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河底泥人(抛媚眼求推荐票)
水鬼发出的声音尖锐而缓慢并特别响亮,河流四周空旷,声音一直传遍四野。
人们听的忍不住去捂住耳朵。
刺耳的疼!
乡里人头一次感觉到原来声音也是有温度的,水鬼的声音,很冰冷。
本来因为河边闹腾引发村里狗吠声不断,当群鬼开口,狗吠声猛的止住。
戛然而止。
就像是有人拿刀子砍断了狗叫声。
河岸的百姓吓得纷纷磕头。
尹能和广难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就跟便秘十五天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还得了肛瘘。
群鬼声音整齐阴冷的响着:
“尹能为官一甲子,知礼仪、懂规矩,请来侍奉我等。”
“广难是当世高僧,通佛法、晓阴阳,请来超度我等。”
尹能猜出这是王七麟一方在捣鬼,他叫道:“王大人、徐大人,这是你们的把戏,你们这是在玩火!你们要草菅人命吗?你们要杀害无辜吗?”
王七麟对他点点头又眨眨眼,用口型做了沉默的回答:“对。”
尹能冲广难说道:“大师你看,他们想搞鬼,他们要害咱们,你快点出手用神通超度这些水鬼!”
广难死死的盯着谢蛤蟆。
谢蛤蟆面沉如水,一张老脸没有表情,月光透过飘荡的雾气恍恍惚惚照在他脸上,让他的面皮看起来像是老树皮。
见此广难便笑了,他双手合十向着西方行礼,道:“天上神仙有许难,不须超度要登坛。一朝遇著真消息,方信人间路险宽。”
一边行礼他一边脱下僧衣鞋袜,最后只剩下内里单衣。
收拾好外套后,他仔细的交给磕头那少妇,说道:“阿弥陀佛,老僧本想以令郎之灵平息河中怨灵,如今看来老僧过于自私了。”
“老僧自离开卧佛寺已经有十年,身无阿堵物,不能赔偿施主所遭受的伤害,便以这身衣裳鞋袜做赔礼,还望施主接受。”
说完这番话他毫不留恋的走向河流,赤脚步入河水中:“阿弥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此处河中既有阴鬼需老僧超度,老僧怎能置身事外?”
“正所谓一念超然绝四方,何须更说祖师场。从来不识玄中妙,却笑当年老道旁。”
他回身像谢蛤蟆稽首行礼,转身后继续大踏步走在水中,竟然涉水不沉,直接走到了水鬼们身边。
王七麟以为他会趁机去灭掉水鬼?结果老和尚没有动手,他走进群鬼之中慢慢的没入了水中。
这样他就懵了:难道这老和尚已经参透生死?
老辣如谢蛤蟆也皱起眉头。
尹能更是懵了,他急促的叫道:“大师?大师你这是干什么?你活腻歪了吗?可可,可老朽还没有活腻呀,这是假的,这都是假的呀!”
这里的百姓都是附近农户,他们一生被禁锢在村里和土地上?用民智未开来形容一点没错。
谢蛤蟆这个局是临时做的,做的也很简陋?尹能一眼看出问题。
可是多数老百姓看不出来?或许也有百姓觉得有问题,但广难老僧却没有进行质疑?他用以身殉道的方式去证明了谢蛤蟆真的引出了河里的鬼神,这打消了部分百姓心中疑惑。
所有人都对谢蛤蟆顶礼膜拜?这一刻他就是韩阳门的神。
尹能要抓狂了?他冲进人群去撕扯众人叫道:“起来呀,你们傻吗?这都是假的?是听天监在设局害我!他们要害我,要害尹氏的尊长!”
老百姓们被他撕扯的衣衫凌乱?可是没人去给他说话,这些人只是用虔诚期待的眼神看向他。
尹能叫道:“你们看我做什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被他们害了?他们是在害我呀!”
“根本不是打生樁?其实没有打生樁?用不着打生樁,你们都起来,别跪拜听天监,他们想要害死我而已,他们是想要我命!”
有人说道:“老尊长,听天监怎么会想要害死你呢?再说他们神通广大,想要害死你还不简单?为何要在我们面前费这些事?”
“就是,老尊长,你快去河里吧,河灵老爷们等着你哩。”
“别让河灵老爷们等着急了,前几天它们就发火了,差点把根子淹死,你快去吧,快去侍奉它们吧。”
韩阳门的百姓并不想失去他这个老尊长,但他们更不想失去这座桥。
所有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去侍奉水鬼,他们相信了谢蛤蟆的法术和水鬼的话,就像他们之前相信广难老僧给水中鬼神挑选祭品的方式。
尹能怒吼道:“你们这些傻子,你们没有脑子吗?这是他们害我!其实压根用不着打生樁……”
他吞了口口水看向抱着僧衣跪在地上的少妇,又看向王七麟:“王大人,我向您坦诚,我交代,其实用不着打生樁的,你们知道……”
“确实用不着,打生樁压根就是一群邪恶之徒为了满足自己血腥欲望所想出来的丧心病狂之术!”王七麟义正言辞的说道。
尹能急忙点头。
徐大低声道:“傻鸟,点头太早啦。”
王七麟接着说道:“确实没有打生樁这法术也不用打生樁,不过嘿嘿,河里确实有河伯水鬼,河伯水鬼们确实喜欢被人侍奉,你们这里的河伯水鬼们就喜欢你去侍奉。”
“老尊长,快去吧,广难大师已经在下面等着你了,搞快点搞快点,他等着超度你们呢。”
徐大点头道:“老尊长你运气好,今晚死了当场就能被卧佛寺的高僧给超度了,你看这芦苇丛里还有白鹭,直接骑着白鹭上西天呀。”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西天!”胖五一嘿嘿笑道,“原来你们人族做的这首诗是这么用的,明白了明白了。”
尹能哆嗦着冲他们连连鞠躬行礼:“诸位大人,错了错了,老朽错了,这一切都错了,其实、其实——没有打生樁,用不着打生樁,老朽坚持要打生樁——老朽认错,老朽是出于私心!”
“出你妈个臭批。”徐大干脆利索的说道,“你到底死不死?这么多鬼等着你,你好意思吗?”
王七麟也说道:“行了,老尊长你快点去吧,你看大家伙都在等你,一个水鬼等你一刻钟,十个水鬼就是等你一个多时辰,一百个水鬼就是等你一天多时间!”
尹能吓尿了,他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大人饶命,大人饶了老朽吧。”
他看向身后咬了咬牙,快走几步到他们跟前小声说道:“老朽说实话,老朽这几天坚持打生樁有心思,是想害死根子那娃,然后让阿红死了养娃的心好改嫁,好嫁给老朽的小儿为妾,好继续生养……”
胖五一惊呆了,他喃喃道:“狼心狗肺!”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尹能:“啊?原来你是想这么干?”
尹能努力作揖:“请王大人徐大人饶老朽一命,饶命,请饶命!”
王七麟扶起他亲切的说道:“不饶。”
尹能苦苦哀求:“大人饶命,求求您,您饶我一命。”
王七麟说道:“就不。”
尹能要绝望了,努力流下了眼泪:“王大人,您知道这都是假的,没有打生樁,没有这回事,是老朽自己的小心思,是老朽犯了大错,还请大人海涵,大人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要撑船得需要人,有人才能撑船,男人肚子里怎么着都没人,只有女人肚子里才会有人。”徐大解释道,“所以宰相肚里能撑船说的是女宰相,老尊长是说我家七爷是女人吗?”
他说着便发火了:“古有诸葛孔明困司马懿上方谷时送他女装和头巾骂他为女人羞辱于他,今有你尹能称我听天监王七麟打入为女人来羞辱于他。”
“尹能,你好大胆子!”
八喵站起来耷拉着小短腿吹胡子瞪眼。
九六歪头看着它,它实在想不明白八喵整天哪里来的这么多戏!
尹能叫道:“徐大人我冤枉,老朽冤枉呀,您不能冤枉一个老头子。而且而且,大人你们非得要我命吗?那我死后会化作水鬼在这河里害人!”
徐大说道:“我们害死你,你才能满怀怨气化为水鬼,我们现在主动让你投河,这是鼓励你自寻死路,这样你死后不就不会化作水鬼了?”
谢蛤蟆点点头,徐爷的骚招从来不让人失望。
连环招,一套一套的。
王七麟笑道:“没事,你让他变成水鬼吧,正好我用飞剑嫩死他,到时候算为民除害也算给我功劳簿上抹一笔,嘿嘿,这样本官正好累积功劳好升职。”
尹能面色惨淡,他踉跄一步、双膝一软倒在地上,喃喃道:“大人们,你们不能害死我,害死我也没用,这桥的桩已经……”
“想走?”谢蛤蟆突然轻笑一声,“无量天尊,你哪里走?”
他掠水而过握拳轰入水中,一道星光由天而落,灌入他全身如同渡上一层银辉。
拳风如龙卷风,扫入水中半片河水飞天而起,露出广难老僧飘忽的身影。
老僧身躯像是拉长了,仿佛一条肉色长蛇在河水中飞快的游动。
拳风扫开河水,老僧身躯又缩短,他闪身避过扫来的拳头又继续往水中钻。
胖五一见此叫道:“道爷休慌,让我来乘人之危!”
他快速迈出两步高高跳起像运动员跳水一样钻入河里,此时河面浪花迭起,可是他钻入水中的时候水面却异常平稳,一点水花都没有。
王七麟见此叹息。
这崽子生错地方了,要是生在他梦中那国家去参加跳水比赛,稳稳当当次次挂金牌升国旗听国歌!
水花压得是真漂亮!
徐大也叹息:“胖仔这次成语算是用对了吗?他确实要去乘人之危,可是大爷头一次听到有人把这成语用在自己身上。”
广难老僧想以水遁之术离开,谢蛤蟆出拳之猛之刚烈令人难以置信,河里就跟塞满了水雷似的。
干枯的拳头挥出,河水一段一段的爆炸,如同瀑布逆流,河水倒卷飞向天空。
他接连挥拳,有的河段河水被逼迫涌向两方,竟然露出一段河底。
广难一头扎入水中想继续水遁,结果水没了……
露出一滩烂泥,他一头扎进了泥巴里。
在他前方有水墙,他不管不顾往前窜,想要钻入水中再用水遁逃命。
结果眼看他要钻进去了,水中阴影摇曳,一个庞大身影窜了出来——
一匹马!
广难估计也是懵了,河、河马?
这匹马踏浪窜出一下子撞在他身上将他给撞回了烂泥中,接着马化胖头陀,胖五一捂着胸口哀嚎道:“好痛!”
他打眼看到被撞倒在地的广难,赶紧飞扑上去摁住广难挥拳就打。
广难双手一拉,一道旋转的轮钴出现在他手中,王七麟见此眼角一跳:佛家大手印!
谢蛤蟆一声长啸,啸声中有青烟弥漫,烟气像巨蟒凝聚在一处,卷起广难与胖五一给扔到了岸上。
他收拳撤回,大水自苍天而落,轰隆轰隆落入河中。
徐大喃喃道:“黄河之水,天上来!”
广难的大手印被摔没了,胖五一不管不顾闷着头照着他就是一顿搓。
八喵看的眉飞色舞,站在船头小前爪飞快的掏:
这样不行,胖仔你不行呀,你掏他心窝子,你整他裤裆子,你使点劲,你老大的个子怎么没有劲?哎呀胖仔你是不是晚上没吃饭呀?
九六一爪子将它给摁翻在船头,急的大叫六六六,王七麟扭头看去说道:“没事,你让八喵看热闹就是。”
结果九六坐下指着船舱。
王七麟面容都要扭曲了:“人呢?”
老明没了!
铁耀建刚站起来准备跳入河里,脸上表情恍恍惚惚,面含笑意又无精打采。
先前是谢蛤蟆看着两人,结果广难老僧入水后想要水遁逃脱,谢蛤蟆出手去追他,结果老明和铁耀建就出事了!
王七麟真的要傻眼了,这大苇河里头到底是什么鬼?也太会见缝插针了吧?
他上去抓起铁耀建扔向河岸,喝道:“徐爷,抓住他!”
徐大抽出燃木神刀放出两个英魂,将铁耀建守护在四周小心的防卫左右。
九六看到王七麟上船,立马纵身跳入水中,王七麟顾不上脱衣服跟着入水。
目神窍开,混沌阴暗的河水中出现一些光影,九六在水中奋力狗刨,逆流而上。
王七麟御气外放,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划桨,很快超越九六游上前方。
他看到了老明身影,老明没有动弹,但他也在逆流。
见此他加快速度冲到老明跟前,一把扣住老明肩膀想要将他拖出水面。
就在他手掌接触到老明肩膀的时候,一股森寒阴气钻入他手臂接着进他胸膛。
很冷。
阴阳鱼玉佩化作两条游鱼出现在他身边,水中的阴冷一扫而空。
短暂之间,王七麟看到前方河底有诸多小人,不是十个八个几十个那样的诸多,而是成片成群的那样多!
这些小人在前方的河底抬头仰视他们两人,面无表情,皮肤颜色黄黑。
与河底泥泞一个颜色!
好像全是泥巴捏成!
阴气一扫而空,他看到的这幅情景也迅速消散。
王七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抓住老明肩膀踩水而起,谢蛤蟆掠水而至从另一侧抓住了老明的肩膀,沉声道:“走!”
有惊无险,并没有出事。
铁耀建蹲在河滩上在揉脸,徐大看到他和谢蛤蟆上岸后急忙迎上来说道:“七爷道爷,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王七麟问道。
徐大指向身后河滩,河滩上倒下一个人。
尹能。
王七麟快步过去一看,老头子已经死了。
“他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徐大露出尴尬的苦笑,“我一概不知道。”
“先前我和英魂护着铁耀建,突然之间这老头就倒下了,我怕这是什么东西在声东击西,所以没敢立马放开铁耀建去查看他情况。”
王七麟翻看尹能全身,后面脖子有个黑疙瘩,很像一颗痣,仔细看有针眼。
他面色凝重的问向谢蛤蟆:“道爷,暗器带毒所致?”
谢蛤蟆查看针眼后走向还在河滩上翻滚的广难,老和尚被胖五一压着打。
青凫除了跑的快和能在水里跑之外,没别的神通,也没什么大本事。
可是老和尚似乎本事更差,他被胖五一捶的两眼肿胀乌黑,当时就流眼泪了,捂着眼喊停停停。
胖五一就是在乱打,但他才不会听老和尚的话,他没有武德,又是卡脖子又是掏心窝,有时候还会来了个老狗顶胯,把老和尚顶成了鸡尾虾。
谢蛤蟆喝道:“胖仔,拿下他就行了,先别打了,抓住他!”
他看向河岸两畔延展出来的桥体,面色凝重。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谢蛤蟆喃喃道:“这座桥确实有问题,尹能刚才好像要说,这桥的桩已经成了?”
“他一直说没有打生桩这回事,所谓打生桩是他想要害死一个孩子迫使这孩子的娘亲去改嫁给他小儿子。”
王七麟道:“不错,这个尹氏的族长是个混账东西。”
谢蛤蟆又问道:“老明刚才掉入水中,你去救他的时候有没有异常?”
王七麟说道:“有,我抓住他的时候他身上很冰冷,还看到河底有许多小泥人……”
“这些泥人披麻戴孝,有的举着招魂幡,有的扛着棺材,有的抱着纸人,就跟咱们阳间给死者下葬一样,对不对?”谢蛤蟆接他的话说道。
王七麟道:“我没有看清,只是在一瞬间注意到这么一幕,再去仔细看的好像又没了。”
谢蛤蟆看向河面,又喃喃自语起来:“连续闹这么几个晚上,却不是真的要打生桩,而是要害死个孩子;他又说这桥确实打了桩子,而且已经打完了。”
“镖队在这里救过根子,然后阿武死在下游,槟子死在附近,老明到了这里不断的想要投水。”
他猛的扭头看向铁耀建:“你刚才怎么回事?”
铁耀建挠着头说道:“回禀道长,在下刚才听到了媳妇喊话的声音,喊我回去逗逗孩子,在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精神恍恍惚惚的就感觉自己站在家里的巷子口上,下意识想要回家。”
谢蛤蟆说道:“老明先前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他听到的是嫂子的叫他回去吃饭。”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吐了口气,问道:“你们当时从这里渡河,是不是乘坐了韩阳门的渡船?”
铁耀建道:“应该是吧。”
谢蛤蟆又问:“你们乘船到了河里后,有没有人喊谁的名字?”
铁耀建仔细想了想说:“没有,当地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谢蛤蟆皱眉道:“没有叫你们的名字?你再想想,没有叫阿武的名字吗?”
铁耀建抱着头想了想,说道:“确实没有人叫过阿武,倒是有人问来着,当时阿武救上了那孩子,有人问他名字,他没说,他喜欢开玩笑,说他是铁马金戈镖局的镖师。”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噢,我们乘船渡河的时候,倒是有人一直喊‘镖师’,我们以为赶车上渡船的时候落下了什么东西,便回去查看,结果没有丢东西。”
谢蛤蟆一拍手,问道:“他们喊镖师,有没有人答应?”
铁耀建说道:“好几个人都答应来着,因为有人一直在很急迫的喊……”
“这就对了!”谢蛤蟆下意识说道,“无量天尊,他们果然打完桩了!”
“不是打生桩,是借魂桩!他们给这座桥打了借魂桩!”
王七麟问道:“借魂桩?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扫了眼铁耀建和依然有些浑浑噩噩的老明说道:“回去再说,先把这里的事给处理一下。”
老明灌了一肚子水,胖五一对此有经验,他腾空跳起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身,落地的时候用膝盖挤在老明肚子上。
王七麟很担心他把老明给压死。
看那样子能把肠子从嘴里给压出来。
结果老明只是张开口往外喷水,喷完水咳嗽着便逐渐清醒。
韩阳门的百姓已经发现不对劲,有汉子上去试了试尹能的鼻息,然后抱着他尸首大叫:“老尊长、老尊长,老尊长死了,他被害死了!”
王七麟喝道:“老尊长没死,他的魂魄去河里陪伴你们当地的河灵了。诸位且看,河灵是不是已经消散不见了?”
河面上空空荡荡,先前熙熙攘攘得水鬼消失的无影无踪。
百姓们疑惑又惶恐,他们搞不清楚状况,但浑浑噩噩的头脑告诉他们听从听天监大人的话准没错,于是没有几个人去质疑尹能的死因。
当然他们并不傻,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纷纷起身想回家。
王七麟拦住了他们,说道:“徐爷,放唤兵符,让毛一奇带人过来,这里的人一个不准走!”
杀害尹能的人就躲在人群里。
可是这人为何要杀害尹能?按照先前情况来说,他们马上就要逼尹能投河自尽了。
尹能知道什么机密?有人怕他为了活命暴露出这个秘密?
王七麟开始兴奋起来。
今晚没有白来!
505.借魂桩(天气降温了,大家穿暖点)
唤兵符带着刺耳锐鸣声直飞夜空。
一朵烟花爆炸。
徐大昂头挺胸看向在场百姓,他要看守所有人,现在他是主角。
因为他有两个英魂、鱼汕汕和山公幽浮四个帮手,王七麟还把九六借给他了,他牵着九六就跟牵着一头警犬似的。
你们人生最荣耀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呢?而我,就是现在了!
老百姓们被聚集于一处,偷眼往前后左右看,前面是一条大河,后面是两个阴冷黑暗的男鬼,左边是庞大的野兽鬼,右边的更狠,是个穿着红衣的女鬼!
没人敢动弹。
王七麟和谢蛤蟆站在广难老僧跟前,老僧倒是淡定,光着膀子坐地念经。
两人找他问话,他不做理睬,就是低垂眉眼的念经。
夜风吹起他雪白的长眉和胡须,雪白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光头和苍老面容上,只看卖相确实有高僧风采。
王七麟叹气道:“广难师傅,你真是让本官失望,本官本来以为你真的学以身饲虎、舍生取义了,你说你怎么能偷奸耍滑?你若是真的死在河里去超度水鬼,那该多好!”
老和尚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低下眼睑去念经。
谢蛤蟆说道:“和尚,借魂桩是你指点这村里人打的吗?”
广难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他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说道:“阿弥陀佛,不识真如理,方知误会人。一从归洞后,无处避风尘。”
胖五一挺羡慕的,这和尚是个文化人,偈语一句接一句,而且听的他云里雾里,一点也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
谢蛤蟆微微一笑也稽首还礼,说道:“无量天尊,吾已经知道,何须更问道。不如归去好,随处有青山。”
“汝已经知道,何须更问禅。不妨闲处坐,自有洞中天。”
胖五一吃惊的看向谢蛤蟆,原来道爷不光本事大、身手高超,原来还很有文化。
看着两个老头子,他在心里感叹:吾常自诩为巾帼英雄,原来是小觑天下英雄矣!
王七麟不知道谢蛤蟆和老和尚在打什么哑谜,既然有人代劳他就在一边看。
最后谢蛤蟆不耐烦了,他一甩袖子说道:“老和尚,不管是打生桩还是借魂桩,这都是伤天害理之事?你天天念经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广难苦笑道:“请道长仔细去查?老僧甚至不知道哪里打了借魂桩?又怎么去指点别人来打呢?老僧知道此话说了也是白说?你们不会信老僧的话,但老僧还是要说——道长口中的什么回魂桩、借魂桩,与老僧毫无干系。”
王七麟问道:“你是不是以为尹能死了,你的屁股就干净了?”
谢蛤蟆也说道:“借魂桩这种事?绝不是没有布置只要随便喊两声就能把人的魂魄给绑定起来?尹能这么一大把年纪?他不能事事亲为吧?他总得找人代办吧?”
“还有?说不准这尹能还喜欢写个笔录、手札、手谈之类的东西?他家里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王七麟笃定的说道。
广难老僧还是一脸微笑?但已经不去念经了。
王七麟摸了摸他的光头说道:“老大爷,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坦白从宽,你说你在这里嘴硬有什么用?真相你瞒不住的!”
广难老僧低头不语。
摆明顽抗到底了。
既然这样王七麟对胖五一招了招手:“来?继续揍他,他既然不肯交代那你就揍他?一直揍到他交代。”
“他要是一直不交代呢?”胖五一问道。
王七麟说道:“那就继续揍他呗。”
胖五一点头:“一直不交代一直揍!”
广难老僧微笑着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即使打死老僧,老僧也没什么好交代的。”
王七麟说道:“嗯?希望你的嘴巴能一直这么硬。”
岸上骏马飞驰,河中飞舸乘风破浪?毛一奇带人分两路赶来。
他自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还有几十丈的距离,他双脚在马镫上一踩已经人如龙飞,踏着虚空飞了过来。
落地之后毛一奇顺势行礼:“回禀王大人,卑职统领步军二十、水军四十已经赶到,请大人吩咐。”
王七麟说道:“把这里所有人都给控制起来,挨个查他们的身份,寻找外乡人。”
毛一奇喝道:“卑职遵命!”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河岸边上很快开始喧嚣起来。
王七麟问谢蛤蟆道:“道爷,这借魂桩到底什么东西?”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知道,桥在风水上又有锁、剪、叉,而江河、大路称之为水龙土龙,所以在江河上造桥犹如给龙身上锁,若河流有灵,自然不肯乖乖的被束缚起来。”
这点王七麟知道,许多河流建起桥后会在桥下悬上一把斩龙剑。
斩龙剑这东西是有水货行货之分的,水货就是寻常铁剑,挂在桥下给周围百姓起个心安作用。
行货斩龙剑那就有来头,若有水蛟想要从桥下走蛟如海,这剑能断它龙脊,让它终生不能化龙。
即使没有水蛟过桥,那这斩龙剑也能震慑四方水兽、镇守水中鬼怪。
不管是水兽还是鬼怪自然不愿被束缚,它们会千方百计来阻挠桥梁建成。
于是有些地方就有了打生桩献祭水灵的说法,这是一种无用的邪术,鬼怪们并不能收人命为己用,给它们献祭人命有什么用?
再说,如果它们需要人命那只要没有桥梁,两岸人要渡河只能撑船,到时候人在水中还不是它们的鱼肉?还不是它们想要多少人命就有多少人命?
可是建起桥梁呢?建起桥梁人会从桥上过河,那就不是它们地盘了,它们可就再搞不到人命了。
所以只要河中鬼怪不傻,它们不会贪图眼前一点小利益而放弃长远大收获。
借魂桩就不一样了,这东西是真的有用。
谢蛤蟆叹气道:“七爷你方才说的对,若是靠害死人做鬼去守桥桩,那鬼既然是被建桥人害死的,它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去守桥呢?它们会变成鬼去害人才对。”
“借魂桩不一样,它是用阴邪手段骗人留下一口气在桥下,到时候只要再把人领回来,人会被这一口气吸引去桥桩处,被束缚在桥桩中,成为水中灵守卫桥桩。”
王七麟说道:“整个镖队都中了借魂桩的邪术,所以先前老明他们两个来到这里后会听到家里人的呼唤,失魂落魄的主动跳入水中寻死?”
谢蛤蟆点头,广难老僧又唱了一首佛偈:“人生有所思,心中多感怀。相看两不语,独自立庭槐。”
王七麟说道:“我先前还在水中见到了许多小泥人,那又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那就是施展借魂桩之术的法器,其实它们是什么,老道也不太清楚,借魂桩这邪术很神秘。”
他看了眼老和尚,对王七麟低声说道:“七爷你应当知道这等邪术一旦传播开来会害死多少人,所以江湖正道和朝廷官家从不许这等邪术流传。”
“会这种邪术的,要么与一些千古流传的邪教有关系,要么就是偶然与这些邪教产生了关系,总之,广难身上有秘密,他背的邪事绝不只是这一桩!”
王七麟点点头,隐秘的扫了老和尚一眼。
老和尚还在低头念经,很像那么一回事。
毛一奇带的人多,盘查百姓这种事他们很是娴熟,很快将岸边百姓都给盘查完了。
答案让王七麟失望了,这里的人只有一个广难和尚是外乡人,其他的全是可以考据的韩阳门乡民。
“不过有人说,他们看到过陌生人混在人群里,但是刚才你们在河里激战的时候一切乱糟糟的,等形势安稳下来,那陌生人又不见了。”毛一奇最后说道。
王七麟道:“谁看到过这人?把他们叫过来,我问他们几句。”
毛一奇点点头,将等候在后面的十来个青年叫了过来。
领头的青年身材单薄,他面色发黄、眼袋泛青,两撇胡子稀稀拉拉,看起来身子骨很虚。
王七麟觉得他该补一补。
青年见识过他们的厉害,过来后点头哈腰的行礼,自我介绍说叫尹炳分。
王七麟问道:“先前你见到过一个陌生人?”
尹炳分急忙点头道:“对对对,大人,不光小的见到过,我们几个弟兄都注意到他来着,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人很怪,那会你们在河里打仗,我们都想跑回家,结果他往前跑。”
又有一个青年说道:“对,大人,小的第一个见到他的,因为他当时出现在小的身边,小的还以为他是我们的弟兄,便拉着他想往回跑,结果被他推开了,看见他往河边跑。”
尹炳分说道:“他肯定是去杀害我们老尊长的,是不是?那会咱乡亲都玩命的往家里跑,正常人谁会往河边跑?”
王七麟问道:“他长的什么样?”
尹炳分挠挠头道:“具体没看清,大人,天色太黑了,就看见他长得很胖。”
“挺着个大肚子,结果跑的还挺快。”有人补充道。
还有人模拟了一下,双手抱在小腹上说:“就这么大,跟怀胎六个月了似的。”
“长得比我还要高点。”尹炳分比划了一下,“大约这么来高,我没看清他正脸……”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陌生人?”王七麟立马问道。
尹炳分笑了:“大人你这话说的,这里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看他们撅个腚小的就知道他们放什么声的屁,所以若是熟悉人,看一下背影不就认出来了?那人从头到脚我都陌生,绝对陌生人。”
先前说话的青年点头道:“就是个陌生人,小的看见他的脸了,他是个络腮胡子,脸上一圈虬须,但生的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七麟对毛一奇说道:“找画师,按照他们说的去画个人面像出来,联合衙门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么个人。”
“尖嘴猴腮、长着络腮胡且肚子很大,这种形象的人应该好找。”毛一奇点点头。
谢蛤蟆意味深长的说道:“前提得是他生活在城里城外,或者他最近要在城里城外活跃。”
毛一奇说道:“真定府不是大城,没有多少外来人涌进涌出,所以即使此人是哥哥外乡人也不怕,他肯定得要吃喝,总会被本地人所发现。”
王七麟带上老和尚和老明等人乘船回归,此时已经过了子时,距离天亮时辰不远。
他又抓紧时间带了两个镖师来到韩阳门河段大桥下,让两人去感受到借魂桩的存在。
这两个镖师里头也有一个要跳河,王七麟问他,他的遭遇与老明二人一样,也是听到家里人招呼,下意识想要跳入水中。
他问镖师当日渡河情景,镖师说他确实听到过有人喊他们并回头答应一声问什么事来着。
另一个镖师说道:“在下当时也听到有人喊我们,不过我没顾上应声,因为那会我在船头查看河里鱼情,在下喜欢钓鱼,琢磨着镖队若是在真定府修整,怎么能来河边钓个鱼。”
王七麟问道:“你很喜欢钓鱼?”
旁边的镖师轻笑道:“朱大哥是鱼痴,他中了钓鱼的毒,上个茅房都要搓饵,说梦话不是说有口了就是喊黑漂了,看到个大坑就想抛两杆子,看见水就会去看看有没有鱼!”
镖师听出他话里的调笑,不悦的说道:“钓鱼陶冶情操,又不花什么钱,还能钓到鱼改善家里生活,多好的事?陆游有一首诗说的好——”
“富贵寻常事,天奚独汝悭?十分教嬾拙,百倍与清闲。放鹤云千顷,钓鱼溪一湾。此诗虽信笔,它日不须删!”
王七麟点点头道:“钓鱼确实是好事,它让你避过一件大麻烦。不过我想问一下,你钓鱼本事怎么样?”
镖师指向河里傲然的说道:“你给我一根钓竿,我还你一个鱼塘。”
王七麟笑道:“失敬失敬。”
旁边镖师说道:“朱大哥可不是在开玩笑,大人有所不知,朱大哥的媳妇就是他钓鱼钓来的。”
“他看中了我那嫂子,得知我那嫂子的父亲想搞个鱼塘卖鱼养家,他硬生生靠钓鱼给攒齐了鱼塘最早的大鱼,大鱼们繁衍,有了现在的鱼塘。”
徐大惊叹道:“古有姜太公钓鱼得官,今有朱镖师钓鱼得妻,厉害厉害。”
朱镖师高兴的说道:“身有一技之长,不愁隔宿之粮!”
他们聊着天顺流而下,这两个镖师除了在韩阳门桥下遇到点麻烦,其他时候一切正常。
天色微亮,晨曦初现。
真定府城门打开,又是热闹的一天开始了。
很多小贩已经等在门外,城门一开排队有序进入。
这些小贩都是做买卖的,大清早卖豆腐的、卖豆皮的、卖烤饼的、卖猪油饼的、卖剁饼和酸汤子的还有卖面的。
当地人也很喜欢吃面,他们对面的热爱不次于并郡百姓,什么牛油面、鳝鱼面、酸汤面、鱼汤面等等。
徐大回去睡觉之前决定先吃个早饭,吃饱喝足才能睡好觉。
王七麟劝说他道:“我看城里有卖羊奶的,喝一碗热羊奶睡觉得了,别吃的太饱,临睡之前吃东西容易得胃病,特别容易胃反酸水。”
“大爷吃饱了,胃为啥还反酸水?”徐大说道:“是因为它发现大爷吃东西,所以馋了吗?”
