洞,挖洞的时候一个劲的舔嘴巴,挖完洞后便去洞里舔一下,然后摇摇头站起来,走几步倒地……

    王七麟终于明白了。

    看着他表情变幻,胖四五慌张的说道:“七爷,别说!”

    王七麟说道:“没关系,你没有破誓,你没有将你们家族背井离乡的原因说出来,这一切是被人猜到的。”

    胖四五面色惨淡。

    “到底是什么?”徐大奇怪的问道。

    王七麟心里沉甸甸的,他说道:“以后私底下再跟你说,现在我要问四五几个问题。”

    “第一,四五,你们答应他,以后都不动用你们的能力了?”

    胖四五说道:“不是,三年,三年之内不用。”

    王七麟问道:“任何地方都不用?”

    胖四五说道:“也不是,九洲之内不能用。”

    王七麟点点头道:“如果你们破誓呢?会有人来追杀你们?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你们不必担心,我听天监可以保护你们。”

    胖四五摇头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还因为我立下过重誓,以我们全族的命运立誓的,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背井离乡到达牛郎沟。”

    谢蛤蟆也隐约猜到了答案,他说道:“无量天尊,七爷,让老道来求雨试试,老道不信求不来雨!”

    王七麟点点头,说道:“道爷你来试,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谢蛤蟆肃穆点头:“求雨祈晴都需要法坛,老道要以《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来开坛做法!”

    “设置什么法坛?”

    “请雨当建癸字之坛,祈晴须立丙丁之坛,今日自然要用癸字之坛。”

    王七麟问道:“大家伙都自告奋勇一下,谁会建法坛?”

    大家伙一起摇头。

    向培虎抱着膀子说道:“七爷?卑职倒是会建法坛,可是却也不知道什么是癸字之坛。”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你们去给老道准备建起法坛所用材料?法坛老道自己设起。”

    他在山岗上找了块平整山地,抽出一摞符纸?拿出一张乌黑笔杆,将笔尖在嘴里吮吸两下?抬手便写了起来。

    王七麟好奇问道:“道爷要写什么?”

    谢蛤蟆一边写一边随口说道:“《诸天龙王神呎妙经》?简单来说就是五方龙王邀请函。”

    他挥毫泼墨,很快写出五张符纸?一张是东方青帝龙王开头?一张是南方赤帝龙王开头?一张是西方白帝龙王开头,一张是北方黑帝龙王开头,还有最大一张是以中央黄帝龙王开头。

    不管能不能真的祈求下雨水来,反正他现在把逼格给竖起来了?看的八喵双膝发软,犹犹豫豫的想要下跪。

    有下游乡里的小印到来?王七麟正好让他去听从向培虎安排准备搭建法坛的材料。

    罗坝县大印袁青和石碑乡小印黎非先后也来了,他们看着大苇河在这一段变成瀑布全懵了,这地方怎么突然地陷了?

    他们跑来找王七麟询问,王七麟没回答?摆出官架子也让他们去帮工干活了。

    不把他们累成生产队的驴,他决不罢休!

    黎非和袁青都不是好东西,他清楚这点。

    雷勇杰吃上下坡的人血馒头发迹,他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一旦曝光会被听天监高层给处理掉,所以这些年一直在仔细打理罗坝县,将周边一带全安插了自己嫡系,就想趁着天高皇帝远,一手遮天,瞒住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

    黎非期期艾艾的来找王七麟旁敲侧击,询问地陷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不回答,就是逮住机会把他当驴使。

    人手充足,谢蛤蟆指挥着很快将法坛搭建起来。

    这是一座有九尺九寸的高台,前方矗起三丈三尺雕杆,背后挂有道家太极图和八卦图,前面放上了三清道祖和雷公电母的神位。

    除此之外香烛纸钱鞭炮酒肉糖茶等祭品,仪式很正式。

    谢蛤蟆示意王七麟去为自己引燃爆竹,又对向培虎点点头,向培虎手掌一翻出现一堆香,他手腕抖了抖,所有的香便燃烧起来,然后恭谨的递给谢蛤蟆。

    老道士焚香朝拜众神位,口中念念有词。

    祭坛有神案,上面供着临时准备的猪头、雄鸡、金鲤三样供品,另有一壶老酒。

    谢蛤蟆走到神案前扫了一眼继续念,念完之后他拿起老酒闻了闻,仰头喝了起来。

    王七麟以为他要喷到哪里去,结果他的喉结抖动,顿顿顿的自己喝下去了。

    见此众人一头雾水,但谢蛤蟆现在派头十足,谁也不敢问。

    法坛上并没有香炉,谢蛤蟆用香四处朝拜,朝拜一圈后所有的香也烧完了。

    烧的很快。

    这时候风势变强,很古怪的是这些风并非是从山中来也不是天上来,而是顺着大苇河而来,它们从大苇河两端交叉,冲到河道上后汇聚一起冲向法坛。

    谢蛤蟆扔出一张符箓——接着他表现更是神勇,以指为笔、以风为墨,挥指流风,符箓上不知道有没有出现符文,反正看起来挺牛逼的。

    这下子别说老百姓,连王七麟都给看服了,带着身边一群人挥拳高呼:“道爷牛逼,你是真牛逼啊!”

    乡野里的老百姓听说有高人在此祈雨,纷纷闻讯而来。

    一张张符纸燃烧,一把把香燃尽,风越来越猛烈,烧掉的纸灰和香灰并没有远去,而是落在了法坛上。

    王七麟隐隐感觉到有东西随着风从燃烧的符纸和香烛上飘走。

    艳阳遍布的天空中逐渐出现云彩。

    先是白云飘来。

    这些白云压的很低,它们被风吹来后便会聚在一起,一层压一层后变成阴云。

    黎非和袁青看到这一幕,面如土色!如丧考妣!

    他们可能是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的对手是什么段位!

    尽管他们知道王七麟的威名,知道这是一名王者级的对手,可他们没料到王七麟手下还有个王者级的手下。

    而且这个手下虽然是王者级,那是因为评级中最高的就是王者级!

    阴云遍布,谢蛤蟆使劲一挥道袍长声喝道:“风来!”

    大苇河上游浪花翻滚,断流的下游则是刮起河泥,两道狂风撞在一起,接着便飞向苍穹。

    阴云滚动。

    谢蛤蟆又挥舞道袍大喝道:“雷来!”

    阴云之上,闷雷轰鸣。

    谢蛤蟆猛的收起双手负在身后喝道:“雨来!”

    骤雨突至!

    百姓们惊叹连连,纷纷给他磕头。

    王七麟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矮了半截,低头一看是八喵也跪下了。

    八喵看着法坛上威风凛凛的谢蛤蟆一时还感觉有些尴尬,跪熟人不太好。

    它注意到王七麟在看自己,便歪头给他一个弱势群体的微笑:爹,崽崽腿有点软……

    阴云蔓延看来,王七麟极目眺望,很大一片天空全是阴云,都在下雨。

    谢蛤蟆站在法坛上负手而立,面色肃穆、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王七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我要给道爷写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赞叹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横批呢?”

    “我爱道爷!”

    胖五一说道:“人人都爱道爷。”

    胖四五惊讶的看着法坛喃喃说道:“真是厉害,水龙王明明不肯借水,竟然抢来这么一场大雨,好霸道!”

    胖五一问道:“四五哥,什么意思?”

    胖四五瞥了他一眼轻蔑的说道:“这都感知不到吗?修为太低还想闯荡江湖,呵呵!”

    自古祭祀,有祈有报。

    祈雨有事前祈祷和事后酬神两大阶段,一旦雨落,那祈雨后就要进行谢雨仪式,祈祷获应后报谢神灵,这是整个求雨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王七麟虽然不懂怎么祈雨,但这个过程还是懂的。

    他等着谢蛤蟆主持谢雨仪式,结果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从法坛上飞下来后落地,对王七麟说道:“七爷,沉一家乡的事咱们办的差不多了,该入蜀了。”

    王七麟说道:“好,等你办了谢雨典礼,咱们就走。”

    谢蛤蟆摇摇头说道:“不必谢雨,这雨是老道赢得的,咱们只管走便是。”

    王七麟是满头雨水又满头雾水,不过既然段位最高的道爷已经把话说下了,那他便没有必要再去多嘴,喊了一嗓子便要带众人离开。

    闻讯而来的百姓可是把谢蛤蟆当活神仙了,一个劲的冲他磕头,不避风雨,极其虔诚。

    石碑乡的乔老六也来了,他喊道:“王大人、谢大人真是苍天父母官,多谢父母官赐雨!”

    接下来入耳的便是一大片‘多谢父母官赐雨’。

    王七麟没法去扶这么多人,赶来的人还挺多,主要是大苇河断流这事影响太大了,下游老百姓和听闻消息的上游老百姓都来了。

    有的是担心的来查看详情,有的是凑热闹。

    但不管是什么人,都被谢蛤蟆求雨的表现给震撼到了。

    看着他们要走,黎非忍不住上来抱拳行礼问道:“王大人,您和诸位大人是要去哪里?”

    王七麟冷漠的扫视他问道:“怎么了?你有事吗?本官行动还要向你汇报吗?”

    袁青主动上来说道:“王大人误会了,我等怎敢过问大人的行程?只不过看大人们满身雨水,是不是要去我们县里头歇一歇,洗个热水澡换一身衣裳?”

    王七麟说道:“不必了,本官就爱湿衣。”

    徐大说道:“大爷也喜欢,嘿嘿。”

    看到他们执意要走,黎非终究下定决心走上来问道:“王大人,卑职曾经得到消息说雷勇健大人昨日来到石碑乡,不知道大人可曾见到他?”

    “不曾。”王七麟回答的干脆利索。

    黎非傻眼了,这下子再怎么问?

    他看向袁青,袁青的脸变成了青色。

    有大事要发生了!

    上下坡当年的事,依然有些疑云,但王七麟知道留在这里也查不出更多答案了,剩下答案只有此事当年经历者口中。

    此事经历者只剩下沉一、无风和雷勇杰,沉一头脑混沌不记得真相,无风远在天边,还有一个雷勇杰。

    王七麟知道雷勇杰还会来找自己。

    他的胞弟折损在隍城之中,作为听天监金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他这个金将还管辖蜀郡和荆楚两地,自己依然在他地盘上。

    他等待雷勇杰来找自己,两人已经是势不两立的立场,要么是他查到真相和证据将雷勇杰下狱,要么是雷勇杰给胞弟复仇杀了他。

    无论哪种情况,两人以后都免不了对决,他知道那时候会得到答案、得知真相的。

    青凫狂奔,他们终于脱离了阴云笼罩范围。

    这雨很奇特,以阴云边界为分界线,一边是阴云笼罩、大雨瓢泼,另一边则是晴空万里、赤日炎炎。

    界线特别整齐,就像是一把刀切下来一样。

    他们往真定府城而去,骗吃混喝俩兄弟还在府城里头呢。

    有青凫为代步,这就跟坐上高铁一样。

    不过这高铁是蹦蹦车版本的。

    上午出发,中午之前便赶到了真定府,他们还能在府城里头吃顿饱饭。

    一听有饭吃,青凫们激动了:“吃饭啦吃饭啦!”“我要吃肉!”“肯定有肉,跟着七爷有肉吃,必须的!”

    胖五一红光满面的挥手:“大家安静安静,别吵七爷,吃饭的事七爷安排,你们放心,七爷绝不会在胃口上亏待了大家,你们就敞开肚皮准备可了劲的造吧!”

    看着一群胖腮青凫,王七麟头皮发麻。

    他想到了胖五一的胃口。

    这次来的青凫一共有四十八个,加上胖五一就是四十九个。

    四十九个饭桶!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胖四五呀,你们以后有什么计划?”

    胖四五一搓鼻子高兴的说道:“七爷,我们以后计划跟着你混!”

    王七麟勉强微笑道:“跟着我?跟着我混有什么好的,你看我天天走刀刃……”

    “你啥时候走刀刃来着?”一个愣头青上来问道,“七爷你还会走刀刃?是不是就跟江湖卖艺耍把戏的那样,把刀倒过来走?那给咱走走看看呗。”

    胖五一赶紧解释道:“七爷,弟兄们不是不相信,他们就是想开开眼界,他们都是土包子。”

    王七麟拍了拍头,这都踏马什么玩意儿?

    胖五一很快反应过来,他回头拍了那愣头青一把:“七爷那是打了个比方,不是真的要走刀刃!”

    一群凑上来准备看热闹的青凫都遗憾的退了回去。

    胖五一赔笑道:“七爷,刚才说话的是我堂弟胖六一,他这人脑子很直,不太会拐弯,你跟他说话别打比方也别开玩笑,他会当真的。”

    王七麟点点头:“没事,我很欣赏他这样的人,这种人往往很直,都是坦诚率直的好汉子。”

    胖六一笑道:“承蒙七爷看得起,就冲七爷你给我的评价,以后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上刀山下火海,同归于尽!”

    胖五一伸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叫道:“别乱用成语。”

    徐小大激动的看着他问道:“你能听出他这是乱用成语啦?”

    胖五一摇摇头说道:“没听出来,不过我知道他肯定用错了。”

    徐小大沉默的点点头,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用了一个正确的成语,这让他心底感觉颇为骄傲。

    接着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堂堂秀才,为什么会因为用对了一个常见成语而感到骄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很容易受到环境影响啊。”他惊恐的想道。

    这句话又让他心里颇为舒坦:小生再次用对了一个成语。

    胖四五告诉王七麟,他们决定跟着观风卫去闯荡江湖:没办法,老家被一群恶人给抄了,他们无处可去了。

    王七麟想到以后有五十一个饭桶跟在身后,就感到为难。

    虽然徐大的须弥芥子里还有一批黄金,可是,坐吃山空啊,这群青凫太能吃了,这能吃空他!

    徐大给他出了个主意:“七爷你瞅瞅你,怎么死脑筋呢?你破案时候脑袋瓜子挺灵活的,这时候怎么就僵住了?”

    “这些青凫确实能吃,可是未必非得吃咱自己的,把他们全编入观风卫呀,让他们吃朝廷的饷!”

    王七麟苦笑道:“这不太好吧?朝廷的饷也是老百姓的税呀。”

    “咱不吃就让贪官污吏吃了。”

    “这话有道理。”

    这么一批青凫到手,别的不说,坐骑和通讯问题解决了。

    青凫奔袭速度极快,耐力极佳,让他们来送信这真是能日行两千里!

    于是王七麟当机立断,找胖四五带着胖六一去给家里人送信了……

    人口大了吃饭规模很夸张,王七麟特意包了一座饭馆来招待手下们。

    他们选择了一家装潢古旧、店面清冷的寻常店铺,之所以选择这一家,是王七麟考虑到这家店的菜价便宜。

    徐大赞成他的提议,他考虑到这店的老板娘长得妩媚漂亮有味道。

    老板娘很热情的上来给他们介绍菜肴:“诸位客官,我家红烧肉、清蒸鲈鱼、酱牛肉都很美味,你们要不要点着尝尝?”

    徐大腆着脸说道:“大爷胃口不好,不爱吃油腻的,想吃点清淡的……”

    王七麟一怔,这孙子改性了?竟然要吃清淡的?

    老板娘却是道中行家,看着徐大那双贼眼顿时含羞带怯的给他一记粉拳:“哎哟大爷,您是不是想吃奴家的豆腐呀。”

    徐大嘿嘿笑。

    老板娘也笑了起来:“可以呀,只要加钱就行。”

    徐大顿时没兴趣了。

    俗,没劲,怎么老是谈钱?