当地的剁饼和酸汤子很有名,有小贩挑着担子售卖,前面担子里头是用棉被裹着的干饼,后面水桶里则是油汪汪、酸麻可口的汤汁。
谁要吃喊一声,小贩带着碗筷,直接舀一碗酸汤递一双筷子,然后蹲在路边吃喝就行。
这种吃饭很有野性,徐大抓着一摞饼大吃大喝起来。
当地的剁饼是发酵的面团经平底大铁锅烘烤而成,它发酵的很成功,烘烤之后质地松软,外硬内酥,再用刀剁成一块块来吃。
这饼不用就菜也很好吃,香软可口,麦香味浓郁。
不过最合适的还是搭配酸汤,酸汤是猪骨熬汤,入口柔润嫩滑,喝一口满嘴泛酸香味,胃口立马就开了,最适合当早餐。
王七麟原本只想吃两口饼,结果让这股酸香滋味一冲鼻子,他忍不住了:“算了,给爷来一碗吧。”
他端着碗看向八喵,八喵跳起来蹭蹭蹭爬上一棵树。
但他并没有去抓八喵,而是伸手将旁边的九六给捞住了,说道:“来,六最乖了,给爹当凳子。”
九六没防住,它还以为王七麟要折腾八喵呢,结果人家不走寻常路,来了个声东击西。
不过王七麟很疼它,先给它喂了一些剁饼让它吃的开心。
见此小贩挺心疼的,说道:“唉,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呀。”
王七麟哈哈一笑。
剁饼的松软让它极容易入味,吃得时候把饼往里一泡立马就能吃,寡淡的面饼很快能吸进浓稠汤汁,一口一口吃起来又软又酸又香。
一碗酸汤下肚,王七麟的胃口来了。
毛一奇在等着他们,结果天大亮了人还没有回驿所,便担心的出来寻找,找到了正在街头大快朵颐的几个人。
他赶忙上来告罪:“王大人,卑职招待不周,竟然让大人们吃这下里巴人的粗糙粮食。”
王七麟斜睨他一眼道:“说什么傻话,这粮食一点不粗糙,很好吃,而且你家王大人和徐大人就是下里巴人。”
正好这一家吃完了,他拍拍屁股走人。
走远了之后依稀听到了后面小贩的低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506.名门雷家
吃饱喝足,一觉好眠。
王七麟没感觉反胃,他觉得在梦里学到的一些知识是没用的。
那梦里的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它存在于哪里?难道这是庄周梦蝶了?
一系列疑问出现在他的心头。
他最早进听天监就是想查清自己从小到大做的诡梦和脑中不断转悠的造化炉,如今两个问题一个没解决……
不过现在来看这两个问题都不算事了,造化炉是他的依仗,诡梦中的世界让他的心智成熟、开拓了他的眼界,都是好东西。
然后他心中的疑问开始变幻: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做什么……
八喵和九六从被窝里打着哈欠伸出头来,王七麟便改成一边搓狗头一边撸猫一边沉思。
四月的天,亮的早。
从他吃了早饭回来睡觉到现在不过才两个多时辰,但阴阳大道神功在他体内运转不休,他现在只要稍微休息一下便精力充沛。
他去敲了敲门,谢蛤蟆和徐大也醒了。
老道士是年纪大了,觉少;徐大是只要单身一个人,永远都会精力充沛。
王七麟带着两人又去牢房里审讯广难老僧,可是老和尚很稳,不论他们问什么,他就在那里念经。
朱镖师看到后很钦佩:“他要是愿意钓鱼肯定是一把好手,这定力,厉害了。”
旁边镖师揶揄道:“你去当和尚肯定也是一把好手,你的定力已经练出来了,到时候进了寺庙能一坐一整天。”
徐大揉了揉拳头说道:“胖仔还在睡觉,那换大爷来揍这老和尚?”
王七麟摇摇头道:“拳头对他没用,等巫巫来,让巫巫在他身上下蛊,到时候他有什么话愿意说就让他说,不愿意说,”
他看了看广难的老脸:“那就去给巫巫当蛊虫培养基吧。”
徐大陷入沉思中:“蛊虫还能培养这玩意儿?那能不能通过蛊虫将这玩意儿与人的身躯接合在一起?嘿哟,要是能的话,皇宫里头那帮人得叫我爹!”
王七麟问道:“他们去叫你爹干什么?你骂人家还是打人家了?这么大年纪还被人去叫家长,不嫌丢人吗?”
徐大看着他道:“你怎么理解的话?”
王七麟冷笑道:“你又是怎么理解的我得话?”
广难老和尚诧异的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不是要刑讯我吗?怎么你们又突然内讧了?
谢蛤蟆站在一边看热闹,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见多不怪。
得知他们在牢房,被叫起来的毛一奇也赶紧过来了。
看着毛一奇一脸倦色,王七麟说道:“毛大人不用非得跟随本官,你该休息就休息。”
毛一奇急忙说道:“多谢王大人体谅,但卑职睡的也差不多足够了,哦,这个老和尚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吗?”
王七麟点点头。
毛一奇凑上来低声道:“用,刑?”
王七麟说道:“他怕是修了苦行僧一脉,你对他用刑未必有用。”
毛一奇轻声一笑,说道:“大人你误会卑职的意思了,每个人都有他的软肋,这种老僧的软肋是什么?”
王七麟和徐大眼睛一亮。
毛一奇点点头道:“不错,他们修习一生,所求不过是恪守清规,死后入西天佛堂成佛?所以他的软肋便是寡淡如水的佛心!”
“卑职的意思是,咱们找真定府里头最妖最魅的几个勾栏院头牌来勾引老和尚?乱他佛心、打他软肋!”
徐大急忙咳嗽一声,说道:“毛大人你可能不清楚,本官练的是童子功,你明白吧?童子功?对,从小就练童子功?所以也有软肋?本官的软肋是什么?”
“女色?”毛一奇下意识的问道。
徐大郑重的点头:“正是女色?你想?若是有朝一日?本官被邪教或前朝余孽给抓捕?他们肯定会刑讯本官?但本官也是个铁汉子,任他严刑拷打必然不会服软!”
“你说这时候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不会像你一样对付本官的软肋?”
毛一奇有点茫然了:“那徐大人的意思是?”
徐大凑上去低声说道:“你能不能让那些娘们?先来勾引我试试?看看她们能不能扰乱我的武道之心。”
说完他挺直腰负手严肃的看向毛一奇,语重心长:“实不相瞒?我想挑战一下我的软肋!”
王七麟推着他往外走:“滚滚滚,在长安城的时候你去干什么了?你又不想为你家洛水守身如玉了?”
徐大不甘心的叫道:“洛姑娘不愿意垂青于大爷?大爷干啥还为她守身如玉?那不是傻吗?”
毛一奇挠挠下巴看向谢蛤蟆问道:“道长,刚才徐大人的话……”
“你把它当个屁就行了。”谢蛤蟆转身离去。
沉一家乡叫古籍乡?村子叫上下坡,这是个很独特的村名,沉一解释说他们村子在一座山坡上,因为进村是上坡、出村是下坡,所以叫上下坡。
王七麟去案牍库查上下坡的资料,发现案卷中没有关于这地方的记述。
他把毛一奇叫来问这地方,毛一奇挺吃惊的:“大人要查上下坡?”
王七麟说道:“大苇河多年前改道,冲毁了上下坡,是吧?”
毛一奇眼角挤了挤,道:“貌似是这样,事情挺久远的了,卑职当时还未进听天监当差,更未来真定府,所以对这件事不太清楚。”
一听这话王七麟知道不对劲,他看向毛一奇问道:“你一直在调查大苇河的诡事,然后现在告诉我不了解上下坡的情况?”
“当年暴雨连绵,大苇河改道,泥石流出现、上下坡被毁,这种事不应当在听天监的重要档案中吗?”
毛一奇轻叹一声道:“王大人有所不知,这段事卑职知道,却是在当地人口中听说的,咱们听天监的诡案录中没有相关记述。”
王七麟一下子摁住手中的诡事录:“这不可能!”
毛一奇沉默的点头。
王七麟背着手在案牍库里转圈子,转了几圈后他问毛一奇:“你说说你知道的事,关于上下坡,关于古籍乡。”
毛一奇说道:“古籍乡隶属于罗坝县……”
听到这个县城的名字王七麟心里一动,问道:“罗坝县是不是有个七豺乡?”
毛一奇愣了愣,道:“是的,有个七豺乡,有什么问题吗?”
王七麟摆手说道:“没有,本官只是问一句,你继续说。”
毛一奇道:“罗坝县听名字就知道,这个县里头有个大坝叫罗坝,古籍乡在罗坝下面,这里以前多有古墓,挖出来过不少古代典籍,所以到了本朝地域重新划分,就有了古籍乡这么个名字。”
“上下坡是古籍乡最靠近罗坝的地方,那边地势很陡峭,到处是小山,大苇河在那里便是穿山越岭的流淌,靠着大苇河,古籍乡的村子算是风调雨顺,日子还不错。”
“然后二十年前,日子很久了,在二十年前,罗坝县遇上百年一遇的大雨,大苇河沿途的土山不断崩塌,迫使大苇河改道,冲击罗坝周边。”
“事情发生的极快,罗坝坍塌,大苇河冲击土山,最终有土山发生了泥石流,将上下坡给整个毁掉了。”
王七麟问道:“衙门没有去治理河难水灾?即使雨下的很大,这大苇河要改道、要冲破河坝也不可能是一时半会的事吧?衙门没有去将周边乡民百姓给转移走?”
毛一奇摇了摇头:“大苇河改道发生的很快,直接冲毁堤坝造成了泥石流这种事。”
听到这里谢蛤蟆断然道:“河流改道不会这么快,除非是走蛟或者有水怪作祟,若河流改道如此之快,听天监应当会派人去查这件事。”
毛一奇看了看他们不说话了。
王七麟问道:“后面呢?继续说,听天监为什么没有相关记述?”
毛一奇说道:“根据听天监内的消息,说这件事与诡事无关,所以咱的诡事录里自然没有相关记述。”
“实际上呢?”王七麟问他。
毛一奇说道:“实际上,有诡事!河崩之前,乡里传出过一些说法——”
“流传最广的一件事情是,大雨开始之后,有一队人马抬着轿子从山里走出,队伍拉的很长,急匆匆要离开那片山区。”
“当时是在白天,不少乡民看到了这一幕,那队伍走的着急,山里路又不好走,他们踉踉跄跄的丢了东西。”
“有乡民好心去帮忙捡东西,去了之后却是发现抬轿的人全是纸人,被雨水打湿之后站不直,所以才会掉了扛在肩膀上的箱子行礼!”
说完这件事后他摇摇头:“不过咱们听天监里头关于此事的记述都是‘查无考据’,认为是百姓瞎谣传,当然河流改道、村庄被埋,这种事到了百姓嘴里确实容易与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扯上关系。”
王七麟问道:“你觉得呢?”
毛一奇下意识问道:“请大人明示,您是问卑职觉得什么?”
王七麟问道:“你觉得这件事里面到底有没有鬼怪妖邪作祟?”
毛一奇犹豫了几个呼吸,最终说道:“卑职认为应当是没有的。”
他抬起头飞快的看了王七麟一眼又低头说道:“否则衙门县志和咱的案牍库诡事录中不会毫无记述。”
王七麟问道:“那时候真定府的铁尉是谁?”
毛一奇道:“他名叫龚安邦,是一位大相师,十五年前治理大苇河诡事时候,他们遇到了一只很厉害的水猴子,龚大人不擅近战,死于水猴子之手。”
王七麟又问:“当时罗坝县大印和古籍乡的小印又分别是谁?”
毛一奇说道:“罗坝县大印是雷勇健雷大人,古籍乡小印,卑职也不太清楚,卑职是从湘郡调集而来的,所以对当地乡间民情不是很了解。”
王七麟看向徐大,“这位雷大人,有点耳熟啊。”
徐大最八卦,很喜欢了解各地衙门和听天监中官吏们的风言风语,所以也了解各级官吏的身份信息。
他知道雷勇健肯定颇有来头,如今应当身居高职——很简单的推断。
毛一奇称谓真定府前铁尉的时候,直呼龚安邦之名,可是换到一个大印的时候,却尊称为雷大人。
徐大说道:“雷勇健大人是雷勇杰大人的胞弟,雷家乃是听天监内名门,听天监在荆楚之地和蜀地一带都有他们家人为官,其中雷勇杰大人是管辖蜀郡、楚郡等地的金将,雷勇健大人则是楚郡银将。”
王七麟点头道:“确实是名门望族。”
他又琢磨了一会,一拍桌子说道:“这样,大部队还没有到来,咱们先去罗坝县转转、看看?”
毛一奇急忙说道:“大人们一心为民、披星戴月,卑职大为钦佩。不过您等来了真定府尚未曾歇息,一直为民奔波,卑职作为本地父母官有愧于心,所以不妨今日先歇歇?”
王七麟笑道:“好,先歇歇,那就先歇歇。正好道爷最近要闭关两天,那我们找个密闭房间让道爷闭关,本官和徐大人、胖大人四处逛逛,欣赏一下真定府的春日风光。”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老道又要闭关啦。”
他们给毛一奇说明,道爷闭关是清修,不准任何人打扰,吃饭喝水也不必准备,房间四周十丈之内不能有人烟。
毛一奇犯了难,十丈的距离可不小,要找个方圆十丈空闲的房子不容易。
最终他想到了城外一座粮仓,说这仓库平日里没人去,可以去那里面闭关。
他们送谢蛤蟆去粮仓,出门的时候一名力士小心翼翼的说道:“诸位大人?”
徐大回头看向他,指着他说道:“你是、我记得你,你的名字是——腚大痔?”
力士说道:“徐大人好记性,卑职正是邓大志。”
徐大恍然的拍拍额头道:“对对对,邓大志,邓邓邓!”
他又问道:“你叫我们有什么事?”
邓大志怯生生的问道:“诸位大人,你们是不是要外出?要不要卑职给你们准备好神骡?”
徐大说道:“现在不着急用神骡,先让他们住在你家里吧。对了你不要有压力,神骡身体健康胃口好,吃苦耐劳脾气顺,所以你不用太管他们,把他们锁在院子里就行。”
一听这话邓大志眼圈都红了。
我七娘来他们真的胃口好,什么都吃还能吃,一天吃八顿,一顿吃一堆,我家存粮见底了,院子里的香椿树都让他们撸成杆子了!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哭唧唧的应一声:“卑职领命。”
胖五一很了解他那俩兄弟的德性,体贴的问道:“是不是他们在你家里作呢?如果他们作了你与本官说,本官定斩不饶,不对,杀鸡儆猴!”
徐大捂着耳朵走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秀才,他听不得别人瞎鸡脖用成语。
听着胖大人的话、看着徐大人的样子,邓大志心凉了:什么定斩不饶、杀鸡儆猴,这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呀。
大人们能因为坐骑作就将他们给斩了?肯定不能!
大人们要杀鸡儆猴,那在这个成语里头,我邓大志是鸡还是猴?
他琢磨了一下反正不管自己是鸡还是猴,都没有好下场。
再看徐大人那架势,直接捂着耳朵走了,这是压根不想听自己说话了呢。
邓大志顿时心如死灰,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昨天一心想拍马屁做的孽,那就自己承受吧。
他勉强的笑道:“胖大人说笑了,卑职,家里一切都好,两位神骡大人,也很好。”
胖五一体贴的拍拍他肩膀说道:“那就行,反正他们如果作妖,那你可以恶人先告状。”
邓大志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幸亏我刚才没有直接数落你们神骡的恶行,否则我它娘已经成为恶人了呀?
社会社会!
惹不起惹不起!
王七麟他们送谢蛤蟆进入粮仓关了门,毛一奇热情的招待他们去吃午饭,说吃了午饭有安排。
“什么安排?”徐大问道。
毛一奇对他露出个神秘的笑容,说道:“大人昨夜想要的安排。”
徐大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这种事你带着大爷去偷偷的做就是,怎么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呢?
毛一奇先备了丰盛的午宴,宴会安排在真定府第一酒楼大兴园中,这是一处仿江南水乡园林式建筑,进门便是悦耳丝竹声,入目全是碧绿竹林。
但徐大毫无兴趣,他现在就等着吃完饭后去见识一下荆楚的细腰美人。
席间他还兴致勃勃的提了一下:“毛大人,本官少时念书,念到《墨子·兼爱中》的时候,有这么一段……”
“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腰,故灵王之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
毛一奇点头道:“确实如此。”
徐大问道:“从此之后,楚人无论男女皆有细腰,但本官这一路走来,怎么没有所见?”
毛一奇说道:“吃过午宴之后,大人便有所见啦。”
徐大闻声顿时哈哈大笑。
毛一奇也笑。
徐大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指点他:耂渋赑,大爷喜欢你!
席上美食众多,都是荆楚特色,上来就是一道硬菜,炖了个大王八。
毛一奇起身介绍道:“王大人、徐大人、胖大人,这道菜名为荆沙甲鱼,源远流长,根据考究它是出自战国时代呀,当时的《楚辞·大招》有宴席单,里面特意提到这道菜最具风味!”
“众所周知,龟历来都是公认的滋阴凉血润燥之品,老龟更有滋阴补阳之功效……”
王七麟听到这里猛的看向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冲谁说得?
还好毛一奇没有特意提他的名字,也没有说什么听闻王大人喜好大补之物这种话,他只是单纯去介绍这道菜。
介绍完之后毛一奇亲自开盘,然后舀了一碗汤将王八头放入其中递给王七麟:“王大人请用膳,这个最补!”
王七麟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了,他勉强的笑道:“本官年轻,不需要再补了,多谢毛大人关心。倒是徐大人,是吧,你多关照一下,徐大人最近有点操劳过度。”
毛一奇道:“那将这碗菜给徐大人?”
王七麟摁住菜碗说道:“算了,给本官留下吧,都已经到了本官面前了,刚才本官说话有唾沫星子喷进去了,再给徐大人不合适。”
徐大鄙夷的说道:“王大人真是矫情了,你想补就直说,怎么还拿本官当挡箭牌呢?本官会嫌弃你唾沫星子?说的好像本官没有吃过一样!”
毛一奇听到这话惊愕的看向两人:嗯?你们不对劲!
王七麟赶紧解释:“本官与徐大人从相认之日就在一个锅里吃饭,所以难免互相吃到口水。”
毛一奇道:“这个下官自然晓得,王大人您吃王八头,这是个母王八,还有王八蛋,王八蛋也很补,王八蛋是徐大人的。”
胖五一笑道:“对对对,王八蛋当属徐大人。”
八喵伸出爪子摁住了毛一奇的手臂,它用另一个爪子将自己的餐盘推出去:给我也补补吧……
507.奇人异兽(快到周末了,大家冲鸭)
这顿饭吃的挺匆忙的,主要是徐大连吃带喝、狼吞虎咽很快完事了,然后他就开始问:
“怎么都还没有吃完呢?”
“七爷你弄啥玩意儿?小口小口抿着你搁这儿相亲呢?吃麻利点,大嘴巴子吞着!”
“胖仔你怎么回事?你咋那么能吃呢?少吃点,你看看你的腮,就跟被人甩了十几二十个大嘴巴子一样,你已经太胖了!”
胖五一吞下口中的鳝鱼段说道:“徐爷你这话说的,我们青凫一族化人之后都是嘴巴大好不好?我吃的并不多,你看我今天才吃了多少东西?”
王七麟看着他身边那一摞盘子没话说。
真能吃啊。
他拍着胖五一的肩膀说道:“多吃点多吃点,能吃是福,大小伙子能吃才能干!”
这货这么能吃,以后自己这边伙食费开支怕是要涨,所以既然有人请客,为什么不让他多吃点?
中午吃多了晚上吃的少,晚上那顿可就是吃他的了。
胖五一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是偶像对我好。
王七麟回给他一个慈祥的笑容,并用鼓励的眼神告诉他:使劲吃啊靓仔。
胖五一再接再厉,来了个风卷残云,桌子上的酒菜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样王七麟拍拍手说道:“光盘行动,不能浪费。行吧,那这顿饭就到这里,咱去外面转悠着消消食?”
毛一奇起身道:“卑职已经安排好了消遣,你请大人们随卑职来。”
王七麟看看天色道:“有点早吧?”
徐大伸出手臂跟他勾肩搭背:“七爷你这就不懂了,黑夜有黑夜的刺激,白日有白日的乐趣。”
他们出了酒楼改道南行,城南有空地,空地上是市场,菜市场、肉市、粮市、马市等等都在这里。
见此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挠了挠后脑勺。
毛一奇最终带他们去了市场一角的一座大屋中,大屋外面贴着大幅彩色画像:
有长着翅膀的老鼠、有长着翅膀的鱼、有长着翅膀的老虎。
有头上长角的大雕、有长着鸟头的乌龟、有两端都生着脑袋的毒蛇。
还有,瓮中小人、人头猴身的异兽、人面大蟒……
其中人面大蟒便缠在一个姑娘身上,那姑娘面如桃花、腰肢纤细,倒是个南国美人。
徐大惊愕的看向王七麟:“七爷,大爷觉得,这氛围不对,味儿也不对。”
王七麟拉开门帘,一股腥臊味往外涌:“脑子让门挤了吧?这味儿能对喽?”
“毛大人,这是什么地方,你这是要带我们看什么?”
毛一奇拱手道:“回禀大人,卑职想带你们看点稀罕的,前些日子我们真定府来了个奇人异兽戏班子,徐大人昨晚不是说想看蛇吗?所以……”
“等等,大爷什么时候说想看蛇了?”徐大愕然问道。
毛一奇指着他腰带道:“昨天晚上大人你与卑职说,今天想找点好玩的,卑职请您明示的时候,您不就摸了摸腰上这条大蛇吗?”
徐大说道:“大爷、大爷那是提了提裤腰带!”
毛一奇讪笑道:“卑职还以为你们听说了这奇人异兽戏班子,慕名想来看看,所以给卑职以暗示,卑职昨夜特地找了戏班子老板,约了今天下午给咱们开演。”
“而且吃午饭的时候,大人您不是说想看看楚地美人细腰吗?您瞧?这里就有细腰美人蛇舞。”
他指向一幅彩色画?画上那姑娘的腰肢确实极其纤细?细的让人心惊。
徐大长叹一声。
王七麟倒是来劲了,他推着徐大说道:“好好好,今天咱们去开开眼界,看看这些奇人异兽,我还没有见过这种异兽呢?是不是上古异兽?”
胖五一期盼的说道:“里面有个鸟头的老龟?它莫非是《山海经》中的旋龟?如果它是旋龟那可就好了?我若是能带旋龟回家,一定可以成为家族英雄!”
《山海经·南山经》有云,有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这记述中的‘可以为底’意思是说这种乌龟能可以治疗底病?而底病是足病。
对于人族来说这没什么?对于青凫等仙骥一族来说就是大毛病了?他们许多事都靠脚,脚上出了毛病那真是完犊子了。
所以说《山海经》这本神书的受众向不单单是人族,还有妖魔鬼怪多族。
这个奇人异兽班子所用的楼房本身就是一家戏班子所属,中间有戏台子,四周围着一圈是看台,三楼往上是雅间。
毛一奇说是找了班子老板相约下午开演,其实就是订了最好的一个包间。
王七麟进去的时候有人在里面唱戏,戏台子上是个大木箱子,有妩媚的姑娘趴在里面高声吟唱,声音清脆悦耳,嗓音高亢响亮。
姑娘唱的是独角戏,这很难唱,因为客人不太会为独角戏而买账。
徐大一进来就发牢骚了:“来这地方听戏?嗨,大爷还不如去听书呢!”
王七麟说道:“真定府正经地方,没有说黄书的。”
徐大牢骚更大了。
胖五一也古怪:“独角戏有什么意思?”
毛一奇低声道:“诸位大人误会啦,大家伙来这里不是听戏,而是看人,看这个姑娘。”
“有什么好看的?”徐大问道。
毛一奇说道:“看她下半身子,她只穿衣裳没穿裤子!”
徐大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你们真定府的男人,太他娘下流了!”
说着他就翘起了脚尖。
姑娘唱戏的时候不断扭动身躯,她每次动弹都有浪花跳动、水波荡漾,然后会显示出下半截身躯。
正如毛一奇所言,她只有上半身穿了衣衫,下半身什么都没穿,是裸着的。
那是一条大鱼的身躯!
姑娘上本身如人,她有香肩酥背纤腰,从腰间开始向下滑动则为丰腴的胯,这胯却只有半截,再往下便是鱼躯鱼尾……
徐大踮着脚尖看到的就是个大鱼尾巴。
王七麟惊呆了:“这这,莫非是鲛人?”
毛一奇笑容可掬的要点头,徐大断然道:“绝不是鲛人!”
他的决断让毛一奇吃惊:“徐大人何出此言?”
徐大说道:“这个奇人异兽班子在你们真定府演出,是不是为了赚钱?”
毛一奇笑道:“那是自然,若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什么?”
徐大说道:“若你有鲛人在手,是会让她外出卖唱来赚钱,还是让她一天哭两声掉下几粒珍珠便能卖大价钱?”
毛一奇愣住了。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头:“没错,那这就不是传说中的鲛人了?”
毛一奇道:“他们对外宣传说的却是鲛人。”
午饭刚过,这里头已经有不少客人了,许多人带着老婆孩子坐在楼下看台上,孩童们时不时发出惊奇的欢呼声,倒像是个游乐场。
王七麟看了后觉得奇怪:“怎么这么多孩子?而且都是乡里来的孩子吧?”
他从小在乡下长大,所以看到看台上的孩子穿着打扮,一眼能认出他们来处。
简直是一个个的泥巴版黑豆!
毛一奇说道:“奇人异兽班子不会在一个地方常驻,因为他们就是卖个稀罕,大家伙顶多看个三遍两遍就会失去兴趣,不会长久的来花钱。”
“起初这奇人异兽班子是正常卖票,不管大人小孩还是老人都是五十铜铢一张票。十天之后降价为二十铜铢,又过十天成人二十铜铢,老人小孩不要钱。”
王七麟点点头道:“现在乡下人抓住机会带孩子来开开眼界?”
毛一奇道:“不错,对他们来说这可能是一辈子仅有的一次机会了。”
徐大咂咂嘴道:“老板很会做生意呀,他是要把真定府百姓的钱都给收割上一圈?”
王七麟环首四顾,带着孩子来开眼界的人很多,每一个都带着好几个孩子。
这年头家家户户孩子多,所以如果当爹的自己花上二十个铜铢结果可以让全家孩子开了眼界,这买卖很值当,即使是农家也舍得花这个钱。
他们进门,王七麟立马感觉到有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八喵和九六颈后毛不经意间贲张。
心随意转,他下意识的抬头,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之处。
楼上是一圈圈的雅间,有人趴在雅间栏杆上往下看,栏杆上零零散散挂着鸟笼子,有飞鸟在里面梳理羽毛。
他感觉这地方不太对劲。
五把飞剑立马蠢蠢欲动,五个天龙众全数出来了,坐在剑柄上当小人跟着看热闹。
很快有人急匆匆的走来,见他们便叉手行礼:“毛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可算是带着贵客来了。来来来,快随在下这边走,已经给你们留好包间了。”
毛一奇挥手:“三位大人,请吧?”
包间在最顶楼。
这个位置说它好它也没多好,在这里看不太清戏台子上的人、听不太清声音,但这里视野最好,而且可以俯瞰整个楼房。
毛一奇皱起眉头,他对这包间并不满意。
老板解释道:“毛大人先息怒,且听小的解释,您要的是三楼这位置的包间,在下也给您留了那包间,不信您下去看,三楼的包间还空着呢。”
“可是在下为什么将您等带到这里呢?在下自作主张了,却是有想法,在下想毛大人带的是听天监的贵客,都是有修为的高人。”
“高人们的眼力劲和耳力自然是我等凡夫俗子不能比拟的,所以高一点又如何?反正能看得清听的清。”
“但高处有一览众山小之快感,这是底下楼层无论如何不能比拟的,若是诸位大人在三楼,那上面楼层有人出个声扔个东西,您等要看还得抬头仰脖子,在下觉得那真是有点辱没大人贵客们的尊崇身份了。”
掌柜的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一番话说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情绪掌控很好,将道理一五一十、仔仔细细的说了出来,听的几个人不住点头。
毛一奇脸色舒缓,示意他可以离去。
顶楼包厢干净而奢华,桌椅栏杆怕不都是桃木、杏树这等果木雕琢而成,从内而外的散发着淡淡雅致的果木香。
桌子上有蜜饯、有果盘、有瓜子蚕豆炒豆等干果,接着还有漂亮的小姑娘送来茶水。
毛一奇恭谨的请王七麟坐下。
王七麟缓缓落座,心里感叹:我尼玛,当官的感觉真爽哟!
似乎是因为他们到来,今天表演提前开始。
大水箱里的人鱼唱了一场戏后落幕,随即有壮汉搬上来一个又一个的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是罐子,大的罐子有成人大腿高,小的罐子只有成人膝盖高。
立马有许多人喝彩:“蜜罐小人!”“盐罐鬼!”
罐子里伸出来一颗与正常人一样大小的脑袋,有大人脑袋有孩子脑袋,脸上抹的五颜六色就跟戏台上的小丑似的,接着罐子两边伸出来手臂。
这些人手臂与正常人一样长短,比正常人还要有力,能支撑他们撑着罐子行走。
他们在台上开始演小丑戏,声音洪亮、表情动作夸张,吸引孩童们又喊又叫。
毛一奇自然是看过这些表演了,他点点头道:“在顶楼看戏确实更舒服一些,上次被孩子吵的难受。”
王七麟指着下面罐子里的孩童大人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毛一奇说道:“海外壳里人,他们这一族生下后天生没有腿,便会找大海螺壳和贝壳等躲在里面,所以有了这么个名字。”
“但海里大螺大贝虽多,他们这样没有腿的残疾又怎么能获取到呢?因此这一族的人很容易夭折,人丁不旺,没有名气。”
“后来有疍民发现他们,送他们陶瓷坛子躲在里面,又有人带他们进入中原来表演戏,给他们找到了谋生手段,这样时间长了他们一族才有了些名气。”
王七麟问道:“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信息的?”
毛一奇说道:“卑职在湘郡时候便见过这种壳里人,当时是在一些大户人家后院中看到,大户人家养他们来给自己解乏。”
王七麟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不是什么海外一族,而是从小被人谋害,迫使他们生活在罐子里头?”
毛一奇摇头笑道:“不能这样,卑职私下里也与他们接触过,他们都有从小到大的记忆,与卑职说了一些他们生活在海外岛礁上的事,这做不得假。”
“而且卑职也有朋友亲人行走海上,他们说海上确实有这么一族,他们奉一种海蟹为祖先,那种海蟹便喜欢找螺壳贝壳往里钻。”
“应当是寄居蟹。”王七麟说道,“不过还有奉寄居蟹为先祖的?”
毛一奇煞有介事的点头:“对呀,海外壳中人不就是如此?”
表演紧锣密鼓的开始,人们被壳中人逗得连连笑,但许多人是来开眼界而不是寻开心的,然后他们便喊了起来:
“白骨娘子!”
“我要看双头蛇!”
“让人猿出来!”
喊声乱七八糟,最后逐渐聚合一体高喊:“白骨娘子!”“让白骨娘娘出来!”“白骨精,要看白骨精!”
壳中人并没有因为客人们喝倒彩而尴尬,他们跟着众人起哄,还有人跑去后台主动拉人。
慢慢的,有穿着白纱衣的姑娘走出来,她头上覆盖着白纱,看不见样子只能看到她身段窈窕、凹凸有致,很有风味。
姑娘迈着轻盈的脚步上台,一阵风吹过她的白纱抖动,姑娘伸手在袖子中要摁住白纱,结果旁边的壳中人故意与她捣乱。
风吹激烈,白纱飞走,露出一张白骨面容!
孩童们吓得尖叫,哭声嗷嗷的响亮。
胖五一瞪大了眼睛:“嘿,真让人兴奋呀。”
王七麟和徐大震惊的看向他:“你喜欢白骨?”
胖五一摇头道:“不是呀,我喜欢听小孩鬼哭神嚎,嘿嘿,吓唬小孩最有意思了。”
徐大骂道:“你可真不是人。”
胖五一理所当然的笑道:“是呀,我是青凫,不是人。”
徐大伸手拍了拍额头。
草率了。
结果姑娘一甩头,露出一张似嗔似喜、清秀可人的面容,地上则掉落一张白骨面具。
她甩头时候有秀发落下,柔顺的黑发垂在脸颊上接着被风吹的摇曳,给她的秀美增添了一分神秘。
姑娘张开口开始唱小曲,与鲛人姑娘不一样,她的声音幽怨清澈,在孩子们叫声中,王七麟甚至听不清她在唱什么。
发丝被风吹的往她嘴里刮,她便伸出手去轻拂秀发。
伸出来的手是枯骨!
这个无法作假了!
白色长袖落下,露出手臂也是枯骨!
王七麟搞不懂了,这没有肌肉没有血脉也没有筋膜,她怎么控制手臂的?
孩童们再次尖叫,不过有先前的白骨面具来打底,他们此时的尖叫更倾向于兴奋而不是惊恐。
白骨姑娘唱了几支小曲后挥袖跳舞并慢慢往后退,帷幕落下,同时有两根绳子落下,一黑一黄两个猿猴跳下来在戏台上开始打闹。
他们两个长着人的脸!
胖五一挠挠头问道:“七爷,难道这是《山海经》中的异兽孰湖?”
王七麟反问道:“孰湖不是长着马身子鸟翅膀吗?”
胖五一说道:“不是的,七爷,我爷爷曾经给讲过《山海经》,他说孰湖是人,吃什么东西就会变成什么样子,比如他若是吃了鸟,就会长出鸟翅膀,如果他吃了猴子,就会长出一身猴毛,但不变的是那张脸。”
徐大说道:“问题来了……”
“徐爷别别别。”王七麟急忙拦住他。
可是徐大的话已经出来了:“如果孰湖里有女的,如果她们吃了葫芦,那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七麟松了口气,他觉得这问题没毛病。
胖五一说道:“可能身躯会变成葫芦形状?”
徐大对毛一奇说道:“毛大人,待会去问问掌柜的这是不是孰湖?他这里有没有女孰湖?如果有女孰湖那大爷请她吃葫芦!”
王七麟这才明白徐大的鱼线有多长!
他说道:“这不是孰湖!”
徐大说道:“问问呗,问问又不耽误事,也不用花钱。”
王七麟道:“即使有女孰湖,可是她长得很丑怎么办?所以你问了也没用。”
徐大冲他挤了挤眼睛:“七爷你这就不懂了,老天爷为什么让夜晚那么黑?大爷刚才跟你说了,白日有白日的乐趣,黑夜有黑夜的刺激,只要黑夜可白日,那真是刺激又有趣!”
毛一奇在心里感叹道:真骚呀。
人面猿之后还有白蛇和青蛇现身,她们腰肢纤细如蛇,实际上压根就是长着蛇尾!
类似怪人异兽接连不断,场子里头氛围始终热烈。
王七麟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时不时会有一种感觉,什么东西在偷偷得看他。
谢蛤蟆不在身边,他时时刻刻得谨慎!
就在他小心翼翼扫视四周的时候,八喵忽然叼着一只鸟悄悄溜到了他跟前。
旁边一处栏杆上的鸟笼子空了……
王七麟赶忙从八喵嘴里夺下这只鸟,怒视八喵低声道:“尼玛,想挨揍呀?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只要是鸟就不许碰它!”
八喵偷偷抓来的这只鸟形如八哥,许多人喜欢养这种鸟,这点王七麟早就注意到了。
可是到了近前看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不是八哥,这不是寻常的鸟。
这鸟长着人的眼珠子!
有瞳孔有眼白!
他正要讶然细看,包间敲门声响起,掌柜的在外面说道:“诸位大人观看至今是否已经疲累?在下为大人们准备了好酒,请喝一壶酒来提提神如何?”
508.有破绽(起点,正版哟)
王七麟将鸟放开,人眼八哥立马振翅飞走。
毛一奇要起身去开门,王七麟给徐大递了一个眼神冲门口点点头,徐大立马去打开门并堵住门:“哟,掌柜的客气了,你这还准备了好酒呢,不过好酒配——”
他拉长嗓音看向掌柜的,掌柜的笑道:“也有好菜。”
徐大说道:“不,好酒配佳人呀,你这里有没有好姑娘?找她上来陪大爷们解解闷。”
王七麟拉住毛一奇低声道:“想办法给我弄几个会说话的奇人异兽去驿所,理由自己想,不能让人感觉突兀。”
他迅速交代完后去拉徐大,说道:“徐大人你喝茶喝醉了吗?这是戏班子,怎么会有陪酒的姑娘?”
徐大嘻嘻一笑,道:“没有陪酒的姑娘不要紧,反正这里姑娘多,让白骨娘子上来给我们添个茶倒个酒,掌柜的意下如何?”
掌柜的陪笑道:“大人说笑了,白骨儿双手是枯骨,让它来倒酒,怕是会吓到您诸位。”
徐大说道:“我们都是听天监的,白骨老妖都见过不知道多少,还会害怕个二八佳人?”
听到这话掌柜的没有再拒绝,讨好一笑说道:“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鄙人便不再多言。不过白骨儿是鄙人老友从乡下捡来的孩子,她自小受到颇多迫害,怕是性情孤僻不会伺候人,那到时候若得罪了大人们……”
徐大说道:“就是让她倒个酒罢了,只要她肯倒酒,大爷可以保证没人会去为难她,更不会去占她便宜,这个你且尽管放心,我等都是朝廷命官,都是讲究人,都是君子。”
掌柜的颔首微笑,心里大骂:日您娘的君子,狗官!
他放下酒壶离开,胖五一拉开壶盖闻了闻,欣喜说道:“确实是好酒。”
王七麟摁住酒壶摇摇头。
外面的野酒不要喝。
不多会之后有姑娘静悄悄的走了上来,她忽闪着大眼睛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向丛林边上看向雪原的小麋鹿。
气质干净而纯粹,仿佛是一汪深山的泉,让人看了之后忍不住心生呵护与亲近。
徐大给她搬了张椅子让她坐下,亲切的问道:“小妹儿,你叫什么名字?”
“骨儿。”姑娘轻声说道。
“骨儿?这名字不好听?谁给你取的?”徐大又问。
姑娘说道:“好听?干爹取的。”
徐大问道:“掌柜的是你干爹?”
姑娘摇摇头,伸出白骨手掌给他们倒酒。
如掌柜的所说,她的手指并不灵活?但也能勉强倒酒。
王七麟问道:“掌柜的说你以前在村里生活?那时候你叫什么?”
姑娘听到‘村里’二字顿时身躯一颤,酒水立马洒出一些。
她惶恐的抬起头要道谢?徐大咧嘴一笑:“毫无干系,不必在意。”
听到这话姑娘轻轻舒了口气,她低声道:“孤儿。”
徐大问道:“什么?”
姑娘说道:“村里时候?叫孤儿。”
“孤儿?”四个声音?异口同声。
姑娘黯然的点头:“我自小手掌便开始脱皮?后来掉肉?最终往手臂延伸,爹娘嫌我晦气将我扔掉了?于是村里人都叫我孤儿。”
徐大听着她的话突然双腿一软坐下了,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姑娘白骨手,露出一股王七麟从未见过的神情。
忧伤,担心,痛苦。
他重新抬起头怜悯的看着姑娘问道:“骨儿,你手蜕皮的时候,爹娘没有给你医治吗?”
姑娘摇摇头。
徐大心疼的闭上眼睛:“我能感同身受,其实我小时候也退过皮,不过不是双手,是双脚。”
王七麟想说你这是脚气,但徐大把氛围整的挺忧伤,他不好意思去插他的嘴。
徐大说道:“我爹娘带我去见了许多大夫郎中,又用了许多偏方,最终才保住我的双脚,可是我的脚却烂掉了,从里往外烂,每天都需要敷药才行,一旦不敷药就会有腐臭味。”
胖五一怜悯的看着他说道:“徐爷,原来你脚臭是这么回事。”
姑娘瞪大眼睛看向徐大:“真的吗?”
徐大直接脱下靴子说道:“你若不信,可以自己来看。”
姑娘低下头仔细去看,然后猛的往后仰头急忙搓揉眼睛:“我信我信,咳咳,呕!对、对不住大哥,呕!”
胖五一用手指堵住了大鼻孔,一个鼻孔塞俩手指,他嘀咕道:“必须得堵的铜墙铁壁。”
王七麟趁机将酒倒在桌子上、地上,说道:“压住味。”
徐大穿上皮靴后忧愁的说道:“你看,嘿嘿,大家伙现在还是很嫌弃我,我从来不敢在人前脱鞋,否则会被厌恶、会被驱赶、会被中伤。”
“但还好,我爹娘起码用尽办法帮我保住了这双脚,否则我就要与你一样了,不过你是手上没了血肉,我是脚上没有血肉。”
“所以后来我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以此报答我的爹娘,并曾经为他们赋诗一首——”
徐大站起来沉吟道:“一片丹心照汗青,百年父母爱生成。如何不得君王赐,却向人间作姓名。”
王七麟鼓掌说道:“好诗啊!”
他赞叹一声后又向左右感叹:“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徐大人,你是个幸运的人呀。”
徐大对姑娘说道:“其实我的童年也有一些让人伤心之处,比如小伙伴们会因为我脚臭不跟我一起玩,比如我爹娘也嫌我脚臭,不愿意给我洗澡,为此特意给我生了个弟弟,让他给我洗脚。”
王七麟不知道这话真假,如果是真的那真是盖了帽了,他空前同情徐小大。
姑娘泪眼汪汪,也不知道是被徐大的感同身受给感动的,还是被脚气给熏的。
反正王七麟回想一下刚才一幕就有些肝颤,白骨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徐大敢脱鞋她竟然真敢凑上去看,而且凑的那么近!
这是上刑啊!
徐大继续忧伤的说道:“其实我在有弟弟之前还有个妹妹来着,但我爹娘让我妹妹给我的脚上抹药和洗脚,妹妹受不了,她离家跑了。”
“所以我看见你就感觉很亲切,骨儿妹妹,你手上的毛病跟我脚上的其实一样,都是一个毛病,你会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听到这里王七麟就知道这货在虾扯蛋、在飚演技,徐小大年纪比这个白骨儿要大一些,徐大若真有个离家出走的妹妹,那绝不会是白骨儿这年纪。
但既然徐大开演了,他作为配角必须得配合。
于是他蹭一下子站起来惊骇道:“难道骨儿姑娘的手是被你脚气给传染,所以才掉皮掉肉只剩下骨头的?你们是亲兄妹?”
这个认妹子的法子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的惊骇不是装的。
白骨儿摇头说道:“对不起,大哥,我不是你妹妹,我上头没有哥哥只有姐姐。”
徐大失望的问道:“你确定吗?你老家是哪里的?”
白骨儿说道:“这些事我都记得清楚呢,我老家并非在中原,而是在海外。”
“海外?”王七麟的心提了起来。
白骨儿点点头道:“孤舟岛,我家在孤舟岛。”
这个名字王七麟很熟悉,当初长安城的高官之后们在国子监给桓王世子刘稳接风洗尘时候提过这地方,另外现在江湖上也断断续续在流传关于孤舟岛的消息。
孤舟岛是海外一座孤岛,四周海水清澈如玉石,鱼群众多、渔获丰富,岛屿不属于任何国家和朝廷管辖,那里很自由,各国罪犯的桃源之地。
徐大问白骨儿道:“你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生活吗?一切都记得?”
白骨儿点头说道:“当然记得,不过记得不太清晰了,反正那很不好,我不愿意回忆起小时候的生活。”
徐大与她谈起了童年和少年时代,白骨儿起初很配合,毕竟双方有相似的经历,可是被问多了她开始不耐烦,她说她不愿意回忆童年时代。
王七麟说道:“徐爷,别问了,如果我是骨儿我也不想再回忆起童年生活。对了骨儿,你小时候喜欢吃什么?说出来,大哥们今天请你吃。”
白骨儿说道:“我喜欢吃牛肉干,又好吃又顶饿。”
王七麟对毛一奇说道:“毛大人,去搞一点牛肉干来给骨儿姑娘吃。”
毛一奇起身说道:“那请王大人稍候,真定府很少吃牛肉,更没怎么听说有牛肉干,所以卑职得花费点时间去找找看。”
王七麟道:“去找吧,没事,反正今天咱们歇息,不着急。”
他们继续与白骨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王七麟说他没有去过海边,与白骨儿聊起了大海和海产、海兽、大海鱼。
白骨儿说她能活下来全靠大海,大海里的食物最多,有许多海草可以吃,海滩上有螃蟹,海滨有海龟,她碰到什么吃什么,所以才熬了下来。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毛一奇才回来,他带了一兜牛肉干回来放下,王七麟全给了白骨儿当礼物,把白骨儿高兴坏了。
到了半下午时候,王七麟说他有点闷,离开这奇人异兽班子去外面溜达起来。
徐大跟随在后,真定府里有诸多小馆子,三人去找了个馆子喝茶。
屋子里没人了,徐大问道:“有问题?”
王七麟说道:“有问题,白骨儿的话有破绽。”
徐大一怔:“有什么破绽?大爷怎么没有发现?”
王七麟冷笑道:“真定府这等内陆之地都少有牛肉干,何况海外孤岛?这样一个外海丫头小时候怎么会想要吃牛肉干?”
胖五一说道:“不是这样的,七爷,我小时候住在山里水泉中,最喜欢吃百姓们送来的甜糕,正是因为我平时吃不到这样的甜糕,所以才会喜欢。”
王七麟说道:“你小时候有爹娘亲人疼爱,有百姓给你们上供,所以才能吃到甜糕,你知道了甜糕好吃,才喜欢吃甜糕。”
“这个白骨儿呢?她有爹娘,但她小小年纪便被抛弃,填饱肚子都很难,何况吃到牛肉干?”
王七麟冷笑一声,“海外孤岛的牛肉多稀缺?谁家即使得到牛肉又怎么会去做成牛肉干?他们应该是炖牛肉才对,晒牛肉干可不是简单事!”
“这样白骨儿从哪里吃到了牛肉干?而且她还知道牛肉干好吃又顶饿,这说明她肯定是吃过的,她有经验,哪里来的经验!”
徐大问道:“那七爷你的意思是?”
王七麟说道:“这个奇人异兽班子有点古怪,他们去哪里能得到这么多的奇人异兽?”
徐大若有所思的说道:“确实如此,咱们在听天监当差都见不到这么多怪人怪兽。”
王七麟说道:“除非他们能制作出这些东西!”
徐大立马反应过来:“刑天祭?但是刑天祭不是被咱们给连根拔起捣毁了吗?”
王七麟说道:“第一,刑天祭六令犹在,他们根子还在。”
“第二,我始终觉得咱们当初对付刑天祭的过程太过简单顺利,一个盘踞九洲上千年的邪教,就让咱轻易给摸到总舵一起给端掉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听到这里的胖五一却是目光炯炯:“啊?刑天祭?这个奇人异兽班子是刑天祭的人?太好了,替天行道的机会来了……”
他说着往后走,王七麟赶忙拦下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胖五一吞了口口水肃正表情,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普普通通,可是合为一处却有一股磅礴的正气、高洁的志气、从容的大气,这三股气能冲上云霄,能落下黄泉,能贯彻天地!
言简意赅,却气象宏大!
王七麟听到这句话后悚然一惊,问道:“这话是谁说的?很、很、很……”
“很牛逼!”
他想给这句话一番评价,可是心里想到许多溢美之词到了嘴边都吐不出来。
他的学识和文化不配去评价这句话。
胖五一说道:“是我们夫子说的,他说这是万物生灵成圣之道,任何生灵若开了灵智,那都是得了苍天大机缘,都应当有这番志气,要有这番心气,这才不负大道!”
徐大不屑的说道:“这是横渠先生四句,才不是你夫子说的。”
胖五一说道:“但我是从我夫子口中得知这话的,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这番话就像是一条瀑布从九霄流下,它落在我脑门上,轰隆隆的灌入我的心里,那一瞬间,我五内俱碎、粉身碎骨!”
徐大吃惊的看着他说道:“那你还能活到现在?不愧是天地异兽,这生命力很旺盛啊。”
胖五一说道:“总之我学到这句话后,我就有了一个远大志向……”
他突然看向王七麟:“七爷,你是第一次听到这四句话吗?”
王七麟道:“不错,第一次听说。”
胖五一期待的问道:“那你听了这句话后有什么想法?”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他心里还真有挺多话想说,可是思前想后他用梦中记住的一句话来做了回答:
“生灵最宝贵的是生命,不论是人是妖生命都只有一次。所以这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卑鄙庸俗而羞愧。”
“临终之际,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与邪恶和不公而斗争。”
胖五一击掌喝彩道:“好,七爷果然是七爷,不愧是我胖五一最佩服最仰慕的人,你这番话说的太好了,我愿意让你骑一辈子!”
王七麟压手说道:“最后这句话,你以后不要强调,记在心里就行。另外,你第一次听到这话是什么想法?”
胖五一迟疑了一下,说道:“七爷我与你想的一样。”
他说这话有些心虚,于是赶忙问徐大:“徐爷你呢?”
徐大一振长袖说道:“大爷当时也是浮想联翩,并为此做了一首诗——这首诗真的是大爷做的,大爷可以发誓的!”
“一片丹心贯日星,千秋正气照乾坤。当时若使圣贤在,应见中原万里春!”
胖五一羡慕的说道:“徐爷真有文采。”
王七麟冷笑道:“徐爷你这就没意思了,我们两个说的都是心里话,是摸着心窝子说的,你摸着你的心窝子说,这话真是你第一次听到这四句话时候所想的么?”
徐大耷拉着脸去摸胸口。
胖五一一巴掌将捂在自己胸胸上的大爪子给拍开:“徐徐爷你啥意思?你摸你自己的去!”
徐大嬉皮笑脸的嘀咕:“大爷奶太大,摸不着心窝子。”
听他这么一说,胖五一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徐爷原来你是说谎话。”
徐大不耐的挥手道:“但这首正气歌确实是大爷所做,至于大爷第一次听横渠四句的想法嘛——好吧,大爷说实话。”
“大爷当时想的是,赶紧记下来,这四句话是重点,岁考一定会考的。”
王七麟点点头,这才是实话嘛。
胖五一仰慕的看着他问道:“七爷,你怎么知道徐爷刚才说谎了?”
王七麟冷哼一声道:“我还能不了解徐爷?”
徐大要是第一次听横渠四句就能做出这么一首诗,那他的功名何至于到了秀才便到头了?
胖五一钦佩的点头道:“七爷对徐爷真是鞭入屁里。”
“日您喽!是鞭辟入里!”徐大急忙叫道,“不对,鞭辟入里这成语也不能用这里,算了你以后不准用成语了,你老老实实说话就行。”
王七麟也说道:“胖仔,算了,你看七爷我说话就从不用成语,你也别用了。”
胖五一不甘的说道:“行吧,我听七爷的,七爷你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杀鸡!”
正在因为无聊而舔屁屁的九六猛的跳了起来。
胖五一顺手搓了搓它的狗头说道:“七爷,既然这个班子与刑天祭有关,那咱们还犹豫什么?去捣毁他们啊!”
王七麟下压手掌说道:“息声,低调!咱们还没有证据,不能打草惊蛇,先盯着他们就好,反正他们一时不能走。”
徐大说道:“对,这事咱们还得继续查,这种奇人异兽很少见,咱们去问问道爷,道爷应该有所知情。”
一听这话胖五一站了起来:“那还犹豫什么?走吧!”
我青凫一族,嫉恶如仇,与罪恶势不两立!
王七麟道:“先歇歇,咱们要找道爷得去罗坝县才行。”
胖五一一时摸不着头脑:“道爷不是在城外闭关吗?怎么还要去罗坝县?”
徐大叹了口气道:“胖仔你不懂,这件事很复杂,你简单得小脑瓜理解不了,反正道爷在罗坝县,咱们要找他不容易,先吃饱喝足再说。”
胖五一说道:“这有什么不容易的?罗坝县隔着这里不是只有一百多里吗?给我一个时辰,我一定能找到道爷并把他驼回来。”
王七麟听到这话肃然起敬:跑的快就是豪横!
509.打草惊蛇(周末快乐)
王七麟和徐大在真定府里歇息了两天,沉一一行人依然没有赶到,他们决定自己先行去往罗坝县看看。
之所以在真定府里又歇息两天,是因为要赴毛一奇给他们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席。
也是借着这个演戏,他将奇人异兽班子里头的一些人面兽给租借了出来——
这些奇人异兽在宴会上做了表演,但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真定府的官员们早就看过他们表演,这次宴会都在全神贯注、全身心投入的去巴结王七麟和徐大。
王七麟悄悄去找会说话的奇人异兽做了交流,这次他没有试探出什么消息。
这些人似乎受到叮嘱,并不说话,只是恭谨的向他施礼,只是用几句车轱辘话来应付他。
就此王七麟便明白了,奇人异兽班子肯定有问题,他们出来之前被叮嘱过了。
于是他也叮嘱毛一奇:看紧这班人马,没有他的许可,一个不准放走!
休息两天,他和徐大赶往罗坝县。
谢蛤蟆已经等在那里了。
之前的所谓闭关修炼自然是假的,王七麟有点信不过毛一奇,他怀疑这人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前两天想直接出发去罗坝县查询当年大苇河改道之事,可是毛一奇却极力邀请他们留下歇息。
这于情于理都说的通,案子已经落下多年,要查询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而且王七麟等人从襄阳府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作为下官的毛一奇肯定要给他们接风洗尘,招待他们好好歇息。
可是王七麟就是怀疑他是不是要拖延住自己然后去罗坝县处理点什么事。
所以他直接用闭关的法子将谢蛤蟆给单独屏蔽,让他去了罗坝县。
徐大去找邓大志,问道:“大志哥,神骡呢?大爷今天得骑他出行呀。”
邓大志激动的哆嗦着嘴唇说道:“必必须骑他!卑职给大爷您照顾的很好,大爷您稍等,卑职立马给你拖过啊不,带过来!”
徐大拍拍他肩膀说道:“这两天麻烦你了。”
邓大志昂头挺胸的朗声说道:“大爷客气了,能为您照顾坐骑,乃是卑职三生有幸!”
徐大满意的点点头并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小子很会来事,大爷不会亏待你的。
邓大志读懂了他的眼神,送走神骡的喜悦和攀上铜尉高官的喜悦一波一波接踵而来,大风带着他摇摆,梦在燃烧,心在澎拜,不用徘徊……
今天双喜临门!
他梦回二十年前,跟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回到家里,到了家里后看到儿子正坐在神骡背上嘻嘻笑,神骡也在蹦蹦跳跳,能跳起好几丈,很惊人!
“不愧是神骡。”邓大志感叹了一声。
邓氏喜滋滋的说道:“这神骡虽然贪嘴,但还真挺顶事,胡员外家崽子又带人来欺负你儿子,结果神骡叼着他几个起跳把他吓得拉了一裤裆,哈哈。”
邓大志说道:“恶人就得恶骡子磨!”
三喜临门!
他将儿子从神骡背上抱下来,去找出两张大饼诱惑着神骡往外走。
小孩很舍不得神骡:“爹,能不能把它们留下呀?它们可好玩了。”
邓大志说道:“儿子呀,这是大官的坐骑?爹的职位太低?留不下这样的神兽,所以你要是喜欢你得以后好好念书好好考取功名去当大官!”
他趁机又给儿子上了一堂奋发前进的人生课,好家伙?四喜临门。
两匹神骡跟着他上街?街头上有卖蜜渍萝卜的、有卖柿子饼的、有卖甜枣糕的,这把骗吃混喝两兄弟整了个骡心乱跳。
邓大志千方百计将他们两兄弟交给了徐大,高兴的说道:“大爷,卑职不辱使命,将您们的坐骑给完璧归赵啦!”
胖五一点点头道:“听天监果然是强者如林?一个力士都这么有文化,很好。”
王七麟也冲邓大志微笑点头,好?很有精神。
三位高官三次夸?邓大志顿时喜上眉梢?他感觉升职加薪就在眼前了。
五喜临门!
徐大牵走骗吃将混喝交还给邓大志:“这匹神骡还得你暂时看守。”
五喜换成五惊吓,邓大志下意识叫道:“啊?还要再牵回去?”
叫完之后他意识到不对劲?戏上心来伸手去搂住混喝:“太好了,还可以再牵他回去呀?说实话?这神骡太懂事了,与犬子成了好友,先前犬子舍不得与他分开呢。”
“那你儿子还可以跟他在一起玩好几天。”王七麟估计他们十天半个月是走不了的。
邓大志眼角泛起了泪花:“太好了,好高兴啊,卑职为犬子感到开心。不过请恕卑职多嘴,您三位大人是否需要骡车马车?若有需要,卑职去准备。”
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三人出行却只带走一匹骡子的原因。
徐大骑上骗吃指向胖五一,说道:“七爷会骑着他出行。”
邓大志石化了。
骑……
白天骑?
三人出行,为了避免惊扰到百姓,王七麟没让胖五一在城内幻形。
邓大志看着三人背影,无精打采的搂着混喝往后走,混喝给他使了个眼色:看,那里有人卖好吃的。
这是一片很寂寞的天,下着有些伤心的雨,这是一个很在乎的我,和一些很珍贵的钱币。
邓大志为自己的荷包感到心疼。
出城之后,胖五一化作高大威武的青凫,然后回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说道:“七爷,快上来吧。”
徐大听到这话赶紧喝口水。
口渴。
选定方向之后,风驰电掣。
百里路程不过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这速度比起寻常马匹来简直是天上人间。
罗坝县显露身影,胖五一变回人形,问道:“七爷,这次我跑的怎么样?”
王七麟说道:“跑的太好了,我感觉我在腾云驾雾。”
“是不是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徐大问道。
王七麟点点头说是,然后徐大笑了起来:“小菜鸡,真可怜。”
胖五一挠挠头道:“徐爷什么意思?”
王七麟道:“不用管他,他有时候脑袋瓜子不好使。”
九六坐在地上稳了稳魂魄,刚才它的狗魂差点被颠飞掉。
缓过来后它抽了抽鼻子,带着三人去找谢蛤蟆。
谢蛤蟆在一条满是棺材铺子、纸人纸马铺子的街道口上摆了个摊子,抓住机会兼职搞创收。
王七麟看的肃然起敬,老道士有一个打工魂,原来也是个打工人。
徐大问道:“道爷你不是来打听消息呢嘛,怎么在这里干起算卦的营生了?”
谢蛤蟆稽首唱喏:“无良太乙救苦天尊,老道云游此地——看你印堂发黑,徐爷你最近干什么了?怎么印堂这么黑?”
王七麟打眼仔细看徐大额头,发现相比他红润的面色,印堂位置确实有些黯淡。
徐大狐疑的看向老道士说道:“道爷咱是自己人,你要赚大爷的钱可说不过去呀。”
谢蛤蟆掐了掐手指头,皱眉问道:“老道不在真定府这两天,你们做什么了?徐爷你是不是又去嫖了?是不是嫖的时候碰上妓婗了?”
徐大怒道:“少污蔑人,你问七爷你问胖仔,大爷这两天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怎么可能去嫖了?”
谢蛤蟆看向王七麟,王七麟郑重的点点头。
徐大确实没有乱搞,他只是喜欢口花花罢了。
谢蛤蟆皱眉抚须想了想,问道:“那你私下里舞枪弄棍来着?”
徐大眼神飘忽:“你乱说什么?诽谤,你这是诽谤!”
王七麟起哄:“徐爷告你毁谤,你别毁谤徐爷。”
谢蛤蟆怒视徐大道:“贱货,老道现在是给你解决麻烦呢。”
徐大看看左右,低声说道:“反正大爷一生行事不求人。”
谢蛤蟆问道:“无量天尊,你是什么时候自己行事来着?”
徐大不耐道:“道爷,你到底要干什么?这种事你问什么问,大爷龙精虎猛一条汉子,自己做点祖传手艺活你也要问?你怎么管的那么宽呢,是不是有人挑着粪桶打你跟前走过,你也要尝一口?”
王七麟瞪了他一眼道:“他尝一口怎么了?吃你家的了?你舍不得还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被这回答给整懵了。
王七麟急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耳朵聋了吗?道爷说你印堂发黑,这是想找原因呢。”
徐大说道:“大爷没聋,听到这话了,但道爷问三问四的,大爷怎么感觉他是想要看热闹呢?”
谢蛤蟆愣了愣问王七麟:“无量天尊,老道表现的很明显吗?”
王七麟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队伍不好带。
徐大嘟哝道:“再说了,大爷现在有山公幽浮、有鱼汕汕有两个英魂还有请神金豆和一套法宝装备,还怕它个印堂发黑?大爷不怕。”
谢蛤蟆说道:“你的印堂黑色中透着粉色,怕是桃花劫,恐怕是要被女鬼给缠上……”
“还有这样的好事?”徐大挺惊喜的。
王七麟说道:“行了行了,别在这里站着吹牛逼了,咱们找个地方仔细谈谈去。对了道爷你干嘛在这里摆摊子?缺钱了?”
谢蛤蟆说道:“这里是罗坝县的神棍一条街,龙蛇混杂、人鬼皆有,所以要想打探多年前的诡事,这里的消息最多最可靠。”
王七麟看向这条街道,确实看见有扎纸人铺子、有棺材铺子之类,但没看到什么算命摊子、风水师摊子。
谢蛤蟆抚须说道:“七爷不用看了,摆摊那些货色都让老道给打跑了。”
“二三十号人,没有一个有真材实料,全是打着我道祖旗号招摇撞骗的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老道将他们全给收拾掉了。”
胖五一问道:“你把他们给打跑了,怎么找他们问事?”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谁告诉你老道要找这些骗子问事?骗子的话能信吗?老道是找这条街里懂行的人去打探消息。”
王七麟道:“你打跑那些骗子,是给两边的人上眼药?”
谢蛤蟆点点头。
他领着三人一骡子去了一家茶馆,找了个包间后将来到罗坝县打探的消息说了说。
首先王七麟对毛一奇的怀疑是正确的,毛一奇带他们去吃饭的时候便派人骑快马赶到了罗坝县送信。
他送出的信很简单,就一句话:听天监重启观风卫,卫首已经来到真定府。
“你猜这封信是给谁的?”谢蛤蟆笑眯眯的问道。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衙门?”
谢蛤蟆诧异的看向他。
王七麟苦笑一声道:“多简单的事,既然你让我猜,那我自然能猜到。而我对罗坝县毫不了解,只知道这里有听天监驿所和衙门。”
“毛一奇给驿所送警告信的话是理所当然的,你不会让我猜,所以既然你让我猜了,那我只能告诉你一个衙门的答案。”
谢蛤蟆伸手一拍桌子说道:“无量天尊,七爷分析的没错,他的消息是送给这县太爷的。”
王七麟道:“看来县太爷有鬼。”
谢蛤蟆点点头。
徐大猛的站起来说道:“不好!”
“怎么了?”
“毛一奇若有问题,那七爷你还让他看管奇人异兽班子?如果奇人异兽班子有问题,且跟他是一伙的,那你让去看管人不是打草惊蛇了?”
王七麟轻松的说道:“那么大一个班子那么多人,他们还能凭空消失?若是那班子跑掉更好,毛一奇他跑不掉吧?直接抓毛一奇开办!”
胖五一立马说道:“七爷真是神机妙算。”
他又得意洋洋的看向徐大:“我这次用对了成语吧?”
徐大无奈的说道:“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谢蛤蟆问道:“你们说什么奇人异兽班子?”
王七麟将他的发现一一讲解出来,谢蛤蟆听着面色开始有所变化:
“无量天尊,老道走南闯北多年,也未遇到过这么多奇人异兽。不过听七爷的说法,里面许多东西与传说中的异兽有所关联,这班子确实诡异。”
王七麟道:“他们正是以此做噱头来拉客,但里面的人兽肯定不是传说中的神民灵兽,对吧?”
谢蛤蟆笑道:“自然不是,毫无关系,否则就是阎王爷也带不了这样的戏团。”
徐大说道:“那他们就是与刑天祭有关了,怎么着,先回去办他们?”
以青凫的脚力,他们很快能回到真定府。
王七麟摇摇头道:“不着急,给他们留点时间,现在这帮子人已经意识到咱们在怀疑他们,那他们肯定会有所应付,顺藤摸瓜,先让藤蔓长一长,这样咱们才能摸到大瓜。”
有青凫在,反正他们跑不掉。
这就是拥有好坐骑的优势。
王七麟又对谢蛤蟆点点头问道:“道爷,你在这里还打探到什么消息?”
谢蛤蟆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还真是打探到不少消息,沉一家乡的古籍乡,当初被大苇河改道给损毁一半,他们上下坡这村子直接被吞掉了。”
“被泥石流给埋了?”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摇摇头:“上下坡所在的山坡洞开,整个村子掉入其中!”
“古籍乡现在已经没了,被并入石碑乡,当今小印叫雷成志。”
“而时任的古籍乡小印叫什么呢?他叫古西南,是一位相师,修的是四柱命理和梅花算数。”
王七麟敏锐的发现问题,说道:“古西南?相师?当时真定府的铁尉龚安邦也是相师,两人不会有关系吧?”
谢蛤蟆喝起了茶水:“龚安邦正是以四柱命理的修为而名贯荆楚之地。”
四柱命理出自上古巨著《周易》,它将天干地支和阴阳五行引入人体,用以标志人体各个部位的信息标志,修习者可以根据标志而看到阴阳五行之气在人体上的分布、结构排列组合乃至五行相生相克发生的时间,以此来掌控人的命理。
这是一门罕见的修习之道。
既然古西南和龚安邦同处一地又都修习了这冷门的法术,那两人有没有关系,答案自然是不言而明。
“还查到了什么消息?”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说道:“其他的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当年大苇河改道吞掉一个村庄的事闹的并不大,县城里头还记得这件事的人不多了,要查到更多消息,咱得去沉一老家瞧瞧。”
王七麟点点头。
徐大问道:“现在就去?”
王七麟道:“不,咱已经到了县城里头,知县大人也知道咱来了,那咱们怎么不去拜访一下,怎么合适?”