    吃饭的时候他想看看这次荆楚之行给造化炉收获多少燃料,结果发现不知不觉间,造化炉又炼制出一样东西:

    它把王七麟送进去的《狗拳》给提炼成了一样秘籍!

    王七麟拿出来一看,顿时无语:

    秘籍封面上画着一条怒目利齿、威风凛凛的猛犬,旁边写着三个大字——《神犬啸天功》。

    这名字让他有些不好的想法,他问谢蛤蟆道:“道爷,你有没有听说过《神犬啸天》这门功夫?”

    谢蛤蟆抚须道:“当然听过,这可是一门很厉害的功夫呢,嘿嘿,无量天尊。”

    前半句话让王七麟心花怒放,后半句的‘嘿嘿’让他心里一愣。

    果然,谢蛤蟆继续说道:“这门功夫与佛门《狮子吼》、道家《竹林琴谱》并称为三大音律武器,很厉害的,一声吼能威慑飞禽走兽、两声吼能震破妖魔鬼怪、三声吼能地动山摇。”

    “怎么吼呢?这样,汪汪汪、汪汪汪!”

    正在忙着添茶倒水的店小二随口喊道:“掌柜的你看看后院,是不是狗子又挣脱绳子跑进来啦?”

    谢蛤蟆赶紧闭上嘴巴。

    但周围听到的人已经开始哄笑。

    王七麟尴尬得看向左右问道:“诸位兄弟姐妹,你们有没有想要练这门功夫的人?”

    他其实还挺感兴趣,如果能炼成这种音律功夫,那以后跟人打着打着忽然张开口咆哮一声,这攻击绝对防不胜防。

    但他不能练。

    混迹江湖和朝堂最重要的是什么?还不是个颜面?

    他这么帅气英俊的一个小伙子,还是年轻的高官,外界提起来都称呼他为听天监幼龙,到时候他要是跟人打着打着张开嘴就是一阵‘汪汪汪’,到时候外界怎么说他?

    听天监幼龙?啊呸!那肯定得改名,改成听天监狗崽……

    左右众人一听更是摇头。

    修为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名声故,二者皆可抛。

    他们都有一手看家本领,谁也不想打着打着就学人去汪汪叫。

    可是这功夫很厉害,造化炉好不容易给炼出来,要是没人练习又有点可惜。

    而且听名字就知道,这可是《神犬啸天功》,很霸道的功法!

    王七麟想了想看向吞口,说道:“组织上决定了,就由你来练这门功夫。”

    吞口叫道:“凭什么?七爷,我可不是狗,我是吞口啊!我们吞口一族是有尊严的!”

    王七麟坐过去搂着它低声说道:“《神犬啸天功》多厉害,你别抱着驴腚亲嘴不知道香臭,炼成这功夫你就是高手了,到时候不管面对什么妖魔鬼怪,你好歹有一战之力,谁也不用怕了!”

    “你自己想吧,是小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吞口愣了愣,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它凝重的说道:“七爷,这功夫我必须练,不是为了增加修为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你们,我们吞口的叫声其实跟狗叫声一样,以后我会经常展示给你们听的。”

543.娘子带娃来探亲(新卷求推荐票啦)

    沉一一直没有苏醒,王七麟决定在真定府里短暂的修整一下,等待沉一醒来。

    等了三天,沉一没有醒来,胖四五和胖六一回来了。

    徐大很高兴的跑进来喊道:“七爷七爷,你猜猜是谁来了?”

    王七麟正要漫不经心的说当然是‘胖四五兄弟’,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往外冲。

    如果只是胖四五和胖六子自己回来,徐大没必要高兴成这样,而且他也不应该来问这傻问题,因为王七麟虽然没有出门,可是胖四五兄弟一回来,门口的胖五一那大嗓门已经响起来了,把答案告知他了。

    既然徐大还问这问题,那就说明传信的青凫们还带回来了非同一般的人。

    绥绥娘子!

    他冲出门去,眼前一亮。

    一个端庄艳丽的姑娘正在一匹高大的青凫上冲他嫣然的笑。

    正是绥绥娘子。

    为了见他,绥绥娘子应该做过打扮的,发成云髻,柔顺乌亮,三支银钗斜挂,有亮银丝带玉坠摇曳生姿。

    已是深春时节,天气暖和她穿上了裙衣,色泽简约为青白,衣衫的襟领从胸口抿到纤腰,下面的裙子宽大而葳蕤多姿。

    她的身上没有什么装饰品,只有雪白的腰带上用毛笔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王七麟看见她后下意识的便笑了,他感觉脸色涨红身上发烫,一时之间手舞足蹈两下,却不知道说什么。

    绥绥娘子笑道:“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王七麟冲上去伸手,让她踩着自己手掌下马,顺势一把揽住她的腰背送下来。

    看着绥绥娘子他满心欢喜,想说什么,才上眉头却上心头。

    徐大将胖四五拉走:“行了别看了,人家郎才女貌、天雷地火,你怎么着,还想看点禁忌的?”

    王七麟骂道:“你滚!”

    绥绥娘子拍了他胸膛一下,嗔道:“奴家听到你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在骂人。”

    王七麟讪笑道:“其实我心里已经对你说了许多话,千百句那么多。”

    绥绥娘子落落大方的贴在他胸口说道:“那奴家来听听。”

    旁边青凫背上响起一个稚嫩焦急的声音:“舅舅、绥绥姨,还有我呢,还有豆呢,你们谁能把我抱下来?我急着撒尿。”

    王七麟这才记得扭头去看胖六一,然后看到黑豆胖乎乎黑漆漆的肥脸。

    这小子更胖了?但还是那么黑,以前瘦的跟个黑豆面条似的,现在胖的跟个黑面豆沙包一样。

    青凫奔行一路,估计是昼夜兼程?黑豆被折腾的挺惨。

    他的小帽子挂在了脖子上?一头乱发整的跟肥猪流似的,左边一撮右边一撮?脸上还有灰土?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看起来落魄了。

    最惨的是估计他路上嘴馋吃甜食来着,嘴上有一圈糖水没擦干净,灰尘翻滚贴在了他嘴巴上?就跟长了一圈土胡子似的。

    王七麟将他提溜下来,他赶紧扯着腰带叫道:“谢谢舅舅。”

    “别急着谢。”王七麟阴险一笑,然后吹起了口哨声……

    黑豆赶紧夹住大腿根?哭丧着脸往墙角挪。

    他看向绥绥娘子叫道:“绥绥姨,你看我舅舅!”

    绥绥娘子也吹口哨。

    还是马明好人?笑着过来将他抱走?送去墙角给他脱了裤子撒尿。

    黑豆走回来后有点生气?说道:“舅舅?你怎么老是欺负我?本来娘和爷爷奶奶让豆准备了许多好听的话,现在我不给你说了!”

    王七麟哈哈大笑,上去摸了摸他的乱发说道:“舅舅逗你呢,你说你这孩子也大了,怎么出趟门还是个小土狗一样?你看你脸上灰尘还有头发乱的,哎呀,你这是要饭吗?”

    黑豆也笑了,眉开眼笑:“要,要,舅舅你都准备了什么饭?”

    王七麟翻白眼道:“我是说你像个要饭的,你要要要,要屁啊?你头发怎么这么乱?脸也不知道洗?”

    黑豆沮丧的说道:“舅舅,是绥绥姨不给豆收拾,一路上大哥哥们跑的很快,豆要睡觉都得趴在他背上睡。后来到了城外他们停下,绥绥姨自己换衣服、还梳头发,但不管豆。”

    绥绥娘子嘻嘻笑道:“急着进城咯,没时间帮你收拾,不过姨姨待会给你买好吃的。”

    黑豆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

    王七麟给他一个脑崩:“吃吃吃,这么胖了还吃,你比你那头小猪还能吃。对了那头小猪呢?没带过来宰了吃?”

    黑豆眼神飘忽的偷瞄徐大,赶紧说道:“舅舅万事如意一帆风顺顺顺利利蒸蒸日上飞黄腾达建功立业……”

    王七麟笑道:“好了,这就是你准备的祝福语吗?嗯,倒是挺像那么回事,豆现在好像很有学问了呀。”

    黑豆骄傲的昂起头挺起胸膛,他指向绥绥娘子的腰带:“那上面的字,豆写的!”

    王七麟点点头:“歪成这样,确实是你的笔迹。”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说道:“黑豆,还记得你娘叮嘱过你什么吗?见了舅舅要做什么来着?”

    黑豆扭头看向街头,好像注意力被吸引走了,很随意的说:“不记得了。”

    王七麟道:“那要不要舅舅用鞋底帮你回忆一下?”

    以这小子的德性,他露出这个样子肯定不是好事,估计是有什么事王巧娘管不了他,让自己来管。

    黑豆赶紧说道:“我我记起来了,我娘让我向你汇报一件事,就是豆上学了,又去学塾念书了,和锁柱一起去的,我们俩现在是好朋友,锁柱比我大,可是很老实,同窗们老是欺负他,豆帮他打架,保护他。”

    锁柱是倒悬军一名退伍老兵老刘头捡来的孙子,之前王七麟劝说爷孙两人搬家去了平阳府,去了后绥绥娘子便主持着让老刘头在自家店里帮工,让锁柱去上学。

    王七麟问道:“是不是你老是打架,你娘管不了你?”

    黑豆慌忙摆手:“管不了我?你以为我娘的鞋底和扫帚是吃素的?”

    “不是,”他又改口,“豆不乱打架,谁欺负锁柱哥,豆就打架。每次打了架,娘都给豆做好吃的,做鸡蛋,鸡蛋煮熟了剥开皮可以敷挨打的地方,敷完了还能吃。”

    他终究还是年纪小,说话有点云里雾里。

    王七麟自己理解,问道:“哦,你只有锁柱那孩子受到欺负的时候才去帮他出头,于是你娘不会因此而揍你,反而会在你挨打后,煮鸡蛋给你敷伤处,敷完后你会把鸡蛋吃掉?”

    黑豆笑道:“对了!”

    王七麟看向绥绥娘子问道:“黑豆给朋友仗义出头,这是好事呀。”

    绥绥娘子说道:“这是好事,可是送他去学塾是为了什么?”

    “为了念书,考功名,当大官,保护老百姓。”黑豆昂头挺胸、声音嘹亮。

    王七麟笑着点头。

    绥绥娘子继续问道:“那你念书念的怎么样?上次月试你表现怎么样?”

    黑豆眼神飘忽。

    王七麟皱起眉头问道:“你念的怎么样?”

    黑豆嘀咕道:“上次月试,豆答对了十道题!十道题都答对了!”

    王七麟说道:“可以啊,你小子不错。”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问道:“你怎么不问问他一共多少道题?”

    王七麟问道:“黑豆,你们月试有多少道题?”

    黑豆嗫嚅道:“五、五十道题!”

    “我日!”王七麟差点炸了,“没及格?不是,咱表现就这么差?看来你脑子没开光啊,来,舅舅今天给你脑门开个光。”

    他把妖刀给抽了出来。

    八喵见此立马往屋子里狂奔:媳妇儿媳妇儿快出来,爹要打黑豆了,快来看热闹,快点快点!

    黑豆叫道:“别动手,舅舅,那你怎么不问问别人答对多少题?”

    王七麟问道:“别人答对多少题?这样,你告诉我答对题最多的吧,他答对多少道题?”

    黑豆讪笑道:“柱子哥很会念书,他五十道题全答对了,是榜首。”

    王七麟抽出妖刀叫道:“锁柱好像才念书没几个月吧?人家五十道题全答对了?你就答对十道?过来我给你脑瓜子开个光!”

    黑豆叫道:“别动手,舅舅,你怎么不问问我们课堂里还有多少同窗成绩比不上我?”

    王七麟想他要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行,便收刀问道:“多少?”

    黑豆点头哈腰的说道:“一个也没有。”

    “你是倒数第一啊?”王七麟抽刀怒道,“难怪你娘把你送过来,你是欠收拾啊!”

    黑豆叫道:“别动手,舅舅,豆年纪小呀,最小的,你怎么不问问夫子怎么评价豆的?”

    王七麟想想也是,压抑住火气摁回刀去问道:“你们夫子怎么评价你?”

    黑豆流下眼泪:“朽木不可雕也。”

    王七麟咬牙切齿的抽刀说道:“你小子!你小子!咱老王家八辈子攒下的名声都让你毁了,我必须得给你脑袋瓜子开开光。”

    黑豆迅速擦掉眼泪叫道:“舅舅,你别打我,我也是被同窗给陷害了!真的,我平时老是跟他们打架,他们最后陷害我!”

    王七麟一听这还有校园霸凌?便收回刀问道:“他们怎么陷害你?”

    黑豆悲愤的说道:“舅舅,平时豆不是倒数第一,豆不是最差的,还有肉丁和刘光腚比豆还差,可是上次月考他们欺负豆,让肉丁和刘光腚假装生病,他们两个没来考,把我逼成了倒数第一!否则……”

    王七麟真是感觉眼前一黑,他捂着胸口问道:“否则呢?”

    黑豆理所当然的说道:“否则豆就不是最差的了,这次豆就是被陷害了。”

    “他们故意陷害豆,对豆明说了:这次让你尝尝榜尾的滋味!”

    王七麟咬着牙往前冲,徐大和马明上来拖住他:“别别别,七爷,这是你亲外甥。”

    “有话好好说,欲速则不达,学塾的月试没考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豆擦着眼泪哽咽道:“舅舅你别生气,豆知道错了,豆以后好好学,下次一定不考榜尾。”

    “那你要考第几?”马明帮他说话,“是不是要考个好名次?”

    黑豆使劲点头:“是,至少能考倒探花!”

    马明劝说道:“你听,七爷,探花呢。”

    王七麟这才缓和面容:“行,你自己说的,下次你要考探花,你要是考不中,嘿嘿。”

    他把妖刀抽抽插插弄得叮当的响。

    徐大帮腔说道:“快快快,黑豆过来给你舅舅表个态,就说下次要考探花。不过既然能考中探花了那努力一把也能考中榜眼,四舍五入约等于状元,那你索性考个榜首算了。”

    黑豆小腿一软当场坐下了。

    自己明明说要考倒探花也就是倒数第三,怎么四舍五入成了要考榜首?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舅舅只是想揍他,而大爷和马大爷是想要他的命!

    王七麟带他去吃荆楚特色美食,黑豆顿时忘却了月试的烦恼,在饭桌上大开杀戒。

    见此连老实人马明也忍不住点评:“黑豆你说你把你的吃心眼子放在学习上,何愁不成状元?”

    黑豆放下比他脸还大的饭碗说道:“要是用吃来决定成绩,那豆还真能成状元。”

    王七麟则决定找机会揍他一顿。

    结果黑豆很机灵的猜到了他的打算,后面表现各种乖巧,得知沉一久睡不醒他还扑上去抱着沉一手臂嚎啕大哭,那样子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晚上他又给王七麟打洗脚水,还帮助客栈扫地,有乞丐上门乞讨,他拿出攒下的铜铢去买了烧饼送给乞丐。

    王七麟挺郁闷的,一整天没找到机会揍他。

    除了学习之外,黑豆完全不是熊孩子,表现很完美,让客栈上下赞不绝口。

    白天忙活完了,黑豆还天真乖巧的问:“豆给舅舅捶捶肩捶捶腿,豆给爷爷奶奶天天捶。”

    王七麟叹气道:“黑豆,舅舅不揍你了,但你能不能好好学习?”