徐大提醒他道:“七爷,打草惊蛇。”
王七麟笑道:“对,这样也能引蛇出洞。”
衙门在罗坝县的县城中央,大门朝南开,门口坐麒麟瑞兽,草木抽芽、绿草红花,威风之中透露着盈盈春意。
这会是衙门知县给百姓调解矛盾、审理案情的时间,县衙公堂门外有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在围观。
外面人太多,王七麟踮着脚尖往里看也看不见公堂里是怎么回事,就听见有人在喊叫:“大人你看你看,这里面有小人的文牒、这是小人的行囊,这是小人得钱!”
徐大个子大,往人群后一站再踮起脚尖,他什么都看见了。
王七麟很苦恼,胖五一立马问道:“七爷,要不要骑我身上?”
前面几个百姓闻声回头,有人撇撇嘴:“真是一脸走狗相。”
胖五一听到这话不乐意了,说道:“我愿意给七爷当走狗,怎么了?关你什么事?你管的怎么那么宽?是不是有人提着粪桶从你眼前走过你也得尝尝咸淡?”
他展现出来的彪悍和依依不饶让说话的汉子很生气,可是胖五一的身板和徐大的身板又让他不得不把这股气憋在心里。
王七麟低声道:“别惹是生非。”
胖五一顿时委屈了。
王七麟说道:“我说的是前面这个老爷们,你别多嘴多舌、惹是生非。”
胖五一立马又神气活现。
公堂里响起一声惊堂木,一个响亮厚重的声音喝道:“那妇人,你有什么话好说?”
接着有妇女哭哭啼啼的声音响起。
王七麟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实在是着急,他低头看了眼九六,正要摇晃尾巴的九六一愣,赶紧往人群里猛钻:
会被当垫脚石的!
510.多简单的案子
徐大见此摇摇头:人群中这么大的缝子都挤不进去,小菜鸡。
他不动声色的往人群里挤了起来,左边摸一把右边撞一下,很快一条通往门口的通道出现了。
有人见他推挤很是不满,可是看看他的块头和那张毛茸茸的大脸后又冷静了。
借着徐大开路王七麟混到了人群前头。
他往衙门里一看,公堂上坐着个面如美玉、剑眉星目的美男子,两边是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公堂上跪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和一名行脚商人打扮的中年人。
妇人哭着说道:“县太爷明鉴,奴家没有偷拿他的钱。”
“奴家捡到行囊后打开一看里面有钱,便没敢去碰,而是等在店铺门口直到这位大爷回来,里面多少钱奴家不知道,奴家没数更没有偷。”
人群里有百姓嘀咕:“这嫂子我认识,她在城西头住,从来没听说她会偷人东西。”
“就是,我也认得她,她儿子不就是那个神神叨叨的铁匠学徒工吗?她自己养大的儿子,而且送儿子去学铁匠,母子两人名声都好着呢。”
“唉,她该去算算命,儿子碰上偷娃鬼,她又碰上贪财鬼,这是命犯小人!”
商人叫道:“你这妇人是在胡说,我行囊里装的是此次买绢布的钱,足足一百银铢,怎么可能会丢?行囊是被你偷的,被你偷走的!”
“我没偷,奴家没偷,请县太爷去问问认识奴家的人,他们都知道奴家从不偷人东西,奴家清清白白,奴家就是捡到了五十银铢……”
听到这里知县一拍桌子喝道:“陈氏,你方才说你捡到行囊后没有去碰里面银铢,现在又说你捡到的行囊里有五十银铢,这是怎么回事?”
陈氏磕头喊道:“官老爷明鉴,他们拿走行囊后便清点了银铢,说里面只有五十个,所以奴家才知道数。”
知县又说道:“如此说来便古怪了,银铢数目对不上,那会不会是这样。”
“商贩薛某你被偷的一百银铢和陈氏捡到的这五十银铢不是一回事?这五十银铢不是你所有,你那一百银铢还在贼手中?”
商人急迫的叫道:“绝不可能,这就是我的行囊,里面还有小人文牒,这就是被她偷走的行囊和钱!”
陈氏叫道:“不是,我没偷,奴家从不偷人东西。”
“你没偷的话,那我被偷的行囊怎么会在你手里?”商人说道,“而且我发现行囊被偷后立马报官了,后来是跟一位官爷一起去找这才找到你。”
他向美男子知县说道:“县太爷可以询问那位官爷,这妇人当时并没有带着行囊在布店门口等着,而是一边鬼鬼祟祟的张望一边抱着行囊偷偷的走!”
旁边站着的一名衙役点头。
人群里嘀咕声一直没断,又说起了衙役:
“尿裤裆的话也能信?”
“嘘,别让他听见,要不然等他去找你麻烦吧。”
“这也太巧了吧?这个商人丢了行囊钱袋来报官,然后恰好找到那贪官跟他回去找行囊找钱?”
门口的衙役顿了顿水火棍看向门口百姓,众多百姓不敢惹事,赶紧闭上嘴巴。
王七麟活动了一下脖子,有点意思。
知县看向堂下的差役问道:“高良,这薛某的话可是当真?”
差役恭谨的行礼?说道:“常大人见微知著、明察秋毫?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卑职与他……”
“不是不是,他胡说,他没说实话。”妇人惊恐的哭喊道。
商人叫道:“休要血口喷人?我们生意人都说金杯银杯不如口碑,你休要辱我名声!我绝无谎言,也请大人去查询,小人做生意向来是口碑极好,童叟无欺!”
妇人大哭起来,知县使劲一拍桌子喝道:“都给本官闭嘴,本官没有让你们说话谁也不许开口,否则一律当咆哮公堂惩治!”
他又问差役道:“高良,你把事情经过再给本官说一说,记住,说清楚,说仔细,要真实!”
高良再度施礼,然后说道:“请大人明察,今天卑职起的早,来衙门对门的茶铺吃早点,结果就看到这位商人在衙门口抹眼泪。”
“卑职好奇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来报官,被人偷了行囊,行囊中有他此次买绢布的一百银铢。”
“于是卑职便问他怎么被偷的,他说他一大早便进城去各家布庄看货,结果到了大有布庄之后看到有合适布匹便想采买,但最终价格不合适,他便收起钱囊准备离开。”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钱囊不见了,他猜测被人偷了,赶紧跑来衙门报案。”
“卑职跟随他想去大有布庄查探此事,路上看到这妇人在一处巷子口往外张望,怀里正是抱着这商人的钱囊。”
“卑职将她抓获,打开钱囊一看,里面有商人的文牒也有钱,但只有五十个银铢了,少了足足一半!”
知县看向妇人喝道:“陈氏,你还有何可言?”
妇人吓得嚎啕大哭:“我没有偷,我怎么会偷人家的钱?我我要是偷了钱,我为什么还在外面等着?为什么不跑?”
高良慢条斯理的说道:“常大人,据卑职所知,今年县里头多了一伙贼人,他们合伙偷钱一起分赃,那陈氏会不会是贼人之一?她在那巷子口是不是等同伙来分赃?”
“还有这包里本有一百个银铢,如今只剩下五十个银铢,卑职想若钱是陈氏所偷,少掉的五十银铢会在哪里?”
“她一个妇人家大清早的又不能到处抛头露面,偷到钱后恐怕就会回家吧?不如咱们去她家里搜搜看?”
痛哭流涕的陈氏听到这里猛然瞪大眼睛看向他,伸出手臂指着他的脸叫道:“你怎么、怎么知道我家有五十银铢的钱?”
高良看向知县,知县俊美的面容阴云密布。
王七麟一个劲翻白眼,一个劲的摇头:“徐爷,这案子你怎么看?”
徐大说道:“在大爷看来这是瞎基巴扯逼蛋!”
他天生大嗓门,公堂内外都听到这声音。
周围百姓反应过来后纷纷往旁边推搡后退,两排衙役面色大怒,门口的衙役举起了水火棍。
知县更是勃然大怒,他猛然抬头看向门口厉声道:“谁人咆哮公堂?给本官拉上来!”
一个衙役如虎如狼的上来抓徐大,徐大一甩裤腰,王冠蛇飞了出来。
有点懵逼,它刚才还在暖呼呼的睡觉。
看到一条色彩斑斓还头戴骨冠的大蛇出现,衙役们腿都软了。
围观百姓开始跑路。
王七麟指向高良说道:“喂,咆哮公堂的是他,县太爷让你们把他拉出来呢,你们来找我们干什么?”
高良叫道:“你什么人?怎么敢胡言乱语?”
王七麟说道:“刚才县太爷不是说了吗?他让谁说话,谁就开口,否则都按咆哮公堂处理。”
“方才县太爷询问陈氏的时候可没让你说话,你却主动开口了,所以是你在咆哮公堂。”
知县摁着桌面冷脸站起,喝道:“你们什么人?本官同样没让你们开口,你们岂非同样在咆哮公堂?”
王七麟说道:“你的命令只对比你官小的有用,对本官没用。”
他走进去掏出自己的铜尉印和观风卫的大印一起拍在了案桌上。
知县的额头青筋跳了跳,拱手说道:“原来是听天监的铜尉大人,可是我衙门办案,您身为听天监铜尉……”
王七麟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抢他的话接应说道:“我身为听天监铜尉,看你将这么简单一桩小案子都办不了很是着急,决定帮你一把。”
知县勉强笑道:“大人要怎么帮?”
王七麟走到妇人面前说道:“陈氏,本官要问你话,你若敢撒谎,本官当庭斩了你!”
他手臂一甩,妖刀如龙飞出。
大堂上铺满青砖,妖刀却轻松插入,刀身摇晃,锈痕如血。
陈氏吓得连连磕头。
王七麟喝问道:“说,你到底是偷的还是捡的这行囊与银铢?”
陈氏哭道:“青天大老爷,大老爷,我真的捡的,没偷,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偷东西?”
王七麟又问:“那你捡了行囊与银铢后,可曾动过银铢?”
“没有没有,不敢呀,奴家没敢碰的!”陈氏又哭。
王七麟点点头走向商人,同样说道:“本官也要问你话,你敢在本官面前撒谎,本官一样要斩了你!”
知县忍不住说道:“铜尉大人好大的戾气、好大的官威!”
王七麟对徐大甩甩手:“请圣上御赐披风!”
徐大从怀里抽出叠的整整齐齐的披风,抖擞开之后,一条五爪金龙随着披风摇晃而飞舞。
知县和满堂衙役愣住了。
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因为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圣旨和圣物。
反应过来后他们赶紧开跪,没人敢怀疑这东西是伪造的,五爪金龙这东西是皇帝的禁脔,谁敢私自书画绣绘可是造反谋逆的大罪!
衙役们跪下后又茫然了,他们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跟皇帝扯上关系,压根不知道怎么称呼皇帝。
甚至有人都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名讳。
知县倒是知道怎么做,赶紧高呼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常贺礼恭迎圣驾!”
衙役们七嘴八舌的开始喊万岁。
徐大板着一张大脸冷漠的扫视全场:今天这个B,我装定了!
王七麟问知县道:“常大人,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的戾气大?谁的官威大?”
常贺礼陪笑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大人携圣物而来,实在是有眼无珠,请大人恕罪。”
王七麟说道:“现在本官守着圣上御赐的披风说一句,谁敢在它面前说谎,本官就斩了谁,应该没问题吧?”
常贺礼道:“当然、当然!”
王七麟抽出妖刀用刀尖挑起商人的下巴,问道:“你丢的行囊里装了多少银铢?”
商人努力保持镇定,说道:“请大人明鉴,是一、一百银铢。”
“没撒谎?”
“绝不敢撒谎!”
王七麟收刀入鞘说道:“看,这案子不是明了啦?”
“你们双方都没有说谎,陈氏捡到了五十银铢,这位商人被人偷走了一百银铢,很显然陈氏捡到的就不是这位商人的钱。”
“现在陈氏捡到的五十银铢收公再寻失主,高良大人再去帮这位商人寻找被偷走的一百银铢。”
王七麟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这案子多简单,常大人你刚才其实便找到真相了,但没有坚持己见,所以后头才会那么费力气。”
公堂门外的人群里有人喊:“大人英明!陛下圣明!”
老百姓跟着喊了起来。
徐大怒视人群,刚才是胖五一带头喊的,抢他台词了。
商人又是慌张又是焦急,他绝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一个变局,下意识就去看高良。
高良低头,老老实实。
陈氏奋力冲王七麟磕头:“大人英明,大人圣明……”
王七麟扶起她说道:“你捡了五十银铢却没有想到私吞,而是留在原地等候失主归来,这等拾金不昧的品德让本官为之叹服。”
他又看向常贺礼说道:“常大人,本官前几天待在真定府,曾经听人说过罗坝县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本来以为这是夸张,没想到是真的,看来你作为本地父母官,居功甚伟!”
常贺礼弯腰行礼:“大人谬赞,不敢不敢,都是圣上德育教化,下官不敢居功。”
王七麟说道:“圣上有言,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确实是你的功劳,你不必谦虚。”
“不过这陈氏一介女流,却能抵御住五十银铢的诱惑而将失物交给咱们朝廷,算是个好榜样吧?”
常贺礼道:“算,当然算。”
王七麟点点头道:“那她的事迹在本县传颂开来后,肯定能大大的提高本县百姓道德心,这算不算大功一件?”
常贺礼道:“算,自然也算。”
他随即反应过来:“啊,有功必赏,本县向来是这样,陈氏有功当赏,按照县里规矩,应当、应当赏她一枚银铢做嘉奖。”
王七麟道:“好事成双,给她两枚银铢的嘉奖吧,有一枚算是我听天监代圣上奖赏她的。”
“至于这五十枚银铢,徐大人,收起来,咱们去寻找一下失主,把钱还给他。”
徐大道:“好,王大人所言极是,这县里一个妇女都有拾金不昧的觉悟,咱作为陛下钦下圣旨拔擢的朝廷命官,肯定更得有觉悟。”
常贺礼惊骇的看向两人:下圣旨拔擢?这是天子门生!
他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假,因为官员们不敢在公堂上用皇帝的名义来弄虚作假,至于私下里怎么做那当然大家伙都清楚。
五十枚银铢不是小数目。
商人的四肢哆嗦起来,带动身上衣服摇晃。
他看到高良没有反应,猛然一咬牙上前下跪说道:“官爷、官爷,这钱是小人的,它们是小人的。”
王七麟亲切的扶起他说道:“不是,你的是一百银铢,这里是五十银铢。”
商人哭丧着脸说道:“是是有人偷了小人的钱,偷走了五十银铢,扔下了五十银铢在行囊里让陈氏捡到了。”
他指着行囊又说道:“这是小人行囊,真的,大人这是小人行囊。”
王七麟将行囊递给他说道:“一点没错,这是你的行囊。根据本官推断,那小偷偷了你的行囊和一百银铢后将一百银铢带走扔掉了行囊,喏,物归原主,你的行囊归你了。”
徐大说道:“这种事很常见,偷走荷包里的钱扔掉荷包,对不对,诸位大人诸位乡亲?”
衙役们敢说个不?他们现在连放屁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出声发出个谐音与‘不’相关。
老百姓是看热闹的,他们不怕,纷纷点头:“对对对。”“偷了钱扔掉荷包啥的,他们就这么干。”
商人急头白脸的叫道:“大人大人,不是的,一定是他们偷走了小人行囊后拿走了五十银铢,剩下的才给扔掉了。”
徐大问道:“你是说,有小偷偷了你装着一百银铢的行囊,然后只取走了五十银铢,扔掉了五十银铢?”
商人疯狂点头。
徐大顿时笑了:“老哥你搁这儿逗乐子呢?不管是诸位大人还是外面的乡亲,谁听说过有小偷偷了人的钱,结果只拿走一把扔掉一半?”
王七麟说道:“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哄笑的百姓忽然愣住了,他们搞不懂官老爷的脑回路,这怎么又来了这样一句话?
有人下意识说道:“这是昏官吗?”
胖五一抓着人就开捶!
侮辱朝廷,可以;侮辱我,可以;侮辱我偶像?拔剑吧,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王七麟对商人说道:“如果你被偷走了一百银铢,小偷藏起来五十银铢又留在行囊里五十银铢,那藏起来的钱,会是在哪里?”
商人焦急的指向陈氏说道:“大人,钱就是她偷的,一定是她将五十枚银铢藏在了家里,又带出来五十枚银铢想干什么,对不对?这个可能性是有的对不对?”
王七麟点点头道:“这个可能性确实不能排除。”
百姓们已经躁动起来。
“这大人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信那贩子的话?”
“商贩的嘴,骗人的鬼!”
“年轻人终归是嘴上没毛——谁打我?”
商人顾不上去管外面的嘈乱,他急忙说道:“那大人你们可以去她家找找看……”
“我家有五十银铢。”陈氏猛的说道,“我家里有,可是这不是偷你的,那是我家的!”
商人问道:“你家的?你一个寻常织布娘家里,怎么会有五十银铢的巨款?”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寻常织布娘?”王七麟迅速问道。
商人愣住了。
“立刻马上回答!”
商人慌张的哆嗦了一下嘴唇,说道:“是是,就是刚才听人家说的,外面有人认识她,说她来着,小人听见了。”
王七麟点点头:“原来如此。”
商人也急忙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王七麟问陈氏道:“你家里有五十银铢,这是哪里来的?”
陈氏低下头不说话了。
王七麟对常贺礼说道:“常大人,要不然麻烦您带队去看看?”
常贺礼道:“谨遵大人命。”
陈氏绝望的抬起头说道:“奴家、那五十银铢,大人,大人,真的不是奴家偷的!”
王七麟道:“先别说了,等银铢到来再说吧。”
商人面露喜色,他看了眼高良,却见高良面色阴沉。
常贺礼带衙役外出,高良要跟上,王七麟用妖刀挡住他轻轻一笑:“你留下,不许动。”
小县城路途短,常贺礼带人出去后很快回来,带着一个壮硕的少年和一个钱袋回来,钱袋沉甸甸的。
少年恍恍惚惚的进门,看见陈氏后急忙去搂住她胳膊叫道:“娘,你怎么在这里?这些大人去了咱们家就翻箱倒柜,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氏看着儿子苦苦一笑,泪如雨下。
王七麟拿到钱袋打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银铢。
商人说道:“这一定就是小人被藏起来的五十个银铢!”
王七麟将这些银铢洒在案桌上,雪亮的银光耀人眼。
他问商人道:“你的一百个银铢,平常应当是存放在一起吧?”
商人说道:“是的,大人。”
王七麟招招手道:“那你过来看看,这是你的钱吗?你能认出来吗?”
商人上手仔细找了找,然后找出几枚磨面很厉害的钱。
他激动起来,说道:“大人,这就是小人的钱,你看这些磨痕,小人对这些钱有印象,小人当初卖布收到这些钱后注意到它们被磨损了,还曾经犹豫不想收这钱。”
王七麟问道:“确定?”
商人使劲点头。
王七麟对常贺礼说道:“常大人,你还从这位薛商人手中买过布匹?”
常贺礼说道:“大人,他在撒谎。”
他转头冲商贩冷冷说道:“这是王大人让本官拿到钱后,当场用磨石给摩擦出来的。”
两排衙役特别是先前跟随着去找钱的那些衙役对王七麟真是满脸钦佩。
老百姓更是交口称赞:“牛逼!”“年纪轻轻很牛逼呀!”“老牛逼了!”
商贩惶恐说道:“可是可是可是,就是这钱真的,小人的钱也有!也有这样的,真的大人,小人对天发誓,小人的钱里也有被磨坏的!”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别着急,本官信你的话。”
“你看你一百枚银铢混在一起,这里磨损的银铢也有好几枚,结果你行囊里五十枚银铢中没有一枚,而全被藏在陈氏家中,这怎么回事?”
“莫非是陈氏当时还特意将磨损的钱给数出来?或者这是巧合?”
商贩已经意识到不妙,可他无路可退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回禀大人,可能是、是巧合。”
王七麟笑道:“好,薛商人,本官若是猜测不错,你贩卖的布匹会做二次加工,要自己给布匹染色和上香料吧?”
商贩惶恐的点头。
王七麟对他招招手说道:“来,你过来仔细看这两堆钱,有没有发现它们颜色有区别?”
“你再来嗅一下它们的味道,为什么有一堆带有花香气,有一堆却是霉味?”
商贩脸色惨白。
常贺礼咬牙切齿的说道:“死到临头,你还不认罪?”
商贩下意识看向高良,高良喝道:“我也被你骗了,原来你……”
王七麟笑道:“行了,高大人你还装什么装呢?在本官面前你玩这个,你说你这不是把本官当傻子吗?这件事是你背后主使的,是不是?”
高良一愣,随即跪地叫道:“大人请明察,您明察,这事,不是,您看卑职在衙门供职,吃公家的饭,怎么可能去知法犯法?”
王七麟点点头道:“也对,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呢,这个你是知道的,是吧?”
“知道,卑职当然知道。”高良说道。
门外有百姓忍不住叫道:“大人别信他的话,他……”
高良扭头往外看。
声音戛然而止。
王七麟如同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继续笑道:“高大人也知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那为什么却拒不认罪?须知抗拒伏法也是罪名呀!”
高良委屈的冲王七麟说道:“大人,卑职真得没有违法,这事真的与卑职无关。”
他又对常贺礼说道:“常大人,您是了解卑职的,麻烦您给卑职说句公道话。”
常贺礼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到王七麟在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他自己很帅,但不得不承认对面的人更帅。
不过对面这人的笑容却不帅。
很吓人。
于是他果断说道:“王大人,下官不不了解他,我们不熟。”
511.来去无踪(天气很冷,注意取暖)
高良无论如何不肯认罪。
王七麟也没指望他认罪,这个人是官油子,从老百姓口中能判断出他是个污吏,对于当下这种事他见的多了也经历的多了,是个铁王八。
铁王八不开壳,蛟龙也难啃。
所以他换了一个方向,对商人说道:“薛掌柜,今天这事呢,您是栽了,现在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路,抗拒从严,在圣上御赐龙袍跟前撒谎,这是欺君之罪,你可了解欺君之罪的刑罚?”
商人哆嗦着跪下了,面色煞白、眼神呆滞,一语不发。
徐大体贴的说道:“本官好心,给你提醒一下,至少要杀头。”
商人抬头愣愣的看着他,嘴唇哆嗦的更厉害了,有半边脸上肌肉几乎抽搐起来。
徐大冲他和蔼的笑了笑:“不用谢,本官爱民如子,应该提醒你的。”
王七麟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说道:“第二条路是坦白从宽,你只要老老实实交代事实真相,那当今陛下宽宏大量,可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商人惊恐的面容一下子舒展开来。
这时候高良突然说道:“大人,您这是诱供,薛掌柜可能刚才认错了钱铢,他确实丢了一百银铢,所以看到陈氏家中搜出这五十银铢与自己丢失的银铢很像,情急之下就昏了头乱说话。”
徐大厉声道:“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商人对高良似乎极有信心,得到提醒后他跪地磕头如捣蒜:“大人明鉴、大人请明察,小的刚才确实是昏了头,小的丢了钱太……”
“闭嘴。”王七麟喝道,“你当真要犯下欺君大罪?”
商人又是害怕又是绝望,哭着叫道:“大人,小人就是一时糊涂,小人确实丢了一百银铢!”
王七麟问道:“是吗?如果你丢的不是一百银铢,那你可就真犯下欺君大罪了,这样你可就没有退路了。”
商人咬死牙根,重重点头。
常贺礼阴沉着脸道:“到了这时候,还死不悔改?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哪?给本官上刑,给本官打他二十大板!”
王七麟伸手拦住他的命令,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常大人,刑讯逼供不可取?本官断案向来不靠刑罚?而是靠证据,要让他认罪认的心服口服!”
说着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一甩袖子唱喏道:“无量天尊?既然这位掌柜的不惧圣上之威?那不知道他是否也不惧神仙之威?”
“老道可以请火德真君下凡来验证他话里的真假,给老道拿一个烙铁过来。”
一听这话门外有人倒吸凉气:“烙铁呀,嘿哟?一提这个我胸口就疼!”
薛掌柜惊恐叫道:“不是不刑讯……”
“闭嘴!”有衙役上去给他一巴掌,“大人让你说话了吗?想咆哮公堂?”
此时衙役们对王七麟三人已经心服口服,不用常贺礼发话?立马有人急匆匆的跑了。
但等了一会烙铁也没有拿上来,谢蛤蟆问道:“无量天尊?这拿个烙铁怎么如此之久?”
常贺礼发火的一拍桌子?又有一个衙役跑了出去?然后很快两个衙役都跑了回来。
先头去拿烙铁的衙役说道:“回禀大人?烙铁得现烧,小的刚刚才烧起火炉。”
谢蛤蟆甩袖道:“老道又不是要刑讯逼供他薛掌柜,你不必烧红,拿来就好。”
一根烙铁拿来,它是生铁铸造,长久火烧让它变得乌漆墨黑。
谢蛤蟆拿着烙铁在看了看,忽然伸手贴上一张符箓摇曳了一下,喝道:“飞天欻火,大布阳晶,上下太极,周遍四维,翻天倒欻,令下速追!”
“法箓弟子某乙命属七斗斋星君,夙请火德真君,一如科约,律令!”
他的话音落下,符箓猛的燃烧,火势极其凶狠,乌黑的烙铁很快便变得通红。
见此衙役们一个劲的嘬牙花子,门外有善男信女直接开跪:“弟子见过老天师!”
八喵看见有人跪下赶紧跑过去左右张望:盆友,发生肾么事了?
谢蛤蟆举着通红的烙铁满脸欣赏:“火德真君有火有德,最是公允但性如烈火,他不会错怪清白之人,也不会放过做恶之人。”
“但他老人家是神仙,神仙如神龙,轻易不现身,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他对一个人的态度呢?很简单,舔这根烙铁!”
“伸出舌头舔一下,若是无罪的清白之躯,火德真君绝不会伤害他,但若是有罪在身特别是此时因为犯罪作孽而心虚,那舌头会被烫熟!”
他欣赏着通红的烙铁,忽然伸到了薛掌柜跟前:“你若是真丢失了一百银铢、真的将陈氏五十银铢当做自己丢失的银铢了,那就舔这烙铁,让火德真君来给你做主!”
烙铁伸来,带着滚烫的风。
薛掌柜嗷嗷叫着往后爬,连滚带爬。
谢蛤蟆又将烙铁指向高良,高良此人却是冷静,说道:“这是大人的一家之言,谁又能证明大人说的是真话呢?不管是谁,舔这通红烙铁都会被烫坏舌头吧?”
听到这话,谢蛤蟆大笑:“无罪者别说被烫坏舌头,都不会被烫到,不信老道给你演示一下!”
他往周围看。
不管是衙役还是百姓顿时面色惨淡,下意识的往后窜:
这听天监玩的太野了。
谢蛤蟆看向王七麟和徐大,王七麟挺身而出:“本官一心为朝廷、为百姓、为圣上的江山社稷,自认从未做过亏心事,今天更是一心为百姓主持公道,所以不怕火德真君的惩戒!”
他对老道士有信心。
通红的烙铁伸到他面前,他不动声色的舔了一下。
舌头在烙铁上舔过,唾沫滋啦啦的响,带起一阵白雾。
王七麟伸出舌头,完好无损。
围观百姓就跟在集市上看耍把戏的,纷纷大叫:“好!”
徐大心虚,目光游走。
高良叫道:“王大人有修为,修为通天,当然不怕火烧的烙铁。”
谢蛤蟆将烙铁递到了陈氏跟前,问道:“陈氏,这五十枚银铢是不是你所属?”
陈氏说道:“大人明鉴,确实是奴家所属。”
谢蛤蟆又问道:“那你得到这笔钱的路途,是不是问心无愧?”
陈氏急忙的点头:“回禀官老爷,问心无愧,奴家问心无愧,这就是奴家该得的钱,也是奴家以后养活孩子的钱!”
谢蛤蟆将通红的烙铁递过去:“你若是问心无愧,就舔一下。老道可以向你许诺,只要你今天没有偷钱、这五十个银铢来路端正,火德真君绝不会伤害你!”
陈氏道:“奴家知道您和那位年轻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奴家信你们的话,奴家不怕!”
她凑上去伸出舌头舔了烙铁一下。
百姓们和衙役们抻着脖子瞪大眼睛看,八喵也站起来抻着脖子瞪大眼睛并且翘着脚张着嘴看,它想跟着开开眼界。
烙铁上浮起一点白雾。
陈氏舌头安然无恙。
门外百姓更激动了:“好!”
“就说她是无辜的。”
“这陈氏我是认识的,我刚才说了她这人绝不可能去偷东西!”
高良皱起眉头,薛掌柜面如土色。
烙铁伸了过来。
薛掌柜急忙往后退。
烙铁追了上去。
徐大吼道:“张开嘴,给大爷好好的舔!”
薛掌柜终于崩了,他跪地叫道:“大人饶命、大人宽宏大量,小人撒谎、小人不是人,但这件事就是高大人指使小人这么干的!”
“闭嘴!胡说!”高良吼道。
谢蛤蟆将烙铁伸到了他跟前,吓得他连退两步。
王七麟冲薛掌柜喝道:“继续说,坦白从宽、阖家团圆,抗拒从严、牢里过年!”
薛掌柜捂着脸嚎啕大哭:“是是,大人宽宏大量,小的什么都说。”
“高大人说陈氏家里有五十银铢,让我配合他演戏,把这五十银铢赚到手,然后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分二十五个银铢。”
“小人鬼迷心窍,小人不是人,可是没法子,小人欠了外债二十银铢,只能答应给他去演戏……”
“大人宽宏大量、你说过的,当今陛下宽宏大量,可以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说过的,大人你说过的!”
王七麟说道:“本官言而有信,并且言必信行必果!”
“你一介平民百姓竟敢犯下欺君大罪,本来罪当斩首,看在你举报高良有功,本官判你一个苦牢二十年之罪,你去牢狱里头要改过自新,别枉费圣上的宽宏大量!”
薛掌柜像是被人抽掉了大梁骨,一下子瘫软在地:“二、二十年牢狱?”
王七麟问道:“这还是你举报高良有功,否则本官给你换回斩首示众?”
薛掌柜叫道:“大人饶命,小人还要举报高良其他事!高良作恶多端、他做下许多坏事,小人要举报他,小人还要立功!”
王七麟看向常贺礼。
常贺礼面色铁青,喝道:“将高良和薛某给本官押下去,关入大牢!”
高良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听天监的官爷,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两人下牢,王七麟三人便退出了公堂。
陈氏跪在地上追了几步叫道:“草民叩谢青天大老爷,请青天大老爷留下名讳,草民要为您们立长生牌!”
外面百姓也跪拜,一声声青天大老爷叫的很虔诚。
王七麟抬手说道:“诸位请起,本官只是做了点分内事罢了,不值得你们如此跪拜。”
他一看没法走正门了,便转入后堂躲了起来。
这也是给常贺礼面子,只要三人在公堂上,常贺礼一介知县就坐立不安。
后堂安静,胖五一对谢蛤蟆抱拳说道:“道爷还是厉害,把火德真君都给请下来了。”
谢蛤蟆抚须嗤笑:“无量天尊,请了个屁的火德真君,吓唬他们罢了。”
胖五一说道:“这怎么可能?七爷和陈氏都用舌头舔烙铁了,然后没有事,这肯定是火德真君神威呀。”
谢蛤蟆笑着摇头:“你若是问心无愧,或者你只要别口干舌燥,那你去舔烙铁也没事。”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他。
说句实话,他真以为谢蛤蟆搬出了火德真君这尊大神,没别的,道爷就是牛逼,道爷真有这个本领!
而且他刚才还一直为自己得到火德真君的认可而沾沾自喜,结果现在谢蛤蟆说一切是假的?
夭寿啦!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你们都当真啦?这只是个小伎俩罢了,别看那烙铁滚烫很吓人,其实若仅仅用舌头舔一下,而舌头上有唾沫,那不会被烫伤。”
“因为唾沫会很短暂的隔绝烙铁的热度,所以问心无愧的人面对烙铁一切如常,舔后不会被烫到舌头。而若是有人犯罪,那紧张之下肯定会口干舌燥,那他就糟糕了,会被烫的很惨。”
徐大沉思道:“道爷,大爷觉得这个人不管犯没犯罪、心虚不心虚、紧张不紧张,你他娘让大爷去舔这东西那大爷肯定都得口干舌燥。”
王七麟也说道:“道爷,这一招不好使吧?如果罪犯的心理素质好,或者咱碰上了一个惯犯,他就是不紧张怎么办?”
谢蛤蟆道:“面对火德真君的考校,没有罪犯不紧张!”
王七麟说道:“那不一定,或者有人天生舌头分泌唾沫多……”
“行了行了,七爷你别废话了。”谢蛤蟆不耐的摆摆手,“反正老道已经帮你把人摆平了,咱们还是想想待会与常知县怎么交谈吧。”
王七麟拖了一张椅子坐下,说道:“怎么交谈?他若是聪明,就知道不要得罪我。方才我在公堂上已经展示过咱们的实力了,御赐龙袍、圣上拔擢、观风卫首、修为高强,这四个哪一个他得罪的起?”
谢蛤蟆缓缓的点头。
常贺礼确实对他们很是客气,临近中午他急匆匆赶紧来,擦着汗水说道:“实在抱歉实在抱歉,诸位大人,小地方杂事多,上午竟然未能抽出时间来招呼诸位大人,请容许下官再度道歉。”
王七麟摆手说道:“常大人客气了,公务要紧,本官身为观风卫卫首来真定府,便是要巡视府城上下各级吏治,你若是为了招呼我们几人而不去处理公务,本官才会要你道歉。”
“向陛下道歉!”
常贺礼又连连说不敢,他准备好了酒宴,邀请他们前去吃饭。
这顿饭得吃,王七麟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灌醉他,问话!
大苇河在罗坝县内水域开口,水产众多,春季是吃河鲜的好时节,于是这顿饭自然就是河鲜宴。
王七麟他们又吃到了曾经在黄河沙洲小村中吃到的麻椒大酱爆炒田螺,而且如今田螺开始肥了,他们嘬着田螺吃的很开心。
其中徐大吃田螺最是拿手,别看他舌头粗大,可是很灵活,田螺一到他嘴里被他一吸一舔,螺肉‘唰’就出来了,很快啊。
一行人轮番冲常贺礼举杯,常贺礼不敢拒绝,顿时被灌了个五迷三道。
奈何他酒量很差,谢蛤蟆灌酒太狠,他很快喝多了钻到了桌子底下。
这样他们怎么套话?人都醉懵了还怎么套话?
当然,至于这常贺礼是真醉假醉,那可就不好说了,反正他呼噜声打的很响。
还有一个听天监大印在陪酒。
当地大印叫袁青,年纪五十多岁,他是个捞尸人,也是个老官油子。
王七麟找他聊天,他各种感恩戴德、受宠若惊。
但若想找他了解当年大苇河改道淹没上下坡的事,他则两手一摊说什么都不知道。
给他灌酒也没用,老官油子很会说,酒桌上规矩一套又一套,谢蛤蟆亲自上阵竟然都败北了,反而被他灌了个够呛。
主要是他们今天坐的都是板凳,每个人身边还有人伺候,老道士没地方藏酒。
王七麟一看情况不对劲,就给徐大使了个眼色。
徐大拍着酒坛坐了过去找袁青开喝,袁青哈哈笑着开始打太极,很油滑。
但他的话术在徐大跟前没有一点卵用,因为徐爷就一句话:“本铜尉乃是圣上亲封、亲自拔擢,怎么,让你喝一杯酒是委屈着你了?”
他成功把袁青给灌翻了,可是这老官油子喝多了之后就张开嘴瞎咧咧,不管问他什么,他都是在瞎咧咧。
当然从这点王七麟能看出这货没有喝多,可是对方表现的就是喝多了在瞎咧咧,他能怎么办?
观风卫做事也要讲规矩,袁青摆明不配合他们,王七麟还真是没有办法。
不过这不代表他毫无所得,恰恰相反,常贺礼和袁青展现出来的抗拒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当年大苇河改道之事有问题,上下坡全村覆没却没被查出个一二三四,这更是有问题!
包间之中本有茅厕,但尿桶被一个小厮给打翻,这茅厕不能用了,他们要上厕所就得去酒楼公用的茅厕。
王七麟去撒尿,进入茅厕之后他解开裤腰带,一条丝线如飞蛇般穿过茅坑挡板杀来!
无声无息,快如鬼魅。
突如其来,措不及防。
但要与王七麟比快那真是找死,作为听天监捉鬼天团第一快手,王七麟表示不管是玩刀玩剑还是玩枪玩棒,他都以快闻名!
丝线刺出,王七麟立马行太岳不摧神功并捏大手印为大轮钴横扫在身边,另一只手还有闲暇系上了裤腰带。
透木而过的似乎是一条铁丝,它像蛇般叮在轮钴印上,接着更像蛇一样顺着他手臂就飞快的缠绕。
瞬间铁丝变火线,厕所坑位挡板熊熊燃烧。
王七麟一声剑出,燃烧的挡板化作碎块,有身影一闪而过,直接——钻入了坑位里头?
金翅鸟速度无双,可是对手钻进坑位里了它也得抓瞎——总不能让我金翅鸟去钻粪坑吧?
王七麟还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偷袭者的修为很不错,使用武器也别出心裁,但想要对付他还是太天真。
轮钴印接住偷袭而来的铁线瞬间,王七麟就知道对手的修为也仅仅是不错:对方偷袭自己都不能破开自己防御,这样等他认真回击,肯定能拿下对手。
结果对手的果决超出他的预料。
一击不中,立马钻坑!
王七麟无论如何没想到对手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这真是一条最艰难的路。
不论是喜欢超速的金翅鸟还是杀气腾腾的阿修罗,乃至于香神、歌神和大蟒神,他们全懵了,待在坑位上面面相觑。
小阿修罗恼恨大叫:“他竟然跑了?老子刚出来他就跑了?一招都没有打他就跑了?”
香神捂着鼻子问道:“他现在还没有跑远吧?如果下去追,可能追的上。”
“谁下去?”小阿修罗气势汹汹的问他,“你下去?”
香神摇头。
小阿修罗回头怒视歌神紧那罗:“头上长鸡儿的,你下去!”
歌神怒吼道:“凭什么?”
小阿修罗指着坑位说道:“下面是屎尿,尿哪里来的?鸡儿来的,所以你低头钻进去,用你头上的那话儿去开路,这叫自作自受,碰上东西则是物归原主……”
香神和金翅鸟说道:“有道理。”
歌神悲愤的吼道:“老子头上才不是个鸡儿!”
“你就是。”小阿修罗、金翅鸟和香神异口同声得说道,大蟒神不能说话,于是就点头。
歌神见此眼珠子转了转,坏上心头:别人欺负我就罢了,你个新来的也欺负我?
他指向大蟒神怒道:“若你们说我头上是个鸡儿,那他整个身躯都是鸡儿,为什么不让他去钻?”
香神和金翅鸟对视一眼,若有所思的点头:“有道理!”
王七麟一巴掌将他们全给抽飞了:“有个屁,人家早跑了,你们还在这里争吵什么?给我装模作样是不是?”
512.笃笃、笃笃(怕冷的姑娘来抱住弹壳)
偷袭者所用手段很是古怪,武器是一截丝,敢钻茅坑。
王七麟本来以为是铁丝,其实不是,这东西韧性和强度像是铁丝,却能被火焰焚烧。
于是当人逃走后,现场便没了痕迹。
只有火焰在燃烧。
有人发现茅厕走火便大喊大叫起来:“不好啦,快来人呀,茅厕着火啦!”
又有人慌张吼叫:“茅厕怎么着火?有人在里面点火吗?”
“在茅厕点火做什么?都说茅厕点灯找屎,那茅厕点火呢?要烧屎吗?”
这是是非之地,王七麟想赶紧放水然后跑路。
结果酒楼的小二们反应很快,短短一会就有人跑了进来。
看见王七麟在茅厕里这人愣了愣,王七麟操着水龙头淡定的说道:“我在灭火!”
小二茫然问道:“可是这里怎么会着火?”
王七麟低声说道:“跟听天监有关!真的,火是你们这里听天监的高官搞出来的!”
小二下意识叫道:“我们茅房着火是袁青大人搞的?你在糊弄我吧?”
王七麟可没有糊弄小二,这火就是与他有关,他也说了是听天监高官搞出来的。
但小二怎么想他就不管了。
他又找小二打听了一下,茅坑下头是很大的粪坑,粪坑外面有开口。
茅厕内外都有水桶,酒楼员工们几桶水上去把火给熄灭了。
不少人跑来看热闹,茅厕着火这种事可是罕见。
王七麟也混在人群里,好像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谢蛤蟆、徐大、胖五一闻讯而来,徐大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回事,七爷,你上厕所到底是去放水还是放火的?怎么把厕所给烧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尿里有火?”胖五一嘀咕道。
王七麟给他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瞎说什么呢?”
他又对徐大说道:“这火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怀疑我?”
先前火焰顺着丝线燃烧的时候把他袖子给烧坏了,王七麟已经脱掉了外套,所以他不明白徐大怎么能第一眼就把火灾现场跟自己给联系了起来。
徐大说道:“七爷你跟大爷整这些有的没的干啥?你五行缺坑,所以老被人坑;偏偏你又命里多事,老是惹事,厕所着火这种破事绝对与你有关。”
王七麟愣是无话可说。
掌柜的到来主持大局,人们逐渐散开。
等到围观者散去,王七麟才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三人。
胖五一得知这人刺杀不成钻坑里跑路的,他大吃一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屎遁?”
王七麟又给他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你文化水平不高骚话不少,以后隔着徐爷远点。”
谢蛤蟆喃喃道:“无量天尊,这人是个专业刺客,一击不中,遁逃千里。而且为了跑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敢于钻茅坑。”
王七麟这点也很服气。
刺客身手比他差,而且他有八部天龙剑阵这等强悍武技,按理说刺客逃不掉,露面后他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被王七麟抓住,一条路是自尽身亡。
王七麟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在不弄死的前提下抓住他。
无论他能上天入地,还是能化身为鸟兽,他都跑不了,金翅鸟带开门剑可以缠住他,其他四把神剑再出,一定能困住他。
可是他找到了唯一的求生之路:钻茅坑。
王七麟分析道:“这个刺客确实是职业的,咱们来参加酒宴是临时决定?这刺客便想到了在厕所埋伏我的事,这里绝对是最好的刺杀之地。”
“而且他到来后还侦查了环境,找到了退路?这点很厉害。”
说着他皱起眉头:“那么大家伙来分析一下?刺客是什么身份?”
徐大指了指蜀地方向:“祯王?”
王七麟摇摇头:“祯王实在没必要追着咱们动手,因为从明面上来说?咱们观风卫与他还没有任何利害冲突。”
“而且咱们与祯王手下交过手,祯王方面已经知道我的身手?他们若要刺杀我?怎么会派一个如此平庸之辈?”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刚才说错了一点。”
“你说咱们来参加这酒宴是个临时决定,刺客没有提前准备时间?也是临死做出了刺杀你的计划。”
“其实不是这样?是咱们临时知道来这里参加酒宴,而常贺礼方面可以在见到你的时候便想好来中午宴请咱们的地点。”
胖五一道:“也就是说,是常贺礼安排人来刺杀七爷?这狗官!”
谢蛤蟆抚须笑道:“老道可没有这么说,不过老道觉得沉一家乡这件案子是一起大案子,咱们本来想明走真定府暗度锦官城?现在来看咱们暂时恐怕要被缠在这里了。”
王七麟琢磨道:“如果有人不想让我查这案子,所以来偷袭我,娘的这可是好大的胆子了!谁敢这么干?”
“敢刺杀铜尉的,要么是前朝余孽这种不怕被满门抄斩的亡命之徒,要么就是权势更大不怕被查到真相的高官,比如银将、金将。”徐大说道。
王七麟道:“雷家?”
徐大面色凝重的缓缓点头。
王七麟想了想,却摇头道:“不管当年大河改道怎么回事,雷家都是咱听天监的人,他们不至于动辄就要杀我。所以应当不是他们,我有其他人选。”
“谁?”胖五一好奇问道。
王七麟说道:“你把你们族里搬迁到牛郎沟潦水寒潭的秘密告诉我,咱们俩来交换机密。”
胖五一茫然问道:“什么秘密?我们族里搬到牛郎沟不是因为与旁边的旱渴有矛盾吗?”
八喵把小脑瓜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胖五一并不知道青凫一族搬迁的真实原因。
八喵知道。
但这小傻子不会写字,只会瞎比划,王七麟私下里问过,结果也没能理解它的意思。
经过偷袭,这顿饭也就这么回事了。
王七麟让人将常贺礼和袁青分别送回家中,然后找酒楼掌柜的去查看这粪坑。
掌柜的得知他们这要求后有点麻爪:“去、去看粪坑?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徐大从胸口往外抽偃月刀。
见此掌柜的不废话了,赶忙说道:“去看去看,小人这就派人去看,但是看什么呀?”
王七麟说道:“查看一下你们粪坑有没有异样。”
结果一会后下粪坑的老汉上来说,粪坑里头还真是有异样,旁边被人打了个洞,看洞穴样子像盗洞,就是最近刚刚打出来的。
掌柜的听到这话便愣住了:“往粪坑里打盗洞?这是为了偷粪不择手段了?就是偷粪而已,至于打盗洞吗?”
洞穴通往后巷之外一处荒废小院,院子里有泥土堆,确实是新鲜泥土。
王七麟背着手转悠了几圈,说道:“再去衙门一趟。”
“去衙门做什么?”徐大一边走一边问道。
王七麟说道:“我想去确定一件事,如果能确定了,哼哼。”
他到了衙门之后没能进去,在门口让人挡住了。
好几个百姓跪在他面前:“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带头的是上午他解救下来的陈氏,陈氏一个劲磕头,这是真心给他磕头了,脑袋磕在路面上砰砰的响。
八喵从他背后爬到肩膀露出头张开嘴巴吃惊的看:磕个头而已,至于要这么卖命吗?
陈氏身边还跪了个健硕少年,少年指着八喵笑道:“这猫真可爱,长得胖嘟嘟,咧开嘴露出了小虎牙。”
八喵瞪眼吓唬他:喵爷很凶哒,山里的大虫都是喵爷的远亲,喵爷是小虫!
王七麟上去扶起陈氏等人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上午本官并没有特意去帮你,只是主持公道罢了,不值得你们一直谢我。”
陈氏含泪说道:“青天大老爷救奴家一命,也是救奴家全家一命,奴家这辈子都还不上您的恩情。”
王七麟摆手道:“你不要这么想,你捡了别人的东西还给别人,这是你的本分;我是当官的,当年被人冤枉了要还你清白,这是我的本分。”
“我们都在做自己的分内事,无愧于心就好,何须要让人去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掌声响起来。
王七麟愕然扭头,看到鼓掌的胖五一对他点点头并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就像首长在肯定红小鬼。
有人讷讷道:“青天大老爷您是听天监的大官,您一定有大本事,能不能救人救到底,也救救陈氏的儿子陈尚?”
陈尚面含微笑,冲他们微微点头。
王七麟看出来了,这孩子精神上有点毛病。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说道:“魂魄不稳,他被吓到了,不过三魂六魄尽在,只要给他稳住魂就好。”
听到这话有百姓惊喜的问道:“大人你能给他稳住魂魄吗?”
陈尚微笑道:“无需这么麻烦,人生不过大梦一场空,谁在梦中、是谁在做梦,又有谁说得清?”
“你真是你?我真是我?你又是谁?我又是谁?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哈哈,大家伙何必这么在意呢?”
王七麟惊奇的看向他,这些事他有时候也会考虑,说起来这陈尚倒是他的同路人了。
徐大这边哂笑道:“你小子还真是庄周梦蝶了,大爷告诉你,你当然是你、大爷当然是大爷,咱们都是自己,咱们经历的事都是真事!”
听到这里,王七麟忍不住说道:“还别说,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梦中听过的一段佛偈。”
“平日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徐大斜睨他道:“大家伙都在说现实呢,七爷你怎么扯出梦来了?别瞎扯蛋,你赶紧正经说话。”
王七麟幽幽的说道:“谁又知道这陈家小哥说的话不是正经的呢?徐爷,你先别说我扯蛋,我那梦里可不止有一段佛偈,还有人托我给你留一句话。”
他拖走徐大,正色说道:“徐大你听好了,当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你已经昏迷快二十年了!”
“我们现在正在尝试新的治疗方案唤醒你,现在最新的治疗方案是我们会在你的梦境中找一个人物去告诉你真相,但我们不知道最终会通过谁告知你这段话,只是真心希望你可以听到他的话,并配合我们的治疗,尽快醒来!”
听到这话,徐大懵了。
他的大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拉住王七麟的手臂慢慢的放到跟前,忽然张开嘴咬了上去。
王七麟一把甩开他怒道:“日您的腿,你咬我做什么?”
徐大说道:“大爷就是咬你一下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疼啊!”王七麟甩手道。
徐大说道:“哦,你也知道疼?既然疼那这是梦境中吗?这是幻境中吗?你当大爷没有做过梦?大爷做梦只有一种感觉,爽!”
“不过一旦感觉到爽,大爷就得起来换裤衩子了。”他说到这里又有点尴尬了。
王七麟很郁闷。
他本想玩弄徐大一次,没想到这货还是有脑子的,反而把他给玩了。
回去后他对陈氏说道:“你儿子的事是小问题,让道爷给他稳住魂魄便会好的。”
陈氏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大人,可能没那么简单,我家尚儿每到了午夜,就会说那个木头婆娘来找他了,他天天晚上会陷入恐惧。”
王七麟问道:“来找他做什么?”
陈氏更是迟疑起来,她悄悄的打量周围,几次开口又几次闭上嘴巴。
王七麟明白了,她在担心四周的环境。
于是他将人带进衙门,此时公堂上正好没人,他们便去了公堂。
王七麟让大家伙都坐下,等陈氏平静下来他问道:“这里没人,你说吧。”
陈氏对儿子陈尚说道:“尚儿,你将木头婆娘对你唱的歌谣唱出来。”
一直飘忽于外、淡然处之的陈尚脸上露出紧张神色,他吞了吞口水吟唱起来:
“一年好景在春前,去做神仙不计篇。莫道此身无著处,也应留得住多天。天上神仙有许难,不须超度要登坛。一朝遇著真消息,方信人间路险宽……”
听到这里王七麟、谢蛤蟆、徐大猛然站了起来,八喵也站了起来,学人的样子用两条腿撑地站直了身躯。
正趴在地上吐舌头的九六不知道怎么回事,茫然的看看王七麟又看看八喵。
八喵用尾巴撑地站稳然后去拉九六:快起来快起来,没看见爹他们都起来了吗?
陈氏母子吓一跳,纷纷又是惊恐又是迷茫的看向几人。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天上神仙有许难,不须超度要登坛。一朝遇著真消息,方信人间路险宽——这是哪一首名诗吗?”
徐大摇头道:“只从广难老和尚口中听过。”
王七麟也记得他们从那老和尚口中听过。
当时谢蛤蟆巧使计谋在大苇河面上弄出一群鬼,以鬼呼唤,逼广难入河,当时广难便是唱了这样一首佛偈后入水。
如今,他竟然在百里之外的罗坝县又听到了!
王七麟对陈氏母子说道:“这段佛偈——就是歌谣,是晚上会出现的木头婆娘唱的?”
母子两人一起点头说是。
王七麟道:“走吧,我们去你家看看。”
陈家在县城里头一栋小宅子,位于中心区域一条巷子深处。
这位置很不错,巷子两侧多有二三层的楼房,像陈家这样的寻常院落不多。
陈家宅子有些破落,但收拾干净,门口屋檐上挂着一块铁牌,上面有因为风吹雨打而褪色的四个字:烈士徇名。
徐大看到牌子下意识问道:“你们家里有亲人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英烈?”
陈氏苦涩一笑,说道:“没有,不过多年前蜀地闹水患,有一伙贼人盘踞其中,朝廷派遣水师去剿灭他们,我公公和我男人被征调做民夫,给他们运送粮草。”
“结果他们剿匪中有一次遇到陷阱,兵勇们或被杀或被擒,当时我公公和我男人也被擒拿了。”
“但贼人对民夫看管不严,有一夜恰好朝廷大军猛攻贼人水寨,我公公和我男人等民夫逃了出来,他们没有逃走,而是打开牢狱救出兵勇。”
“里应外合之下,贼人被剿灭,我公公和我男人等民夫被贼人给堵住,最终全死在屠刀下。”
“朝廷得知真相后感慨民夫们的忠勇,给我家送来了这样一块门牌。”
听完他的话,谢蛤蟆点点头道:“果真是烈士徇名。”
他指向斑驳的牌子说道:“你家遇上的那木头老婆娘会一些妖邪手段,她应当是想要害你儿子,但几次到来都被这牌子给挡住了,所以一直未能得手。”
四人进屋去看了看,院子有鸡鸭但收拾干净:
南边一块地方用竹子做篱笆圈起了一小块土地种了蔬菜,大院里的晾衣绳上挂着一些浣洗的粗布,屋子里有织布机,很寻常的荆楚民家。
屋子里没什么问题,他们又出了门。
王七麟指了指门上的铁牌说道:“陈氏,你只要保住这牌子没事,那你儿子的安全就不会有事。那木头婆娘应该就是个孤魂野鬼之流想要吓人,让陈尚夜里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好。”
陈氏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大人们……”
王七麟说道:“我们还要去你们的古籍乡查点事,差不多三两天后会回来,到时候若是那孤魂野鬼还没有走,我会亲自出手驱逐它。”
临走之前他又递给陈氏一张符箓:“这是蜃炭镇秽符,可以驱鬼辟邪,你将它贴在门内,这样就更不必害怕孤魂野鬼了。”
陈氏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敢开口,她接走符箓后连连道谢,目送着四人离去。
四人身影消失,她搬来凳子小心翼翼的将符箓贴在屋门上头。
太阳西斜,夜幕将近。
街头忽然有人家失火,左右邻舍都赶紧拎着水桶去救火。
陈氏是热心人也去帮忙,陈尚淡淡的说道:“这火是真火还是假火?事实上外面真的是着火吗?或许一切都是假的。”
听到这话陈氏大怒:“我看你是魔怔了,这火还有假的?你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娘去帮忙。”
“那我也去吧。”陈尚起身。
陈氏把他给摁住了:“你晚上莫要出门。”
她急匆匆的离去,过了一阵门外响起一个喊声:“火太大,陈尚你也出来帮忙!”
已经上床歇息的陈尚起身喊道:“烧死人了吗?”
“还没有。”
“那着什么急?这是假火,这火在梦里,梦里死人不是真死。”
“你快闭嘴吧,这时候你还犯病?赶紧出来救火。”
陈尚说道:“起来了起来了,催什么催?这不是在穿袜子吗?穿上一只了,还有一只。”
外面的人急匆匆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穿袜子?赶紧去帮忙!”
过了一会陈尚还是没有出现,外面的人更急:“你怎么还没有出来?”
陈尚不耐的说道:“这不是还得脱袜子吗?”
外面的人崩溃了,叫道:“大家都在救火呢,你这里跟袜子干上了是吗?”
陈尚问道:“那到底要不要穿袜子?”
一句话把外面的人给顶的闭嘴。
又过了一阵陈尚才摇摇晃晃的出现,他拉开门问道:“要不要——咦,人呢?”
他拉开门往外一看,街道漆黑,入耳静默,原本皎洁的月光竟然不见了,本来在门外叫他的人也不见了。
他古怪的摇摇头,从门口探头往街头看去,街头漆黑一片,压根没有冲天大火。
这样陈尚搞不懂了,他挠挠头嘀咕道:“难道我又做梦了?唉,算了,还是回屋吧,今天夜色真黑,外面也真是安静,古怪,太古怪了。”
随着他声音落下,淡淡的月色出现了。
夜空中出现了一颗毛茸茸的圆月。
月色之下,一声野猫的鸣叫声断断续续传来,接着几声狗的呜咽声响起,再就是邻家孩童呜呜的哭出声来。
陈尚抬头看了看月色,回身关上门准备进屋。
就在他关门的时候,他身后响起笃笃、笃笃的声响,就像是有硬木棍敲在地上一样。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身后一片空寂。
见此陈尚觉得不对劲了,他仔细去听,听见笃笃、笃笃的声音还在响起,这次出现在外面的街头上。
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去,他倾听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是有东西在外面顺着他家门外的院墙前后溜达!
一个场景出现在他脑海中:有人踩着高跷在外面贴着墙壁走。
如果踩着高跷……
他猛的抬头看向院墙。
院墙不高,有人踩着高跷的话他能看到人头。
但他没有看到。
门外笃笃声不急不缓,他忍不住想要开门去看看,但最终没能鼓起勇气,于是他想了想将脸贴在门上从门缝往外看。
如果有人沿着他家院墙来回走,他会看到人影。
但他看到一只眼睛。
门外也有一张脸贴在门上,正透过门缝与他对视!
陈尚下意识的往后窜去,一下子没站稳摔在了地上,然后他又连滚带爬往后窜。
木门摇晃起来,穿插式的门栓在摇晃中一点一点的挪开……
陈尚爬起来赶紧上去卡住门栓,就在这时候他身后再次响起笃笃、笃笃的声音!
不是错觉!
先前有东西进入他家院子里了!
他惊恐的想要回头,但一只冰冷得手捏住了他的脖子,一阵干枯沙哑的嘿嘿笑声响起:“终于,抓到你了。”
陈尚大声尖叫。
冰冷有力的手逐渐收紧,干枯沙哑的声音冷冰冰的传进他耳朵里:“别怕,小崽,娘给你唱首歌,唱首歌你就不怕了……”
“我、我要自己唱!”陈尚忽然大叫道。
后面的人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她接着说道:“好,你唱。”
陈尚张开嘴唱了起来:“你说嘴巴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一下你就会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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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欢快热烈的歌声,后面那人感觉不妙,她一下子加大了手劲。
前面歌声还在继续:“你说嘴巴嘟嘟,笃笃笃笃笃,笃一下花就会开呀!”
后面人顿时知道不妙,她撒开手要走,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戳了戳自己扁塌臀。
这人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只黑猫人立而起,嘴里叼着一柄黑剑在冲她不怀好意的笑。
“剑出!”
就在她屁股下的黑剑跟离弦之箭一样,瞬间钻进了她屁股里。
这人哀嚎一声闪身就走,一柄飞剑从她头顶坠落,见此她急忙张开嘴喷出一个小木人去抱住飞剑。
但又有四把飞剑从她身前人的后背窜出来,并从四面劈她!
她挥爪格挡,身边阴风狂吹,口中尖叫道:“你不是陈尚那小崽!”
“我是光,我是电,我是唯一的神话!”
声音变得嚣张而狂野,一只燃烧的大拳头冲她胸口捶来。
地上有猫左右开弓一爪一个小黑锤开抡,咣咣两下子她的脚便炸了。
突袭。
不期而至。
燃烧的火拳凿穿了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化作一个木头人,王七麟一甩手臂,这木头人顿时变成了几个碎块。
墙头出现一个身影,她腾身跳起便要飞入夜色中。
“剑出!”
一柄飞剑瞬移到她跟前,她又是张开嘴又是一个小木人扑出。
飞剑被小木人挡住,但它背后夜色中有一扇门隐现,先前出现的四把飞剑瞬间现身,又是火焰飞又是玄冰落又是罡风吹,这人的去路被锁的死死的。
黑衣人厉喝一声凭空拔起,她身后却响起一声咆哮:“看暗器!”
她身影一晃变成好几个黑衣木人,四把飞剑劈上,几个木人纷纷炸碎。
借着这机会,黑衣人闪身出现在墙外地上,她正要再跑,墙头一阵风吹来。
暗器能制导,有热追踪能力!
黑衣人挥手去格挡追来的黑猫,黑猫身在半空尾巴一甩,两个黑球炸毛,跟俩小铁锤似的当头劈落。
见此黑衣人一咬牙变招去抓黑球并顺势砸向黑猫,只听咣当一声响,院墙被穿了个大洞,一只燃烧的拳头透墙而过正好捣在她肋下。
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五把飞剑嗖嗖嗖的冲她展开狂轰滥炸。
王七麟踏墙而出,黑衣人已经被炸的摔倒在地连连吐血了。
他跳下去脚踏黑衣人脖子,黑衣人要冲他挥爪,玄猫落下抓起一个小毛球砸在她手臂上。
就跟铁匠砸木棍,这人干枯的手臂顿时断成两截。
王七麟又一脚踢在她太阳穴上,她两眼一翻顿时瘫软在地。
五把飞剑一一落入他背上剑鞘中。
毛月亮消失,皎洁的月光再次洒落大地。
街头上的喧嚣传来?火焰还在燃烧,百姓们都被这场火给吸引去了,所以尽管王七麟这边又是开墙又是飞剑,但并没有什么人被注意到。
他提起瘫在地上的黑衣老妇要回院子?结果伸手一抓她的手臂发现触手僵硬。
很像是一截木头。
这让他心里一惊,难道这是一个木头替身而本主给跑掉了?
结果他抓起人一看并非如此,这老妇的手臂就是木头?她的腿也是木头。
刚才八喵敲断她一根手臂并非是出于凶残,而是这老妇胳膊是木头做成,八喵一锤子上去那还不是给敲成两截?
王七麟卸掉老妇四肢?她就变成一个很可怕的人了:只留下脑袋和身躯。
历史上有过这样的东西。
人彘!
他阴沉着脸去屋子里放飞迅雷?迅雷立马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一个多时辰?谢蛤蟆、胖五一和徐大带着真正的陈尚回来,陈尚的母亲陈氏担心的跟在后面?她还没有得到信号?所以不敢进屋,只敢在路口心急如焚的看。
一切自然是王七麟的计谋。
这不是个什么妙计?根据陈氏母子所说,木头老妇每天夜里都会纠缠陈尚?但并没有将他带走。
于是王七麟就猜到?陈家应该有什么东西克制木头老妇?让她不敢下手。
果然?到来后谢蛤蟆说他们家门上挂的这门牌能辟邪,木头老妇肯定修习什么邪术或者索性是个妖魔鬼怪,被门牌所阻进不去院子。
这样木头老妇既然夜夜都来,那她应当是监视着这家人,为了防止打草惊蛇,王七麟等人不能留在院子里,得离开,而且是真实的离开。
他让谢蛤蟆给他和陈尚化了个妆,身份互换,他留在了陈家宅子,谢蛤蟆等人下午确实离开了罗坝县城。
果然,木头老妇今夜就来了。
不过出乎王七麟预料的是,这老妇似乎并不怕那门牌,她可以进入这院子,不知道之前的几天为什么没有抓走陈尚。
带着疑惑他出门去看了看,门口刻着‘烈士徇名’的牌子已经没了!
先前老妇人在外头一直溜达,可能不是在吓唬他,而是想办法摘掉牌子。
听天监的出现让她失去了耐心,王七麟猜测她付出什么代价毁掉了门牌,准备今晚将陈尚给弄走。
现在他抓住老妇后便放出迅雷去将谢蛤蟆等人叫了回来,又把陈氏叫进家门。
然后他展示出老妇说道:“一直在吓唬陈尚的就是她了,怎么处理?”
徐大掀开老妇袖子和裤腿一看,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她是天生这样还是后来被人砍掉了四肢?”
胖五一说道:“应该是被人砍掉了四肢,变得满怀怨气、人性扭曲,然后她修习了邪术来害人。”
谢蛤蟆将老妇唤醒,扔在地上的木腿和木手臂竟然跳动起来。
八喵和九六扑上去将它们给摁住。
谢蛤蟆捡起一条木头腿给王七麟看:“无量天尊,好东西,竟然还是一桩法宝。”
王七麟接过这根不断蹬达的木头腿一看,上面有密集的纹路,仔细看纹路走向与人体经脉一致,另外其中还分布一些符箓纹。
老妇在椅子上挣扎:“还给我,你们将我的手臂和腿还给我!”
王七麟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妇抓狂的挣扎,却不做回答。
胖五一叫道:“她力气还挺大,我快摁不住她了。”
八喵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吃饭第一名,干啥啥不行,一边去,让喵爷来!
它跳了上去摁住老妇脑袋,老妇使劲一甩头,它便飞走了……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你不说话,我就毁了这东西。”
老妇惊悚,立马停止挣扎但依然大声喊道:“你还给我,你们把我的腿手还给我!你们已经毁掉我一条手臂了,你们不能再毁掉我的手臂和腿!”
王七麟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的话,我就把这玩意儿给我家的狗磨牙。”
说着他伸手将腿骨木头递给九六。
九六有点嫌弃。
老妇人惊恐叫道:“不要、不要把它给狗,别让狗吃了我的腿!”
“那你就说!”王七麟喝道。
老妇人干巴巴、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悲苦之色,她浑浊的眼睛留下泪水,喃喃道:“饶过我吧,大人们,饶过我这个死老太婆臭老太婆,我一出生就没有胳膊没有腿,我爹娘把我扔了,我从小活的还不如猪狗……”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王七麟皱眉,“你应当已经知道本官身份,不错本官是听天监铜尉。”
“现在本官要盘问你,你若是老实交代,本官不为难你;你若是心怀侥幸刁难本官,那别怪本官出手狠辣!”
胖五一说道:“不错,你可能不知道,我家徐大人江湖匪号是辣手摧花,你这样的老花……”
他仔细的看了看老妇人的脸,昧着良心说道:“他也能摧,因为他饥不择食!”