    黑豆天真乖巧的点点头:“嗯,豆听舅舅的话,因为舅舅对豆最好。”

    王七麟这颗老舅的心,听到这话是真甜蜜了。

    刚刚入夜,他让徐小大去给黑豆辅佐功课,并叮嘱徐小大:“他要是不好好学习,你回来找我。”

    一夜无话,徐小大没来找他,他睡了个安稳觉。

    他以为黑豆改性了,这让他很高兴并且很有成就感,自己这个舅舅还是很厉害的嘛,在外甥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吃早饭的时候他特意给黑豆多要了两屉小笼包,猪肉大葱馅的。

    等到小笼包的时候他问黑豆:“豆啊,昨晚学到什么了?”

    黑豆说道:“什么也没学到。”

    王七麟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对店小二说道:“包子先不上了。”

    黑豆无奈的说道:“舅舅,徐二大爷没教我呀。”

    店小二问道:“王大人,不要包子了吗?”

    王七麟知道黑豆虽然不爱学习可是不会撒谎,他说道:“包子继续蒸吧。”

    徐家兄弟说说笑笑的到来,王七麟直接冲徐小大发难:“昨晚不是让你教黑豆念书吗?”

    徐小大说道:“黑豆昨天又是赶路又是干活太累了,去了我房间便打瞌睡,我看他强忍瞌睡看书实在心疼,就让他先睡觉了。”

    王七麟叹了口气,问黑豆:“糊弄你二大爷呢?”

    黑豆怯怯的说道:“舅舅,真困了。”

    王七麟忍不住盯着他看,这小孩才四岁,怎么会这么多心眼呢?

    这么多心眼怎么就不用在学习上呢?

    黑豆沉默了一下,说道:“不吃包子了。”

    王七麟不想大早上就生气,勉强放过他:“什么时候学习了,什么时候吃包子。”

    店小二听到这话又问道:“王大人,那到底上不上包子了?”

    王七麟说道:“上,给狗吃。”

    徐大叫道:“别啊,给大爷吃。”

    “二喷子,你现在怎么跟狗抢饭吃呢?落魄了啊。”

    这话响起,众人猛的抬头,沉一趴在三楼栏杆冲他们嘿嘿笑。

    王七麟一个火箭冲天飞了上去,惊喜叫道:“高僧你醒来了?”

    沉一摸了摸光头说道:“阿弥陀佛,天都这么亮了,喷僧肯定醒来啊,怎么了?七爷你怎么这么激动?”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笑道:“没有没有,吃饭,走,去吃饭。”

    沉一终于醒转,而且当初在河里落单后被雷勇健等人伏击所致的重伤也恢复了。

    他似乎忘记了河底遭遇的重伤,记忆丢失了一段,只记得跟王七麟下水,然后便是今天醒来。

    王七麟觉得这样也挺好,如果沉一恢复所有记忆,他们很难正面相对。

    沉一醒来众人都高兴,他们还不知道沉一的真实身份。

    王七麟也不想告知他们。

    喷口最高兴,他将《神犬啸天功》秘籍还给王七麟,说道:“七爷,今天是双喜临门,一哥醒来,我也把功法炼成了。”

    王七麟吃惊:“这么快?”

    喷口谦虚的说道:“小有所成而已,不过已经练完了,秘籍可以还给你,你可以换个人练了。”

    他不怀好意的看向众人,众人纷纷摇头。

    王七麟拍拍他的脑袋说道:“既然你练成了神功,那给咱大家伙开开眼界,展示一下?”

    吞口吱吱呜呜的说道:“闹市之中,不好吧?这神功威力还挺大呢……”

    “那就等到了荒野你再来展示。”众人很愉快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既然沉一醒来他们就该走了。

    看到他们收拾行李,胖四五忍不住说道:“七爷,我想问一下,我们那骗吃混喝两个亲戚,它们俩现在在哪里?你不会把它们俩给卖掉了吧?”

    王七麟拍拍头,道:“没有,它们俩现在都在一个力士家里做客呢,最近事多,倒是把它们俩忘记了。”

    本来之前骗吃跟着他们来着,但后来他们有了道法船不需要坐骑,就又把骗吃给送了回去。

    联想到骗吃混喝的饭桶属性,王七麟心里暗暗叫糟,那叫做邓大志的力士怕是被坑的挺惨。

    他赶紧带人去邓大志家里,邓大志看见他们后眼圈都红了。

    带他们进屋后,邓大志说道:“大人,家里只剩下水了,你们不嫌弃就喝一杯白水吧。”

    王七麟尴尬的说道:“是不是那两头骡子,太能吃了?”

    邓大志笑了笑,答非所问:“幸亏它们不吃人。”

    王七麟说道:“这几天也是辛苦邓大人了,这样,我们这两头神骡让你破费多少你说个数,我给你报销。”

    邓大志苦笑道:“王大人说笑了,卑职能为您效劳真心感到骄傲,卑职已经知道了,您解决了为难本城十几年的一件大诡事,卑职为您照顾骡子,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心里确实感到高兴。”

    王七麟道:“那好吧,不给你钱了,给你个好东西。”

    他将《神犬啸天功》递给了他:“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本神功秘籍,你若能修炼得话就按照上面指导好好修炼,这功法可以助你前程似锦,至少能成为铁尉!”

    邓大志惊喜叫道:“王大人,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

    一边说着他一边使劲握住了秘籍。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好好修炼,修成这神功后要对得起咱们听天监的职责呀,一定要保护百姓、为国为民!”

    邓大志使劲点头:“谨遵七爷教诲!”

    他摩挲着秘籍感觉心里发虚,说道:“七爷,要不然我再照顾神骡几天?”

    听到这话,内屋响起一个女人的叫声:“你再照顾它们几天,我们娘俩就要做口粮了!”

    王七麟尴尬的笑,带着骗吃混喝俩兄弟离开。

544.东瀛人

    从真定府转入蜀郡,只要向西走就行。

    不过路很不好走,荆楚大地之西和蜀郡之内更是山水连绵。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蜀道难!

    不过青凫一族擅长翻山越岭,即使山道险隘,依然能如履平地。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远远的将真定府甩在了身后,然后他们抵达了群山之中很有名的一处险地,天断峡。

    这是一条大峡谷,在山间绵延怕是有几百里,倒是不太宽,最宽处也只有十数丈。

    偏偏衔接峡谷的铁索桥便建在了最宽阔处,这铁索桥自然也有十数丈,它很是宽阔,底下有八条儿臂粗细的铁索联通,八条铁索之间互相以木棍链接,所以倒是很稳。

    桥面上隔着一步铺有一块木板,木板之间是空隙,透过宽阔的空隙往下看,底下是汹涌连绵的江流。

    铁索桥两端山崖草木茂盛,生长着许多高大的槐树,王七麟见此便说道:“砍树,削出合适的木板,每个人带两条木板,往前走的时候轮换铺到铁索上,这样会更好下脚。”

    谢蛤蟆带青凫们进入密林开始忙活。

    徐大站在铁索桥头往对岸看,不悦的说道:“这它娘哪个智障铺的桥?他是真会选地方,竟然选在最宽阔的这个地方,怎么着,铁太多了没地方浪费啦?”

    杨大眼笑道:“徐爷你这可说错了,在这样的峡谷上搭桥可不只是看宽度,还要看两岸的高低差和风力。”

    他指向峡谷两岸起伏的线条:“你看,两边山崖不是这头高就是那头高,这样建起的铁索桥高度差太大,铁链吃力不均匀,而且行客过桥也不方便,有一头走下坡一头走上坡,这地方多险?谁敢这么走?”

    “还有就是风势,这里最宽,可是恰好不在风口上,加上两边又被人特意种了树林子来挡风,这才有铁索桥可以建起。”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阵山风呼啸着吹来。

    顿时,铁索桥开始摇晃。

    八喵哆哆嗦嗦的趴在桥头往下看,它将四个小脚脚挤成一团,尾巴伸展开抠住一块石头?这才敢往下看。

    徐大用脚尖去挑它屁股:“小八要飞下去吗?”

    八喵跟被人踩到尾巴一样嗷呜一声叫,原地弹起倒飞了回来。

    它安然落地后便站起来指着徐大喵呜喵呜的叫?所有人都知道?它在骂娘。

    可惜没人能听懂,徐大死猪不怕开水烫,两手摊开让它骂。

    铁索桥摇曳?这景象确实有点吓人?王七麟盯着铁索桥看了看后觉得有些眼晕。

    他嘀咕道:“我好像有点晕桥。”

    青凫们也不敢过这桥?胖五一瞅了瞅后说道:“要不然这样,道爷和飞哥都会飞,那就让他们俩费费心,把咱们一个个背过去怎么样?”

    辰微月直接飞走了。

    做梦呢。

    谢蛤蟆飞的太慢没飞走,被九六抱住了腿。

    九六不敢往下去看?它恐高更厉害?当初在俞宁县与沈三第一次过山涧的时候?它看了眼山涧直接吐了。

    但是这次它还是努力去桥头看了看情况——趴在桥头往外伸出脑袋使劲抽了抽鼻子?然后跑回来用脑袋蹭王七麟的小腿,用爪子一个劲的点桥头和桥尾。

    王七麟看了看谢蛤蟆?谢蛤蟆点头说道:“老道去看看林子里的青凫,你们先不必着急过桥。”

    王七麟又看了看徐大?徐大弓马娴熟的将九六给架在了脖子上。

    九六在他脖子上一个劲的蹬达腿?前爪刨他头发:“嘤嘤嘤。”

    徐大叫道:“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别撕我头发!这娘们怎么都一样?有点什么事就去撕头发。”

    绥绥娘子笑了笑,她打了个响指,徐大脚底石头忽然滑落,让他一个踉跄。

    九六不敢动弹了,抱着徐大脑袋瑟瑟发抖。

    王七麟看向绥绥娘子道:“要不然你来带九六?”

    绥绥娘子提了提黑豆说道:“奴家要带着这个小包袱,他才是重点。”

    黑豆仰头大叫道:“豆才不是包袱,豆敢自己过去!”

    他走到桥头往下看了看,竟然还真是不怕。

    这桥两侧各有两条并排的铁链用作扶手,他够不着上面那条铁链,竟然抱住下面的铁链要迈大步子上桥过木板。

    王七麟赶紧把他给提溜回来。

    胖五一赞叹道:“不愧是拥有七爷血脉的男人,胆子好大啊。”

    王七麟看看黑豆又看看他,这话没问题,这是他亲外甥,还真拥有与他一样的血。

    黑豆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胆子大的?刘光腚胆子才大,他敢吃屎!”

    众人一愣一愣的:现在孩子都玩的这么野吗?

    马明笑道:“七爷,黑豆这孩子倒是个混听天监的好手,你看他胆子大又机灵,仅仅四岁其表现已经超过许多四十岁的人,不如让他修炼吧,别去念书了。”

    黑豆顿时饥渴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说道:“听天监这条路太危险了,它有多难走咱们自己清楚,相对来说还是读书人的路更好走。”

    他搓了搓黑豆的肥头:“豆啊,听舅舅的,要努力,舅舅是为你好。”

    黑豆叹了口气。

    王七麟挥挥手:“过桥。”

    谢蛤蟆故意炫技,他踩着铁链扶手过桥。

    青凫们排队上桥,扶老携幼,带着两块木板,循环使用,走起来很是顺畅。

    队列拉的很长,人上去的很多很沉重,铁链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突然之间,三面发难!

    铁链桥两岸、桥下河流,三个地方一同爆炸。

    桥头之下的山石崩裂,几十个黑影窜了出来,底下湍流有白色水雾往上冒,又有几十个黑影飞起。

    两岸黑影的出现伴随着无数寒光,恍若黑星闪耀,对岸迸射出的寒光笼罩桥上、本岸的寒光则从留守在岸边一干人等头顶铺天盖地。

    水下冒出来的人就像壁虎,跳起数丈之高,随即窜向两岸顺着峭壁往上飞快攀爬。

    他们嗖嗖嗖的靠近铁链桥,接着往桥上跳去,手中有铁钩扔出,正好锁在桥底铁链上,他们迅速汇聚于一处,纷纷掏出一个瓶子倾倒在铁链上。

    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不动如山,侵略如火。

    过桥的青凫们遭受两面夹击,但他们不为所动,继续沉默的过河。

    河岸上王七麟一跺脚,一声剑出开门剑率先发难飞到了迎面而来的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甩手也是一把短剑,仓皇之间接手却没有慌张,短剑精确劈在了开门剑上。

    开门剑的神剑属性在这一刻得以展示,一声脆响飞来的短剑被打断。

    空气门打开,其他四把剑围攻黑衣人。

    黑衣人们早有准备,两边的人将后背盾牌扔出,盾牌呼啸着包裹住了冲在最前的黑衣人。

    王七麟跺脚瞬间借力前冲,经脉中的真元鼓荡化为气血,漫天之中皆为杀机!

    刀鞘飞出插在地上,妖刀在阳光下闪过雪亮光影,正面迎击黑影。

    蝗群般的黑影扑面而来,他浑然不惧以太岳不摧神功应敌。

    锋利的暗器在他身上扫过,玄衣劲装第一时间碎裂成乞丐装。

    王七麟安然无恙,浑身青石般的肌肤毫无破损,但远处有山石崩裂。

    后面接着还有暗器袭来,打在他身上顿时破碎,粘稠的火油洒在他身上。

    对方有备而来!

    火油见风燃烧,王七麟瞬间变成火人。

    但他此时与一个黑衣人短兵相接,妖刀直冲他肋下而去。

    这黑衣人从腰间竟然断裂,化作两截身躯飞起轻易避开妖刀,又很快合为一体反身给他一刀。

    刀光闪过。

    刀影甚疾!

    王七麟硬扛这一刀又是一刀劈出,刀锋直接到了黑衣人面前。

    但对方这次竟然左右分开化作两条身子!

    他见此吃惊,这些人修为平平,可是手段却很古怪。

    桥上青凫们避无可避,袭来的暗器扫在了他们身上,将他们扫成了筛子。

    铁索桥底部八条铁索被瓷瓶里的汁水浇灌顿时腐朽断裂,只听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八条铁链变成十六条,稀里哗啦的往峡谷落去。

    峡谷不太深,桥面距离水面大约是四五丈的距离,铁链一端落入水面,像铁鞭抽水,爆鸣声中有更多水浪飞天而起。

    青凫们破碎着落下,一阵风吹来,有的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又是如生纸人!

    王七麟逼开那怪异黑衣刺客,厉声道:“全上,一个别让他们跑了!”

    青凫们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一冲出来就是一群,战斗力或许不咋样,但是架势很唬人。

    这些刺客藏匿不可谓不隐蔽,王七麟和谢蛤蟆等人其实都没有发现问题,但是他们知道这一路上肯定会有问题。

    其一,祯王集团已经知道他们准备进入蜀郡,怎么会不伏击他们一波?

    其二,雷勇健和一干银将铜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听天监在荆楚之地的高层力量被一网打尽,听天监却没有动作,这不是太反常了吗?

    特别是雷勇健可是本郡金将的亲弟弟,亲弟弟很可能已经尸骨无存,作为亲哥哥的雷勇杰竟然未能来找王七麟调查,这不是更反常了吗?

    事若反常必有妖!

    王七麟猜测雷勇杰没有出面调查雷勇健等人,不是还在按兵不动,而是他已经调查过了,甚至已经知道了弟弟等人的死讯,但他无法从明面上找观风卫来报仇,所以会在暗地里动手。

    因此他最近一直特别小心。

    到了这山涧铁索桥后,他就看出这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而刺客们虽然深藏不露,却躲不过九六那堪比单兵雷达一样的鼻子。

    九六恐高却忍着恐惧趴在桥头往下看,就是因为发现了埋伏。

    它将消息送出来,王七麟就和谢蛤蟆以最短时间制定了干脆利索的计划。

    引蛇出洞!