徐大将他给拖走了。
老妇人老泪纵横,一个劲求饶。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趁着我还有耐心,你最好跟我老实交代,否则你这胳膊腿的可就没了。”
“另外,你在一个小小县城里作祟,按理说顶多惊动个铁尉,不可能惊动我们铜尉,所以,你不妨想想我们听天监两个铜尉怎么会来这里抓你。”
老妇人猛的抬头看向他。
王七麟笑了笑说道:“广难已经落网了,他现在就在真定府的阴狱里头。”
一听这话老妇人就跟离水的鱼一样,下意识的鼓动腰背跳了一下。
看着她鼓起的双眼,王七麟心里暗喜:有戏,她果然有广难那老和尚有关系!
于是他故作淡然的说道:“你爱信不信,这事本官不至于骗你,没有必要。广难在一个叫韩阳门的地方被本官给撞上了,他在本官面前还敢装腔作势,本官将他重创给关入牢里,他已经交代了。”
老妇人叫道:“不可能,老和尚的嘴巴最严实,你们绝对翘不开他的嘴!”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你说对了,他嘴巴很严实,不过也没有严实到一点都撬不开的地步,比如你的信息,就是他亲口告诉我们的。”
“我们问了老和尚一些事,可他坚决不说,最终被我们刑讯逼供他才吐出了你这件事,说只要我们能抓到你,可以从你口中得到一切消息。”
老妇人瞪大眼珠子怔怔的看着他,猛的叫道:“老和尚,你这狗娘养的!”
王七麟将她被八喵砸断的手臂拿了起来,双手一用力将它给再次掰断。
他对谢蛤蟆说道:“烧掉这个。”
谢蛤蟆一甩手,一张符箓燃烧着出现。
老妇人尖叫道:“别烧掉我的手,你们行行好,手下留情,别烧我的手呀求求你们别——啊!”
凶猛的火焰吞噬了这支断臂,老妇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哀嚎,吓得陈氏母子捂着耳朵逃了出去。
王七麟又拿起一条手臂。
老妇人哭着喊叫道:“我说我说,老婆子都说!”
“老婆子叫木工婆婆,你别烧掉我的手,我什么都说,你把火灭掉、你给我把手臂留下,我不能没有手腿的去死,我不能下辈子继续生来就是残废!”
听到最后一句话,王七麟明白了这老妇人的心境。
风水秘术上讲究人死后入土为安,这样才能安宁的去投胎转世。
若是四肢不全的下葬,那来世必然残疾;若是没有脑袋下葬,那来世就会是个傻子。
所以斩首才会成为很严苛的刑罚,至于车裂腰斩和五马分尸等自然更为酷烈。
老妇人或许真是这辈子一出生就没有双腿双臂,她自小饱受白眼和欺凌,对四肢拥有异乎寻常的执念。
对她来说,这辈子已经完蛋了,她的人生早在出生那一刻就被毁掉了,她唯一的期盼在于来世,所以她并不怕死,唯独害怕被毁了四肢。
明白这道理王七麟就轻松了。
只要有害怕的东西就行,他最怕的是犯人无所畏惧。
王七麟甩手将燃烧的木手臂给熄灭,问道:“你和广难到底在做什么?”
木工婆哭着说道:“拐人,我们要拐人,广难要拐走韩阳门那个叫孙树根的娃子,那娃子体质独特,能潜水呼吸,可以用天接地续之术做成赤鱬!”
赤鱬与鲛人、陵鱼等一样,都是半人半鱼。
《山海经》的《南山经》有云: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
“你呢?!”王七麟厉声问道。
他想到了真定府市场中的奇人异兽班子,心里隐隐出现一个猜测。
木工婆哭哭啼啼的说道:“老婆子是来抓陈尚的,陈尚可做成猾褢。”
猾褢,《山海经》异兽,有书云:“尧光之山,有兽焉,其状如人而彘鬣,穴居而冬蛰,其名曰猾褢,其音如斫木,见则县有大繇”。
这东西长得像猪但有人的脑袋,浑身长满猪样的鬣毛,冬季蛰居不出,夏天活动在外,其声音如同砍木头发出的声音,哪个地方出现这种动物,这个地方就会有劳役之灾。
谢蛤蟆缓缓的说道:“无量天尊,你们是刑天祭的人?”
木工婆又是大哭:“我不能说,老婆子不敢说,大人发发善心,大人给老婆子留一条活路,老婆子一辈子苦,让老婆子好好活几年。”
王七麟说道:“你不敢回答这些事,所担心的无非是会被刑天祭秋后算账。”
“但刑天祭能怎么做?无非是杀了你将你四肢给扔掉,让你下辈子依然做个残废。”
“跟朝廷相比,这又算什么呢?”徐大接话,冷酷一笑,“嘿嘿,你知道磔刑吗?”
“刑天祭拐卖孩童妇女、残杀百姓,罪大恶极,其中成员一旦抓获,当判磔刑!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斩断头颅!”
木工婆听完哭不出声来了,只是瑟瑟发抖。
王七麟又说道:“但若有戴罪立功之举,那可以法外开恩。”
“若立了大功,只要功劳够大,我听天监可以上书朝廷为其请功,别说区区磔刑,甚至可以保住性命,安度晚年、寿终正寝!”
木工婆哭着说道:“大人们要知道什么尽管问,老婆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刑天祭,我们当属刑天祭,但去年冬天刑天祭出事了,我们只好混迹江湖,一是要赚钱,二是要物色各地体质特意的孩童……”
“你们?”王七麟立马问道,“是不是真定府的那个奇人异兽班子?”
木工婆痛苦的点头:“是的是的!大人你问我的我都说,都说。不求你们宽宏大量原谅我,只求你们问完之后杀了我,赏我一口薄棺材,连同我的双臂双腿一起埋掉!”
“求你们发发慈悲,把我埋掉!”
胖五一说道:“我们夫子说,人命最是珍贵,你不想活了吗?”
木工婆嚎啕说道:“你们看老婆子这个样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木工婆木工婆,都叫我婆婆,我自己也说自己是老婆子,可你们知道我多大年纪吗?”
“我才三十八岁呀!”
屋子里几个人面面相觑:才三十八岁?
木工婆还在哭:“我三十八岁,你们看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人不人鬼不鬼,我不人不鬼,我三十多年活的连一条猪狗都比不上,下辈子、我下辈子要活的像个人!”
听着她的话,王七麟猛的心里一动。
他问道:“木工婆,你小时候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木工婆泪流满面的看向他,一时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沉声道:“你告诉我答案,这个问题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吧?”
木工婆哽咽的说道:“是浮元子,这也是我最爱吃的东西。”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家乡是哪里?”
胖五一说道:“算你命好,我家七爷大发慈悲,等弄死你以后把你埋入家乡,这叫……”
他迟疑了一下,徐大赶忙接话道:“落叶归根!狐死首丘!”
胖五一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然后徐大就懵了。
这算什么事?大爷这是在干什么?这不是给胖五一捧哏了吗?
还有这货给自己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大爷还用你来鼓励?
但这两个成语把木工婆给搞亢奋了,她急忙说道:“是北州的河套……”
王七麟心中再度出现一个推测,他问道:“在你的记忆中,你出生在河套地区,生来便没有四肢,从小被父母抛弃、受尽白眼、与猪狗抢食,然后才活下来,进入刑天祭,是吗?”
“不,”他接着摇头,“你的记忆被纂改了!还有那个奇人异兽班子里的人,他们的记忆也都被纂改了!”
“最简单的道理,河套乃是九洲极北之地,那地方有牛羊肉、有小米,可是哪有糯米?没有糯米哪里来的浮元子?”
从白骨儿说出自己少时爱吃牛肉干开始,他心里就有了这猜测。
奇人异兽班子背后有一群高人,这些人不光能将人与野兽甚至游鱼的身躯接合在一起,还能随意纂改人的记忆!
他们改掉了奇人异兽们的记忆,让这些被害者对他们不但不痛恨,反而感恩戴德!
让他们不但不想着逃跑,反而愤恨俗世、恐惧外界,以老老实实的待在班子里头。
这真是现实版的把人卖掉还让人给数钱!
木工婆顿时愣住了。
王七麟怜悯的看着她说道:“你不是三十八岁,你也不是生来就没有四肢,而是他们发现你有一种神奇的体质,可以接合什么野兽的四肢,于是给你做手术——就是在你身上动刀。”
“不过你的手术应当失败了,你没能成为奇人异兽,可是他们发现了你的体质适合修炼,于是给你改了记忆,教你修炼,并给了你这个能做四肢的东西,将你变成他们一条狗。”
“一条忠心耿耿得狗!”
“啊!!!!”木工婆闭眼发出尖锐的嚎叫,她在椅子上痛苦的翻滚,涕泪同流。
胖五一也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她,满脸悲哀:“她好可怜。”
王七麟冷笑道:“她可怜个屁,那些被她抓走的孩童少年才是可怜!被她毁掉一生的人才是可怜!”
他接着说道:“现在已经有足够证据了,真定府所谓的奇人异兽班子竟然就是刑天祭所属,咱们立马返程,今夜就要灭了这伙贼人!”
徐大说道:“那咱们的后援人手……”
王七麟说道:“他们不是正好到了真定府吗?把戏楼位置给他们,去把袁青一伙人叫上,进入真定府后再加上毛一奇等人,够用!”
“出发!”
514.两个人的包抄(美食图换推荐票)
快骑在手,天下我有!
因为要对付刑天祭、要为生灵锄奸、要为百姓惩恶,胖五一无比激动,他今晚跑的格外快。
一炷香时间,天堑变通途,百里之遥化作转瞬之间。
王七麟看着真定府城门跳下马,然后给九六咧着嘴甩着舌头踉踉跄跄找到他,伸爪勾住他的手臂哼唧哼唧:爹爹给妮儿拍拍背。
它又晕马了。
八喵也晕马,但它不用拍背,它已经晕过去了……
胖五一翻身化为人形,他面色凝重的看了眼城墙,单膝跪地对王七麟行礼说道:“七爷,卑职愿为先锋!”
王七麟说道:“不着急,咱们还得等后面的队伍。”
胖五一往后一看,顿时不耐:“七爷,卑职没有小觑同僚的意思,可是罗坝县那些人跑的太慢了,他们要赶过来的话怕是得天亮!”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天色,道:“天亮倒是不至于,但等他们到来,应当是午夜时分,那个时辰正好动手。”
他用自己的官印号令守城官兵打开城门悄悄进入,徐大去通知毛一奇等人,他和谢蛤蟆、胖五一则鸟悄的摸向了市场。
此时夜色还不算深,城里头依然有人家在走动,不过这府城有宵禁,老百姓顶多是在邻家串门子,所以城中声响不大。
市场是宵禁重点,这里有官兵把守,已经一片漆黑。
王七麟遥望戏楼,楼门口挂着红灯笼,屋子里还有点灯光,看起来这伙人并没有被惊动。
但他不敢过于乐观,就把刚醒来的八喵放了出去,低声道:“去看看那些东西是不是还在里面,记住,小心点,千万别让人发现!”
八喵严肃的向他点点头,踉跄着在街道上摇晃起来。
王七麟赶紧把这个喵中街溜子给拎回来,给它好一顿么么哒才把它的状态给恢复过来。
龙精虎猛之后,八喵开始干正事,它迈着轻巧的脚步混入阴影中消失了踪影。
谢蛤蟆摸过来说道:“七爷不必着急,他们应当还没有被惊动。”
王七麟摇头道:“我没想到广难那老和尚竟然与这些人有关,广难被抓的事不是秘密,前两天这里头的人应该就意识到出纰漏了,我担心他们核心人员已经转移了。”
他现在仔细盘算,发现自己过于打草惊蛇。
第一个广难被抓。
第二个是他私下里盘查白骨儿。
第三个是他还让毛一奇找了一些奇人异兽去他们的宴会上表演,只要这班子掌柜不傻,就应当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怀疑他们的事。
不过这点他只能懊恼并不怨恨自己不小心,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广难竟然会与刑天祭有关!
他更是想不到?广难去韩阳门并非是要帮当地人用借魂桩来搭桥?而是谋划拐走根子。
现在一切真相明了?刑天祭这一支四处表演主要是寻找有资质的孩童?所以他们才会打出一个成年人买票全家孩子免费看的生意经。
他们不是要搞促销?而是要趁机接触城里的孩童。
根子应当就是来这班子看过奇人异兽后被他们盯上了,恰好韩阳门要建桥?于是广难便以得道高僧的身份去给这伙人打邪桩。
碰巧的是,尹能这人心术不正?想要害死根子好迫使他母亲嫁给自己小儿子做妻妾。
广难便使了个花招说让韩阳门的男童们下水去选童子祭,说河灵水鬼选中谁就要用谁打生桩?这样只要根子进入河里,他使一个水遁之术就能将根子给带走。
结果又是一桩巧合出现?镖队凑巧出现,阿武更是热心肠?看到根子在水中挣扎还以为是落水了,便下去把他给救了上来。
他们破坏了广难的安排,很可能正是这点激怒了广难?他临时决定打一个借魂桩,以此来报复镖队。
借魂桩打好了开头?阿武和槟子先后死于河里。
可是这又刺激到了听天监,让听天监以为是大苇河诡案再发,就把镖队全给关了起来,导致借魂桩后续迟迟没成。
于是还想谋害镖队其他镖师的广难也就没有急着离开韩阳门河段,更没有着急去逼迫根子进入河里做生桩,这才有了王七麟的凑巧介入。
到了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将真相给串起来了,剩下的就是抓捕这伙人,将这一支刑天祭队伍给斩草除根。
看着眉头紧蹙陷入沉思,谢蛤蟆上来劝说道:“七爷,你且莫杞人忧天,刑天祭的人肯定还在这里,如果他们想转移,不会等到现在,肯定是在意识到咱怀疑他们的时候就要悄悄离开了。”
王七麟说道:“不,如果他们意识到咱们已经怀疑这班子,那肯定不会守着咱们转移,而是——而是等到咱们离开这府城的时候进行转移。”
“但是他们并没有!”
谢蛤蟆点点头道:“所以他们应当是……”
一声闷响猛的传进他们耳中,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响声传来位置——听天监驿所!
王七麟急促的叫道:“咱们今天白天离开的真定府,他们之所以没有在白天就走人,肯定是想晚上去劫狱救广难!”
先前跑去打探消息的八喵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它急匆匆的回来后就开始伸出爪子比划……
王七麟说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打包了行礼准备逃跑了?”
八喵急忙点头并擦了把额头:喵爷正忧愁该怎么向爹解释里头的情况,没想到爹跟崽心有灵犀,一下子就明白了崽子的意思!
然后它又想,会不会是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表演技能有所进步,所以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呢?
它觉得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王七麟没给它太多加戏的时间,他一把拎起八喵说道:“走,去包抄他们!”
胖五一叫道:“七爷,咱们就三个人!”
王七麟喝道:“所以咱们三面包抄!”
驿所方向的爆响意味着徐大与劫狱一方交手了,如果是以前的徐大,王七麟还会比较担心,担心他被人给整死。
但现在徐大从脑门武装到了脚后跟,手上还有恶鬼英魂这些彪悍助力,他再请神上身,那刑天祭只要不是来了六令,他怎么着也不会输。
想到这里王七麟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下子:乌鸦嘴乌鸦嘴,不能乱想,万一真来了六令呢?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他对谢蛤蟆说道:“道爷,你去驰援徐爷,快!”
谢蛤蟆道:“七爷你小心!”
他一甩长袖,整个人如龙飞天。
王七麟看向胖五一说道:“胖仔,今夜咱们要并肩作战了!”
胖五一激动抱拳说道:“这是卑职的荣幸,卑职一定血染疆场、马革裹尸!全军覆没、弹尽粮绝!”
本来王七麟挺肃穆的心境,让他一说直接给崩了。
他说道:“以后你说话不要用成语,这是军令,军令如山你知道吗?”
胖五一道:“好,反正卑职与七爷同进退、共富贵!”
王七麟忍不住用八喵擦了擦额头,喝道:“走!”
驿所的爆响也惊动了戏楼,戏楼里头突然灯光大亮,王七麟曾经见过的掌柜出现在楼顶。
月光之下,他和王七麟第一时间都发现了彼此。
王七麟想要先试试能不能安抚住他,胖五一已经激动的冲上前去戟指吼道:
“刑天祭奸贼!某乃听天监第一尉王七麟打入座下仙骥胖五一是也,你敢不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王七麟悲怆的闭上双眼,好嘛,不用费脑筋去拖延对方了,直接开打好了。
不过胖五一展现出来的嫉恶如仇和骁勇善战还是挺让他满意的。
聪明是一种天赋,而正直是一种天性,更是一种选择。
掌柜的站在楼顶,长袍大袖被夜风吹的猎猎摇晃,头顶挽了个发髻,左右各有一缕发丝随风舞动,很有高人风范。
他冷眼看向两人问道:“你们只有两个人,就敢打上门来?”
胖五一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这是两个人吗?我们这有听天监一支精锐!我们这有万万人!”
“你刑天祭做下那么多恶事,千百年来残害老百姓,多少生灵让你们给祸害了?你可知道百姓生灵多痛恨你们?”
“某胖五一虽然不才,但愿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今日携带万万百姓期望,一定要将你斩于马下!”
掌柜的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失笑道:“你哪有马?”
“或许我没说清楚,我就是马!”
胖五一翻身化作青凫,回身道:“七爷上马,你用大砍刀去砍他。”
苗刀是长刀,还真是马战之刀。
王七麟一甩刀鞘飞向楼顶,踏步跳上胖五一后背喝道:“骑兵连,冲锋!”
胖五一四蹄踏出,脚下有烟云绽放,高大魁梧的身躯顿时跳起好几丈,乘风飞向楼顶。
掌柜的一把抓住刀鞘,却是没料到胖五一这么能蹦跶,一眨眼之间王七麟的妖刀已经劈了上来。
旁边有红光亮起,一团血网从侧面凭空出现要罩住他们。
王七麟喝道:“剑出!”
金翅鸟御剑而去:“请剑!”
开门,四剑同出,五把飞剑捅入血网中后疯狂开轰,一口气将血网给撕成了碎片。
一个驼背汉子急忙收回血网叫道:“好厉害的飞剑!”
掌柜的出手如刀,双手举起扛住了劈落的妖刀。
锋利的妖刀斩在他手腕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钢铁撞击声,竟然未能破开他的皮肤!
胖五一顺势抬腿踢去,掌柜的张开嘴吐出一只妖蜂去蛰他。
王七麟运行太岳不摧神功,浑身上下硬如磐石。
他回刀扫掌柜的脖颈,顺势跳下胖五一后背用手抱住他的脖颈转了一圈挡在他跟前,这样妖蜂正好刺入他胸膛。
衣衫碎裂,五岳不可摧!
刚则易折,妖蜂蜂针直接断裂。
它屁股上有浓浆喷出,洒在王七麟衣衫上就像浓硫酸撒在纸上,胸口衣服全部化作焦炭。
掌柜的出掌,一只手掌雪白如玉、寒光闪烁,掌风扫过,比刀锋更寒!
王七麟带胖五一后退,掌柜的没有追杀他,而是喝道:“带大家伙走,王七麟交给我!”
王七麟喝道:“哪里走?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胖五一吼道:“两个人一样可以包围你们!”
王七麟真想转身给他下跪。
掌柜的听到这话哑然失笑:“王七麟啊王七麟,我听说过你手下是一群蠢蛋,但没想到能蠢的这么可爱。你带着这样的蠢蛋还能查到我们,真是厉害!”
胖五一讪讪的说道:“七爷,我刚才太激动了……”
掌柜的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说道:“王七麟,你真是个人才,何必非得待在听天监,到我们刑天祭怎么样?”
“我们刑天祭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残暴,崖山之后,我们这一脉才是中华气运所在。”
“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是复兴炎黄子孙的血脉!你若是流着炎帝与黄帝的血,那就该加入我们,与我们一起去振兴华夏天威!”
王七麟耐心的听他说,等他说完后击掌道:“说的好,听君一席话,让我忍不住想将手中这柱香献给你的娘。”
他向掌柜的摊开手,掌柜的忌惮问道:“你手中哪有香?”
王七麟笑道:“骗你的嘛,我手里没有香,正如你也没有娘!”
掌柜的额头青筋一跳,微笑道:“我听说你手下那个徐大嘴巴很叼,没想到你的嘴巴也一样叼。”
“没关系,你不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你对我们有误解这很正常,但只要你加入我们……”
“别做梦了,我怎么可能加入你们?我可不想像你们一样被人挖了祖坟,也不想像你们一样死后到了地府被祖宗十八代混合打!”
“哦,不对,”王七麟说着又摇摇头,“你们刑天祭的人都是狗、都是猫草出来的玩意儿,你们没有爹娘,当然更没有祖宗,也就没有祖坟。”
八喵闻言站起来学徐大的样子前后晃了晃屁股,然后又龙精虎猛的蹦跳着连挠带撕咬。
王七麟帮忙翻译:“我家猫的意思是,它要是生了你这样的娃,一定要用最快速度把你给弄死。”
掌柜的怒而大笑:“好锋利的一张嘴巴,比你的刀还要锋利呀。”
他漫不经心的往四周一看,又说道:“你王七麟的修为我知道,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以你的本事,今夜你若是不加入我听天监,那就要折在这里了。”
王七麟说道:“我的本事不怎么样,但我得人心,我兄弟多,你能打得过我一个,能打得过我的兄弟们?”
掌柜的哑然失笑:“死鸭子嘴硬,知道怕了吗?你的兄弟在哪里?让他们出来给我瞧瞧。”
王七麟甩手扔出一枚唤兵符,喝道:“兄弟们,出来亮亮相!”
夜色之中,房屋之旁,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四面八方都有人。
辰微月一跺脚,人如冲天炮,飞天而起。
马明单手抱残臂喝道:“七爷,卑职等全数到来,已经如您安排将这戏楼包围起来,怎么打,您安排!”
沉一摇晃着伏魔杖露出狞笑:“阿弥陀佛,喷僧要在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面前展示神功了。”
向培虎烧起一炷香,低声道:“很好,今晚大开杀戒。”
看到他们出现,胖五一大笑着用前脚踏地:“某都与你说过了,你被我们包围了!也很早就与你说了,这里有听天监一支精锐!你怎么不信呢?你以为某是傻子?其实你才是傻子!”
马明等人晚了三天来到真定府,他们下午入城的,并且用冥鸦给徐大送了信。
本来王七麟没想到会突然爆发这样一场大战,他的计划是让众人现在真定府休息两天,他们则在罗坝县先调查两天,等他们休息好了再合兵一处。
结果晚上抓到了木工婆,查到了这一支刑天祭的消息,于是他紧急改了计划,让徐大用迅雷去通知他们包围这戏楼,准备围剿刑天祭。
在他们到来之前,马明已经带人将戏楼给包围起来了。
看着一群人出现,掌柜的脸上肌肉抽了抽,但很快又露出笑容:“虾兵蟹将罢了,这样的人来的再多又怎么样?”
巫巫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笑道:“我们是虾兵蟹将吗?那你们的人算什么?”
她摇晃铃铛的速度越来越快,戏楼里传出呻吟声,呻吟声很快响亮起来,转成了哀嚎声。
有人冲破窗户飞了出来,直接跳上屋顶叫道:“大掌柜,有人下蛊!”
掌柜的眉头一皱猛然运气。
巫巫笑道:“放心啦,我没有给你下蛊,打草惊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听闻此言,掌柜的冷笑一声一把抓住窜上来的这汉子,伸手在他额头一拍,汉子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来几条蛆似的白虫子。
掌柜的又露出不屑笑容:“区区翻江蛊罢了,这等手段也敢拿出来?不嫌丢脸。”
巫巫灿烂的一笑,说道:“是呀,区区翻江蛊,这翻江蛊的确只能让你们肚子翻江倒海,可是人有三急,我却是不信你们能挡得住这三急!”
“再说,你真是个没有爹娘教的大傻蛋,我既然要给你们一起下蛊,肯定是安稳最重要,怎么会给你们用厉害却容易发现的蛊虫呢?当然是要用最隐蔽的蛊虫啦!”
说到这里巫巫冲他做了个鬼脸:“你看,你们就中计啦!”
沉一不耐的说道:“阿弥陀佛,咱不是要血拼的吗?怎么在这里聊上了?”
王七麟说道:“他在等援军呢,想必他们能打的都跑去劫狱了,这里就他一个,他在硬撑着呢。”
掌柜的冷笑道:“你还真是猜中真相了……”
“那你能不能猜中我为什么愿意与你在这里浪费唇舌的斗嘴呢?”王七麟笑着打断他的话。
胖五一威风凛凛的叫道:“因为我们还有援军,我们也在等待……”
掌柜的手臂猛挥,如同厨师砍瓜切菜,手臂之前刀风闪烁,一道道刀风飞快射出!
王七麟双手持妖刀发力,刀随意走,四方展开,孔雀开屏,他的身前全是刀影。
几个人影从二楼窗户窜出来,身在半空用脚踩虚空,愣是拔高四五丈飞上楼顶要围攻王七麟。
胖五一叫道:“七爷骑我……”
楼顶狭窄适合步战而不是马战,王七麟反脚踢出将他给踢飞了。
牛夫人,再见,在下用不上你了!
掌柜的所射出刀影全是真刀,劈在妖刀上发出脆响更有火花绽放。
夜空之中一声轰鸣,辰微月从空中降落,头下脚上一拳砸出,劈开空气发出爆响!
马明喝道:“支援组上,其他组退,守卫四方,防止逃跑!”
掌柜的逼近王七麟协同几人一起围攻他,厉声笑道:“是你们要逃跑吧!”
攻上来的几人纷纷拿出大招,王七麟身边一时刀光剑影、风起火涌!
掌柜的冲来后双臂甩出一把巨大而磅礴得长刀出现在夜空中,他声音落下厉喝一声:“给我死!”
长刀带着斩开苍穹的无尽杀气当头而落,四周几个人发出大叫声使出杀手锏。
王七麟行太岳不摧神功左手捏轮钴印右手挥舞妖刀横扫四方,围上来的风水火雷杀招全被避开,剩下巨刀来到头顶,他抬脚跺地瞬间咬住妖刀挥掌去夹住刀刃!
大刀斩落,如山岳跌倒!
而王七麟是另一座山岳,能撑起天的山岳!
掌柜的见此面色一变,他大喊道:“姓王的已受重伤,做了他!”
四周几人扑上去,而这掌柜的却转身飞向夜空中。
逃!
赶紧的逃!
515.我吃定你们了(再求一哈推荐票)
掌柜的一逃,这真是军心大乱!
围攻王七麟的几个人进攻为之一滞,辰微月一踩楼顶旋转着飞来,双拳蹭蹭蹭打了出去,抓着一个使用火炼长鞭的汉子就是一顿捶。
这真是爆锤,锤的这汉子上下两个洞一起喷,一个喷的是红的另一个喷的也是红的……
沉一踏着一层层窗户飞身上来,伏魔杖挥舞,带起金黄流光找了个对手给隔开。
对方防备他的伏魔杖,却不料一只黑猫突然窜出来,黑猫本来要去追王七麟,但从这人身边经过的时候也顺便跳起来在他裆下来了个活。
倒不是它卑鄙,而是八喵个头太小,它跳起后正好是裆下这么个高度。
盯裆猫钻过去。
这人一手拍开伏魔杖一手捂着裤裆发出一声哀嚎。
他很痛苦,忍不住流泪,眼泪像小便一样喷涌出来。
白猿公大喝道:“七爷我去追这人!”
王七麟说道:“不必!”
他从楼顶跳下去追掌柜的,胖五一两个箭步到了他跟前。
王七麟抬脚跨了上去,青凫踏烟云跑的飞快,追到掌柜的身后猛的跳起,王七麟挥臂便是一刀斩下。
妖刀,斩马!
快刀闪出,流星赶月。
听到身后风声响,掌柜的身在虚空回身一臂甩出,又是一把钢刀飞来。
这把钢刀形如波斯弯刀,月光照耀下雪亮刀身迅疾旋转,像一枚飞轮。
这怎么接?
无处可接!
王七麟双脚在脚蹬上一踩腾空跳起,胖五一借力往下坠,飞轮弯刀从他们之间飞了过去。
此时斩马刀已经追到掌柜的身后!
掌柜的以为他会收刀劈落自己放出的飞刀,却没想到他是避开了这一刀,于是如今只能快速横移五步避开妖刀,闪身跳入一座房子中。
王七麟追着往里跳,落地的掌柜给他设了个陷阱,看到他现身顿时握拳轰了上来。
他这一拳带起的罡风中有猩红的火星在闪亮,罡风猛烈,微弱的火星却没有被吹灭,而是越加炽烈、越发壮阔,很快便化作火苗。
越过墙头,一大片火星弥漫开来,王七麟追在后面就是自投火网!
但王七麟硬生生撞了进去。
顿时,火星化作火爆,漆黑的夜空中接连不断响起低沉快捷的轰鸣声,土墙变成火墙,王七麟变成了火人。
见此掌柜的一边往后退一边猖狂大笑:“姓王的,让你尝尝火烤王八!”
“这是南明磷火,你即使有金刚不坏之躯也挡不住,它是烧你……”
“轰隆-哗啦!”巨响之中另一侧墙壁被撞开,一个身影鬼魅般杀入,脚尖点地如大鸟掠向掌柜的,长刀展开半个院子里都是刀光。
掌柜的大惊叫道:“你会分身术?”
墙上火焰着实强悍,落在砖墙之上依然没有熄灭?竟然以砖头干土为燃料给烧了起来。
其中有王七麟的身影被焚烧?不过夜风一吹,这烧到通透的身影化作了炭灰飞的院子里到处都是。
见此挥臂作刀防御的掌柜脸色大为难看:中计了,那是一件长袍外套!
王七麟脱掉袍子就跟王八脱了甲壳,那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也不说话,身影连连闪动?追着掌柜的便是一阵切瓜剁菜一样的乱砍。
掌柜的挥臂接刀?几把快刀劈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绵不绝。
突然之间一把飞剑出现在掌柜的头顶?掌柜的挥左臂架开劈到面前的妖刀又猛的腾出右臂去挡住开门剑。
他知道这把剑后面会带着四把剑一起出现?所以格挡开开门剑后他依然在警惕的盯着对方。
结果另外四把剑没有出现?王七麟手持妖刀配合开门剑将掌柜的打得连连后退。
掌柜的冷笑道:“姓王的,黔驴技穷矣!”
他退到了门口?抬脚向后踢开了房门准备退进去。
就在此时!
冷不防的四把剑从后头窜了出来?掌柜的不防备?快剑杀出打得他手忙脚乱。
屋门后的阴影中八喵活动了一下嘴巴。
它以往都是只叼一把剑,今天叼了四把剑,把嘴巴撑得很难受,差点掉了下巴,嘴巴要撑坏了。
王七麟妖刀趁乱杀出,兵不血刃一刀在掌柜的胸前开了个Z型伤痕。
佐罗在世。
掌柜的闷哼一声,血肉撒的飞起。
他见此一咬牙张开嘴往前吐出一口血雾,血雾落地后,地上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些人影。
人影或者缩着身躯或者作势迈步,它们的脸上出现眼睛嘴巴,接着从地上墙上钻出来包围了门外的王七麟。
掌柜的捂着胸口伤势狞笑道:“你死定……嘶!”
脚踝一阵剧痛,他猛然低头,看到一只猫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在用尾巴抽他的脚踝!
八喵抽完后抬头跟掌柜的对视一眼,给他一个萌萌哒眨大眼。
掌柜的悲愤的抬脚跺它,它尾巴一甩一个小尾巴打开变成一张皮伞。
于是掌柜的一脚踢在皮伞上没有踢中它身躯,却将它给踢得飞起消失在黑暗中。
黑猫一进黑暗,那真是踪影全无。
外面鬼影齐至,王七麟御剑横扫四方。
天龙众各展神通,靠近的鬼影却是浑然不惧。
它们阴冷邪恶,身影相遇会汇聚于一处,避开劈来的神剑后又立马能分开继续围堵王七麟。
王七麟毫无所惧,追上一个黑影飞刀劈出,黑影消散出现在他身后,手爪捅进他后心。
与此同时妖刀反转,贴着王七麟肋下插向黑影。
鬼影凶残,见他不闪躲自己也不闪躲,与他来了个一换一。
它的手爪撕扯在王七麟背上,妖刀也插入它胸膛。
它的手爪没有撕开皮肤,而是像撕扯到一块精铁一样发出刺耳锐响。
妖刀却插进了鬼影胸膛。
王七麟冷笑一声:“傻逼,老子有马甲!”
鬼影双手抓住了妖刀,凶残的扑向他张开嘴要咬他脖子。
又是一把神剑飞出。
听雷!
闷雷声突起,这鬼影连续重创直接被打成了烟雾。
造化炉出来洗地。
又有两个鬼影杀到他跟前,可是闷雷轰鸣声响亮,震得它们下意识往后窜。
王七麟叫道:“妖魔,哪里走!”
他挥舞长刀御使飞剑快速追逐,鬼影一旦被他追上就是一声闷雷轰鸣。
这些黑影是鬼,最怕听雷!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便以妖刀和八门剑去纠缠鬼影,抓住机会以听雷收割胜利。
于是滚雷的轰鸣声在院子里不断响起,王七麟挥刀驱剑,打的院子中飞沙走石。
门口钻出来一个大马头,这自然是胖五一。
他冒头偷偷看了看院子里的火热战局,心里如火在烧。
自己要帮忙!
可是自己奔跑的本事厉害,潜水的能力也很强,这战斗却不是强项,所以如今战局混乱,自己要是贸然进去帮忙会不会给偶像添乱呢?
答案不用质疑,他心里很有B数。
但他一生要强,如今正义之战,他必须参与!
偶像遇到麻烦,他必须帮忙!
那怎么办?
他想了想转身跑掉,但很快又回来了,躲在门口露出个人头来喊道:
“七爷,冲锋!”“七爷,牛逼!”“七爷,天下第一!”
最后有鬼影想逃出去,它看出门口的胖五一是个软柿子,扑上去伸出鬼爪就要撕扯掉他的脑袋。
见此胖五一不慌张,藏在门外的他将手伸了出来,手中抱着一条狗。
他刚刚离去就是去找偶像家的这个二小姐了。
九六张开嘴发出咆哮声:“六六六、六六六!”
先后飞扑而来的两个鬼影仿佛被重锤给抡在了身上,以更快的速度往后倒飞。
胖五一扔出九六喊道:“去吧,天狗!”
九六落地向前跳跃,嘴巴张开露出狰狞利齿,一个鬼影逃得慢了被它给咬到,只见它奋力甩头,这鬼影被它咬到的腿直接被拽掉了!
天狗面前,鬼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造化炉收拾了鬼影进去,王七麟冷酷的看向屋子里。
掌柜的没有趁机逃跑,他手里抓着两个人,一手一个人挡在身前。
这屋子的主人倒霉,夫妻两个衣衫凌乱,男的露着胸女的露着腿。
估计刚才王七麟和掌柜的大战之时他们俩也在大战,后来掌柜的败退太快,他们两人没来得及换好衣服就成了肉票。
掌柜的冷笑道:“王大人,好威风呀!好厉害呀!”
王七麟冷酷的一甩长刀说道:“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举手投降!”
掌柜的仰天长笑:“哈哈哈哈,你在与我开玩笑么?让我投降?你当我傻?我投降了会是什么下场?还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冷笑一声:“倒是王大人你要投降吧?你可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你是心系百姓的朝廷栋梁,你看我手里有什么?”
王七麟死死的盯着他。
掌柜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王大人的眼神真吓人,怎么了,要杀了我吗?可你看看,现在我身前有两个奉公守法的好百姓,你要杀我就得先杀了他们。”
“所以如果你要保住他们的命,你就要投降,来,先把手里的刀放下!”
王七麟冷笑道:“你踏马的脑子让青凫给踢了吗?我把刀放下,然后连同这两位一起被你给宰掉?傻逼,你娘生你时候是臀位对吧?最后把你头给夹断了把胎盘给按在上面了?”
掌柜的冷笑道:“你这张嘴巴真是厉害,但我现在手里有人……”
王七麟果断喝道:“刑天祭罪大恶极、残酷冷血,被追进民宅后竟然丧心病狂的屠杀百姓,罪当斩首示众!”
“等等,”门外的胖五一叫道,“七爷有人跑来了!”
很快一个急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喂喂喂,你是谁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掌柜的手中一男一女脸色大变,女的更是双腿一软、花容惨淡。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花二哥你快点,你家院墙让人拆了,我听见后就赶紧去找你了。”
脚步声中一个更夫打扮的汉子出现在门口,他慌张惊骇的看向屋子,然后呆住了。
掌柜的手中那男人惊恐的叫道:“花二哥你听我说,我我……”
“大弟,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我家?”花二哥打断他的话叫道。
他又看向那女子:“清莲,你怎么会是这般打扮?”
王七麟恍然大悟。
倒是够巧的,掌柜的随便逃跑竟然逃进了本城一个更夫家里,这更夫的媳妇勾搭汉子,奸夫**一起被抓了。
难怪他们在庭院里大战一场却没有听到两人的尖叫声,原来他们两人在搞破鞋,不敢出声。
看到这一幕,最高兴的却是掌柜的,他癫狂的怪笑道:“哈哈哈哈,王大人,王七麟!听天监的王七麟大人,这下子我看你怎么杀肉票!哈哈,难道你要将这更夫和左邻右舍也一起杀掉吗?”
王七麟冷冷的看着他,心里觉得确实不好办。
花二哥绝望的看着屋内问道:“清莲,外面的风言风语是真的,你委身嫁我只是因为你爹娘逼迫?你真的与你表弟相好,而且你们两个还背着我偷情?”
屋中青年叫道:“花二哥你听我说,我我我老弟我是无辜的,是我表姐勾引我真的,是我表姐勾引我!”
掌柜的吼道:“都出来看,邻居们赶紧出来看呀,花二哥家娘子勾引他表弟,快出来看热闹!”
王七麟喝道:“别枉费心思了,你以为出来百姓多了你就逃得了吗?你更逃不掉!”
“即使你逃走,我也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胖五一说道:“七爷你骑着我追他,他逃不到天涯海角就会让你给抓到。”
听到这话掌柜的脸色难看,他问道:“王七麟,你为什么非要与我们刑天祭作对?我们又没有招惹过你,为什么?”
王七麟森然说道:“谁与公道作对,我就与谁作对!本官告诉你,刑天祭我吃定了,里面的人,我见一个抓一个,抓不到的就杀!”
花二哥泪水洒落,他对王七麟哭道:“大人,你是听天监的官?”
王七麟点点头。
花二哥抹了把泪说道:“那你动手去抓他吧,这对狗男女死有余辜,他们落在这个坏人手中的时候其实已经死了,他们、他们俩被这坏人打断了心脉,虽然暂时还能呼吸,其实快要死了,所以你动手吧!”
一听这话,掌柜的愣住了:这么狠吗?
王七麟扭头对花二哥说道:“你的选择是对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套不着流氓。你为了对付这流氓恶人而舍弃媳妇,这是大功德,老天爷还会赐给你一个——剑出!”
他手捏剑诀一声厉喝,掌柜的感觉到胯下凉风忽起!
滚雷声再度轰鸣。
掌柜的两条腿一下子夹住了。
前列腺碎大石……
鸡飞蛋碎……
八喵扔掉听雷神剑后转身就跑,溜了溜了,赶紧跑路。
王七麟一刀甩出,妖刀像标枪般穿过屋内奸情二人之间射向掌柜的。
掌柜的将两人扔向他忍痛冲天而起,八喵趁机窜出来扔小尾巴:看我暗器!
金翅鸟御剑等在屋顶上头,掌柜的穿透屋顶正好遇上这把剑,他挥臂砸飞开门剑,却有另外四把剑从门中窜出来猛扎他的脸。
掌柜的不得不落回屋子中,王七麟冲进去顺手握住插在墙上的妖刀横劈。
一路闪电带火花,墙壁大开缺口!
砖灰弥漫,一把妖刀毒蛇出洞般穿入掌柜胸口。
掌柜以手刀格挡,结果撞到妖刀后却轻易将妖刀给砸开了。
他心里一沉。
弥漫的灰尘中,从侧面冒出来一朵烈焰,说时迟那时快,正好印在了掌柜的伸出的手臂上。
又中计了!
掌柜的还想收回手臂继续跑,可王七麟的火焰印甩出的很快,一把落在他的肩膀上。
顿时,一股烤焦皮肉味响起。
掌柜不管不顾闷头撞向后墙,结果一条腿迈出另一条腿像是陷入泥泞中一样沉重。
他下意识回头看,看到一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脚边,用尾巴卷住他的脚踝并且用前爪搂住了一条桌腿。
掌柜的大叫一声挥刀斩下,王七麟迅速手捏内狮子印心里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行者字真言:
以我躯体之力,束缚汝之躯体行动!
落下的手刀满了半分,八喵已经提尾巴跑路了……
王七麟以内狮子印驱动剑印,手掌刺出在掌柜的身后,掌柜的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重创!
掌柜的本来就畏惧他,否则也不会在戏楼屋顶就想着逃跑。
王七麟大破刑天祭总舵,已经将分舵旁支分脉的残党吓成惊弓之鸟了。
先前他又连续创伤掌柜的,如今这掌柜以重伤之躯压根不敢反抗,只想逃命。
但这哪里还能逃走?
他忍着剑印痛楚借着这股推力冲出窗口,四肢并用狂奔。
胖五一立马化作骏马喊道:“快来骑我!”
王七麟跳上马背挥刀追在后面,长长的妖刀扫过,掌柜的努力横移,可是一条手臂从肩膀处被扫掉了!
他痛苦大叫转身往后跑,但青凫速度实在快,掉过头来又追上了……
见此掌柜的一咬牙狞笑道:“那就一起死吧!”
他的脸一下子变成血红色。
然后他看到一具无头断臂的身躯站在街上……
他的视野缓缓的变幻:墙壁、柳树、屋顶、月亮,一个骑着骏马的俊美帅气青年郎。
“我死了……”
嘴巴蠕动,一个声音传出来。
“啪啦!”
脑袋落地像球一样滚动。
王七麟骑着胖五一走过去,胖五一小心翼翼的用脚踢了踢这颗脑袋,说道:“哈,他真死了。”
以防万一。
王七麟卷起他的头颅,用刀将他身躯劈成好几块。
爬出墙头看热闹的百姓吓得尿裤子。
戏楼处响声不断,王七麟骑马赶回去扔出脑袋,剩下四五个人看清这张脸的样子后纷纷哀嚎,性子烈的大开大合与对手搏命,懦弱一些的直接抹脖子自尽。
他们倒是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多么丧心病狂,清楚自己一旦落入听天监手中会遭受多么严苛恐怖的刑罚。
战局很快被平息,吞口钦佩的说道:“七爷真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这一回来,我们得战斗力立马提升了许多,立马结束战斗。”
白猿公撇嘴道:“吞口,徐爷要是知道你抢他的马屁,你说会是什么后果?”
吞口怒道:“不要侮辱人,我对七爷的敬仰是发自内心的,我对他的赞美也是实打实的!”
王七麟微笑道:“行了不要斗嘴了,徐爷他们还没有回来?那你们在这里守住戏楼,我去驿所看看。”
驿所处激战正酣,一身金光的徐大正在跟两个侏儒混战,一对二打的有来有往。
谢蛤蟆坐在墙头嗑南瓜子看热闹,毛一奇带人堵在四周,他们想插手,可是水平不够不敢进入战局,只能也跟着——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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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儒兄弟修为很高,不差于那掌柜的,徐大有鱼汕汕和英魂相助也无法一时解决他俩。
这两人配合很默契,有时候一起化作滚地葫芦、有时候一个踩在另一个肩膀上。
他们能从不同高度发起攻击,而是攻击都是双面进行,徐大长的太高大,这种情况下近战反而不占优势:
因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需要一直低头作战。
王七麟摇摇头,将五把飞剑放了进去。
这五把飞剑是生力军,而且开门剑突袭了一个侏儒,那侏儒能口喷法宝也能含住法宝,看到有剑迎面而来竟然张开嘴咬住了开门剑。
于是另外四把剑给了他来了个飞龙骑脸……
这侏儒倒是反应快没有被当场给钉穿了脸,但难免被四把剑给割破了脸。
倒霉的是他被大蟒神御剑割破了额头,鲜血汩汩流下很影响视野。
战斗立马向一边开始倾斜,等到飞剑骑脸的这侏儒扑街后,另一个侏儒的战斗力真是指数型锐减,徐大抓起他当风车在手里转。
那侏儒性子确实很烈,直接自断心脉而死!
一场血战结束,王七麟琢磨了一下竟然一个有价值的活口都没有留下。
他怒视谢蛤蟆,问道:“道爷你干啥隔岸观火?你要是早早的去帮徐爷,咱们不就能抓一个俘虏了?”
谢蛤蟆很委屈:“无量天尊,七爷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让老道心寒呀,老道不想去帮忙吗?是徐爷请神之后六亲不认,竟然逮着老道士也开杀。”
“确实,徐爷乱杀。”毛一奇点头说道。
王七麟皱眉道:“没有吧,以前徐爷又不是没有请过神,他当时虽然会失去神智,但并不会乱杀。”
毛一奇猜测道:“那这或许是这俩矮子的什么邪术?徐大人中了他们的邪术所以胡乱攻击?”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而且老道我也不是来了就看热闹,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他指向地面,王七麟这才注意到地里种着一个人,他有两条腿留在地面上。
就跟地里种了个萝卜一样。
两条腿就是萝卜缨子。
这人应当是发现情况不对想遁地逃跑,结果被谢蛤蟆给镇在了地里。
但他也已经死了。
口喷鲜血,谢蛤蟆说他是自断心脉而死。
见此王七麟心情很不好,说道:“刑天祭的人,倒是性子烈不怕死。”
徐大吐出请神金豆,正好听到他的话,便说道:“因为他们明白落在咱听天监的手中会是什么下场,那会生不如死!”
王七麟问道:“你恢复正常了?道爷刚才说你四处乱杀,连他都打,怎么回事?”
徐大愕然道:“有吗?大爷不知道,一旦请神,大爷就会失去神智。”
他又挠挠头道:“不对,第一次用的时候是这样,后来每次再请神?大爷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外面的情况?但这次又感觉不到了?古怪?真是古怪。”
毛一奇惶恐的问道:“王大人、徐大人,您二位说这些人是刑天祭所属?”
徐大斜睨他一眼问道:“不错,刑天祭这么一伙人在你们真定府待了好一段日子,还在你们这里拐走过孩子?你毛大人竟然毫无所知?”
毛一奇赶忙半跪在地行礼:“请二位大人明察?卑职有罪?但卑职确实不知情!”
王七麟招招手道:“起来吧?这是刑天祭一支分脉?他们不只是来过你这真定府?不只是瞒住了你一个铁尉,所以你虽然未能及时查出身份?但也不算有罪。”
毛一奇对此感激涕零:“多谢王大人宽宏大量。”
王七麟说道:“走吧,去牢里看看?广难和尚应该还没死呢。”
他们一群人进入牢里,金戈铁马镖队一行人全站了起来:“诸位大人?刚才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毛一奇沉声道:“与诸位无关?诸位继续歇息便是。”
王七麟走进驿所小牢的二层,广难老僧还在里面掐着佛珠念经。
看到他们到来?他停下动作叹息道:“千年老树倚云根,一片寒泉落石门。不是山灵嫌俗驾?何缘来此洗尘昏。”
“阿弥陀佛!”
王七麟对胖五一耳语几句让他离开,回过头来对广难说道:“有人来劫狱了,应当是为大师而来的吧?”
广难微笑道:“不知何处去,但见月中归。莫怪相逢晚,犹能问错非。”
王七麟喝道:“别打谜语了,事到如今你还抱着什么侥幸心思,以为能从我听天监牢狱里逃脱吗?”
广难双手合十稽首行礼:“阿弥陀佛,王大人为何会如此发问?此身安处是吾乡,老僧何时想要离开来着?”
“至于那劫狱之人为何而来?王大人您问错人了,您应当去问他们。”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他们跑了。”
广难摇头道:“阿弥陀佛,那对于您的疑问,老僧也是无能为力。”
王七麟盯着他看,他坦然的与之对视。
一股烟雾在他面前冒起,广难下意识皱起眉头,毛一奇大惊:“大人……”
王七麟摁住他。
广难老僧屏息静气,但很快身躯一软倒在地上。
向培虎走进来冲他们点点头。
王七麟对毛一奇说道:“去把这老和尚绑起来,废了他的修为,敲掉他的牙齿,务必不能再让他自杀,立马将他送给你们的银将或者金将,让他们进行审讯……”
“等等,”他思考了一下又改了主意,“将他送去长安城,以最快速度并且隐蔽的送入天听寺!”
毛一奇惊愕道:“不至于吧?”
他又赶紧行礼:“对不住,王大人,卑职不是有心质疑您,这是这么一个老僧……”
“他是刑天祭的人,”王七麟说道,“今夜外面的人劫狱就是为了他。”
“本官抓了他们一路,这一支分脉的高层应该只有他一个还活着,其他的一旦发现有被捕的风险便会自尽。他一定知道一些关于刑天祭的机密消息,要让天听寺的高手去拷问他,拿到结果。”
刚才他没说外面的人自杀就是为了稳住广难老和尚,他猜测如果老和尚知道自己同伴全军覆没,自己无处可逃,恐怕也会自杀。
他让毛一奇带人将戏楼里的奇人异兽全给抓了起来,顿时,小牢里头人满为患。
镖队这边倒是开心了,他们在牢里待了几天只能吃饭喝酒,实在是无聊。
如今奇人异兽班子整个被带到,他们有预感自己的生活要变得丰富多彩。
结果王七麟把他们给放了出去,谢蛤蟆说镖队的人会去河里投河而死是跟韩阳门河段打的借魂桩有关,只要毁掉那借魂桩,镖师们就会安然无恙。
也就是说,镖队并没有被大苇河的古怪东西给缠上,他们问题不大。
要毁掉借魂桩不是难事,毛一奇就能做到。
这东西毕竟是邪祟,只要在晴朗天气的午时三刻去开坛,秉明苍天仙佛,再去毁掉桥桩即可。
他把这事交给了毛一奇,带着一行人在真定府继续休息一天。
第二天毛一奇先将刑天祭的事往上汇报,得到青蚨虫传讯后,荆楚的金将银将纷纷发来回复,真定府所属管辖的铜尉亲自要来处理这件事。
本地铜尉叫温庄,他管辖有四座府城,修的是茅山道术,能御鬼能赶尸,修为颇高,在荆楚之地的江湖上也是名人。
温庄打扮很有派头,他穿着一身道袍但是脸上戴着个恶鬼面具,从内而外透露着阴冷气息,这样头上的道冠和身上道袍都有一股邪异的味道。
他的性格和为人也与给人的气息一样,很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徐大看到他后向王七麟嘀咕道:“这位同僚有点意思,你看看他,小母牛用屁股照铜镜,里外都牛逼。”
王七麟用肘子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要安静。
温庄看到他们后行礼,冷飕飕的说道:“观风卫卫首大人远道而来,本官未能远迎,有些失礼,还望卫首大人海涵。”
王七麟说道:“温大人客气了……”
他正要谦虚两句,结果温庄倒是不客气,冲他点点头后去找毛一奇了,说道:“把刑天祭这起案子给本官仔细汇报。”
徐大撇撇嘴道:“小母牛看妇人科,真是牛逼坏了。”
毛一奇点头哈腰冲两人施礼,温庄带来的一位铁尉急忙上来低声说道:“二位大人息怒,我家温大人性子比较冷,他表面上对人不太热忱,还请大人们海涵。”
王七麟嘀咕道:“我这整天光海涵了?那我观风卫来你们荆楚之地做什么?来修炼涵养的?”
温庄既然不给他面子,他也不必给温庄面子。
反正这辈子他跟温庄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多,以后温庄影响不到他,但他可以影响温庄。
只要回到长安城去天听寺和皇帝面前谗言两句,就够温庄难受的了。
当然王大人是正人君子,不至于因为被人给了冷脸就去领导们面前编弄是非。
温庄到来,刑天祭这支分脉他就可以交出去了,于是王七麟决定自己跟一下镖队。
今天队伍在真定府修整,他邀请镖队一起去大苇河钓鱼。
镖师朱长信对此大为支持。
镖队上下却毫无兴趣,不过王七麟告诉他们,今天他们只要在大苇河能安然无恙的度过一天并且没事,便可以离开真定府了。
听到这话,带队的镖头铁中开终于来了精神,说道:“去钓鱼去钓鱼。”
有汉子提着腰带说道:“铁老大,能不能让弟兄们先去找个勾栏院歇歇脚?”
朱长信不悦的说道:“钓鱼又不用动弹,不一样可以歇脚吗?”
徐大说道:“不错,谁要歇脚会去勾栏院?哼,大爷看你们动鸡不纯,你们不是想歇歇脚,而是想动动鸡。”
有一多半的汉子低眉臊眼的表示要去一趟勾栏院,说是没别的意思,就去压压惊。
徐大装作不耐的挥挥手说道:“行吧,那咱一起去,大爷也想压压精。”
见他说话了,这些汉子更是来了劲,铁中开和王七麟没辙,只好答应他们先去一趟勾栏院。
王七麟这边多数人对勾栏院这种地方毫无兴趣,像马明、向培虎、徐小大等人是痴情种子,而沉一对女人已经满怀恐惧。
徐大搂着沉一对他挤眉弄眼说带他去玩,沉一摇头:“女人不好玩,她们的嘴里能喷火,喷僧不去,喷僧回了家乡要去品尝家乡的味道,观览家乡美景。”
沈三感兴趣的问道:“你们真定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徐大又改成冲他挤眉弄眼:“你问他能问出什么来?沉一傻不拉几的。”
沉一怒视他道:“放你娘的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喷僧不小心犯了诳语戒,佛祖恕罪。”
沈三问道:“那你告诉我,这真定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呀?”
沉一毫不犹豫的说道:“阿弥陀佛,喷僧怎么知道?喷僧家是古籍乡上下坡,县城都没去过更没来过这府城,所以哪能知道这府城有什么好玩地方?”
徐大冷笑道:“就说你应该问大爷!”
沈三苦笑道:“好吧,徐爷,这真定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给我介绍一下,咱观风卫以后肯定要走遍大江南北了,我想写一本游记。”
徐大精神抖擞的说道:“你要写游记?那你真是找对人了,大爷告诉你吧,你别看这真定府不大,可是好玩的地方不少,为什么?荆楚多娇呀!”
“什么环采阁、满春园、金凤楼、落仙楼、庆元春、潇湘馆,嗨哟,这些地方个顶个的好玩!”
沈三无奈的说道:“徐爷,我跟你说的是正经话,我对勾栏院没什么兴趣,我想欣赏美景,写一篇游记。”
徐大说道:“对,每一个美人,都是一片独特风景。再说你要写游记更得去勾栏院——春游不是游?”
王七麟竖起大拇指:盖了帽了我的耂渋赑,你怎么能这么骚呢?
沈三抱拳行礼:“告辞,徐爷玩的开心点。”
他们分作两路,马明和谢蛤蟆带走正经路子,王七麟陪着徐大带镖队进勾栏院。
当然他对勾栏院毫无兴趣,他是去看守镖队的,防止有镖师被大苇河里的古怪东西给害了。
徐大带路兴冲冲的去了满春园,他说这是真定府第一勾栏院,里面有真定府花魁含笑。
满春园在城中心区域,是两座楼之间夹带一座座小院,楼房以檀木作梁,玉璧为灯,帘幕高卷,风格雅致。
小院之中乔木蔽日,之间是水道阡陌,如同园林,每有空旷处便有假山,中俯一大水池,宽有数亩规模,春暖花开,其中荷已含苞待放,时不时就有蜻蜓立在上头。
王七麟进入后忍不住点头,这勾栏院规格确实不错,很有格调,很符合他的审美。
看着他点头,徐大上来搂住他低声道:“七爷你放心,今天大爷不跟你争,含笑是你的。”
王七麟笑了笑道:“我真是来看着镖师的,你要玩就玩自己的,我与八喵九六一起玩。”
八喵听到这话使劲点头:就是,女人有什么好玩的?她们有我们猫好玩吗?我有软绵绵的小肚子,还有滑溜溜的小短毛和粉嫩嫩的小爪爪。
徐大道:“七爷你快得了吧,人都来了还不玩?放心,大爷不会告知绥绥的。”
王七麟摇头道:“我不是怕绥绥知道,而是对这种地方的买卖不感兴趣。你应该比我清楚,这里多数姑娘不是自愿的,她们是被家里人卖入其中甚至是被人贩子拐骗而来。”
“我在外面逮着刑天祭猛打猛杀,然后私下里就去强迫那些被他们卖入这里面的姑娘去陪笑?这种事我做不了。”
徐大听他一说萎靡了,道:“也不是这样吧,七爷,自古以来……”
“自古以来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如果男人都不愿意在勾栏院里花钱,也就没有女人会被逼的落入这个火坑。”王七麟接他的话说道。
他说完对徐大说道:“哦,这是我自己的感想,只是束缚我自己的行为,它未必正确,所以你想怎么玩还是自己做主。”
徐大咂咂嘴道:“大爷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算了,那一世人两兄弟,让你自己待在这勾栏院里头有什么意思?大爷陪你喝酒吧。”
因为宵禁,这里勾栏院歇息的很早,开门也早,他们到来的时候已经很热闹了。
很多文人士子在里面摇头晃脑,一边讨论诗歌一边搂着姑娘乱摸。
王七麟钦佩的说道:“徐爷,你们读书人可真是够不要脸,念书的时候还不忘玩弄姑娘。”
徐大说道:“七爷你这话有点中伤人了,我们读书人是勤奋,这是玩姑娘的时候还不忘念书学习!”
他们人多,有好几个鸨母一起迎上来拉扯他们。
王七麟对镖师们说道:“你们想玩可以,但要集中在一起。”
一听这话鸨母们震惊了,其中一个鸨母眉开眼笑的说道:“那诸位大爷随奴家来,奴家有养娘可以做这样的买卖,请问你们是一起上还是轮流上?”
镖师们呆若木鸡。
王七麟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你们要待在一个地方,比如都在一个楼上都在一个院子里。”
鸨母们重新热情洋溢。
满春园有两栋小楼,他们去了东楼,这楼里面装潢的美艳大气:
门口是湘帘翠幌,门内有清池小山,四周的朱栏曲楹间有花草植被欣欣向荣。
莺莺燕燕们迎上来,一起扑向王七麟,就跟一群徐大看见了一个洛水似的。
王七麟摆手道:“抱歉了诸位娘子,在下练童子功,不能破身。”
一个姑娘羞涩的说道:“郎君且放心,奴家能在不破你身的情况下让你欲死欲仙。”
徐大说道:“你可就真的会死,我家七爷已经有了婚配,他的未婚妻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哎?八喵你怎么鼻子流血了?”
八喵用爪子捂住鼻子,它尴尬的冲徐大咧嘴一笑:水、水土不服了。
姑娘们看到它后又改了方向,纷纷上来抢着抱它:“呀,哪里来的小猫咪?胖乎乎真可爱。”
“奴家最喜欢猫咪了,让奴家亲亲它。”
“小猫咪乖乖的,真是个小心肝儿。”
一个姑娘抱住八喵搂在怀里,直接将它脑袋给摁进了肥腻之中。
八喵用爪子摁住两边往外拔头,它拔出来后爪子颠了颠,情不自禁又颠了颠,然后打开了一扇全新得喵生大门。
这样它又冲徐大笑:嘿嘿,女人真好玩。
九六呲牙咧嘴,王七麟将八喵拖出来塞给它,它一个恶狗扑屎将八喵给扑倒在地,张开嘴叉住了它脖子。
八喵委屈的喵喵叫:喵爷刚才是被强了,又不是自愿的,喵爷也是受害者,你这婆娘为何给我来二次伤害?
王七麟将姑娘们推给镖师,结果出了朱长信和铁耀建,其他全搂着个姑娘上楼了。
刚才在外面表现的很铁面无情的镖头铁中开也不例外,他搂了俩!
徐大看着他们离去,忍不住低头往裤子上拍了一下:“日您的,棉花堆里失火——没救了,大爷的心和脑袋不都给你通知过了吗?在七爷身边不能乱来了,你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
王七麟笑道:“你愿意玩就自己去玩,不必管我。”
徐大说道:“玩什么呀?咱兄弟两个自己玩吧,喝酒,上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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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壶和小菜端上来。
小菜很讲究,有一盘清清爽爽的绿色小菜段,叫做凉拌泥蒿,很清口。
还有麻椒黄豆、腌红菜苔、麻酱鸡、珍珠肉丸、鲍汁豇豆如意卷等等,每一样都是精致可爱,色香味俱全。
每当看到美食,王七麟就会想起绥绥。
我家娘子超会做菜。
最后还上了一道小菜,是跟人手指粗细的藕节。
王七麟看到后惊呆了:“这么小的藕就被吃掉?它们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呢?”
上菜的婢女微笑道:“回禀大爷,这叫藕带,也叫鸡头管,特别娇嫩,乃是我荆楚之地的特色。”
徐大笑嘻嘻的问道:“小妹子,你说的这个鸡头,是哪个鸡哪里的头?”
婢女含羞带怯一笑,低声道:“大爷说笑了。”
徐大道:“没有,大爷很认真,大爷是个秀才,最是好学,你说说,这鸡头……”
王七麟给他后脑勺上一巴掌:“你想耍流氓是不是?人家姑娘是正经人。”
徐大讪讪道:“七爷你瞅你这话,大爷也知道她是正经姑娘,所以只是调笑两句,要不然大爷早就上手摸了。”
婢女低声说道:“大爷愿意上手摸也是可以的,不过得给钱。”
王七麟呆若呆头鹅。
一听这话徐大这边顿时没了兴趣,他摆摆手道:“大爷与你说笑罢了,你看大爷堂堂一个秀才、一个大好的读书人,岂能真在外乱来?”
“实话告诉你吧,大爷来你们满春园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软肋,大爷要做到坐怀不乱!”
说到这里他问婢女:“你愿意到大爷怀里,让大爷锻炼一下吗?”
婢女羞怯的微笑道:“那大爷愿意给钱吗?”
徐大挥手让她离开,他对王七麟说道:“小地方就是小地方,这满春园看起来布置的不错,人员素养完全跟不上,动不动就谈钱。”
他忍不住摇头:“谈钱多伤感觉?”
王七麟撇嘴道:“人家来青楼卖笑,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解决劳苦大众对女人的需求?”
他喝了口酒水又夹了一块鸡头管:“咔嚓咔嚓咔嚓。”
这样他咂咂嘴笑了:“真嫩啊,水真多。”
过了一阵有人推开门帘走进来,王七麟打眼一看,这些人头戴白帻、身穿长袍,腰间挂玉挂香囊,脚上是黑色轻便布靴,全是文人仕子。
这些人看了看后走过来,有人握着扇子对王七麟拱手行礼道:“这位公子请了,您可是为了含笑姑娘而来?”
王七麟回礼说道:“不是。”
这人便和气的问道:“您既然不是为了含笑姑娘而来,那能否让一下这位置?”
他倒是很讲礼数,立马补充道:“您别误会,我们并没有想要夺取您位置的意思,而是这位子靠窗户,我们要在这里看含笑姑娘曲水流船。”
后面一个书生扫了眼他们桌子上的酒菜后也行礼,说道:“公子请明知,我等愿意为您结账以赔罪。”
人家这么客气?王七麟没什么好说的?他点点头道:“好的?那我们换走便是,无需你们结账。”
书生客气道:“公子仗义。”
然后他又对徐大说道:“还请大兄快点收拾。”
徐大盯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书生说道:“你家公子答应换桌了,学生想请你快些收拾掉桌上酒菜。”
徐大的脸一下子歪了:“日您的妹,你以为大爷是他的跟班?”
后面书生急忙摆手:“大兄勿要生气,您有一身英雄气概,怎么会委身为别人跟班?您一看就知道是这位公子爷的贴身镖人……”
徐大气的乳浪翻滚:“狗眼看人低、狗眼看人低了不是?大爷不走了,你们想坐到这里?想的美!”
王七麟忍笑说道:“这位兄台与你们一样,也是读书人。”
一群书生纷纷倒吸凉气,就跟风一下子吹的急了起来。
这些人倒是好脾气?他们发现自己闹了乌龙赶紧向徐大道歉,然后尴尬的坐到了旁边两桌。
书生们是为外地来游学的好友接风洗尘,因为他们这一桌上了凉菜后,有人看到嫩藕鸡头管后就问这是什么。
无独有偶?得知这鸡头管这名字后?有一个外地口音的书生淫笑着问是哪个鸡头。
结果就有书生说:“新剥鸡头肉的鸡头。”
书生们两桌响起了淫荡而快乐的笑声。
王七麟服了,他看向徐大:“斯文败类!人面兽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徐大愕然道:“你看着大爷说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冷笑:“我说的是你们所有读书人!”