    刺客果然出动,而且破坏桥梁优先围攻桥上人,可惜正在过桥的都是纸人。

    谢蛤蟆在林子里把青凫给换成了如生纸人。

    刺客们迎头一击不中,立马有人出声下达命令,但他们说的话没有人听懂……

    王七麟只听清一句‘挖里挖里挖’。

    徐大也听到了,叫道:“他们好像要挖洞逃跑,别让它们逃了!”

    巫巫一怔,立马后退将双手拍向地面山石。

    王七麟追赶那能上下左右分开的怪人,他境界新突破,实力大涨,快步迈出如踏疾风,刺客压根甩不掉他,只能甩手又给他一团飞镖。

    他带着一身火焰扑上去,妖刀毒蛇出洞,刀尖诡谲的闪烁成繁星盯死了刺客。

    刺客身躯再次分段,这时候金翅鸟御开门剑缠住他,另外四把飞剑两两一组、前后夹击,将刺客一下子逼入绝境。

    见此刺客往土里钻去,结果他一低头,下头又是一把飞剑——

    听雷!

    雷声轰鸣,这刺客被轰的夹着腿往空中冲,四把飞剑凶猛夹击,见此旁边刺客大叫一声:“呀买碟!”

    王七麟听到这话一惊,叫道:“是东瀛狗!给我往死里杀!”

    他一行手下都是好手,避过了第一轮暗器风雨后便展开反击。

    刺客们顿时被压制住了。

    有两个身影轻盈的刺客一看情形不对,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向黑豆和绥绥娘子。

    有妇女抱着孩子被吓呆了!

    两人立马脱身去抓人,妇女和孩子是最好的人质,抓他们在手今天就算成功!

    他们速度极快,身影带着残影左右出现在绥绥娘子身边,一左一右抓住她一边肩膀。

    绥绥娘子捂住了黑豆眼睛,说道:“姨姨带你飞!”

    两个刺客抓紧她的肩膀准备带她们两人后撤,结果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嗖一下子飞了起来!

    速度太快了。

    两个刺客愣是没反应过来,突然之间他们就看到地下的天断峡变小了……

    飞天速度太快,空气被撕裂冲的他们身体痛苦,两人怎么着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看着越来越小的天断峡和人影一下子懵了。

    接着他们又发现。

    自己手里空了……

    绥绥娘子搂着黑豆落在地上,伸手整理了一下云鬓和发髻,女孩子出门在外,发型不能乱。

    黑豆又是一头乱发了。

    她突然出现在地面,旁边的刺客赶紧往后退:他们不傻,知道这女人的厉害。

    绥绥娘子也往后退,笑吟吟的说道:“你们要刺杀的王大人在那边,男人打架跟我们女人孩子没有关系吧?你们别过来。”

    天上几乎同时掉下来两个人,摔在山石上变成好几截……

    王七麟妖刀旋飞如龙、神剑四处飞舞,杀入刺客群中纵横捭阖,大开大合!

    向培虎不断抛出香去,很快山崖上弥漫着香气,一群刺客出手速度越来越慢。

    远处山林里响起笛声,声音并不响亮可是却极为悠长,王七麟听到后感觉五脏六腑发痒。

    正在喷箭头的吞口闻声冲到桥头位置仰头咆哮:“汪汪汪!汪!”

    声浪从它口中喷涌激荡,空气层层摇晃,像是一把透明的气斧打横扫向前方。

    笛声完全被压制住。

    刺客们往地上扔出小球,小球落地便炸响,四处白烟弥漫。

    王七麟等人担心白烟有毒,便号令众人后退。

    白烟散去,人影自然消失。

    连尸体也不见了。

    沉一挥舞伏魔杖愤怒的说道:“阿弥陀佛,跑的够快,喷僧的疯魔杖法还没有打完呢。”

    巫巫笑吟吟的说道:“让他们跑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解除我撒下的石头蛊。”

    王七麟问道:“你刚才已经下了蛊?”

    巫巫点头说道:“对,徐爷说他们要挖地而去,于是我便下了石头蛊。”

    石头蛊,王七麟倒是知道。

    这是南荒比较常见的蛊虫,又叫飞石蛊,蛊虫纤细能没入石子中,人靠近一定距离,它们便会驱动石子飞到人身上,透过皮肤钻进身躯中。

    他看书上说,这蛊虫进入人体后能迁移人的骨头,这是个很缓慢的过程,起初人体没有感觉,然后逐渐感觉关节痛,最终关节上会出现一些小石头粒,痛苦不堪。

    根据他的理解就是这蛊虫能吸收骨头里的钙,将钙元素堆积到关节处。

    它不是很厉害的蛊虫,不能要人命,可是石头粒出现在关节处会让人一动就很痛,这样对于武者来说是很要命的。

    杨大眼拄着拐杖说道:“巫巫下了石头蛊?那得老天爷保佑呀,保佑他们不要有所发觉,否则这蛊虫就不能起效啦。”

    石头蛊很好解决,许多与蛊相关得文献都记述了破除之法,说是‘蛊虫入体伊始以雄黄、蒜子、菖蒲、滚水生咬吃,得吐与泻自愈。戒荤盐,愈后仍戒腥气一二年’。

    不过如果蛊虫已经在人体内形成小石头粒了,那再想解蛊就很难了,所以他们得期待这些刺客没有懂行人,不会在近期内发现他们已经中蛊。

    巫巫却不在意,笑道:“我的蛊岂是那么好解除的么?这些蛊虫都被我的触蛮氏炼过了,它们身上带有触蛮毒,他们能解除石头蛊,但绝对解不了这毒!”

    “简单来说,这些坏蛋完蛋了!”

    王七麟冲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铁链桥已经断裂落下,辰微月便要下去捞取铁链准备重新衔接。

    谢蛤蟆拦住他抚须微笑道:“无量天尊,行走江湖,小心为上,老道在这里考你们一个问题。”

    “若是你们知道对头要从这桥上经过,会怎么安排陷阱?”

    徐大沉吟道:“如果是大爷安排陷阱,大爷先在这里安置个摊子,准备上蒙汗茶、毒酒……”

    “滚蛋吧,”王七麟推开他,“你在这里安置个摊子?傻子才会在这里吃饭喝茶,不是摆明有毛病吗?你怎么不在这里建个勾栏院?”

    徐大无奈的说道:“客人太少,姑娘们没法赚钱,而且大爷也找不到姑娘愿意来这穷山僻壤。”

    “滚。”王七麟看向马明,“大马哥来说。”

    马明沉吟道:“回禀七爷道爷,若是卑职来布置陷阱,那以明防为辅、暗刺为主,暗刺要设置梯度,目标不同,任务不同。”

    “这次伏击咱们的人应当与雷金将有关,所以卑职若是他,会在明面上先现身质问七爷,堵住桥头不让过,但不能撕破面皮,会恰如其分的离开。”

    “之后我们过桥,伏击发动,目标是我们全员所有人,任务是杀我们一个全军覆没。”

    “此外我会断掉桥,以桥为诱饵再设伏击。这伏击是在上一次伏击失败前提下进行,任务是截杀搭桥者,目的是给咱们以损伤,以此激怒我们、让我们悲愤,进而准备后面的陷阱。”

    谢蛤蟆听到后笑了起来,伸手指向铁链断头落处。

    王七麟明白了,恐怕还有第二波伏击在等着他们。

    之前那一波刺客让他们跑了,这次可不能再让他们逃跑。

    巫巫再次下蛊,向培虎掏出几支香搓碎扔下去,王七麟放出六把剑,吞口喝水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叫。

545.深山宿营(中杯求个推荐票哈)

    谢蛤蟆这次没有翻车,果然有人躲在了下面水中。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

    躲在水下的人不多,两处地方合计起来也就十个人。

    如马明所说,他们任务是杀几个人,应当是打算谁去捞起铁链就杀谁。

    结果被围剿了……

    刺客们性子很烈,被逼出水面包围起来后,残留者立马两两对立互相刺死。

    他们用的刀与苗刀很相近,但要短许多,王七麟在梦里见过多次,这是东瀛武士刀。

    马明捡起一把刀看了看,说道:“卑职曾经听说过这些人,他们是东瀛人,好像叫什么……”

    “浪人,东瀛浪人。”王七麟沉声说道。

    徐大问道:“有多浪?”

    王七麟愣了愣,说道:“一声划船不靠浆,全靠浪,就这么浪。”

    他和徐大对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黑豆搓了搓鼻子说道:“姨姨,舅舅和大爷笑的不怀好意的。”

    绥绥娘子笑而不语。

    八喵和九六用余光偷瞄她,看到她温婉微笑后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然后它们俩老老实实坐在旁边,不敢乱动。

    王七麟将这些人的面纱给摘掉了,那傻逼一样的发型和好些人中上占了一颗羊屎蛋一样的须型证明了他的猜测。

    然后马明纳闷了:“这些东瀛浪货怎么会来到咱们这里?据卑职所知,他们只横行在沿海一带,特别是鲁江浙沿岸和闽地等海岸上,很少会深入九洲。”

    “会不会与刑天祭有关?”沈三插了一嘴,“他们刚才出事就对捅,这视死如归的信念倒是跟刑天祭很像。”

    王七麟摇头道:“的确很像,但他们不是刑天祭的人。”

    “刑天祭的人之所以自尽,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身份暴露,一旦落在听天监手中将会更痛苦,生不如死,所以不如自杀。”

    “这些人呢?咱们没法确定他们身份,他们反正是蛮夷,身份不好查询,更难以与刑天祭进行联系起来,没必要因此而自尽。”

    王七麟示意胖四五带人去剥衣服,保留衣物武器,然后直接放上木头烧掉。

    辰微月飞下去将两截铁链给拉了起来,但已经熔断了,再想接起来很难。

    于是他让辰微月拉住铁链断口,然后大家伙小心迈步从他头上走了过去……

    八条铁链并不是单独的,为了增加稳定性,这八条铁链被打横着的木棍给链接在一起,这样只要辰微月能拉住铁链断口,其他地方有木棍衔接,还是能正常走人。

    后面一炷香时间,辰微月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惜他已经死过一次,如今死不成了。

    青凫们倒是有礼貌,每一个从他头上跨过去的时候都会说一句:“辛苦了。”

    众人过了峡谷,王七麟吹口哨,辰微月装没听到,板着脸依然在拽着铁索桥。

    见此王七麟无奈的笑了:“今天你立了大功,这样,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到时候你和马明可以回平阳府一趟,回去住个几天。”

    马明急忙说道:“不必,七爷……”

    王七麟摆摆手道:“听我安排,你跟木兮分离几个月了,是时候回去跟她见见面,两地分居始终不是好事。”

    辰微月嗖的一下子落下,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胖六一,随时做好准备回家看媳妇。

    胖六一嘀咕道:“我我不跑了,太累了。”

    胖五一说道:“飞哥,你和大马哥骑乘骗吃混喝回去,它们俩跑的也很快,而且特别吃苦耐劳,很有力量很有耐力,从这里一路回到并郡不带歇息的。”

    辰微月腾空飞起,一脚将徐大从骗吃身上踹下去,他做好了回家准备。

    他们继续行驶,深入了荆楚和蜀郡的山地。

    王七麟见识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里树木着实茂盛,因为青凫一族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所以他们走的是直线,直奔锦官城而去,于是不必走道路,他们进入了原始丛林。

    森林广袤,草木繁多,空气清新的发指,使劲呼吸竟然能嗅到甜滋滋的味道。

    山里树绿花红,泉水极多,一路走来他们又是看到山泉又是碰到水潭,里头鱼虾自由自在,鸟儿轻吟、兔鹿乱行,一派安静又一派闹腾。

    闹腾的是山林里的活物,安静的是人的心情。

    徐大吸了口气后赞叹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这里空气是真好,好像藏着几千几万个勾栏院的小娘们,滋味很甜呀。”

    “滋味很甜?”王七麟漫不经心的说道:“你鼻子是不是让胖仔舔过了?”

    “恶心!”徐大骂道。

    胖五一问道:“七爷你啥意思?为啥说我舔过徐爷的鼻子?”

    王七麟说道:“因为你嘴巴甜嘛,所以徐爷说他闻见空气甜滋滋的,于是我猜沾了你口水。”

    “真恶心。”徐大怒道。

    黑豆愕然道:“五一叔的嘴巴是甜的?我我,舅舅,我想尝尝。”

    王七麟无言以对。

    他寻思幸亏队伍里没人有糖尿病,要不然真要亲命了。

    胖五一悠然的说道:“七爷,我也觉得这里空气甜滋滋的,是不是泉水弥漫在了空气里头?”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大错特错,这股甜滋滋的味道可不是好东西,这是山里残留的瘴气。”

    “瘴气?瘴气是甜的?”胖五一狐疑,“道爷,我见识少,你可别骗我。”

    谢蛤蟆来了教学的兴致,说道:“你们应当知道,瘴气是山林恶浊之气,发于春末,敛于秋末。各路的瘴气都是清明节后发生,霜降节后收藏,这东西又在春末开始达到顶峰,所以咱们现在进山要防备瘴气。”

    向培虎说道:“我有药,需要吗?”

    谢蛤蟆摆摆手说:“现在不必,荆楚的瘴气是小玩意儿,你得继续往南走、往东南走,越过十万大山后,那里瘴气才厉害,四时不绝,而且尤其以冬天、春天为最厉害……”

    他们正在走着,不见阴云弥漫,忽然一阵瓢泼大雨落下。

    见此胖四五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叫道:“咦,怎么会突然下雨了?怎么还会有大雨?”

    山里头有叶片很大的树木,王七麟赶紧去劈下一片给黑豆送过去。

    黑豆抱着庞大的树叶开心的叫道:“舅舅最好了,最疼豆了。”

    王七麟慈祥的抚摸着他的小脑瓜说道:“乖,给你舅娘打好伞,以后碰上下雨你就是你舅娘的撑伞童子,明白么?”

    黑豆很想扔掉树叶,绥绥娘子悄悄对他说:“雨后山里有很多很嫩的笋子,用糖汁腌渍之后晒一晒,吃起来又甜又脆。”

    黑豆的嘴角亮晶晶的,他擦了一把说道:“雨水什么时候落到我嘴里了?”

    其他人也各自摘了大树叶挡雨,王七麟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树?树叶可真大。”

    谢蛤蟆说道:“这叫大叶芭蕉,荆楚深山的异种,好东西呢,摘一点嫩的叶子,咱们晚上包裹上野鸡肉野兔肉做焖肉。”

    “大块的肉焖熟后带着芭蕉叶的清香,一点没有腥臊气,撒点盐巴就能吃,很好吃。”

    黑豆使劲擦嘴:“怎么回事,这雨水哪里来的?”

    大雨好像越来越大,他们便找了一片伸展出来的山崖下去避雨。

    巫巫高兴的将触蛮氏放入湿润的山石上,说道:“今年还是第一次碰到下雨呢,下雨真好,我的家乡就总是下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七麟看向胖四五,胖四五面露苦笑。

    他们今年从长安城一路往南走,整个春季竟然没有碰到雨,这不对劲!

    清澈的雨水在山石间流淌,流水淙淙,蜿蜒如一条条小溪。

    雨水清洗,满山树叶草叶更是干净,树叶碧绿的能往下滴水,鲜花则散发着夺目的红。

    大雨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停歇,它来的突兀去的也突兀,前一刻还是哗啦啦的雨水往下泼,下一刻雨过天晴。

    王七麟扔掉芭蕉叶说道:“走了走了。”

    黑豆捡了起来。

    谁扔掉他就捡起来,捡了许多抱在怀里。

    王七麟等他捡的抱不过来后才回头说:“这些芭蕉叶都太老了,不能用来包着烤肉烤鸡的,没有用。”

    黑豆疲惫的低头看向怀里的大树叶,悲愤难忍:“坏舅舅!”

    他们要从一座山谷穿过,山谷外头长着一圈树,里面也是一圈树,这样山谷里头的树要想活下来就得使劲长,长的足够高大才能竞争到阳光。

    王七麟抬头看,惊叹道:“这里的树是不是得有十几二十丈?太高了,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

    徐大立马说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王七麟摇头:“不是,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穿过山谷又是一大片茂盛丛林,这下子他们没法骑马走路了,林子里面有特别多的藤蔓和荆棘,青凫在里面跑不起来。

    王七麟对徐大点点头:“你去前面开路。”

    徐大抽出燃木神刀甩了起来。

    傍晚时候他们看到了袅袅炊烟,于是便向着炊烟放心走去,在一处山头上看见一片空地。

    这里本来也是树林,但树木被砍倒放置四周做成了栅栏,门口有拒马,形成一座简单营地。

    此时正有一些担子落在这里,营地里头有人在忙活着生火造饭。

    这人打扮古怪,浑身上下全包裹在黑色纱衣中,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

    看见他们到来,一个头发胡须斑白的老汉走出来拱手道:“不知道诸位是哪里来的商人?你们也是要去黎贪寨吗?”

    谢蛤蟆吃了一惊,道:“哦,我们已经离开荆楚之地进入蜀郡啦?”

    青凫跑的就是快!

    老汉笑道:“差不多吧,这里算是两地边界处,也说不上属于哪边的地头。”

    后面走上来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中的大汉,他的声音沙哑沉闷,很警惕的说道:“周老,营地装不下这么多人。”

    即使能装下他也不希望王七麟一行人住进来,毕竟他们人少又带着货物,而对方人多,一旦被人算计了事情很不好办。

    这种深山老林最是危险,除了熟悉的山民其他人都信不过,反而是被外界看来蛮横不讲理的山民更好打交道。

    原因很简单,深山少有商旅,山民们需要的盐巴和布匹等生活用品全靠商人带进,他们平日采集的兽皮、草药也得需要卖给商人才能换钱。

    老汉为难的看向王七麟等人,营地里正在烧火的几个壮汉全站了起来,默默的成弧形包围住了门口。

    通体一样的满身黑衣,看起来深沉又阴翳。

    谢蛤蟆抚须打量他们,若有所思。

    沉一见此恼了,一手抓起一只庞大的拒马扔到一边,狞笑道:“阿弥陀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七麟摁住他肩膀说道:“喷子,算了,这地方都是先来后到,咱们确实人多,重新找地方去扎营吧。”

    老汉周老看向他们后头,看到了青凫一族的老人,于是他又有些迟疑。

    他看出王七麟一行人不是山民,可是吃不准众人是什么来路,因为他们是北方打扮却带着老人妇女而没有带孩童,实在古怪。

    沉一表现出来的强悍并没有震慑住大汉们,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这些大汉都有修为在身,傲立门口,目光睥睨。

    马明喝问道:“军中的兄弟?”

    先前出来说话的大汉面色微变,伸手忍不住去摸向腰间。

    他的腰上露出来一个老牛角雕琢而成的刀柄。

    马明说道:“在下曾经在山林猛军当过兵,你们的站姿和站立方位一看就是军中训练的成果。”

    大汉默默的点点头道:“原来是山林猛军的兄弟,我等兄弟也曾经当过兵,在桓王麾下镇守西南边陲来着。”

    王七麟注意到,当马明表明了自己的军中身份后,后头的汉子们好像变得格外警惕。

    他觉得这一伙人肯定有些问题,与他们待在一起说不准又要惹上什么麻烦。

    现在他的手上有两套可以住宿的工具,一套是蜃脂烛一套是道法船。

    蜃脂烛在这群山里头不能用,没有足够的空地来支撑大宅子。

    道法船比较合适,他们在山里走了一天,已经看到过许多水潭。

    这营地旁边便有一座水潭,想来也是应该,既然这山头被选为营地,附近肯定得有水源。

    水潭边上有大片的小树,带着清新的香气。

    谢蛤蟆说这叫香樟,黑豆关心的问道:“能吃吗?”

    “不能。”

    黑豆失望的摇头:“那它没有芭蕉树厉害。”

    谢蛤蟆一愣,就是两种树而已,怎么还跟厉害不厉害扯上关系了?

    看到他面露茫然,黑豆给他一个看破真相的笑容:“芭蕉树能焖肉,它不能,它就不厉害。”

    谢蛤蟆明白了他的逻辑,原来这小子将草木与食物进行了联系。

    于是他愉快的说道:“可是香樟木能用来烤鸡烤兔子烤鱼,它很香,烤出来的能流油,哎呀,你想想看,鸡肉洗干净后上火一烤,起初是白色,逐渐变成焦黄色,鸡油一点点冒出来,洒上点盐巴……”

    黑豆真要馋哭了。

    徐大等人挽起裤腿下了水潭,这水潭里有鱼,他们要在这里摸鱼。

    白猿公拎着剑进了林子,他说他要去猎一头野猪回来烤着吃。

    刚下过雨,空气很潮湿,山里没什么风,水汽贴在人的身上很不舒服。

    杨大眼主动拄着拐去找干柴,结果九六扭头看向山林,随后有陌生的脚步走来,是之前营地里跟他们沟通过的周老带着两个大汉。

    这两个大汉同样黑衣蔽体,肩膀上各挑着一大捆劈好的木柴。

    周老走来后示意他们放下木柴,抱拳赔礼笑道:“诸位好汉,对不住,上头营地规模不大,我们早来了几步,先占下了,导致你们如今只能露宿水潭边,实在抱歉。”

    王七麟微笑道:“周老先生太客气了,这没什么。”

    周老还是满怀歉意:“老朽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但估计你们没有准备干柴,刚才一阵大雨把山里的柴火也都弄湿了,所以老朽给你们送一点干柴下来暂用。”

    王七麟道:“这真是解了我们燃眉之急。”

    军汉们将柴火放下,转身立马往回走。

    周老又客气的道歉,然后倒退着离开。

    王七麟歪头感兴趣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问谢蛤蟆道:“道爷,怎么看?”

    谢蛤蟆说道:“是敌不是友,是友不是敌,问我怎么看?老道壁上观,哈哈。”

    王七麟看向木头问道:“敢用吗?”

    他担心对方在里头做手脚。

    谢蛤蟆拿起木头塞到八喵和九六鼻子上,八喵一巴掌推开了。

    九六乖巧的嗅了嗅,摇摇头表示没问题。

    向培虎又过来嗅了一下,说道:“普通的榆树木,很耐烧。”

    木柴没问题,它们是被人用刀斧精心砍开的,一节一节收拾的很整齐。

    青凫们找石头简单的围了两个火塘,木柴放进去,火焰很快燃烧起来。

    徐大等人在水潭里折腾一通也没有折腾出鱼来,大为沮丧,发狠的说:“娘的,大爷今晚要烤蛤蟆!”

    正在水潭里畅游的小青凫们争先恐后往外窜。

    王七麟骂道:“你娘!你能不能别吓唬他们?咱都是自己人!”

    徐大苦笑道:“他们误会大爷了,大爷没想吓他们,大爷的意思就是烤山里的田鸡,山蛤蟆。”

    胖五一怒道:“那也不能烤!”

    王七麟摇摇头,一捏剑诀开门剑顿时炸进了水潭里。

    好几条鱼顿时翻白肚皮冒出来。

    正好有营地里的军汉下来打水,看到王七麟能御使飞剑他下意识的叫道:“蜀山飞剑仙?”

    王七麟收回开门剑微笑道:“不是。”

    众人一起看向军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看,他将黑衣仔细收拾了一下,再也没问什么,老老实实的打水离开。

    来而不往非礼也,王七麟拿了两条肥鱼给军汉让他带走。

    水潭清澈,四周全是香樟,能结小果子,果子常年落入水潭中喂饱了里面的鱼,这些鱼个头肥大,腥味不重,看起来颇为肥美。

    军汉离开后王七麟继续炸鱼。

    他们既然要进山野自然带着干粮,绥绥娘子看到有许多干饼,便问道:“要不要做个鱼汤泡饼?”

    王七麟含情脉脉的握着她手腕说道:“你不用忙碌,让徐爷去干活就好了,他喜欢干活。”

    徐大无语了。

    黑豆摆手叫道:“不行不行,大爷做的不好吃,舅娘做的才好吃,舅娘做让舅娘做。”

    绥绥娘子给他个脑崩娇笑道:“你可真疼你舅娘呀。”

    黑豆捂着脑瓜呲牙咧嘴,然后上来帮绥绥娘子吹了吹手指:“舅娘不疼。”

    绥绥娘子挽起袖子拎着与去水潭边,坐下后她见水潭平静,便仔细梳洗了起来。

    杨大眼上来帮忙料理生鱼,笑道:“怎么能让娘子沾染鱼腥?老汉来吧,娘子待会掌勺便是。”

    他也是用刀的行家,小刀在肥鱼身上转过几圈,一条条鱼便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白猿公没有猎到野猪但猎了一头野鹿,这东西更是好吃,绥绥娘子看到这是一头公鹿,顿时眼睛一亮。

    他们欢笑着在溪水中剥洗了大鹿,这种公鹿其实不好吃,没有阉割,导致鹿肉鹿血里面有股子腥臊气,王七麟是被逼着才喝了两碗鹿血。

    不过野鹿的鲜血着实大补,他内视真元,看到真元轻轻鼓动,变得粘稠一些。

    见此他尝到了甜头,又主动喝了起来。

    众人拿眼神瞅他,他解释道:“我最近刚突破七品境,需要固本培元,不是,需要稳固这个修为,这个鹿血就能增加我的真元,所以我得多喝。”

    徐大拍拍他肩膀道:“七爷你不用解释,懂的都懂。喝,这头鹿的血谁也不准碰,这是我七爷的。”

    整鹿拆解,众人用竹子架起来开始烘烤。

    鹿里脊肉最是娇嫩,绥绥娘子找了一块石头,挥手在上面抹了抹,这石头便变得大而薄。

    她将石头放在火上炙烤,将鹿里脊切成薄薄的肉片,只见油烟弥漫,油脂滋啦滋啦的响着,立马有香味往外冒。

    黑豆将一个碗端起来:“舅娘,盐巴,这里有盐巴。”

    绥绥娘子笑道:“不用了,等它稍微凉了再蘸盐直接吃便好。”

    黑豆挠挠头问道:“那用不用找人来试试它熟了没有?”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问道:“找谁呢?”

    黑豆踊跃举手。

    王七麟从后面给他一巴掌:“上学念书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积极!”

    绥绥娘子将一片肉吹了吹,洒上点细盐粒递给黑豆,黑豆咀嚼着露出笑容:“真香。”

    徐大将一条鹿腿递给向培虎,说道:“虎爷,你来烤。”

    向培虎看了看自己的摩诃华泥犁手皱眉道:“为什么?”

    徐大说道:“你平时老是放火,肯定对烟熏火烤有经验,来,你来烤。”

    向培虎骂了一句:“我干!老子这是摩诃华泥犁手!”

    徐大说道:“对啊,你这个手肯定更会掌握火候。”

546.夜间行军的队伍

    向培虎确实挺会烤肉的,他两手有节奏的交换着被固定在竹架上的鹿腿,两面均匀翻烤,徐大往上刷油,粗大的鹿腿烤的油汪汪。

    鹿肉香味浓郁,微风一吹整个水潭四周都是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但是王七麟才不吃鹿腿,这玩意儿看着好吃闻着香,吃起来绝对不怎么样。

    全是肌肉,比健身房里炼出来的还要粗糙!

    他吃了两口鹿里脊肉,这肉还是很嫩,然后绥绥娘子给他炖了个鹿鞭、酱爆了鹿宝,王七麟吃这东西也吃饱了。

    吃饱喝足,太阳也要下山了。

    群山浩渺,山外更有一山高,所以山里天黑的早,阳光会被高山给遮挡住。

    王七麟放出道法船,绥绥娘子第一次看到这件法宝,下意识的皱眉:“咦,你怎么会有这样一艘船?”

    “你知道这是什么船?”王七麟问。

    绥绥娘子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奴家能看出这船与道家阴司有关,它船头竟然是白泽,祥瑞开船,这船贵不可言。”

    王七麟笑道:“道爷说这是道法船,确实很厉害,里面空间很大,咱们这些人挤一挤应当也能挤下去。”

    看着阳光逐渐消失,他拉了把绥绥娘子说道:“走,咱们去追太阳。”

    那个相貌气质与他有几分相像的杨过曾经做过类似的事,当然杨过是自己漫山遍野瞎跑,不断穿山越岭追逐太阳很心酸。

    而他,美人在旁。

    高下立判。

    两人手拉手往山顶跑,跑上去后夕阳余晖已经几不可见,于是王七麟改成御剑,带着绥绥娘子爬上更高的山峰。

    最终夕阳消失,满天繁星出现。

    山里的星空格外透彻格外亮丽,于是他们又依偎在山巅欣赏了一会星罗棋布的美景。

    当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跑的太远,迷路了!

    山里就是这样,到处是茂密的林木,山与山之间很相像,可能有时候他们经过一片草地的时候踩倒下上面的草、留下痕迹,可是风一吹,这些草长起来,什么痕迹都没了。

    王七麟努力的往四周看了看,说道:“好像连方向也搞完犊子了。”

    绥绥娘子可怜兮兮的抓住衣襟,问道:“那怎么办?我们两个是不是只能露宿在山野里了?”

    说到后面,她有些含羞带怯起来。

    王七麟的男子汉气概顿时浮上心头,他一拍胸膛说道:“没事,你看着,我肯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绥绥娘子眼前一黑。

    王七麟御剑飞空寻找篝火,可是山林阻隔,他找了一阵也没有发现。

    于是他只能带着绥绥娘子按照隐约的机会往回飞,飞一会在四周找找。

    就这样,两人废了许多力气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篝火。

    王七麟在空中看,看到只有水潭边的火塘还有火光,山上营地竟然没有火光,而是有曈曈人影在摇晃。

    他琢磨了一下,决定靠近去看看。

    周老和一行军汉始终表现不太对劲。

    他先安置下绥绥娘子,然后带着八喵和九六摸上了营地。

    这营地门口有一条小路,小路没有修缮,就是人们挑坡度缓和的地方走出来的。

    此时周老和一群军汉正在摸黑下山,走的很慢,小心翼翼的。

    他们之所以这个样子,不光是因为天黑路难走,还因为军汉们有的挑着担子、有的一起扛着一口大箱子。

    看这箱子的长宽高度与造型,王七麟猜测这是一口棺材。

    不过上面覆盖着一面像是军旗的东西,夜里军旗隐隐往外散发着赤红光芒,八喵和九六似乎不敢去直视他。

    这是个好东西。

    走在队列前面是周老和一个瘦削精干的青年,青年脚步轻盈,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周参军,咱们再往前走转过两道山口就是我们雨露寨了,我们寨里的雨露酒可有名了,到时候一定请你和弟兄们痛饮一番。”

    周老微笑道:“好呀,这雨露酒老朽可是听你说过许多次了,早就想尝尝了,当年你与你四个兄长一起投军,是不是便带着这雨露酒?你们兄弟每逢战阵便饮一口酒,然后在沙场上无所畏惧,立下诸多功勋。”

    青年咧嘴笑:“雨露酒在我们投军路上就喝光啦,就是一直没舍得扔掉那竹酒桶,于是卑职和哥哥们用它来装酒。”

    他顿了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道:“我们兄弟有几分胆量,但也没有立下什么功勋。”

    周老说道:“立下许多功勋,否则桓帅岂会给你们这么些赏赐,让我们亲自陪你送回家来?”