这时候有丝竹声响起,书生们顿时跑到窗口往外看,对面的小楼里也有人跑出来,都在对着北方翘首以待。
满春园如同江南园林,内有小河渠,王七麟以为这河渠是给嫖客们玩流水曲觞游戏而准备,结果真有小船在里面行驶。
小船是一个姑娘撑船前行,船头坐着另一个姑娘,一头青丝盘珠翠,发髻斜插金步摇。
她身上披着白绿相间的纱衣,风一吹,水中的荷花苞在荡漾,纱衣也在荡漾。
再看姑娘面容,眉如远山,朱唇皓齿,眼睛水润,仿若有流光溢彩。
她化了淡淡妆容,身上白纱如雪青纱如幕,彰显的她一身气质出尘脱俗,宛如一朵白莲,美丽而清冷。
众多色鬼嫖客看到她出现开始各种装腔作势,有书生摇晃纸扇、有富豪把玩玉如意、有汉子挺起了很浮夸的胸肌。
徐大不一样,徐大对着姑娘猛吹口哨。
王七麟见此冷笑一声,朗声道:“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书生们听懂了他的讽刺意味,便尴尬的收回了眼神。
船上的姑娘听到他的声音好奇的扭头观望,徐大倚在窗户上冲她露出一个不知羞耻的笑容。
姑娘也在笑,她的脸颊粉嫩嫣红,殷红朱唇总是轻微上挑,水润而清澈的双眼中总是带着笑意,与人一对视,便会让人感觉她在冲自己笑。
徐大便低声说道:“七爷七爷你快来看,含笑姑娘冲我笑呢。”
王七麟说道:“有人敲门,我很牛逼,她对我笑。”
徐大问道:“七爷你在瞎比比啥?”
王七麟说道:“这都不知道?人生三大错觉!”
徐大悻悻的坐下,嘀咕道:“道爷老是说我骚,大爷看还是你最骚。”
有鸨母出来招呼说道:“诸位公子、诸位大爷,含笑姑娘上午出来采风,按照规矩,若有人能打动她,那今日入幕之宾就是他。”
屋子里的书生们躁动起来,就跟要配种的猪听到了母猪叫一样。
书生们推搡一通,有人走出去说道:“含笑姑娘,小生乃是长安学子,素闻姑娘喜好诗词歌赋,如今春日已到,小生有一首诗自觉颇为应景,想要相赠姑娘。”
含笑微微点头说道:“洗耳恭听,公子请。”
书生一手捻在胸前一手背负在后,一边走一边朗声念道:
“一片晴光入户庭,柳梢斜日弄微明。小桥东转无人过,时有飞花度短楹。”
“好诗好诗。”
“杜兄不愧有诗才之称。”
“小桥东转无人过,时有飞花度短楹,真是春日佳句也!”
众多书生开始吹捧,含笑则问道:“敢问这首诗叫做什么?”
杜姓书生微微一笑,说道:“叫春……”
“叫春?”徐大接话露出震惊之色,“这么别致的诗名?杜兄你贵姓,就凭这诗名你就能名垂千古。”
书生羞恼的说道:“兄台莫不是在调笑小生?小生话还没有说完呢,这首诗……”
“一年春事已阑珊,又见东风到牡丹。莫道无情花不语,有人相对倚栏干。”清脆悠长的吟诗声传来,含笑在含笑看着书生们。
撑船的姑娘脆生生的说道:“这是我家小姐前日做的诗,也是看到春日生机勃发而做,书生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书生顿时夹着菊花灰溜溜的跑了回来。
徐大这人喜欢看热闹,就盯着一直嘿嘿笑。
书生羞恼,说道:“兄台你也是读书人,不如你也去给含笑姑娘做一首诗?”
徐大傲然说道:“大爷去那就大爷去,以为大爷这秀才是假的?”
他背手走出去,怒目扫视一圈,看的一群汉子腿肚子乱转。
鸨母也很担忧,她很担心这夯货是哪个麻匪假扮的,别一开口就喊一嗓子‘老子来打劫的劫财又劫色’。
结果徐大看了一圈后露出沉思之色,缓缓的说道:“一片春光入眼中,满园桃李正芳红。东君也有留连意,又放残花出禁丛。”
王七麟击掌起身喝彩道:“好诗好诗。”
八喵站起来拜了几拜,意思是喵爷都让你给折服了。
酣睡中的九六摇了摇大耳朵,它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不过摇了摇尾巴表示点赞。
徐大傲然看向屋子里那一群书生,书生们也纷纷鼓掌,他们不得不承认:“是一首好诗。”
另一边人群里有个肚子比屁股还大的白胖男子跑过来问道:“兄弟,你这首诗是问哪个书生买的?”
徐大一把掐住他脖子问道:“你可以质疑大爷的气质,但不能质疑大爷的操守!”
王七麟从窗户窜出去拉住他,道:“徐爷算了算了,杀人犯法。”
看到他露面,含笑双眸一亮。
她站起来说道:“这位大哥的诗倒是很有意境,开头一句便点出我满园春之名,当真是才华出众。但您的‘又放残花出禁丛’,怕是有些侮辱人了吧?”
徐大挠了挠下巴,小声道:“它娘的,大爷把这茬子忘了,早知道改一改,当年大爷可不是为了勾栏院里泡妞做这首诗的。”
含笑又对王七麟问道:“听口音这位公子是北方人吧?好像并郡口音?不知道您要做一首什么诗?”
众人瞩目。
王七麟很想装个逼,但关于春天的诗词他也就记得什么‘离离原上草’、什么‘春江潮水连海平’,这些倒是千古绝句,但他要是在这里念出来,那真是徒留笑柄。
于是他忍痛放弃了这个装逼机会:“含笑姑娘误会了,在下乃是这位公子的伴读书童,不通文墨,哪有当众作诗的本领?”
一听这话,好多人开始倒吸凉气并且交头接耳。
王七麟听力很好,他听到了有人说‘不可能吧’,有人说‘瞎了我的眼’,也有人说‘好娈生’,还有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好菊花都让狗熊摘了’……
后面几句话很侮辱人,他扭头想去找说话人然后弄他。
这时候含笑鼓励的说道:“公子既然是书童,那应当没少听诗词,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流,公子何不试试?”
王七麟拒绝道:“实在不擅诗词,还请姑娘海涵。”
徐大酸溜溜的说道:“矮油,七爷别矫情了,你随便放个屁,这娘们也会说你的诗做的好,然后今天你就爽了,赶紧去爽吧。”
王七麟御气,冲着他真放了个屁。
然后大家伙冲着徐大指指点点:“当众放屁,真不要脸。”“什么读书人,我看是杀猪人吧。”
徐大要气疯了:以貌取人啊,现在社会这么恶毒的吗?
含笑掩面而笑,乘坐小船绕水道一圈而飘飘然离开。
有商人给她献上说是来自西域的宝玉,含笑看了一眼后摇头而去。
一步三回头,目光盈盈如春水流。
徐大用肩膀撞了王七麟后背一下说道:“七爷,她看上你了。”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没办法,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两人回了屋子继续对饮,过了一会给含笑撑船的姑娘施施然走来,说道:
“一片春光入眼中,满园桃李正芳红。东君也有留连意,又放残花出禁丛。”
徐大下意识抬头看去,姑娘向他福了一福说道:“这位公子的诗确实是佳作,我家小姐回去后反复读了几遍,说此诗虽然暗讽她,却符合入幕水平,她立下规矩为献礼者动她心即可入幕,那如今不应因为公子志气高洁看轻她而将人拒之门外。”
徐大的眼睛瞪得很大,八喵以为他看到了什么稀罕景,赶紧搂着他胳膊探头往外看:看啥呢?让我这只小喵喵也看看。
姑娘又说道:“不过我家小姐也说,公子或许志气高洁,她按照规矩邀请公子去饮茶谈诗,公子若是不愿意去,可以不去。”
徐大点头如捣蒜。
王七麟想,你家小姐眼睛啥时候瞎的?这就是用后眼看徐大,也看不出他哪里高洁吧?
姑娘问徐大道:“公子愿意随奴婢去与见我家小姐吗?”
徐大激动的松了松裤腰说道:“佳人有约,敢不从命?”
他站起来咳嗽一声,激动之下声音都要变了。
王七麟仰头装作深沉的样子,道:“啊,此情此景,我家公子忍不住又想赋诗一首!”
徐大说道:“来一首就来一首,你当大爷的秀才是它酿假的?”
他背负双手在室内缓缓地走,正好走了七步:“一别荆楚十二秋,相逢不道各远游。佳人有约春来去,莫向天涯泪双流!哈哈哈哈哈!”
姑娘惊叹道:“公子长得虽然、虽然别致,但这诗情当真是充沛,才华真是让人震惊。”
王七麟说道:“有句话说的好,歪瓜裂枣最好吃——啊不,眯着眼看人你把人看扁了。姑娘你是不是看我家公子长得歪瓜裂枣,然后就以为他……”
“不要乱说。”姑娘被吓到了,“公子、这位公子长得虎背熊腰有英雄气概,奴婢是误会他为带兵捍卫疆场的名将了。”
徐大摸了摸络腮胡得意的说道:“大爷确实颇有英雄气概,啊,说起这个英雄气概,大爷又有一首诗……”
“行了行了,你有诗去念给含笑姑娘听吧。”王七麟提起诗词就头疼。
徐大龙行虎步,王七麟叮嘱一声:“徐爷,你去了可别乱来,我是说你别脱鞋。”
这话让徐大的脸挂上了一层阴霾。
他有预感,这次自己什么都做不成。
剩下王七麟自己喝酒,有涂脂抹粉的书生见此便贼眉鼠眼的凑了上来说道:“小兄弟何处高就?”
王七麟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干嘛?”
书生说道:“我先做个自我介绍,你可能不知道,我乃是真定府大户贾府的大少爷,你应该听说过我贾府对吧?你也应该知道我这身份代表什么。”
“我的意思是呢,你有没有改换门庭的打算?我现在缺一个书童,你若是跟随我,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嘻嘻。”
听着这gay里gay气的笑声,王七麟一下子气炸了。
他笑着问道:“你想肛我,是吧?”
贾生凑上来说道:“不,我想让你肛我!”
“想屁吃!”王七麟脸色一沉,“九六,咬它!”
睡梦中的九六窜了起来,睁开眼睛看到贾生的脸张开嘴便咬上了他的小腿。
贾生嗷嗷叫,其他书生纷纷往这里跑。
王七麟抓着八喵扔出去,八喵身在半空打了好几个旋,落地之后人立而起前爪拉开摆出拳架,接着后爪撑地前爪撕扯,嗖嗖嗖的就使出了一套拳。
书生们赶紧往后退。
他们不怕猫,可是黑猫不一样,而且这黑猫还会打拳!
这不是个正常猫呀!
王七麟一声口哨,九六吐掉一截裤腿回来继续睡觉,八喵回身给贾生裤裆来了一下。
布匹撕裂声之后,八喵甩了甩爪,有好几丝黑毛在空气中飘落。
它对王七麟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这毛虽然是黑色的,但并不是喵爷的哟。
贾生嚎啕惨叫,他是又疼又怕,小腿四个血窟窿,鲜血流淌的跟泉水一样。
有人厉声道:“你惹上事了!”
王七麟今天想要休息,他还真不想惹是生非,也不愿意去欺负当地的狗大户。
所以他掏出铜尉印拍在桌子上说道:“听天监的铜尉,谁要找我的事,让他去听天监驿所等着我就好。”
铜尉印拍在桌子上,实木小桌摇晃。
书生们惊呆了,胆小的赶紧举起袖子捂住脸,这是怕被铜尉记住自己的相貌。
贾生的惨叫声都弱了几分,其他书生拉住他慌张的跑。
王七麟冷笑道:“嘿嘿,就这么走了?”
一个书生低眉顺目的鞠躬行礼:“大人息怒,学生等不知道大人在此,刚才多有得罪,请大人海涵,请大人有大量……”
王七麟说道:“放心,本官懒得跟你们这些小孩一般见识,不过你们别忘了刚才的承诺,给我把账结了。”
他指向贾生:“谁该结账,你们都有数吧?”
学子们老老实实的点头。
贾生哭丧着脸离去,王七麟觉得自己太宽宏大量了,这货这么招惹自己,自己却只让他结一桌酒菜钱,这简直是圣母做派。
镖师们折腾过了中午才断断续续下楼,有的是扶着扶手,有的是摇摇晃晃、哆哆嗦嗦,还有的面色泛白,看样子都是下大力气了。
王七麟失笑道:“过瘾了?”
他数了数人员,一个没少。
铁中开苍白着面色不好意思的说道:“麻烦大人久等了,我等、我等哈哈有点,让大人见笑了哈。”
王七麟客气两句,铁中开倒是懂事,赶紧去找鸨母结账。
但他随即又急匆匆的回来了,见到王七麟直接一躬到底:“王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您真是、您真是仗义,您真是豪爽。”
王七麟莫名其妙:“怎么了?”
铁中开冲其他镖师喊道:“混账东西,还不都过来给王大人见礼,王大人不光浪费时间等候咱们,也不光保护咱们,还掏钱给咱结账,仗义援手,请咱们嫖姑娘!”
王七麟一时茫然:有吗?我给你们结账了?
他随即恍然,应该是贾生结账了。
这是个误会,他当时只想让贾生给自己这桌酒菜结账,估计鸨母把镖师们的账也算在他头上,狠狠的宰了贾生一刀。
这样他挺可怜贾生的,这色鬼今天被两条狗给咬了。
镖师们既然已经完活,王七麟不想再等徐大,他想找鸨母去看看情况,给徐大传个话让他出来。
鸨母从他们身上赚了老大一笔银子,自然是乐意效力,摇晃着翘臀便进了含笑的小院。
过了一会她古怪得出来,问道:“大爷您莫非是戏弄奴家?”
王七麟皱眉道:“这是什么话?”
鸨母看着他脸色认真,便有些焦急了:“你那位同伴并没有在含笑的院里,含笑姑娘也不在她的院里!他们去哪里了?是不是您的同伴偷偷把她带出去了?”
铁中开喝道:“你敢质疑王大人?瞎了你狗眼,王大人一言九鼎,会戏弄你这样的……”
“闭嘴!”王七麟喝道,“含笑姑娘的院子里没人?”
鸨母委屈的说道:“是呀,人不见了,含笑姑娘和您口中的哪位大爷都没在院里呀!不是,里面就是一个人都没有,连含笑姑娘的丫鬟绿叶也不见了!”
王七麟一听这话暗叫一声坏菜。
他没有怀疑这鸨母在开玩笑或者找的不及时,他不会那么天真,而是直接想到了昨日谢蛤蟆见到徐大时候那句话:
你印堂发黑,命中有劫;黑中带粉红,这是桃花劫!
518.火线追踪
这时候王七麟也顾不上看着镖师们了,他一把抓住铁中开说道:“你们赶紧回驿所,我今天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你们别去钓鱼了。”
一听这话,扛着钓竿的朱长信一下子傻眼了,他慌忙打开手中盒子说道:“王大人,小的、小的挖了一上午蚯蚓呀,这给大家伙都准备好鱼饵了。”
说起这个他真是满眼热泪,别人在里面钻洞,他在外面挖洞,为的就是能爽爽快快的钓鱼。
结果,挖了这么多洞,却被告知不能钓鱼了?
王七麟不耐的说道:“还踏马鱼饵呢,徐大人被人当鱼给钓走了!”
铁中开推走朱长信,拱手说道:“七爷您莫急,徐大人身手高超,听他言谈看他举止又是个老江湖,那他或许没有出事,只是与含笑姑娘偷偷溜出这院子找刺激了。”
王七麟摇头道:“他有个屁的高超身手,是个屁的老江湖,是个耂渋赑还差不多。”
“徐大人肯定出事了,你们这些人我暂时管不上了,现在你们的危险还没有彻底摆脱,所以你们最好先去驿所待着,那里终归安全。”
铁中开沉声道:“七爷好意,我等心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徐大人。”
“我们兄弟虽然本领低微,但都是跑过江湖的老手。我们蜀中人有句俗话,叫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如果七爷您不嫌弃,我们想帮您一起去寻找徐大人。”
一个汉子挺身而出:“不错,七爷您请我们把姑娘嫖,我们帮您把徐大人找。”
又有汉子说道:“回禀七爷,小的有个结义兄弟在真定府街头混的很开,请您下令,小的可以让他去发动道上的朋友一起帮忙。”
王七麟说道:“多谢诸位好意,那就请你们一起帮个忙吧。”
说着他要扔出唤兵符。
铁中开见识广认识这东西,立马上去拉住他说道:“七爷且慢,若徐大人是被人绑走了,那您放出这唤兵符,岂不是告诉对方咱们已经发现徐大人失踪?”
“我安排腿快的兄弟去驿所找人,咱们先进含香姑娘的院子看看情况。”
王七麟陷入两难之境,他需要召集起谢蛤蟆等人,可是不使用唤兵符的话,那他就只能让九六去找。
然而他还需要九六带他去找谢蛤蟆。
还好真定府不是大地方,他迅速的做出抉择下定决心:“老铁?你亲自带两个人去驿所?告诉毛一奇大人去找齐我们观风卫在真定府的人手。”
“其他人,跟我走!”
铁中开抱拳,他找了朱长信和铁耀建两人出发?现在也就这两人体力还充沛着了,其他镖师都成了软脚鸭。
王七麟进入含笑的院子?里面种植着碧绿的树木,大约两三米高?花色是淡黄色而边缘有红色或紫色,此时花瓣怒张,带着甜浓的芳香。
一个汉子打眼一看下意识说道:“含笑!”
王七麟急忙问道:“在哪里?”
汉子说道:“七爷误会了,小的说的是这些树,这些树叫含笑?它们的花叫含笑花。”
王七麟失望的跺了跺脚?踩着鹅卵石小径越过水道走进正屋。
含笑不愧是满春园的头牌,她的屋子很是奢华,地上铺就厚实的毯子,踩在上面软绵绵?如触云端。
嗅着毯子上的香气,王七麟知道徐大没有脱鞋?他心里郁闷,如果徐大脱了鞋那就好找了。
靠东有书房,书桌上还放着笔墨纸砚。
见此一个汉子立马跑了过去,他拿起一张纸摸了摸上面的墨迹,说道:“至少一个半时辰了!”
王七麟心里一沉。
此时是午后时间,算起来他们一行人来到满园春不过才两个时辰,也就是说徐大差不多刚进这里就被办了。
可笑他一直没发现问题,还以为徐大把含笑给征服了,两人是在卿卿我我。
很快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锦衣男子快速走来,他身后是几个面相彪悍、打扮精干的汉子,先前与王七麟见过面的鸨母追在最后。
男子进来后沉声道:“你们将含笑怎么了?”
王七麟心里火气更大,他看向男子问道:“你是满春园老板?”
男子淡淡的说道:“在下是满春园的掌柜,老板另有他人,在下不便告知。”
这话的隐台词就是,满春园老板是大佬,不能抛头露面。
王七麟才不管呢。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一个真定府的勾栏院背后能有多大的老板?再说事情涉及徐大,就算真有什么大老板他也不管,要是与绑架徐大这事有关,哪怕皇帝他都得刺一剑!
王七麟甩手,铜尉印砸在掌柜的脸上。
后面一个汉子脸色突变,箭步上来要擒拿王七麟。
八喵跳起来在空中飞踹,前爪撕扯往后翻,后腿蹬在汉子胸口上顺势翻身,跟个小呼啦圈似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前爪又翻了回来继续撕扯汉子。
从他胸口一直撕扯到裤裆。
汉子如遭电击,连退两步抱着胸口捂着裤裆开始哀嚎。
掌柜的被铜尉印砸了个头破血流,他愤怒的捡起铜尉印一看,愤怒立马飞到了九霄云外:“铜、铜尉大人?”
王七麟说道:“在这里被绑走的徐大人也是铜尉。”
“你们的花魁含笑或者她身边丫鬟是前朝余孽中的高手,之所以绑架了徐大人,是因为徐大人正在调查一起前朝余孽部署在中原的谍子大案!”
掌柜的一听这话魂飞魄散:“不不可能,含笑是小人一手培养起来的,她她怎么会跟前朝余孽有关?”
“这绝不可能,大人您……”
王七麟一个箭步上去扯住他的衣裳说道:“本官不管她是谁培养的,总之你给本官听好了,如果徐铜尉出事,你和你背后的老板,都要被株连!”
甩开掌柜的他看向九六,九六歪了歪头跑向大床。
这张沉香木阔床非常壮观,长短宽怕是各有十尺,这真是十个人在上面打滚都滚不下来。
大床上方悬着鲛绡宝罗帐,罗帐轻薄,色泽雪白,帐上以各色锦线遍绣良禽花草,风起罗帐飞,依稀之间是白云飘飘,仙禽起舞。
床上有锦被有玉枕,四周挂香囊,罗帐翻飞中,淡雅的香气满室皆然。
九六这会就在用小爪子使劲翻愣被褥,看样子要将被褥挖出个洞来。
床下有东西!
王七麟挥挥手。
镖师们没反应过来,还在好奇的张望花魁闺房。
见此王七麟叹了口气,终归不是自己人,用起来不顺手,没有一点默契。
他无奈的说道:“跟着这条狗走,去把被褥都掀开,快!”
一听这话镖师们激动了,跟群狼一样扑上床去抢被褥。
他们这辈子可能唯有这么一次机会,去掀开花魁的被子。
虽然花魁没在下面。
被褥掀开是床板,这么大的床,床板自然不会是一体化的,它是由一片片床板拼接起来的。
王七麟现在眼力劲很强,一眼看到最里面的一张床板不够齐整,他指了指床板,又有镖师上去抬床板。
结果愣是没抬起来。
后面的人骂道:“大豆你多虚啊?所有力气都使在娘们身上了吗?一边去,我来!”
一个壮硕镖师上去猛抠床板,厚实的床板都要出现裂纹了,但还是没有被抬起。
这镖师尴尬了,他抹了把额头说道:“我也把力气都使在娘们身上了。”
王七麟说道:“有机关。”
他现在对马明、沉一等下属已经很满意了,过去他总是嫌弃这帮子人水平次。
但没有对比没有伤害,相比这些镖师,马明等人真算得上是忠勇果敢、七窍玲珑心了。
镖师们又跑去找机关。
王七麟真是服气了,这时候还要找机关?这么客气吗?要不要先敲敲床板给下面的人打个招呼?
他一声剑出,金翅鸟御剑将床板给炸碎了。
这一幕让掌柜的心疼到面容扭曲:“这是锦官城巧手晁家的沉香木大床,很贵的。”
“比你和你背后老板的命还贵吗?”王七麟冷冷的问道。
掌柜的果断闭嘴。
床板炸开,下面露出一些机括和一条通道。
他对掌柜的招招手,掌柜的怯懦的鞠躬弯腰来行礼。
镖师说道:“七爷,他不过来。”
王七麟已经气到心平气和了,他微笑着说道:“他不肯过来,你们去跪请他过来好不好呀?”
镖师们总算不傻,听出这是反话赶紧过去拉人,将掌柜的给押解过来。
掌柜的带来那些护院想要出手救人,八喵立马站起来拉开拳架:你们谁敢往前一步,喵爷就让他死!
王七麟抓着掌柜的指着下面通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茫然叫道:“大人,小人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
王七麟一脚将他踹了下去:“给本官前面带路!”
地道倒是不深,只有五六尺的样子,人下去得弯着腰。
掌柜的爬起来后用后背抵着墙壁叫道:“大人饶命,前面恐怕有机关!”
王七麟无奈的笑道:“本官若不是怕它有机关,那让你去前面做什么?让你带路吗?赶紧给本官走!”
密道挖的很细致,用木头砖块做了加固,这绝不是寻常的女人能做到的。
满春园掌柜惊恐的在里面走了几步,忽然大叫一声:“啊!”
王七麟急忙御剑,后面的镖师纷纷躲避。
掌柜的接着喊道:“我知道了、大人,小人知道怎么回事了,一定是含笑想要逃跑,她想逃离我们满春园,所以挖了这地道。”
王七麟一脚踢了上去:“你叫就为了这个?”
掌柜的化作滚地葫芦,但不敢起身只能磕头:“大人饶命。”
王七麟厉声道:“继续给本官探路!”
他回头看向镖师,发现镖师们都趴在地上呢……
比狗还苟。
地道持续了大约三四丈后突然改道,它向东向下转入了另一个方向,王七麟跳下去掏出火折子一看,发现改道后的地道变得很古旧,并不是最近挖掘的。
旧地道是用青砖垒起来的,不过似乎时间已久,砖头松动、泥土时不时掉落,有些吓人。
掌柜的到了这里后倒是不害怕了,他殷勤的说道:“铜尉大人,小人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地道是百多年前我真定府军民抗击前朝凶残兵将留下的。”
“元朝那些人凶狠呀,他们都是屠夫、刽子手,攻城时候一旦遇到有城池抵抗,攻破后便会屠杀百姓、四处劫掠来发泄怒火……”
“发泄变态欲望。”王七麟纠正道,“前朝那些兵跟东瀛岛上的兵一样,都是野兽和畜生,他们有个屁的怒火。”
掌柜的愣了愣,继续说道:“对,他们都是畜生,烧杀抢掠最拿手,于是当时我们这个真定府与他们血战时候挖了很多地道,用来躲藏百姓。”
既然是用来躲藏百姓的地道,自然就没有机关了,他放心大胆的往前走,走了得有上百丈之远才到头。
行走在黑暗中,时间流逝的分别缓慢,王七麟还以为他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地道的尽头是一座院子,里面看起来还有人生活的痕迹,家具齐全,锅碗瓢盆一个不少。
九六跑去门口,王七麟一眼看出这门刚刚被打开过,并且有车轮印转出去。
镖师们常年与牲口和车子打交道,他们是行家,蹲下讨论几声便得到答案:
“七爷,这是一辆四轮驴车,车轮之间相距一丈,轮辋包铁皮,民间车子所用车轮多是松木直接锻造而成,因为这木头常见、有弹性又结实。”
“可是这轮辋包铁皮,只有一种结果,这车子是干重活的,为了保护车轮所以要给轮辋包上一层铁皮。”
“四轮驴车,干重活,最常见的就是拉石材砖头的车子。”
两千多年来,车轮从诞生之日到本朝一直没有太大改变,在结构大致为辋、毂、辐三部分。
辋就是车轮的外圆,属于外胎,毂就是车轮中心的原木,起固定支撑作用,辐就是车轮辋与毂之间连接的木棍。
听过镖师们的分析,王七麟点点头,这伙人总算立下了点功劳。
果然,就算是一张手纸,一条内裤都有它本身的用处!
掌柜的听了镖师的话后帮忙分析说道:“小人知道了,这车子一定是用来拉砖头和木头来着,那段新密道所用的砖头和木头就是这车子拉来的!”
王七麟看了他一眼道:“掌柜的真乃神人也,竟然发现了如此机密。”
掌柜的讪笑,他当然更能听出这是反话。
王七麟指向这院子说道:“你给本官去打听这院子主人身份,如果你能探听出结果,本官对你犯下的过错既往不咎,否则!”
“怎么样?”掌柜的问道。
王七麟没回答,反问道:“你有儿子了吗?”
掌柜的满头雾水的摇摇头。
王七麟说道:“否则你赶紧回去找媳妇造儿子,要不然你们家的血脉就要断在你这里了。”
掌柜的赶紧往外跑:“大人息怒,小人一定给你查的清清楚楚!”
九六继续带路往外跑,一直跑到城门口。
王七麟拿出官印给守城官兵看,问道:“有没有看到一辆驴车,是四轮车,车轮上包铁皮。”
“回禀大人,这种车一天能见到几十辆甚至上百辆。”卫兵说道。
一个镖师上来说道:“那车大概有一丈宽,上面拉着至少三四百斤的东西。”
“车上还有至少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王七麟补充道。
卫兵立马说道:“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有这么一辆车,车上拉了个棺材,一个老汉赶车、两个披麻戴孝的女人押车,说是家里男人病死在城里,要……”
王七麟叹气道:“你们没有打开棺材看看情况?”
卫兵嗫嚅道:“请大人恕罪,他们说棺材里的男人是得肺痨死的,卑职便没让他们开棺材。”
王七麟摇摇头走出城去,放出了唤兵符。
时间过去一个时辰了,人家早就带着徐大逃之夭夭,他得靠青凫追赶了。
唤兵符凄厉的飞起,谢蛤蟆等人很快到来。
王七麟说道:“徐爷被勾栏院里的花魁绑了。”
沉一关心的问道:“绑了以后抽他?就是这样,pia-pia-pia。”
他又换了个位置露出一脸贱样:“哦哦,宝贝儿继续。”
王七麟忍不住飞他一脚怒道:“你这是什么玩意儿?”
沉一拍着屁股委屈的说道:“阿弥陀佛,这是二喷子给喷僧讲的,他说在勾栏院里可以绑人或者被人绑,然后就这样抽。”
巫巫说道:“你说的那是在牢里上刑,这叫鞭刑……”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诸位兄弟姐妹,我替徐爷拜托你们认真点吧,他很可怜的,被人绑架了,不知道被带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要被干什么,你们能不能认真点?”
沉一勃然大怒:“二喷子被人绑架了?他不是被勾栏院里的花魁给绑了?”
“是被勾栏院里的花魁给绑架了!”白猿公不耐的说道,“但是花魁是娘们吧?一个娘们怎么能绑架了徐爷?”
吞口嘀咕道:“徐爷平时三吹六哨、五迷三道的说自己老猛了,这去勾栏院搞姑娘,怎么还让姑娘给搞了?”
王七麟叹气道:“这事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跟他一起去嫖了吗?”白猿公心直口快。
巫巫瞪大眼睛看向王七麟:“你、七爷你做什么了?”
王七麟颓丧的说道:“别误会,我就是单纯去喝了个酒,我什么都没做,但是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得赶紧去救徐爷!”
九六一个劲的蹦跳,它都快感觉急死了:你们这些人,怎么还没有我一条狗可靠呢?
胖五一化作青凫,喝道:“七爷骑我,我跑的快,能很快找到徐爷。”
王七麟抱起九六上马,谢蛤蟆赶紧也上了骗吃的后背——这是徐大的坐骑,回到真定府后一直牵着,后来他要进满春园,就把骗吃给了老道看管。
九六抬爪指向南方,胖五一一个起步就冲了出去。
特别快。
结果他三冲两冲就冲到了大苇河渡口。
九六眨眨眼睛,茫然了。
王七麟却隐约猜到了答案,他在渡口问了几句,很快打听到一件事:
一个时辰之前,有驴车来到渡口雇了一艘小船搭载一座棺材顺河而下。
本来船家不愿意拉棺材,但驴车主人直接将驴和车子送给了他做船资,船家被打动,这才接了这单活。
棺材和徐大被河流带走,这下子嗅觉强悍如九六也没招了。
大苇河水汽太浓,风吹水汽四处弥漫,徐大的味道很难残留。
谢蛤蟆抚须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别着急,老道士算一卦,差不多能算到徐爷现在在哪里。”
王七麟说道:“道爷你先算着,我去城里再打探一下消息。”
胖五一速度就是快,十里地一口气,不费劲嗖嗖嗖就跑了回去。
王七麟进城去找春满园掌柜的。
这掌柜的正在小院门口等他,看到他后说道:“大人,小人都打听到了,这房子是一个本地口音的男人买走的,去年买到,但他并不常住,只是偶尔才来一趟。”
“他来了后也不抛头露面,与左邻右舍压根没有接触,邻居跟他打招呼,他低着头从来不搭理人……”
“长什么样子?”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
掌柜的说道:“大约比小人矮一点,矮不了太多,也就矮两三指。嗯,挺瘦的,小人猜测他是个盗墓贼,所以很会挖洞,小人敢说我春满园下面那条通道肯定是他……”
“等等,你说什么?”王七麟脑海中灵光一闪。
掌柜的陪笑道:“小人说含笑院子下的那条通道肯定是他搞出来的,含笑……”
“前半句!”
“人挺瘦的,所以小人猜测他是个盗墓贼……”
王七麟挥手示意他闭嘴,然后在院子门口快速转了两个圈。
他又问掌柜的:“这个人什么样子,没人见过?”
掌柜的无奈说道:“大人请您相信,小人真的……”
“别废话,直接说结果。”王七麟不耐道。
掌柜的说:“真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他来无影去无踪的,而且总是晚上来,所以左邻右舍顶多看到他的身影,看不清他的相貌。”
王七麟皱眉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离开。
掌柜的试探问道:“那小人身上的冤屈……”
王七麟说道:“洗刷的差不多了,再有需要,我再找你。”
等掌柜的匆忙离去,他对谢蛤蟆说道:“当初在罗坝县酒楼里偷袭我并钻进茅坑逃跑的人,就很会打洞。”
谢蛤蟆问道:“你怀疑他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把‘你怀疑’这三个字除去,”王七麟点点头:“我现在纳闷的是,为什么这个花魁含笑会成为他得帮手?”
“还有,他们是冲着谁来的?”
琢磨了一下,他断然挥手:“带上弟兄们,让他们立马去罗坝县!”
谢蛤蟆好奇看向他,他点点头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他们绑走徐爷也是为了对付我,而且我猜测不错的话。”
“人在罗坝县!”