    听到这话青年难忍激动,说道:“桓帅赏罚分明、爱兵如子,对我们羊家兄弟恩同再造,我们兄弟为他、为朝廷冲锋陷阵是应当的,怎好意思得到如此多赏赐?”

    周老说道:“应当的,桓帅说你们五羊在军中有赫赫之功,若非战事吃紧,早就该让你们还乡探亲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若是能早一个月让你们兄弟还乡该多好。”

    青年低下头,情绪黯然:“采石关之战,乃是咱们碧血军与百越、交趾的胜负手之战,桓帅与朝廷为了此战谋划两年,我等兄弟擅攀山爬墙,怎么能、怎么能在这场大战之前还乡?”

    “我的四个哥哥是马革裹尸,死得其所!”

    王七麟听到这里大约明白了怎么回事,情绪与这青年一样黯然。

    周老说道:“这次回乡,你好好侍奉你娘,不要挂念军中之事。你若是受到欺侮不要怕,咱们碧血军忠心赤胆,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总之你在家乡不要受委屈。”

    青年笑道:“嗯,卑职记得了。周参军你真厉害,懂的真多,刚才那话是你自己想的吗?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的。”

    周老低声道:“不是,是古之圣贤孟子所言。”

    青年饶有兴趣的问道:“孟子都是怎么说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谁?”周老忽然看向前方沉声喝道。

    如果不是他的目光朝向不对,王七麟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后面挑担的汉子立马摆开战阵,前面两人反手将背上圆盾摘下挡在前方,往后汉子依次取出佩刀,还有汉子拿出了劲弩——这东西在民间是大威力杀伤性武器。

    周老作势仔细往前看了看,摇头说道:“老朽好像看错了,是一团草在摇晃,竟然错认成人了。”

    他向身后笑:“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啦。”

    众人上路,他们借着月光摸索前行,明明手头空着,却没有打起火把。

    不过桓王统帅的军队一直在西南山地作战,那里地势比荆楚和蜀地的山还要险峻,军队已经习惯了行走这种地方,而这支队伍又是军中精锐的碧血军,并且有本地人领路,所以走的也很快。

    他们沉默的快步行走在山中小路上,逐渐的,领头青年不说话了。

    拐过一道一座山,第二座山出现在黑暗中。

    青年指向这座山说道:“接下来的路,咱们便不能开口说话了,那山叫做虎啸岭,黎贪寨在那山里养了几头吊睛白额猛虎,佷不好对付。”

    说到这里他无奈的挠挠头,又说道:“周参军,咱们为什么非要夜里走路?这山里头夜路可不好走,咱最好还是白天赶路,毕竟老虎毒蛇这些东西都是夜里捕食。”

    周参军乐呵呵的说道:“无妨,你和众赢等人都是碧血军中的悍卒,区区几只山中大虫有什么好畏惧的?”

    青年摇头说道:“咱们碧血军确实不畏惧山中大虫,别说这些猛兽,就是妖魔鬼怪都不怕,万众一心,百鬼辟易!”

    “但是,唉,我说的这些吊睛白额大虎乃是黎贪寨养的,谁敢杀这些大虎,那便是与黎贪寨作对,大莽山和小莽山都是黎贪寨的地盘,谁敢与黎贪寨作对?”

    后面一个军汉忍不住闷哼一声:“黎贪寨?很厉害么?何必怕他们?”

    青年回头笑道:“彪哥知道的,这里可是九黎峒的地盘了,黎贪寨所属九大峒第一峒的黎贪峒,真的很有权势,我们这里山民可不敢惹他们。”

    九黎峒?王七麟听到这个称呼后心里一动,这称呼很耳熟。

    他记忆力很好,很快想起来这是当初在长安城时候,他被太狩皇帝任命为观风卫卫首并委派任务前往蜀郡调查祯王污点,临行之时青龙王曾经叮嘱他,让他要到了蜀郡要小心两方势力。

    这两方势力分别是唐门和九黎峒。

    为此他找谢蛤蟆和看书了解过九黎峒,这是蜀郡周边群山中最大的一个土著部落,由上古九黎国变迁而来。

    九黎之名历史悠久,它在远古时代是一个部落联盟,最早以蚩尤为首领,有八十一个兄弟,都是酋长,总共八十一个部落,规模浩大,曾经与黄帝争夺天下。

    结果是每一个炎黄子孙都清楚的,九黎战败,被驱逐出九黎国,他们一路败退进入深山老林,千百年发展后,如今盘踞在荆楚、蜀地和周边的山林中。

    其实现在的九黎与历史上的九黎国血脉相差甚远,山里的部落看到九黎势大,都会自称为九黎后裔。

    如今这片深山里头按照姓氏总共出现了九个大部落,每个部落都以上古祖先为姓,九姓分别是黎贪、黎巨、黎禄、黎文、黎廉、黎武、黎破、黎辅、黎弼。

    他们又以峒为名,分别是黎贪峒、黎巨洞、黎禄洞、黎文峒等等,合称为九黎峒。

    九黎峒名义上接受朝廷领导和治理,实际上他们跟朝廷关系更像是属国,有自己一套运行规则和礼仪,辖内也有私兵,每年会通过衙门向朝廷献上金银珠宝和山里珍禽猛兽、灵丹妙药。

    朝廷将他们献上的珍宝称之为‘税’,而九黎峒内部则称之为‘岁纳’。

    本朝成立之后,朝廷多次想将九黎峒打散,可是双方交锋多年谁也奈何不得谁。

    这一代的山林太多太深,朝廷大军一到,九黎峒立马打散带上食物家财躲进山里水里,等到朝廷大军离去,他们便杀出来蚕食朝廷留守兵力。

    九黎峒也有能人,他们将这战术称之为野草战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朝廷最终恼了,不计得失的猛增大军又施展计谋发起几场大战,这才把九黎峒给打怕、打服。

    现在九黎峒倒是不作妖,王七麟看听天监的内部资料,上面说九黎峒现在像是国中国:

    他们每年会给朝廷缴纳许多珍宝,约束峒民不会随意跑进汉人们的聚居地惹事,但是对于朝廷指令阳奉阴违,内部有律法有兵力。

    不过考虑到自古以来九洲就有皇权不下县的说法,乡村全是各地族老把持,朝廷倒也不是很在意九黎峒的经略方式,直接把九黎峒当做一个大号的乡绅了。

    队伍中行人正在聊着天,不远处猛的响起一声虎啸。

    啸声距离他们这里应当还远,是随着山风飘来的,声音低沉并不响亮。

    但百兽之王终究是百兽之王,这一声咆哮当真是威猛霸道,里面包含的野蛮和嗜血让人闻之胆寒。

    九六摇了摇头,八喵从王七麟肩膀上跳到地上站起来打了一套拳。

    很有精神。

    寻常野兽自然无法与灵兽相比,哪怕是百兽之王,哪怕灵兽还是幼崽,这是天性上的血脉差距。

    队伍中那一行人可就不一样了,走在后头挑着担子的军汉们纷纷往后退,在前面引路的青年更是闷哼一声倒退两步瘫倒在地。

    但他随即又很快的爬了起来,抽出腰刀打横拦截在身后抬箱四人跟前,满面惶恐却不再后退。

    周参军沉声说道:“羊五弟,你们羊家无兄弟都乃是我新汉铁血强师碧血军中之悍卒,妖魔鬼怪尚不足惧,如今怎么能怕一声虎啸!”

    “之前我等为国戍边,历经大小血战不下二十场,你家五兄弟从未怯战过,你的四位兄长更是血染边疆、为国捐躯,若让他们知道你今日竟被一头未蒙面的老虎吓得倒退,他们四个颜面何存?”

    青年羊五弟彷徨的解释道:“让周参军见笑了,刚才、刚才卑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这虎啸忽然就心里发虚,忍不住的害怕……”

    周参军抓住他肩膀说道:“我都知道,别说了,咱们继续往前走,今晚要穿过前面这座山头。”

    羊五弟点头道:“好,那我们加快脚步,另外请后面的弟兄小心左右,若有猛虎出现,我等以铁刺猬阵应敌,山里大虫精明,它们发现不能轻易吃到咱们血肉,多数会主动退去。”

    一行人再次沉默,周参军挥挥手,他们加快脚步。

    一段时间之后,有阴云被夜风吹的飘荡而来,恰好挡住了半弦月。

    山风这一阵急促起来,吹的树叶草叶猎猎抖动,深林中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在这清脆的响声之中,有接二连三的沉闷之声。

    像是猛兽脚掌落地。

    听到这声音羊五弟立马压低嗓音说道:“弟兄们小心,迅速结阵!”

    周参军问道:“是大虫来了?”

    羊五弟低声说道:“不错,而且这大虫志在必得,咱们务必小心。”

    周参军问道:“何出此言?”

    羊五弟叹息道:“参军有所不知,这山里大虫性子如猫,猫抓老鼠的时候分两个情况,一个情况是为了填饱肚子,它们会千方百计的迅速杀死老鼠吃掉。”

    “还有一种情况是要打发无聊,它们会玩弄老鼠,直到玩腻了才会下嘴。”

    “大虫虽然身大体重,但足生软垫,在山里走路可以无声无息,只有当它扑出来那一刹那,才能发现它到了跟前。”

    “所以如果它让你提前听到脚步声,那就说明它已经吃定你了,想要拿你取乐!”

    周参军缓缓点头,说道:“老朽明白了,羊五弟,你去老朽身后,待会什么话不要说。”

    他将袍子脱下,露出里面一件短打黑衣,又打开背篓,从中拿出来一盏拎式油灯。

    油灯点燃,光芒惨绿。

    王七麟忽然想到了谢蛤蟆曾经说过的过岭灯……

    这也是冥灯的一种,相传是黔地湘西赶尸一族的看家秘宝。

    灯光亮起,幽冥路开,煞气现、凶性大,万鬼退避、百邪不侵!

    周参军提着灯走向旁边林子,灯光隐隐约约照亮了一头巨兽的身影。

    他慢慢的说道:“黔南周氏,途经宝地,还望洒一分薄面,让两寸行路。”

    树林在夜风吹拂下依然摇晃不休,树叶摩挲发出的沙沙声越来越响亮。

    沉重的脚步声再起。

    这次脚步声是从四面包围而来。

    山风吹走了阴云,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山里。

    军汉们的阵势有些乱,他们看到了两侧山林都有猛兽踪影。

    不止四头!

    周参军再次说道:“黔南周氏,途经宝地,还望洒一分薄面,让两寸行路。”

    林中响起一个含糊的声音,他的官话似乎说的不好,有些别扭:“你带人和尸离开,其他的,我要留下,这是规矩,大峒主的规矩。”

    周参军说道:“还请网开一面,破开一次规矩。”

    树林里响起冷笑声:“哈!”

    猛虎走出了丛林。

    吊睛白额,全身白毛黑纹,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周参军平淡的问道:“不能网开一面?”

    树林里的人说道:“不能,这是规矩。”

    军汉们握紧了腰刀。

    王七麟摇摇头,他走出去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网开一面,让路吧。”

    他的突然出现引发了对峙双方的躁动,猛虎们纷纷看向他,有脾气暴躁的张开嘴冲他要发出咆哮——

    “剑出!”

    金翅鸟御剑瞬间射到了张嘴大虎的虎口,大虎暴虐撕咬,另外四把剑出现在它的头顶。

    看到这一幕军汉们忍不住低呼:“高手!”

    王七麟负手在背走上前去:“要本官大开杀戒么?”

    林中人冷笑道:“你敢!”

    王七麟也冷笑:“你们这些山匪敢截我朝廷行伍的道,本官作为朝廷命官,不敢斩你的头?你自己听听不觉得这很可笑么?”

    林中狂风顿起,有人影从猛虎身后窜出,在树上几次穿梭冲出林区一拳打出。

    王七麟不闻不问,挺胸而立。

    长拳轰在他胸口,他的手腕一甩,月光闪过一道寒光,妖刀贴着对面这人的脖子将他给压在地上。

    看着这脸上涂抹的跟马赛克似的汉子,王七麟说道:“下一次,本官就直接砍你的头!”

    汉子厉声道:“你好大威风,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王七麟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大汉的土地,你是大汉的皇帝的子民,怎么了,你有意见?”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怎么了,你要造反?”

547.君子有三乐(求一下正版哈)

    马赛克仰头死死的盯着他看。

    眼睛瞪得很大,眼神很凶。

    八喵落地转身用后爪使劲刨地。

    顿时尘土飞扬,有一道泥土洒向马赛克的脸。

    马赛克赶紧闭上眼皮伸手搓眼睛:“谁、是谁往我脸上撒土?”

    王七麟推开他说道:“带这些虎魄离开,本官曾经诛杀过白虎之魄,这里的虎魄仅仅是寻常老虎所属,不值一提,本官不想恃强凌弱。”

    马赛克压抑着怒气说道:“汉人,你这是得罪我黎贪寨!”

    王七麟问道:“你黎贪寨想要得罪朝廷吗?本官把话扔在这里,你可以回去说给你们峒主听,至于你们信不信就是自己的事!”

    “记住,莫要招惹我朝廷,否则用不着朝廷出兵,本官手下悍卒便能将他们山寨屠杀到鸡犬不留!”

    他这番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压抑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倒不是他冷酷蛮横,而是进山之前他查过了,山里人不喜欢讲道理,更不学什么儒家的礼义廉耻,他们喜欢用拳头说话。

    所以在山里要解决问题,最好的手段就是以暴制暴!

    马赛克闷哼一声,转身打了个呼哨带白毛黑纹猛虎离开。

    最大最强壮的一只猛虎彪悍,竟然不想离开,以深沉狰狞的目光刺他。

    见此王七麟便笑了。

    他喝道:“阿八,教训它!”

    猛虎立马炸毛用前爪拍地,它伏下上半身目光炯炯的盯着王七麟,做好了战斗准备。

    白底黑纹的虎尾如同一条铁鞭,在空气中使劲一抽竟然有爆鸣声。

    然后它菊花刺挠了一下。

    大菊为重,它赶紧下意识的往后看。

    依稀之间,它看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黑猫,这猫人立在后冲它捧着前爪做了个抱拳行礼的姿势:

    前辈宁好,晚辈盯裆猫拜见!

    它尾巴一挑两个毛茸茸、黑乎乎的小球飞了起来,接着它腾身而起一爪抓住一个黑毛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它裆下。

    裆鸡立断!

    猛虎跟娘炮一样猛的夹紧了双腿,它的脑袋使劲冲向天空,大嘴张开、眼睛瞪大发出一声哀嚎:“啊呜儿!”

    蛋碎之后,虎啸声都变得妩媚起来。

    八喵干脆利索的落地,然后它上半身伏下,摇着尾巴、舔着嘴唇迈着交叉步往回走。

    比老虎还虎。

    马赛克飞掠过来叫道:“该死!你们干什么了?”

    八喵太黑个头太小,老虎身躯挡住了它的踪影,这人刚才没有看到它动手。

    虎魄并不会说话,这会只知道夹着后腿嗷嗷的叫。

    一个军汉不忍的说道:“这地方被弄了是真的疼,我这个、咳咳就是我有一个焦大哥有一次被人用枪杆扫了一下,当场眼前一黑差点晕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肃然起敬:“那军爷你后面肯定变得悍不畏死!”

    这军汉愣愣的冲他点头行礼,说道:“官爷所说没错,焦大哥清醒过来后那真是暴怒,见鬼杀鬼,一战斩首十二颗,砍得交趾蛮人魂飞魄散。”

    王七麟说道:“这可以预料,因为一睾人胆大。”

    军汉们没有文化,哪能听懂这话的内涵?

    不过他们知道王七麟是友军,以为他在夸赞自己一方,说话那军汉便抱拳说道:“官爷谬赞了。”

    他们这里轻松自如的聊着,马赛克这边大怒,可他不敢动手,只能狠狠的盯着王七麟叫道:“我记住你了!”

    八喵扭头看他又睁大了眼睛,立马再度尥蹶子蹬达灰土飞向马赛克。

    马赛克赶紧挥手荡开飞来的泥土,拖起庞大的老虎快步钻进深林中。

    哀婉的虎啸声一直响了很久……

    周参军抱拳笑道:“老朽桓王麾下碧血军经略参军周一恒,多谢大人仗义援手,傍晚之时,我等竟然有眼不识泰山,拒大人于门外,实在是惭愧、惭愧。”

    王七麟说道:“诸位有要务在身,而我们又是萍水相逢,诸位有所戒备也是正常。”

    周参军苦笑道:“萍水相逢,却是三生有幸啊。”

    “咱们不要客气了,”王七麟伸手道,“诸位兵爷是不是还要着急赶路?若要赶路的话,那就别把时间浪费在客套上了,诸位请。”

    周参军道:“大人体谅,老朽再谢,今夜若非大人出手,以雷霆手段震慑住这些九黎人,恐怕我等会遭遇大麻烦,老朽再度道谢。”

    王七麟笑道:“路不平有人踩,尔等乃是为国尽忠的精兵良将,本地人竟敢阻拦你们,真是胆大妄为。好在本官历经朝堂摔打,如今脾气和善,否则依本官早些年性子,早先斩那九黎人来展示圣上天威了。”

    他再度展臂示意,并陪同他们一起走夜路。

    周一恒客气的说夜色深沉就不打扰王大人了,请大人回去歇息。

    王七麟说道:“我刚才所作所为恐怕已经激怒九黎人,他们若要回来复仇,必然会点上更多人手,到时候诸位兵爷遇上的麻烦恐怕更大,所以不如让我送行一路?”

    周一恒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王七麟坦诚的说道:“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周一恒急声道:“怎么会不方便?老朽只是怕耽误大人夜间休息。”

    他们再度上路,这次有压力在身上,他们速度更快。

    不知道是军汉们耐力竟然还是怎么回事,后面路上他们一直走竟然没有歇息。

    一行人足足走了一夜,快要黎明的时候一座吊脚楼山寨出现在一片芭蕉树林后。

    羊五弟见此大喜,笑道:“到了到了,到我们雨露寨了。我们雨露寨里芭蕉最多,每到清晨芭蕉叶上有露珠,我们便是收集露珠来酿酒的。”

    周一恒微笑道:“好啊,焦大冲你带担队的弟兄守在村外,抬队的弟兄跟老朽进村。”

    他往后挥了挥手,四个矮壮结实的军汉抬起木箱沉默的跟在后面。

    此时天色未亮,但寨子里许多人已经早起带着竹筒来收集露水了。

    这营生多是靠妇女和老人,羊五弟跑进村口踩在青石小路上后欣喜的挥臂叫道:“二太爷,我回来啦,阿徐娘家的老五回来啦。”

    听到这话,周一恒向老先生拱手行礼说道:“二太爷,给您见礼。”

    老人惊奇的看向他们,用含糊的嗓音说道:“啊?是五弟回来了?这些都是什么人?”

    羊五弟笑道:“都是我在军中的战友和官长。”

    他又喊其他人,每当他喊一个称呼周一恒便会跟着喊一声。

    羊五弟带路,他们快步走向一座破败颓废的吊脚楼。

    寨里人估计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陌生人挑着担子、扛着木箱进入自家寨子的情景,便一起追着来看热闹。

    羊五弟乳燕归巢般飞奔进屋,叫道:“娘,五儿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屋子里有两张床,外面床上睡着个年轻的姑娘,里面床上睡着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应当早就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她摸索着坐了起来正将脸侧向窗户往外听,羊五弟进门一声喊,她顿时老泪纵横:

    “五儿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真回来了?”

    外面床上的姑娘闻声而起,搓着眼睛关心的问道:“阿嬷,怎么了?你怎么坐起来了?你怎么还能坐起来?啊,不好!”

    咯吱咯吱声中,周参军踩着竹梯上了楼,他对姑娘摆手说道:“姑娘,请息声。”

    姑娘看看双手虚搂、嚎啕大哭的老妇人又吃惊的看向周参军和王七麟,问道:“你们、你们什么人?你们哪里人?”

    王七麟对她招招手说道:“我们不是坏人,姑娘你先出来吧,别在里面了。”

    姑娘惊慌迟疑的看向他们,周参军沉重的说道:“我们是羊家五兄弟的军中战友,我们,来送他们回家与老母团聚。”

    “他们人呢?”姑娘瞪大眼睛问道。

    周参军苦笑道:“请姑娘出来见他们。”

    挑着担子的军汉们待在村外,只有抬着木箱的军汉进来。

    军汉们默默的将军旗收起来,下面是一口木箱。

    木箱打开,里面是一叠叠衣裳鞋子等生活用品和诸多纸钱纸人纸马等祭祀用品。

    周参军拧腰转身步罡踏斗掠过收起军旗后挺立的军汉,他的手掌掠过,这些人脸上的面罩落下,露出四张惨白相像的面容。

    有一张脸上的右眼插着一支断箭,还有一张脸是有一条老大的豁口。

    他收起面罩后划破食指以指尖血在上面画符,符文闪亮一下,一个军汉身上走出来个淡薄模糊的黑影穿过带有符文的面罩,随即消失。

    四个符文,四个黑影消失。

    只有四具尸身愣愣的站在原地。

    姑娘见此双膝一软倒在地上:“大兄、二兄、三兄、四兄,他们、他们怎么了?”

    周参军沉痛的低下头说道:“殁而不朽,遗芳余烈!”

    姑娘茫然的看着他,她听不懂这两句话,但却明白四个人是怎么回事。

    她往前挪了两步抓住周参军的衣襟仰头期盼的看他,问道:“我家幺兄呢?羊五弟呢?他他他是不是没事?他是不是还活着?”

    周参军凄然一笑。

    姑娘冰雪聪明,顿时泪水盈眶。

    跟随而来的百姓中有老太爷说道:“纯丫头说什么傻话,阿徐娘家的小五当然还活着,我刚才还看见他来着。”

    姑娘瞪大眼睛满怀期望的看向他,她正要急切的询问,却听见其他乡亲说道:

    “二太爷老眼昏花啦,咱们一直在一起,你怎么看见过小五?”

    “小五在哪里?他没有回来嘛,肯定还在投身的行伍里头。”

    “你们胡说什么?刚才小五第一个进村的,他还喊我来着……”二太爷愤怒的喝道。

    听到这话百姓们顿时不说话了。

    将死之人阳气稀薄而虚弱,能看见逝者魂灵。

    二太爷随即也想到了这点,他话没有说完便呆滞下来,然后看向周参军。

    周参军低声道:“羊家一门五壮士……”

    “不,不可能的!”姑娘使劲擦着眼泪用尖叫声打断他的话,“幺兄说过去军中赚军功来娶我!”

    “他没事,他不会有事的,就就,两天之前,就是两天前,三天前,我还收到了他的信,他说马上就要回来,回来就能娶我!”

    王七麟想起曾经在《唐诗全解》中看到的一首诗,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莫不如是。

    他见到这一伙人的第一面就看出羊五弟是个阴魂,他已经死了,但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死掉的事,表现与正常人无异。

    至于队伍中这些人都是死人,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谢蛤蟆就看出来了。

    谢蛤蟆当时便告诉他说,周一恒是一个赶尸匠,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赶尸匠,能借魂入尸:

    借正常人的一魂送入尸首,这样的尸首能表现的与常人相近,还有意识,还会说话。

    这是赶尸中相当高的境界。

    现在存在外面那些挑担的军汉就跟羊家四个兄弟一样,全是尸首。

    这些尸首中应当有碧血军中悍卒们的一个魂,悍卒们忠肝义胆、血气旺盛,魂魄凝聚力极强,很适合被赶尸匠人们抽出来借给尸首暂用。

    显然,周一恒每送一名烈士的尸身返回故乡就会抽出附着其中的一个魂,再以道法送他回到主人身上。

    刚才那马赛克所驱使的猛虎是虎魄,是在猛虎活着时候做法将之魂魄抽出凝练而成。

    虎魄至刚至猛,可以用来阻挡阴邪鬼祟,叫声对阴鬼有极大的震慑力,羊五弟听到后便会下意识的恐惧。

    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简称血脉压制。

    山里妖魔鬼怪多,它们应当是黎贪寨中法师炼制出来专门保护乡间百姓的。

    所以刚才王七麟没有为难马赛克,只是吓唬他几句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姑娘哭的失魂落魄,上气难接下气,吓得一个妇女赶紧来给她顺气。

    周一恒强忍悲情,落寞的说道:“实在对不住,姑娘,老朽未能将羊五弟安然送回。不过他并没有去阴司轮回,他还能看见你,老朽可以带你去与他告个别。”

    王七麟听到这里心里一动。

    他摆摆手说道:“先等一下,姑娘你莫要急着伤心,周老哥也不必着急处理羊家兄弟的后事,能不能先跟我说一说这个羊五弟,他是怎么回事?”

    周一恒说道:“朝廷边疆一直吃紧,西南边陲蛮族众多,战力惊人。偏偏那里气候与咱们中原不一样,多有瘴气、多有蛊毒,咱们中原士兵去了不服水土,难当大任。”

    “后来桓王在荆蜀黔滇等地的山林村寨中广征兵员,许以军功和高饷银,征兆习惯了山地上生活的青壮年去西南边陲为军,这才打造出一支支山林精兵,守卫住朝廷西南。”

    “大人若是对这些地方了解就会知道,当地百姓生活极为贫困,吃饱饭都是奢望,更别说能攒下钱做点什么。所以桓王在这些地方征兵,百姓很是配合,因为桓王都是预付饷银,兵丁们没有后顾之忧,自己去当兵,全家能过上好日子。”

    “羊家兄弟去了五个!”

    王七麟问道:“他们家怎么去了这么多?很缺钱么?”

    周一恒失神的看了眼吊脚楼,说道:“缺钱,但没有很缺钱,羊家老夫人乃是大义女子,她得知朝廷在山林中征兵去戍卫边疆,便号令五个儿子去精忠报国。”

    二太爷颤抖着羊胡子哆嗦着说道:“阿徐娘家里就是从西南边陲搬来的,西南蛮夷终年抢掠我天朝百姓,他们家饱受其苦,所以桓王要来征兵戍守西南边陲,她得知消息后说这是老天爷让她家孩子去保卫家乡。”

    周一恒点点头说道:“但这件事她并没有广而告之,或许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此事,征兵官却不知道,因为当时这五个兄弟是从五个人家中被带走的。”

    二太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道:“是,阿徐娘有大义,除了老大的饷银她自己留下做生活开支,其他四个娃子的饷银被她给了那四家人,那是我们寨子里最贫苦的四家人,全靠他们饷银才养活下去。”

    周一恒继续说道:“羊家五兄弟身强力壮、骁勇善战,在军中虽然不能说是屡立奇功,却也是一等一的精兵悍卒。”

    “上个月,朝廷策划多日的一场大战爆发,这便是采石关之战,大人可曾听说过这场边疆血战?”

    王七麟摇头,道:“我孤陋寡闻了。”

    周一恒苦笑道:“大人自谦了,采石关之战对我西南边陲来说确实是一场重要的血战,但对国家其他地方的百姓和官吏来说却是没什么名气。”

    “这场战役极为惨烈,采石关是交趾国的第一强关,桓王谋划两年、朝廷上下精心布置几个月才展开了这一战。”

    “此战历经三天三夜,碧血军两万八千勇士战死两万,仅余不足三成,更有其他行伍投入健卒十万,当时整个雄关都变成了血红色,这才将它拿下。”

    “战后桓王亲自督点殉国猛士,有人发现了羊家兄弟名字上的联系,桓王赶紧调查此事,才得知五兄弟实际上是一家人。”

    “但那时候五兄弟已经全数战死!”

    “羊家老大到老四的尸首都找齐了,唯独羊五弟的尸首不见其踪,军中费尽心思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倒是发现了他的魂灵,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与常人一样……”

    “那幺兄就没死,他就是正常的!”姑娘期盼的说道。

    周一恒怜悯的看了眼姑娘说道:“他不能见阳光,不能去阳气太旺的地方,不能见火。”

    顿了顿,他缓缓的说道:“他不能再与阳气太旺的活人接触,握手、拥抱都不行!其实,阳气太旺的人除非有阴阳眼,否则都看不到他,刚才他已经进屋了,你便没有看见他。”

    姑娘失声痛哭。

    王七麟问道:“那他这是怎么回事?”

    周一恒苦笑道:“老朽也不清楚,军中能人异士不少,可是却无一能解释他这情况。”

    “但他总归还像是活着,桓王飞书传讯想打听他家中概况,想着怎么能处理此事,结果打听到的就是羊老夫人病重。”

    “桓王悲恸,便遣老朽以异术将他们兄弟和周围其他寨子战死的英灵们带回。老朽日间歇息夜间赶路,水路车马换行,期间有惊无险,总算不辱使命。”

    他说完之后,满院子无言,只有女人们难过的抽泣。

    周一恒抬头看向窗户,喃喃道:“《孟子·尽心上》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所以羊五弟刚才问他这句话出自何处的时候,他转移了话题。

    因为他无法告诉羊五弟,这话乃是孟子三乐中的第二乐,前面还有一个‘父母俱存,兄弟无故’的第一乐。

    而这个第一乐,对羊五弟来说太残酷了。

548.道法船上添船工

    遗芳余烈!

    殁而不朽!

    周一恒带回来的除了羊家四兄弟的尸首和羊五弟的魂灵,还带来他们的灵牌。

    每个灵牌后面都有这么两个成语,乃是桓王亲手所写,由军中雕师精心雕琢。

    对于雨露寨来说,这五块灵牌就是五份荣耀。

    但对于羊家老夫人而言它们是五块伤心牌,还好老夫人已经重病在身,命不久矣。

    此时死亡对老夫人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如果让她活下去,让她知道自家五个儿子竟然全数战死在了战场上,这得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余生都在痛苦之中。

    王七麟觉得这样的结果对不起老夫人和忠勇的羊家无兄弟,他想留下羊五弟。

    办法就是靠谢蛤蟆了。

    谢蛤蟆的如生纸人很厉害,粗糙草制的纸人都能短暂的像人一样做出动作,如果再耗费一些力气那做出的纸人会说话,精心制作的纸人则跟常人身躯相像,他觉得应当能容纳羊五弟的魂灵。

    现在的羊五弟就是缺少一具身躯而已。

    不过他不确定谢蛤蟆能不能做到,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便没有说出计划,只是让周一恒先安置好其他英灵的尸首并将羊五弟留在母亲房间里,然后他回去找谢蛤蟆。

    这一路跑了一夜可是够远,毕竟英灵的尸首不必歇息,他们一路都是快步走。

    王七麟原路返程,半路上被找人的迅雷给找到了,胖五一蹦跶着跑来,这才缩短了他回程时间。

    回去后徐大嚷嚷道:“七爷你说你老大一个人了,怎么还玩离家出走这样的把戏,咱弟兄们哪个对不住你了吗?你跑什么跑?”

    王七麟翻白眼:“滚蛋!”

    他将昨夜的经历告知众人,众人听的唏嘘,马明最是感怀,听到后眼睛都红了。

    五子赴沙场,无子归故乡。

    这对一个老母亲来说是个多大的残酷!

    徐大听的连连摇头:“唉,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草他娘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问他能不能做到。

    谢蛤蟆抚须说道:“倒也能做到,可是这不成的,七爷,若是将他魂灵归入如生纸人之中,那他倒是能变得与寻常人差不多——看起来差不多!”

    “实际上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谢蛤蟆苦笑,“如生纸人不能碰水不能碰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同废人,他除了能说话之外没什么用。”

    “纸人还很容易损毁,羊五弟要想正常留在人家,就得需要老道时时给他修整,但咱们又不会留下,这如何能操作?”

    绥绥娘子说道:“还有个问题,你们若让他进如生纸人,就得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死掉的真相,谁知道他知道真相后会发生什么事?谁敢保证吗?”

    王七麟面色黯然。

    八喵皱巴着毛茸茸的小脸叹了口气:“嗨!”

    黑豆见此琢磨了一下,也赶紧学着舅舅的样子低下头并哽咽着抹眼睛。

    “你哭什么?”吞口狐疑的问道。

    巫巫柔声说道:“黑豆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他当然是在为羊五弟而哭。”

    黑豆哽咽着说道:“倒也不是,我看舅舅不开心了,那我也得不开心,要不然我容易挨揍。”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瞎说什么?舅舅什么时候因为自己不开心去迁怒于你了?我看你就是个戏精,你跟八喵一样,喜欢给自己加戏。”

    八喵站起来伸爪摁住他膝盖仰头看他:这话怎么说的?

    黑豆说道:“才不是呢,就是有一次、有好几次就是这样呀。”

    王七麟问道:“哪一次?”

    他从不迁怒于人,他只会迁怒于八喵和九六,而它们俩不是人。

    黑豆说:“有一次刘光腚他们挖了个洞,在里面拉屎,又在上面用树叶盖住,娘去学校接我,踩下去了,大家伙都笑,我也笑,我被娘揍了。”

    绥绥娘子恍然道:“上个月你娘用一只沾了屎的鞋子抽你屁股,就是因为这事?”

    黑豆一脸悲情的点点头。

    “还有一次还有一次!”他又说,“是小姨,那时候还冷呢,家里生了炉子,小姨忽然之间用筷子去炉子上烤一下,然后卷头发。”

    “那一次筷子烧着了她不知道,她又去这样,结果头发燃烧了。”

    “烧了以后,小姨只好把前面刮掉,大家都笑呀,豆也笑,她就逮着豆开捶……”

    说到这里黑豆委屈的想哭。

    绥绥娘子又愕然道:“这一招是奴家教她的,但跟她说过烤筷子之前要用水泡一泡,难怪她后来把刘海给剪掉了,奴家还以为她自己创了个什么新发型呢。”

    她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还别说,六姐儿把刘海剃掉后还挺好笑的。”

    黑豆愉快的说道:“是吧?可好笑了,我给你们学学小姨那几天都是什么样子。”

    他伸手捂着额头,扭着屁股鬼鬼祟祟的走,走到哪里都先往外偷偷看看,松口气之后再迈步,如果有人出现他便立马用一只手捂住额头另一只手做拎着裙摆的姿势扭屁股跑路。

    很形象,翘着兰花指。

    众人看的哈哈笑。

    王七麟也笑,笑着摇头:这个哈皮。

    他忽然看向八喵,八喵起初并不是个戏精,从不模仿人,它是后来才变得喜欢模仿人。

    那它从什么时候变化的?又是跟谁学的这毛病呢?

    王七麟看看黑豆,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

    另外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和颜悦色的去问黑豆:“猪谷里豆,你跟舅舅说,你平时有没有模仿过舅舅去逗其他人笑呢?”

    黑豆眨眨眼睛,突然转过身去对众人大声说道:“我舅舅天下第一。”

    王七麟顿时明白答案,他一把将黑豆拉到跟前:面对疾风吧!

    黑豆惊恐的去抓住谢蛤蟆求救:“道爷爷天下第一!道爷爷救命哇!”

    谢蛤蟆将他给拎了出来,笑道:“无量天尊,七爷饶他一条狗命,其实羊五弟的事咱们有更好的处置办法,你其实想让他活下来,是吗?”

    王七麟道:“对,羊家五个兄弟,不该就这样全数战死沙场,这对老夫人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谢蛤蟆说道:“如果以前,咱们还真没辙,但现在不一样,七爷,你有道法船,你的道法船上有位子——夜叉位、无常位,你可以让羊五弟上道法船去做,嗯,算是做一个船工吧。”

    “就像收走白云间一样?”徐大问道。

    谢蛤蟆点头:“不错,羊五弟与白云间差不多,七爷不是说了他明明战死却魂灵留在人间而未被带去阴曹地府吗?不是说他如同常人并且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这件事吗?”

    “老道猜测不错的话,这羊五弟也不是寻常人,或者他曾经做过什么事、救过什么人得到了一桩大机缘,本来他应该是死后化为什么山神呀、城隍呀、土地爷呀,只是没有化成而已,让他去道法船做船工应当没问题。”

    王七麟觉得这解决法子更好,他立马收起道法船骑上胖五一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奔赴雨露寨。

    青凫速度快,他们赶到的时候寨子里头正好炊烟袅袅。

    深山里头吃饭晚,因为他们一天只有两顿,上午吃一顿下午再吃一顿,然后天黑就入睡,用这样的法子来节省粮食。

    寨子深藏山腰,外面是一圈圈的大小芭蕉树,一条溪流湍湍流过,如同玉带般将村庄环绕起来。

    天色大亮,群鸟飞天,呼啦啦的鸟儿破空而过,带来无尽活力与生机。

    一座座吊脚竹楼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山里,楼顶覆盖着茅草,新茅草压着老茅草,旁边的烟囱是烟雾徐徐升腾。

    村里鸡鸭鹅猪都是放养,孩童也是放养,溪流中有鸭鹅甩翅,河边有老母猪带小猪哼唧哼唧的吃草,村前是诸多孩童在嬉戏打闹。

    众人看着眼前一幕,都忍不住的微笑起来。

    胖五一用蹄子刨了刨地后说道:“这里,真美呀。”

    徐大轻轻一甩长袖,沉吟道:“轻风度林杪,乱山啼子规。流水去无迹,茅檐雨霏微。乍暖复薄寒,时时整巾衣。炊烟晨色起,呼童掩柴扉。”

    “好诗好诗啊。”胖五一立马赞叹。

    其他青凫跟着献上自己的评价:

    “这首诗真是太好了,徐爷不愧是秀才,秀才都是真凭实据的。”

    “徐爷的诗才还用咱们评价?那绝对厉害,你看他这首诗做的,简直绝了。”

    “我要是有徐爷的九牛一毛,那我朝闻道夕死可矣!”

    徐大赶忙摆手:“过了过了,不过兄台你的才华也可以,九牛一毛这个成语你用对了!”

    徐小大冷笑道:“哥,这首诗是你做的呀?”

    青凫们激动的说道:“肯定是呀,你看它多应景,简直就是为这个寨子、这个时间创作的。”

    徐大轻咳一声道:“低调大家伙都要低调,那啥,今天咱不是来赛诗的……嘿,这寨子里的人干什么呢?”

    他这首诗写的确实很应景,最后一句尤其应景:

    发现他们出现后,孩子们惊慌的跑回家去关门,有汉子们拎着长刀长枪、牵着狗提着弓箭跑出来。

    王七麟无奈道:“这是把咱们当山匪了吧?这地方很乱吗?”

    世外桃源的念想落空了。

    他跳下去掏出官印给汉子们看,随着他靠近汉子们警惕的后退,有人一箭射出,利箭落下正好插在他脚尖前。

    这是神射手。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我是听天监的官员,这是我的官印,你们看,我没有骗你们。”

    他将官印扔过去。

    有人捡起官印看了看,欢呼一声‘是铜的’,然后塞进怀里跑了……

    王七麟赶紧对吞口喊道:“口哥,赶紧给我拦住他,你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给我震慑住他们!”

    吞口从人群中飞奔出来,山民们着急大喊:“有大虫!”“不是黎贪寨的白虎,杀了它!”

    这时候吞口张开嘴巴吼叫起来:“汪汪汪!!”

    几乎是肉眼能看清的气浪翻滚而出,山民们顿时被掀翻。

    狗子们吓得夹着尾巴嗷嗷叫,纷纷跑过来以他为狗头:大哥你来了?

    王七麟苦笑道:“让你用本命天赋去吓唬他们,不是让你用神犬啸天功去对付他们,你怎么不往外喷箭了?”

    吞口愣了愣,张开嘴又来了一波乱箭穿心。

    几十个箭头喷在了村口前的老树上,把老百姓喷的惊恐绝望,纷纷跪下磕头求饶。

    王七麟去把自己铜尉印给揪了出来,周一恒闻声而至,愕然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误会了。”他将情况说明,百姓们这才认出他黎明时分来过。

    有人陪笑道:“大老爷恕罪,您来的时候天色黑,我们看您有点丑,没想到天亮后再看,原来您这么好看,简直太帅气了。”

    “刚才确实是误会了,大老爷长得这么俊,怎么会是山贼土匪呢?误会了。”

    “主要是刚才一群人骑着马出现,在这山里其实就山贼会这么做,所以才误会了,大老爷恕罪。”

    王七麟无暇与他们打交道,直接去找周一恒说道:“羊五弟还在家里头吗?”

    周一恒点头说道:“不错——糟糕!”

    他突然转身往后跑去。

    王七麟几个跨步跟上问道:“怎么了?”

    周一恒年纪已大,可是赶尸人都有一双铁脚板,他走得飞快,一边走一边说道:

    “老朽之前一直堵门没让羊五弟出来,以避免他接触到阳光,结果听到村口这里乱糟糟以为是昨夜咱们得罪的黎贪寨人找上门来,便顾不上叮嘱羊五弟赶紧过来了……”

    剩下的不用说,他既然听到了村口的吵闹,那羊五弟自然也能听到。

    对于一名悍勇的士兵来说,得知有外敌到达村口他会怎么做?

    肯定要出门!

    他们冲到羊家的主楼后顿时心里咯噔一下,门开了。

    王七麟翻身上了主楼,看到身影有些虚幻模糊的羊五弟,他正在呆呆的看着双手,翻来覆去的看。

    周一恒轻声问道:“五弟,你怎么了?”

    羊五弟抬起头失神的说道:“周参军,卑职、卑职怎么不能出门?卑职方才想随你出去,可是到了门口被阳光一晒浑身就没了力气,身躯一下子、一下子变得这样虚幻起来了。”

    周一恒笑道:“这些天里咱们一直是白天歇息晚上赶路,可能是你长期没见着太阳光……”

    “咱们这一路上,总是白天歇息晚上赶路,您说是因为咱们带领的尸首白天不能行走,对吗?”羊五弟直直的看着他问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是不是,卑职也不能在白天行走?”

    周一恒去安抚他,可是羊五弟已经摸到答案边缘了,周一恒的话很难糊弄住他。

    王七麟看到他的情绪要崩溃,便上去喝道:“羊五弟,本官是听天监观风卫铜尉卫首王七麟,你对本官应当有印象。”

    羊五弟跪拜行礼:“卑职见过铜尉大人,卑职对大人自然印象深刻。”

    王七麟说道:“好,那本官告诉你实情,昨夜本官出现并非偶然,是你已经脱离人身成为一具英魂。听天监与你们碧血军皆有军令,将征召你转入听天监就职,今日你将入职,待你伺候母亲去世尽孝之后,本官将带你履职。”

    羊五弟愣了愣,问道:“卑职、卑职已经是一具英魂?卑职已经——”

    “死掉了?”

    王七麟有些应付不了情况变化,这时候谢蛤蟆从门外飞了进来。

    他一甩长袖摆出高人架势,说道:“无量天尊,你还没有死,只是你有机缘,你四个哥哥战死之时英魂不灭,像桓王为你求得机缘,让你脱离人身,以免战死沙场。”

    “同时,你现在的样子已经不适合再回到碧血军,所以桓王与我听天监做了协商,将你调入听天监任职。”

    “而王大人便是你的统帅,自从你们进入山中,这几天王大人一直在暗地里庇护你。”

    羊五弟是个粗人,从小在深山老寨长大,后来便随着哥哥们加入军中。

    他没有文化没有见识,谢蛤蟆一番话把他给说懵了,他满头雾水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王七麟现在是他的上司了,便又行礼向他道谢。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免谢,咱们以后是一个队列里的兄弟,这都是应该的,你先不要多想,先照顾好你母亲,等她百年之后,你再入我观风卫履职。”

    羊五弟苦笑一声,说道:“王大人,卑职可以履职了,我娘她、她清晨见了卑职后便走了,她一直强撑着一口气,想见见我和我的兄长。”

    “她见到了,就走了。”

    模糊的泪水忍不住流淌下来。

    听到这话周一恒和谢蛤蟆下意识的看向他,异口同声的说话:

    “老夫人已经去世了?”

    “清晨去世?当时天色已经亮了?”

    这件事似乎挺重要的,王七麟看出两人面色急迫,但他没从中判断出有什么危机。

    于是他皱起眉头用手扶着额头,好像也在为什么事而发愁。

    倒不是他戏精,而是他现在身居高位,不得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没办法,男人总是容易有偶像包袱。

    羊五弟悲恸,说道:“不错,我娘已经去世,就在卑职入她怀抱不久,卑职与她讲解着军中往事,和兄长们的往事,她去世了。”

    “当时天色大亮,已经不只是清晨。”

    谢蛤蟆抚须看向周一恒,说道:“无量天尊,周参军,看来我们今夜就得分道扬镳了。”

    他这话算是个提醒,王七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羊老夫人去世,阴差会在今夜来带走她的阴魂,这样羊五弟等人都不能待在这里,特别是那些士卒尸首,它们里面有悍卒们的一缕魂,很容易被阴差当做鬼而抓走。

    当然还有羊五弟,他更危险。

    周一恒说道:“道兄所言极是,那老朽今天白天给老妇人守一天灵,傍晚就要离开。”

    他心里庆幸,老夫人挺到了天亮才去世,若是夜里就去世,怕是阴差昨夜就赶来了,到时候村外的尸首可就麻烦了,里面的魂灵都会被阴差给抓走,那他真是犯下大错!

    王七麟出去找到寨子里的族长,将羊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诉他们。

    族长颓丧的说道:“阿徐娘走了吗?也对,她能撑到现在,就是想撑着看一眼娃子,娃子们回来了,她该走了。”

    壮汉说着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阿徐娘这辈子苦,她走了也好。”

    身后一个身板硬朗的老汉喝道:“哭什么哭?没出息!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事,五个儿子都回来了,她领着一起上路,正好,这是正好呀!”

    老汉挺起胸膛向四周说道:“羊家这一脉断了,阿丽,你们四家收了人家在边疆卖命卖血的钱,那就给人家治丧吧,家里孩子都要做孝子。”

    他看看蓝天白云与青山,脸上露出一丝怅然:“治丧吧,送他们娘六个好好上路,东西都准备齐全,让他们好好上路,别有牵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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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哪里走介绍:
人道式微,诡道猖獗。百鬼夜行,苍生太苦。我王七麟愿以一柄斩鬼刀,于妖魔环伺之中为我人族杀出一条阳关大道!妖魔哪里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魔哪里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魔哪里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